第23章 二十二

阿松森的邮机发出了电讯，邮机即将降落。即使在最坏的时刻里，希维耶也依然根据一封又一封的电文注意飞行是否顺利。对他来说，在纷乱的情况中，这次的顺利飞行就是他信心的回报和证明。如果这次飞行顺利，借着它的电讯，便能宣布其他上千次同样顺利的飞行。并非每夜都有旋风。希维耶也这样想：一旦路线划定了以后，再也不能不遵循。从巴拉圭一站又一站地往下飞，像是沿着一个充满着花朵的花园往下飞。那架飞机在旋风的边缘上滑行，而旋风并没有使任何星星变得模糊。九位乘客把自己裹在旅行毯里，额头靠在窗子上，像靠在一个充满着珠宝的橱窗玻璃上。因为黄昏的时候，阿根廷的小城已经洒满的月亮的金光。在更苍白的星星的金光之下，在前面，驾驶员正用双手支持着他珍贵的货物人的生命。他像一个牧羊人，睁大着眼睛，眼睛里充满着月亮。布宜诺斯艾利斯已经用粉红色的灯火缀满了地平线，不久，那城市便会像神奇的宝藏一样发亮。无线电讯员用手指发出了最后几封电报，好像高高兴兴地在天空里用手拍拍出一首奏鸣曲的最后几个音符，希维耶明白那曲子。然后，他拉起天线，伸伸懒腰，打打呵欠，微笑起来，因为飞机到了。

降落后，阿松森号邮机驾驶员看见了下一班欧洲号邮机的驾驶员。他靠在飞机上，双手插在口袋里。 接下去飞的是你吗？ 是。 巴达戈尼号邮机在不在？ 不见了，我们不等它。天气好吗？ 很好。法比安不见了？ 他们不谈那件事。大家情同手足，一切尽在不言中。从阿松森过境的邮包都拿到欧洲号邮机上了。那驾驶员依然一动也不动，头向后仰着，后颈靠着座舱，望着星星。他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在他心中诞生，也感到一份极大的欢乐。 货装好了？一个声音问：那么，开电门。 驾驶员一动也不动，有人替他发动了飞机。双肩靠着飞机，驾驶员即将从肩膀上感觉到那架飞机活着。驾驶员终于安心了，在许多假消息之后：动身，不动身，动身！他的嘴略微张开了，牙齿在月光下发亮，像一只年轻猛兽的牙。

小心啊！是夜间飞行。 他没有听见他伙伴的忠告。双手插在口袋里，头向后仰着，面对着云彩、山峦、江流、海洋，他开始默默地笑了。那是微弱的笑，但是穿过他的周身，使他全身颤抖，像微风使树颤抖。那是微弱的笑，但是比那些云、那些山、那些江、那些海，更要有力得多。 你怎么了？ 傻瓜希维耶曾经以为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