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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九章

重播 肯恩.格林伍德 8247 2023-02-05
正在后院榆树上筑巢的蓝色松鸦向厨房窗外振翅飞去,这是潘蜜拉第一眼看见的景象。她看着羽色斑斓的鸟儿在空中飞舞,缓缓地深吸了几口大气让自己镇定下来,才开始观察周遭环境,走动走动。 她当时在煮咖啡,才正要把滤纸放进咖啡机里。这里是个舒服的厨房,是她熟悉的。跟她上辈子的厨房不一样,不过对它还是记忆深刻,这是她在重生之前的第一世拥有的厨房。她在上次重生时花在这里的时间不长,多半都是在工作室里忙着绘画、雕塑;雇请来的女佣对厨房风格的影响还远胜于她。现在,这地方处处看得见她的个性留下的印记,至少是属于她第一世的风格。 餐桌上摊着一本芭芭拉.卡特兰的小说,旁边摆了份《居家设计与园艺》杂志。冰箱门上用玉米或芹菜形状的小磁铁黏着各式各样的简报和备忘小纸条。某个柜子上贴了张她为孩子们画的素描;画是画得很不错,但在明暗表现和构图上缺少了经历其他世的多年练习得到的细腻技巧。餐桌上方挂了一个大型月历,翻到一九八四年三月份,快到月底前的日期都被整整齐齐划掉了。潘蜜拉已经三十四岁。她的女儿金柏莉刚满八岁,克里斯多福十一岁。

她把咖啡滤纸放在一旁,刚要离开厨房,但想起什么事情让她停下脚步,脸上露出微笑。她打开柜台式长桌下较低的抽屉,在装面粉和米的盒子后面翻来找去真的,在那里,就在向来藏的地方:那是个塑胶密封袋,里面装着一盎斯左右的大麻和一包好卷牌卷烟纸。她那时候的个人恶习,只有抽大麻时才能真正逃离单调沉闷的家务工作和那时所谓教养子女的责任。 潘蜜拉把那包大麻放回原位,走进客厅。客厅里挂着一张全家福照片,和两张她大学时代的画作。这些作品中展露的才华在此生中从未得到发展机会。她为何让自己的天资荒废这么久? 她听见楼上传来隐约的音乐声,辛蒂.露波正用她卡通人物般的快活嗓音唱着<女孩们只想玩乐>。金柏莉一定放学了,克里斯多福也许正在房间里玩他的苹果二代电脑,那是他们那年送他的圣诞礼物。

她坐在门厅的椅子上,从电话桌上拿了只铅笔和一本便条纸,开始打电话查询纽约市的登记电话。曼哈顿和皇后区都查不到姓名登记为杰夫或杰佛瑞.温斯顿的人的资料,也查不到琳达或L.温斯顿。反正机率本来就不大,实在没理由认为他会回纽约去。潘蜜拉又试了次查号台,这次她查的是奥兰多市。他父母的电话登记在资料上,她打过去,是杰夫的母亲接的。 喂,我叫潘蜜拉.菲利普斯,我 喔,天哪!杰夫告诉我们妳会跟他连络,可是,老天,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三年前我想,四年都有可能。女人显然把脸从话筒边转开,她的声音渐渐变小,潘蜜拉听见她朝旁边的人喊道:亲爱的!是杰夫说会打来的那个姓菲利普斯的女孩,你记得吗?你可以帮我找一下他寄来的信封吗?说完她又回到话筒上。

潘蜜拉吗?亲爱的,稍等一下,杰夫留了张纸条给妳。我丈夫正在找出来。 谢谢。可以告诉我杰夫人在哪里吗?他现在住哪? 他住在加州,一个叫蒙哥马利溪的小镇上嗯,是小镇外,他说的靠近奥勒冈州。 嗯,潘蜜拉说,我知道那地方。 他說妳知道。但是妳知道吗,他那里甚至连电话也没有,妳能想像吗?我简直担心死了,想想看发生紧急事故时该怎么办?可是他说他有台短波收音机,有紧急的事可以用那连络。我真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一个大男人了,不但辞掉工作,离开老婆,而且还喔,真抱歉。我希望我没说了不该说的 温斯顿太太,没关系。真的。 总之,这件事实在太离谱了,不管怎么说。发生在大学小伙子身上还可以想像,但是像他这年纪的男人他就快四十了,妳知道喔,谢了,亲爱的。潘蜜拉?我找到他寄来的信封了。他要我们直接打开念给妳听,妳要去拿笔和纸吗?

都拿好了。 好,让我来看看唔。妳可能会觉得等了这么久时间,又这样神神秘秘,他应该有更多的话要跟妳說吧。 信上写了什么? 只写了一行字。他说,妳来时记得把孩子们带来。我爱妳,杰夫。就写了这样。妳听清楚了吗?要我再念一次给妳听吗? 不用了。在她忽然泛红的双颊上逐渐漾开一抹大大的笑容。真谢谢妳,不过我完全明白信上的意思。 她放下电话,抬头往楼梯上看。金柏莉和克里斯多福的年纪已经够大了,他们一开始不会喜欢离开家的主意,但她知道,他们一定很快就会爱上蒙哥马利溪和杰夫。 而且,潘蜜拉咬着嘴唇想,不会太久的。在他们上高中前,他们就会回到纽雪若,回到他们父亲身边了。 三年半。她的最后一次重生,她那被神秘延长的生命仅剩的最后岁月。

她决定尽情享受这一生。 雨下个没完没了,毫无停止的迹象,沉闷且持续力惊人。 他们被雨闷在家里已经两天了。东西开始发霉,克里斯多福把皮背心挂在阳台栏杆上过夜,隔天早上才拿进来放在火炉边烤干,现在那件皮背心长了霉,空气中全是那味道。 金柏莉!潘蜜拉的声音中带着被激怒的苦恼。可以请妳不要把盘子当鼓来敲吗! 她听不到妳說话。克里斯多福说,他倾过桌面把妹妹左耳的小型泡棉耳机拉开,妈叫妳别这样。他朝她耳边喊叫,好盖过耳机内传出的细微歌声,是玛丹娜的<宛如处女>。 事实上,我希望妳关掉音乐,潘蜜拉说,大家都在吃午餐时,妳自顾自地听音乐实在很没有礼貌。 女孩用力做了个忿忿不平的鬼脸,噘起嘴巴,不过还是听话地拿下耳机,把随身听放到一旁。我想再喝杯牛奶。女孩用任性的语气说。

我们已经没有牛奶了,杰夫提醒她,我明早要到镇上去,到时我会买些牛奶回来。如果妳想要也可以跟我去,到时候雨可能已经停了,我们可以去瀑布边走走。 我已经看过瀑布了,金柏莉嘀咕说,我想看MTV台。 杰夫有雅量地笑着。算妳运气不好,小妞,他说,不过我们可以听收音机,看看现在中国或非洲发生了什么事。 我才懒得理中国或非洲的事情!我好无聊! 那我们来聊聊天,潘蜜拉提议,妳知道,人们以前都是这样打发时间。 对啊,没错,克里斯多福咕哝道,他们怎么会有那么多东西可以聊? 有时候他们会说故事。杰夫插嘴。 这是个好主意。潘蜜拉的脸色突然亮起来。你们想听我说个故事吗? 天哪,妈,拜托!克里斯多福抗议。妳把我们当什么呀,幼稚园小孩吗?

不知道耶,金柏莉说,有点被这主意打动,也许听个故事也满好玩的。我们已经很久没听故事了。 你愿意至少听听看吗?潘蜜拉问她儿子。他耸耸肩,不置可否。 好吧,她开始了,千万年以前,有一只名字叫做赛塔西亚的海豚。有一天她脑子里突然有了个奇怪的体悟,就像是从她头上的天空和更遥远的地方传达给她的。在那时候,海豚和人类有时候会彼此说话,但是 于是,在绵绵夏雨陪伴中,她告诉孩子们《星海》的故事,关于连结着地球、海洋和星球上智慧生物的爱的希望的故事关于那悲惨的失落,当人类第一次和海洋家族取得联系时,这失落为这狂喜时刻带来了悲伤以及人性的深度。 孩子们一开始不耐烦地动来动去,但随着故事继续说下去,他们开始越听越着迷。他们的母亲用话语重新创造了曾为她赢得全世界赞誉,并促成她与杰夫结合的电影。当她说完时,金柏莉啜泣起来,但在她年轻的眼中有着超越世俗的狂喜;克里斯多福别过头去看着窗外,久久不语。

黄昏前不久,一道阳光突然划破乌云密布的天际,杰夫和潘蜜拉站在屋外的阳台上,看着阳光缓缓消逝。孩子们选择留在屋内。金柏莉向潘蜜拉借了些水彩,正画着星辰与海豚,克里斯多福则沉浸在约翰.李利的书中。 千变万化的光线在雨水浸润的草地间活泼地嬉戏跳跃着,成千上万镶在刚修剪过草地上的晶莹雨珠,恰似出尘的宝石在绿火间闪耀。杰夫站在潘蜜拉身后,双臂环着她的腰,双颊抵着她的发丝。阳光消失前那一刻,他在她耳边低声呢喃,那是来自布列克的一句诗:一沙一世界,他低语,一花一天堂。 她的双手紧贴着杰夫的手,轻声念出剩下的诗句:手心掌握无限,她说,刹那即是永恒。 拖航飞机滑行至定位点,机身渐渐停下,引擎还在运转时,管绳子的小弟跑上前来将滑翔机上的两百呎长尼龙绳扣在停在前头的塞斯纳轻航机机尾的钩子上。

克里斯多福,你想帮我检查一下飞机的操纵装置吗?杰夫向坐在他前方学员座位上的男孩说道。 当然想。潘蜜拉的儿子用认真的语气回答.能够参与准备工作而不只是等着搭乘,让他感到很骄傲,他的语气中有股认真。男孩左右移动滑翔机控制杆,两边翼梢的副翼听话地摆动起来。接着他前后推动杆子,杰夫则转头去看机尾的升降舵是否依照指示上下拍动。当克里斯多福的脚在踏板上移动时,方向蛇摇动起来。所有操纵装置的运作都相当不错,杰夫微笑表示许可。 前方的拖航飞机开始一点一点前进,将原本松连在两架飞行器间的绳索缓缓拉直,驾驶摆动方向舵,示意询问准备好了吗?杰夫也左右摆动自己的方向舵回答。塞斯纳拉着后方的滑翔机开始在跑道上移动。管机翼的小弟小跑步跟在两旁,好维持滑翔机的平稳让它迎风前进。杰夫紧盯着拖航飞机,根据前方的水平线判断机翼是否平行。他们逐渐加速,很快将地面人员抛在后头,杰夫将操纵杆轻轻向后拉,他们升空了。

杰夫从眼角注意到前面那座山靠近基部的低空有些柔软蓬松的白色卷云。这是个好现象,表示不稳定的潮湿空气和上升暖气流正在成形中。但现在没时间看云了,他专注地看着拖航飞机和绳索,让尼龙绳保持紧绷的笔直状态,平稳地跟着塞斯纳轻航机转了个弯。 现在他们来到预定的高度,位于那座山低坡上的三千呎高空。杰夫按了解索钮,看着松开的牵引绳像条橡皮圈咻一声向前飞去,等拖航飞机左转向下飞去时,他则右转拉升高度。塞斯纳朝往他们起飞的小机场,引擎声逐渐远去,周遭除了从玻璃塑脂座舱罩旁稳稳呼啸而过的风声外,很快就听不见其他声音了。他们正处于平稳的无动力飞行状态。 天哪,杰夫!真是太棒了! 杰夫的脸上露出微笑,向从座位上转身看着他的克里斯多福点点头,男孩的眼睛睁得又圆又亮。他让滑翔机缓缓转了个大弯,利用拖航飞机速度留下的动力尽可能提升滑翔机的高度。夏斯塔山仿佛不属于这世间的白色雪峰在他们左边渐渐低下去,又重新出现在他们面前,像放射出阳光的灯塔般,激励着他们越飞越高。杰夫回头往西南方向看,以夏斯塔山命名的小镇正躺在辽阔的北美黄松森林的怀抱中。第二架单引擎的塞斯纳轻航机正牵引着另一架蓝白相间的滑翔机朝他们接近。杰夫慢吞吞地绕着圈,等待另一架滑翔机加入,速度开始下降到时速介于四十至四十五哩的正常巡航速度。 等第二架滑翔机来到距离他们一哩左右的地方时,它挣脱了脐带,然后用恰似杰夫刚才的动作绕个圈,远离了提供动力的拖航飞机。克里斯多福的脸靠着透明的玻璃塑脂座舱罩,看着新来的滑翔机朝他们俯冲,接着平稳地和他们并排滑翔。 潘蜜拉从那架滑翔机后方的驾驶座上向他们微笑并竖起大拇指,前座金柏莉的脸上兴奋莫名,正向杰夫和哥哥挥手。 杰夫用操控杆指挥两翼向左倾斜,同时轻轻踩着左边的方向舵踏板,结束了绕圈滑翔后,朝着夏斯塔山均衡对称的巨大山体飞去。潘蜜拉跟着他动作,始终保持在他右后方。 随着他们越飞越近,山上被雪覆盖的松树变得像是触手可及,林子底下的山坡看起来也更陡峭了。一只落单的鹿正巧往天上看,它先是惊吓之余打了个寒颤,接着就呆呆站在那里看着在头上不远处盘旋的无声巨鸟。再过去一点,他们和山之间距离的四分之一哩处,克里斯多福兴奋地指着一头行动迟缓的黑熊,它好像一点也没注意到低空掠过天空的奇怪金属生物。 在夏斯塔山背部地形崎岖的地方有个突出的悬崖,悬崖前面和峰顶上有股山脊上升气流,也就是由反弹的风所形成的旋转上升空气。杰夫与潘蜜拉沿着山脊来回滑翔了几分钟,欣赏着宁静、原始的雪景,雪近到似乎只要一伸手,即可铲起一捧。然后杰夫注意到稍靠近山东方的蓝色天空中有缕细细的云带在成形。他打破了并排飞行的阵式,朝新生成的冷凝空气飞去。 快飞到时,他将左翼梢微微上提后,立刻顺着风朝那方向飞去。整架滑翔机开始向上抬起,他放慢速度,做了个控制下的急弯,滑翔机便迅速上升了,而且越飞越高。 下方的潘蜜拉看见杰夫找到了气流。她急转弯飞离了悬崖边的温和上升气流,朝他飞过去。随着杰夫和克里斯多乘着大片上升气流持续扶摇直上,她的滑翔机越变越小,她被困在一个急转弯里离不开暖气流的狭窄范围内。 潘蜜拉在他下风处持续打转,搜寻着气流。终于,她发现那道模糊的上升暖气流了,随着她的滑翔机迅速无声地朝着他飞去,他们的距离渐渐接近,她上升、上升直到他们肩并肩翱翔在夏斯塔山不受时间打扰的谜样山峰上、朗朗青空中。 金柏莉已经不哭了,她正在外面采秋天的野花,打算带着那束花陪她回到东边的家。克里斯多福正学着用男人的态度来面对离别。毕竟他十五岁了,而且从很久前他就开始模仿杰夫坦然面对逆境、当欢笑时尽情欢笑的态度;而过去短短几年里,他们常常在欢笑中渡过。 妈,我的登山鞋放不进旅行箱里。 亲爱的,这你在纽雪若用不着。潘蜜拉说。 我想用不着。不过爸也许会带我们去波克夏露营,他说他会,到时候我就可以穿了。 那我寄给你好吗? 嗯不用啦,没关系。反正我们在圣诞节前就会回来了,我还得把它们寄回来。 潘蜜拉点点头,别过头去不让儿子看到她的眼睛。 我知道你想带着,杰夫插嘴道,何不还是把鞋子寄过去,我们会再帮你买一双放在这里。如果你要的话,我们可以帮你把所有东西都寄过去,再买一套放在这里。 嘿,这主意棒极了!克里斯多福兴奋地喊道,脸上露出笑容。 这样做很有道理。杰夫说。 没错,如果我半年跟爸住,半年跟你和妈住的话确定可以吗?妈,妳觉得这样好吗? 听起来是个很棒的主意。潘蜜拉勉强露出微笑。 何不列个清单,列出所有你想要我们寄过去的东西呢? 好。克里斯多福往杰夫为两个孩子在小屋旁扩建的两个房间的厢房走去,接着停下脚步回过头。我可以告诉金柏莉吗?我打赌她一定也有一堆东西想寄回东边。 当然,潘蜜拉跟他说,但你们别花太久时间。我们一小时内得上路到雷汀,否则你们会错过班机。 我们会赶快,妈。他边说边跑向外头去找妹妹了。 潘蜜拉转向杰夫,流下了强忍的眼泪。我不想让他们离开。只剩一个月,我们就要就要他抱住她,轻抚她的发丝。我们之前就讨论过了,他向她柔声说,最好让他们有几个礼拜时间适应重新和父亲同住的生活、交交新朋友或许可以减少他们承受的打击。 杰夫,她啜泣道,我好害怕!我不想死!我不想、永远死掉,我 他紧拥她,用臂弯轻轻摇晃她,感觉到眼泪滴下了面颊。想想我们是如何活过的,想想我们做过的事,让我们去感激这一切吧。 但我们原本可以做更多更多的事。我们可以 嘘,他低声道,我们已经尽了一切努力。我们完成了远超出初始时梦想过的成就。 她向后仰,急迫地搜寻着他的眼睛,像是她第一次或最后一次看见它们。我知道,她叹道,只是我已经太适应这无穷的可能性、无穷的时间不必被我们的错误束缚住,总是知道一切可以重新来过,我们可以做出改变,让事情变得更好。但我们没有让事情变得更好,不是吗?我们只是让它们变得不一样而已。 杰夫意识深处有个声音喃喃不停地念着。那是谁的声音?它到底说了什么?不重要。 潘蜜拉死了,再也不会回来。这念头拍击着他,就像海水冲刷着没有包扎的伤口,让他心中充满了失去葛丽倩后就不曾感受过的巨大悲伤。他握紧拳头,在这难以否认、不堪承受的悲痛中垂下头但这念经般的声音仍喋喋不休地放送着: 看看查理能不能拿到梅尔.寇区关于雷根比特堡之行的评论。看样子这件事真的会激起不小的风暴。我们已经搜集到退伍军人协会的指责,国会也开始有人说话了。这样杰夫?你还好吗? 嗯。他很快地向上瞥了一眼。我很好。继续吧。 他在纽约WFYI的会议室里,他第一次死亡时正担任新闻总监的全新闻广播频道。他坐在长椭圆形桌一端,坐在他两侧的是晨间和午间新闻的编辑,播报员则占据了其他的椅子。他已经有几十年没见过这些人了,但他还是马上就认出这地方、这场合。曾经有许多年,他在每个工作日早上都需要参加同样的会议,讨论每天的任务分派,在工作开始前一起将今天的新闻播报规划到最好。简恩.柯林斯,正在说话的午间新闻编辑向他皱起眉头,一脸关切。 你确定你没事吗?我们可以缩短会议时间,没什么要讨论的了。 继续说下去,简恩。我马上就没事了。 嗯好吧。总之以上是关于地铁报导和地方消息。在全国性新闻方面,我们有今天早上升空的太空梭,而 哪一艘?杰夫粗声问道。 什么?简恩一脸不解地问。 哪一艘太空梭? 发现者号。你知道,载了参议员那艘。 至少这点要感谢老天,在潘蜜拉永远逝去后的下一刻,杰夫不确定他是不是能应付得了挑战者号灾难这一天乱成一团的新闻室和里面的低气压。不管怎样,如果他头脑清楚点,他该知道的,雷根拜访比特堡是一九八五年春天的事。 所以现在应该是一九八五年四月的某一天,距离太空梭爆炸意外还有九或十个月。 桌子前面的每个人都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他,纳闷他为何看来如此心烦意乱,如此迷惑。管他去死。他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我们专心把会开完吧,简恩? 新闻编辑点点头,开始收拾他带来开会的散落纸张。伊利诺州有条好新闻,关于强奸案撤销告诉。道森今天要回监狱了,虽然他的律师正准备上诉。就这样了。有人有问题吗? 看样子今天教育局的会议可能会开很久,一位播报员说到,我不确定我两点时有没有办法去跑消防局颁奖的新闻。你希望我早点放弃教育局会议这条,还是派其他人去采访颁奖? 杰夫你可以吗?柯林斯问道,想把这件事交给他。 我没意见。你决定。 柯林斯再次皱起眉头,想说什么但没说出口。他转向播报员,后者已一群人窃窃私语起来。 比尔,你盯住教育局那条新闻,不必赶;查理,访问完市长后就去跑消防局典礼。一点的时候给我们关于寇区对比特堡之行的最新说法。然后你可以拖到典礼完再发稿。喔,还有吉米,四号机送修了,你带七号机去。 会议在安静气氛下结束了,平常的俏皮话和吵闹笑声今天都没出现。播报员和正往外走的晨间新闻编辑鱼贯走出了会议室,每个人都迅速偷瞥了杰夫一眼。简恩.柯林斯还留着,不断整理着他的纸张。 你想谈谈吗?他终于说道。 杰夫摇摇头。没什么好谈的。我说了,我马上就会恢复了。 听我说,如果是跟琳达的问题我想说,我可以了解。你知道卡洛和我几年前也有一段很不好过的日子。大部分时候都是你陪我撑过,天知道你听我吐了多少苦水。所以,只要你想坐下来喝杯啤酒、说说话,尽管来找我吧。 谢谢你,简恩。谢谢你的关心,真的。不过这件事我只能一个人面对。 柯林斯耸耸肩,从桌前站起来。由你决定。他说。 不过,如果你想要找人倾吐一下,往我这边倒吧。我欠你的。 杰夫简短地点了一下头,接着柯林斯离开,现在他又是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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