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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18 信件

谋杀启事 阿嘉莎.克莉絲蒂 7585 2023-02-05
很抱歉又来打扰你,海默斯太太。 没关系。妃丽柏冷冷地说道。 我们进这个房间里谈好吗? 书房吗?好吧,如果你想的话,书房里没生火,很冷。 不要紧,时间不会太长,而且在里面谈话,不大可能被偷听。 这点很重要吗? 不是对我,海默斯太太,可能对你比较重要。 你是什么意思? 你跟我说过,海默斯太太,令夫是在义大利阵亡的? 怎么了? 告诉我实话不是比较省事吗?其实他从兵团里逃走了,对吧? 海默斯太太脸色一下雪白,手不自主的张合。 她痛苦地说: 你非得把别人的疮疤挖出来不可吗? 盖达克冷冷地表示: 我们警方不希望别人对我们隐瞒身份。 她没有做声,接着她说: 所以呢? 你这所以呢是什么意思,海默斯太太?

我的意思是,你打算怎么办?告诉所有的人吗?这样有必要吗?这样公平吗?你于心何忍? 没人知道吗? 这里谁也不知道,她的声音变了,我儿子就不知道。我不想让他知道,我永远不愿让他知道。 那么,听着,你冒的风险很大呢,海默斯太太。等孩子长大懂事后就告诉他吧,万一有天他自己发现了真相,对他并不好。如果你继续骗他说,他的父亲是个英勇的烈士 我没这样做,我没那么不诚实,我只是只字不提而已。他父亲是阵亡对我们来说等于阵亡了。 但你先生还活着吗? 也许吧,我怎么会知道? 你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海默斯太太? 妃丽柏很快说道: 我很多年没见他了。 你确定吗?比如说,两周前你有没有见过他?

你想暗示什么? 我一直觉得你不太可能在凉亭跟鲁迪.谢尔兹会面,可是米姬又说得煞有介事。海默斯太太,我认为那天上午你收工回来后,去见的男人就是你先生。 我在凉亭里没见到任何人。 也许他缺钱用,你接济他一点? 我跟你说了,我没跟他见面。我在凉亭没见到任何人! 逃兵通常都是些亡命之徒,常常参与抢劫之类的勾当,而且他们有从国外带回来的外国制左轮枪。 我不知道我丈夫在哪儿,我很多年没见过他了。 你还是坚持这么说,海默斯太太? 我没别的可说了。 盖达克结束了与妃丽柏.海默斯的谈话,心中又气又恼。 顽固得跟头驴一样,他愤愤地自言自语。 他相信妃丽柏在撒谎,却无法突破她的心防。 但愿他能对这位以前做过船长的海默斯了解一些,他手上的讯息很少,只有一份部队记录,但看不出海默斯有罪犯的可能。

总之,那扇门看来应该不是海默斯上的油。 是小围场里的人干的,要不,就是可自由进出小围场的人干的。 盖达克站着朝楼梯往上望,心想,茱莉亚究竟在阁楼上做什么?他觉得爱挑剔的茱莉亚应该不会喜欢去阁楼那种地方。 她待在上面做什么? 盖达克轻手轻脚地跑上二楼。附近没有人,他推开茱莉亚先前走出来的那道门,沿着狭窄的楼梯爬进阁楼里。 里头有些大小皮箱、各种坏掉的家具,例缺腿的椅子、摔破的陶瓷台灯、还有老式的餐具。 盖达克转向大皮箱,打开其中一个箱盖。 箱子里全是衣服。质地很好的旧女装,想必是布莱克小姐或她亡妹的衣服。 他打开另一口箱子。 全是窗帘。 盖达克找到一只公事包,里面有些证件和信。信已年深日久,纸页发黄了。

他看了看箱子的外壳,上面标有CLB的字样。她推想这一定是布莱克小姐之妹夏洛蒂的箱子。他打开其中一封信。信是这样写的: 最亲爱的夏洛蒂: 昨天蓓儿感觉不错,想去野餐,蓝道便也休了一天的假。阿斯沃吉尔股票发行后获得极大成功。蓝道对此十分高兴。优先股已超过面值了。 他略过余下的部份,看了一眼签名:爱你的姐姐丽迪亚。 他另外又挑了一封信。 亲爱的夏洛蒂: 希望你能下决心去见见别人。你知道吗,你实在是想太多了。情况并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何况人们并不在意这种事,你偏要把它想成残障。 他点着头。他记得蓓儿.戈德勒说过,夏洛蒂.布莱克被毁容了或有某种畸残。结果丽迪亚辞去工作,回家照料妹妹。这些信透露了她对残疾者的疼爱与忧虑。她在给妹妹的信中,不厌其烦地详述自己身边发生的每一件事,并把病痛中的妹妹可能感兴趣的细节,一一娓娓道出。而夏洛蒂也一直保存着这些信件,信中偶尔还会附上一些奇怪的照片。

盖达克突然心念一动。说不定他能从这里面找到一丝线索。这些信件的内容,布莱克小姐自己可能早已忘了。这里忠实地重述过去,也许其中能有助他厘清谜团的线索和照片。信中可能只是可能夹有一张索妮雅.戈德勒的照片,而在相簿里抽走索妮雅照片的人,也许并不知道这一点。 盖达克警官小心地重新把信包扎起来,关上箱子,走下楼。 丽迪亚.布莱克站在下面楼梯的拐角处,惊愕地望着他。 刚才是你在阁楼吗?我听见脚步声,但不知道是谁 布莱克小姐,我在阁楼里发现了一些信,是你多年前写给令妹的。能让我带回去看看吗? 她愤怒得胀红了脸。 你非得干这种事吗?为什么?那些信对你有什么好处? 也许我能在里面找到索妮雅.戈德勒的照片,看出她的性格也许有些提示、事件能对案情有所帮助。

这些都是私人信件,警官。 我知道。 你反正会拿的,你有办法拿的,你一定可以轻易取得。好吧,拿走,拿走吧!不过里面没什么索妮雅的资料,我帮蓝道工作一两年后,她就结婚离开了。 盖达克固执地说道: 可能会有什么发现。他补充道,每一件事我们都不能放过,你真的非常危险。 布莱克小姐咬咬唇说: 我知道。邦妮死了因为她吃了本来要给我的阿斯匹灵。下一个可能会轮到派屈克、茱莉亚、妃丽柏或米姬轮到还有大好前程的年轻人,轮到一个不小心喝到我的酒,或我的巧克力的人。噢!把信拿走,拿走吧。看过后,把它们都烧了。这些信除了对我和夏洛蒂外,对任何人都不具意义。往事已矣,一切都过去了,都一去不复返了。如今谁也不记得

她抬起手,按住颈上的珍珠短链。盖达克觉得那串链子与她的衣服极不搭配。 她又说了一遍: 把信拿走吧。 翌日下午,盖达克警官到牧师家拜访。 这日天色扑灰狂风大做。 玛波小姐把椅子拉近火炉,手里织着毛线。圆圆趴在地板上爬来爬去剪裁式样。 玛波小姐往后一靠,将眼前的一绺头发拂开,然后若有所期地望着盖达克。 我不知道这样做是否违反保密条例,警官对玛波小姐说,但我想请你看看这封信。 他解释了自己在阁楼里发现这些信件的原委。 那些信相当感人,他说,为了希望妹妹能健健康康地活下去,布莱克小姐真是倾其所能。你可清楚的感受到这对姐妹有位什么样的父亲。老布莱克医生是个蛮横无道、自以为是的人,自认他的想法与做法才是最正确的。他的固执也许害死过成百上千的病人。他绝对无法忍受任何新思想或新方法。

我不会在这点上责怪他,玛波小姐道,我一向认为年轻的医生太急于求成,过好于试验。等把我们的牙齿全弄坏,在身体里注射超量的药物,并一点一点割去我们的内脏后,才向我们承认,他们已无能为力了。说实话,我倒比较喜欢以前只用几大瓶药治疗的方式,反正如困不合适,倒掉就算了。 她接过盖达克递上的信。 盖达克说: 请你看这封信,是因为我认为,你比我更容易理解上一代的人。我实在不明白这些人的脑子在想什么。 玛波小姐打开了脆而易碎的信纸。 最亲爱的夏洛蒂: 我有两天没给你写信了,因为我们发生了一场可怕的家庭纷争。蓝道的妹妹索妮雅(还记得她吗?那天她开车载你出去的。我好希望你能多出门啊。)说她想嫁给一个叫狄米崔.史丹佛的人。我只见过他一面,是个非常有魅力的男人,但我觉得人不太靠得住。蓝道极力反对,说他是个无赖和骗子。蓓儿呢,只是微微笑了笑,躺在沙发上。一向冷静的索妮雅对蓝道大发雷霆,昨天我还为她想杀了他!

我已尽力了。我找索妮雅谈,又跟蓝道谈,希望两人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可是等两人一凑到一块,又开始大吵特吵了!你无法想像这有多累人。蓝道一直找人去查询,这个史丹佛似乎真的一无是处。 这段期间他也无心工作,办公室由我继续执务,从某方面来说,这其实是相当有意思的,因为蓝道完全放手让我去做。昨天他对我说:谢天谢地,世界上还有一个脑子正常的人。丽迪,你绝不可能爱上一个无赖,对吧?我说我认为自己不可能爱上任何人。蓝道说:我们来讨论几件新的投资案吧。他有时实在太爱玩火了,总是游走在法律边缘。你坚持要我走正途,做好人,对吧,丽迪?有一天他说。我当然坚持了!我真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可昧着良心做事可是蓝道真的可以。他觉得只要不违法就行了。

蓓儿对这件事只是一笑置之,觉得不必对索妮雅的事小题大做。索妮雅自己有钱,她说,只要她愿意,为什么不能嫁他?我说这桩婚事是个可怕的错误,蓓儿却说:嫁给一个你所爱的男人不会是个错误就算将来后悔,也不算错。地还说我想索妮雅是为了钱,才不想跟蓝道闹翻。她非常爱钱。 没别的了。爸爸怎么样?我不想说向他致上我的爱。不过你要是觉得这样比较好,就随你吧。近来见的人多些了吗?亲爱的,你不能老是病恹恹的。 索妮雅向你问好,她刚进来,双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看起来像只愤怒的猫,我看八成又跟蓝道吵架了。当然,索妮雅很会挑起事端,总是用冷冷的眼光鄙视你。 姐姐好爱你啊,亲爱的,要振作起来。这种碘疗法也许会让你大有起色,我一直在查询,似乎很有疗效。 爱你的姐姐丽迪亚 玛波小姐把信折好,还给警官,神情有些恍惚。 你对她有什么看法?盖达克问,对她有什么印象? 索妮雅吗?透过另一个人的眼光去看一个人是很难的索妮雅决心照自己的意思去做这点我想没有疑问,而且她想在两边都占上风 双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看起来像只愤怒的猫,盖达克念念有词,你知道这句话使我想起谁吗? 他皱起眉头。 查询玛波小姐喃喃自语。 但愿能弄到那些查询的结果。盖达克说。 这封信使你回想起圣玛莉米德的事,对吗?圆圆问,但由于她嘴里含着别针,所以听起来很不清楚。 我说不上来,亲爱的。布莱克大夫也许有点像威斯勒的传教士科蒂斯先生。这个传教士不愿让自己的孩子戴牙套,说是,如果孩子暴牙,那也是上帝的旨意。我告诉他说:你不也是在刮胡子理头发吗?让你的发胡留长可能也是上帝的旨意呀。他说那是两回事。典型的大男人,可是这对我们目前的问题没有帮助。 我们一直查不出那把枪的来源,枪不是鲁迪.谢尔兹的。要是知道奇平村谁有左轮枪就好了 伊德布上校有一把,圆圆说,放在他的衣领抽屉里。 你怎么会知道,哈蒙太太? 巴特太太告诉我的,她是我家的佣人。事实上,她是一周来两次。她说,伊德布上校是军人出身,自然有把左轮枪了;而且要是窃贼闯进去,这种枪也比较好使。 她是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很久前了。我想大概是半年前吧。 伊德布上校盖达克自言自语道。 很像在活动转盘上打靶子吧?圆圆嘴里含着别针说,转呀转,结果每次打中的东西都不一样。 是啊。盖达克呻吟道。 伊德布上校去小围场送过书,他也有可能给门上油。不过他没隐瞒自己去了小围场,不像辛珂芙小姐。 玛波小姐轻轻咳了一声: 你得体谅这个时代的人哪,警官。 盖达克不解地望着她。 毕竟,玛波小姐说,你是警察,对吧?人们不可能什么都对警察讲的,不是吗? 有什么不能讲的,盖达克道,除非他们想隐瞒犯罪的事。 她指的是奶油,圆圆说,一面奋力爬过桌边,压住一张飘起来的纸。拿鸡去换牛油和玉米,有时候是奶,有时甚至是咸肉。 把布莱克小姐的便条拿给他看吧,玛波小姐说,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了,可是读起来还是像是第一流的神秘故事。 我把它放在哪儿了?你说的是这一张吗,玛波阿姨? 玛波小姐把便条拿过来,瞧了瞧。 对,她满意地说,就是这张。 她将便条递给警官。 布莱克小姐写道:我做了一些调查,日期是星期四。三点后任何时间都行。如果有我的份,请放在老地方。 圆圆吐出别针,哈哈大笑。玛波小姐注意看着警官的表情。 牧师太太抢着解释说: 星期四是附近农场做牛油的日子,他们会让熟朋友拿一点,通常都是辛珂芙小姐去拿的,她跟那儿的农民很熟,我想是因为她养猪的缘故吧。可是这些都是暗地进行的,类似地方上的以物易物。去拿牛油,就送点黄瓜或之类的东西;或者等杀猪时再加点别的什么。偶尔牲口会意外死亡,得销毁。哎呀,你懂的嘛。只是人们不能对警察直说,因为这种交易大概是非法的吧可是详情大家也不是很了解,法律的东西实在太复杂了(二次战后,英国物资一律以配给方式分配,人民须拿各种票券去兑换物品)。我猜是辛珂芙带了一磅牛油或什么的溜进了小围场,然后把牛油放在老地方。顺便说一下,老地方就是餐具柜下装面粉的箱子但里面并没有面粉。 盖达克叹了口气。 真高兴碰到你们两位女士。他说。 过去还有布票呢,圆圆说,通常布不准买卖,会被视为不正当。没有人在用钱交易,像巴特太太、芬奇太太和哈金斯太太想穿点特别一些的羊毛衫或冬装,就得用购布票去支付,而不是用钱去买。 你最好别再说了下去,盖达克道,这全都是违法的。 那就不该有这些愚蠢的规定,圆圆说,又把别针塞回嘴里。当然啦,我没那么做,因为朱利安不喜欢我这样,所以我就没做。但我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盖达克突然觉得很绝望。 这些事听来如此的愉快和平常,他说,既有趣又单纯更无伤。可是事实上这里已经死了一男一女了呀,我若不再加把劲,还可能会有个女人丧命。先别管皮普和艾玛了,现在我只想知道索妮雅长什么模样,这些信件里有一两张照片,却可能没有一张是她。 你怎么知道不是她?你知道她以前的长相吗? 她个子很娇小,很黑,这是布莱克小姐说的。 真的吗?玛波小姐道,这就十分有趣了。 有一张照片让我隐约想起某个人,是位漂亮的高个子女孩,头发盘在头顶。我不知道她是谁,总之不可能是索妮雅。你们觉得司威顿太太年轻时会不会很黑呀? 不可能很黑,圆圆道,她有对蓝色的眼睛。 真希望能有狄米崔.史丹佛的照片,不过我想这是个奢望嗯,盖达克拿起信,很遗憾这信没有给你任何提示,玛波小姐。 啊?有啊!玛波小姐说,这信给了我很多提示。再把信看一遍,警官,特别是讲到蓝道.戈德勒调查狄米崔.史丹佛的那一段。 盖达克直瞪着她。 电话铃响了。 圆圆从地上站起来,走到走廊。维多利亚时期的电话通常放在走廊,现在依然没变。 她回到客厅对盖达克说: 找你的。 警官略感吃惊,走出去接电话而且还小心地随手关上客厅的门。 盖达克吗?我是李斯泰。 是,局长。 我仔细看了一遍你的报告。在你跟妃丽柏.海默斯谈话时,她确定表示过,自从她丈夫逃兵后,就没再见过他了吗? 没错,局长。她说得很肯定,可是我觉得她没有说实话。 我同意你的看法。还记得十天前那个案子吗?有个男人被大卡车撞倒,后来被送到米彻斯特总医院,结果是脑震荡及盆骨破裂,还记得吗? 就是把一个小孩从车轮下抢救山来,自己却被辗伤的那个人吗? 就是他。他身上没有任何证件,也没有人来指认他。看样子他好像正被警方追缉。他昨天夜里死了,没有醒来过。不过他的身份查出来了,是个逃兵,名叫罗纳德.海默斯,以前住在南巧姆郡,当过船长。 是妃丽柏.海默斯的丈夫? 对。他身上有到奇平村的公车票,对了,还有不少钱呢。 这么说,他的确从妻子那儿拿到钱了?我总觉米姬在凉亭看到跟海默斯太太说话的人,应该就是他。当然,海默斯太太矢口否认。局长,车祸是在命案发生之前 李斯泰帮他把话说下去: 是的。他是在二十八号被送到医院的,而小围场的抢劫则发生于二十九日,因此他不可能与本案有任何关联。不过他的妻子当然还不知道车祸的事,她也许一直怀疑她先生有嫌疑,所以只字不提也是很自然的,毕竟他以前是她先生嘛。 他真是见义勇为啊,不是吗,局长?盖达克缓缓说。 从车轮下救出小孩吗?是啊,真是英勇。我想海默斯从部队逃跑,绝非因为胆怯。不过,这都是过去的事了,对一个自毁名声的人而言,这倒是死得壮烈。 我很替海默斯太太感到高兴,警官说,还有他们的儿子。 是的,孩子不必因父亲而蒙羞,那位少妇又可以再婚了。 盖达克缓缓表示: 我想,局长这样一来,又有一些可能性了。 既然你在那边,最好由你去告诉她这个消息吧。 我会的,局长,我这就去。但最好还是等她回到小围场再说,她大概会很震惊。再说,我还想先跟别人谈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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