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尔奇警官把椅子又向桌边拉了拉,向房间里的四个人一个个审视了一遍。这是案发的当天晚上。他又拜访了魏斯家,以取录露露.奥斯利的证词。
您确定一字一句都听清楚了?射他射中了我用箭找人求救?
露露点了点头。
那时是几点?
两分钟后我看了看手表,那时是十二点二十五分。
您的手表准吗?
我也看了钟。
警官转向雷蒙.魏斯。
先生,好像一星期前您和一位叫贺力斯.宾德勒的先生,做了葛林萧小姐的遗嘱见证人。
雷蒙把那天下午他和贺力斯.宾德勒探访葛林萧的笑话一事重述了一遍。
您的证言可能很重要。韦尔奇说,葛林萧小姐清清楚楚地告诉了您,她这份遗嘱的受益者是奎斯威太太,那个管家。她没付给奎斯威太太工资,并以让奎斯威太太继承财产做为交换条件,对吗?
她是这么说的,是的。
您认为奎斯威太太清楚此事?
我想这点毫无疑问。葛林萧小姐当着我的面立下遗嘱。因为受益人无权见证遗嘱。奎斯威太太很清楚她的意思。葛林萧小姐对我说,她亲自和奎斯威太太达成了这项协议。
因此奎斯威太太完全知道她是遗嘱的受益人。其做案动机很明显,我敢说,如果她不是像奥斯利太太一样牢牢地被锁在房间里的话,她会是我们的主要嫌疑犯。而且葛林萧小姐说过是个男人射中她的
她确实被锁在房间里了吗?
哦,是的。卡利警官给她开了锁。是那种巨大的古锁,钥匙也是老式的。钥匙在锁里,里面的人不可能打得开,也没什么其他办法可以出去,没有。您可以完全相信,奎斯威太太被锁在那间房间里。房间里也没有弓和箭,况且葛林萧小姐不可能是被窗户那边射来的箭射中,角度不对。不,应该排除奎斯威太太做案的可能性。
他顿了顿继续说:
你曾说过,葛林萧小姐是个爱开玩笑的人?
坐在角落的玛波小姐抬起头,目光犀利。
所以,遗嘱的受益者可能不是奎斯威太太?她问。
韦尔奇警官吃惊地看着她。
夫人,您的猜测很有道理。他说,是的,奎斯威太太并不是遗产继承人。
就像芮史密斯先生一样。玛波小姐点点头说,葛林萧小姐告诉奎斯威太太,她打算把她所有的财产都留给她而不付她工钱,但实际上她却把钱留给了别人。毫无疑问她对此自鸣得意,难怪当她把遗嘱夹到《欧德里女士的秘密》里时,一直哈哈大笑。
幸运的是,奥斯利太太告诉了我们遗嘱的详细情况及存放地点,警官说,否则我们要费一番周折才能找到。
维多利亚式的幽默。雷蒙.魏斯咕哝道。
因此她最后把财产留给了她的外甥。露露说。
警官摇了摇头。
不,他说,她没有留给纳特.弗瑞哲。这儿有段小插曲当然我对这一带并不熟,只是听过一些流言斐语。好像很久以前,葛林萧小姐和她的姐姐同时爱上了一个年轻英俊的马术教练,最后姐姐如愿以偿得到了心上人。所以,她绝不会把财产留给她的外甥他顿了顿,摸摸下巴说,她留给了艾弗雷德。
艾弗雷德?那个园丁?琼恩惊讶地反问。
是的,魏斯太太。艾弗雷德.波洛克。
但为什么?露露叫道。
玛波小姐咳嗽一声,咕哝道:
我想虽然我可能想错他们之间一定有血缘关系。
您可这么说。警官赞同道,村里的人都传说,艾弗雷德的祖父汤玛斯.波洛克,是老葛林萧的一个私生子。
是的。露露叫道,他们像极了!我今天早上才发现到。
她提起早晨在车道上看到艾弗雷德,再走进大厅看到老葛林萧的画像时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敢说,玛波小姐说,她认为艾弗雷德.波洛克会以这幢房子为荣,以后必定会住进去;而她的外甥却不会,如果给他,他很有可能会马上卖掉它。他是个演员,是吗?现在他正在演什么戏呢?
韦尔奇警官觉得老妇人离题太远了,但他还是彬彬有礼地答道:
夫人,他们在上演詹姆斯.巴瑞(James Barrie,一八六○︱一九三七,英国作家,《小飞侠》的作者)的作品,正在巡回演出。
巴瑞,玛波若有所思地说。
<女人皆知的事>。韦尔奇警官说着,脸红了。他急忙解释道:这是剧名。我不常看戏,但我妻子常去,她上个星期看过这出剧,听说很成功。
巴瑞写过一些动人的剧本。玛波小姐说,但有一次我和我的老朋友伊斯特利将军去看巴瑞的<小玛丽>,她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我们都觉得不知往哪里瞧才好。
警官对<小玛丽>的剧情一无所知,不禁面露迷惑之色。玛波小姐解释道:
警官,当我还是个少女的时候,没人会说肚子这样不雅的词语。
警官看起来更加迷惑不解。玛波小姐自言自语道:
<正派的克莱奇顿>构思精巧;<玛丽.罗斯>情节动人,我还记得当时我感动得流下了眼泪;<模范大街>没什么意思。哦,当然还有<灰姑娘之吻>。
韦尔奇警官没有时间闲聊戏剧,他把话题又转到案子上。
问题是,他说,艾弗雷德.波拉克知不知道老妇人把财产留给了他?她告诉他了吗?他又补充说,要知道,在贝姆拉弗尔有个箭术俱乐部,艾弗雷德.波洛克是俱乐部成员,他是个好射手。
照这么看来,案件不是很清楚了吗?雷蒙.魏斯反问,这和两个妇女被锁在房里的事实相吻合他知道她们在哪个房间。
警官看着他,忧郁低沉地说:
他有不在场证明。
我一向认为不在场证明最值得怀疑。
也许吧,先生。韦尔奇警官说,您的口气像个作家。
我不写侦探小说。雷蒙.魏斯说,随即被这个想法吓坏了。
不在场证明值得怀疑。说是这么说,韦尔奇警官说,但不幸的是,我们必须有证据。
他叹了口气。
我们有三个嫌疑犯。他说,当时三个人都在案发现场附近,但奇怪的是,似乎三个人都不具备做案的可能性。管家刚才已排除在外;外甥纳特.弗瑞哲在葛林萧小姐被杀时,正在几英里外的加油站加油并问路;至于艾弗雷德.波洛克,有六个人发誓证明,他在十二点二十分走进狗鸭餐馆,在那儿待了一小时,像往常一样吃了面包、奶酪,喝了啤酒。
刻意编造的不在场证明。雷蒙.魏斯心头浮现出一丝希望,不禁喊道。
也许是。韦尔奇警官说,事实无可辩驳。
接着是长时间的沉默。然后雷蒙把头转向一动不动坐在那儿陷入沉思的玛波小姐。
该您了,珍姨妈。他说,警官被弄糊涂了,他、我、琼恩、露露都弄糊涂了。但对您来说,珍姨妈,这件案子一定一目了然,我说得对吧?
我不敢这么说,亲爱的。玛波小姐说,并不是一目了然。谋杀,亲爱的雷蒙,可不是游戏。我想可怜的葛林萧小姐并不想死,而且这是个手法残忍的谋杀案。计划周密而且狠毒。这不是开玩笑!
对不起。雷蒙羞愧地说,我倒不是那样无情,我只是想轻松的态度驱走,嗯,恐惧。
我明白,这是现代世界的一种心理趋势。玛波小姐说,战争时,人们也拿葬礼开玩笑。是的,我说你冷漠无情是太过草率了。
其实,琼恩说,我们似乎对她并不了解。
说得很对。玛波小姐说,亲爱的琼恩,你根本就不认识她。我也不认识她。雷蒙只是从一个下午的交谈中对她有些印象。露露也才认识她两天。
珍姨妈,别兜圈子了。雷蒙说,谈谈您的看法。您不介意吧,警官。
一点也不。警官礼貌地说。
嗯,亲爱的。看起来我们有三个嫌犯,这三个人有或者我们认为他们有做案动机。然而我们又有三个很简单的理由排除这三人做案的可能性。管家不可能动手,因为她被锁在房间里,而且葛林萧小姐说是一个男人杀了她;园丁也不可能,因为案发当时他在狗鸭餐馆吃饭。外甥也没有可能,因为案发时他还在距案发现场很远的车子里。
说得很清楚,夫人。警官说。
而且外人也不可能有机会下手。那么,我们从何处着手呢?
这也是警官想弄清楚的。雷蒙.魏斯说。
人们的思维常常会被眼前的事实限制住。玛波小姐带有歉意地说道,如果我们不能改变这三个人在案发时的空间、地点,那么我们能不能改变一下发生谋杀的时间呢?
您是说,我的手表和钟都不准吗?露露问。
不是的,亲爱的。玛波小姐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当你以为谋杀发生时,其实它并没有发生。
但我看到了。露露叫道。
嗯,亲爱的,我一直在想,是不是凶手故意让你看见的。你知道,我一直问自己,这是否就是你被聘雇的真正原因。
珍姨婆,您的意思是
嗯,亲爱的,这似乎很奇怪。葛林萧小姐不喜欢花钱,然而她却聘请了你,而且爽快的答应了你的条件。在我看来,她或许是想让你在二楼书房里做个主要的目击证人找个忠实可靠的外人确定谋杀的时间、地点。
但您不是说露露不相信地问,葛林萧小姐是蓄意要被谋杀吧?
亲爱的,我的意思是,玛波小姐说,你其实并不认识葛林萧小姐。没有真实可信的理由,不是吗?你去那儿见到的葛林萧小姐,就一定是雷蒙几天前看到的葛林萧小姐吗?哦,是的,我明白了。她制止了露露接着说,案发时她穿着奇特的老式印花洋装和一顶奇怪的草帽,头发凌乱。这和上周末雷蒙描述的葛林萧小姐吻合。但要知道,那两个女人年纪相仿,身高体重都相似我是说管家和葛林萧小姐。
但管家很胖!露露叫道,她的胸部很丰满。
玛波小姐咳了一声。
亲爱的,现在这个年代,我看到,呃,商店里摆了很多胸罩,任何形状、尺寸应有尽有,很容易买到。
您是说雷蒙问。
亲爱的,我在想露露在那儿工作的两天或者说三天里,有个女人可能扮演了两个角色。露露,你说你很少看到管家,只有上午她给你端咖啡时才能见到。舞台上的演员也是这样的,走下舞台不出一两分钟便会换张面孔重新登场,我想换装很容易。女侯爵的头饰也许只是个可随摘随戴的假发。
珍姨婆,您是说,在我开始来这里工作前,葛林萧小姐就死了?
没有死,她是被下了药,我判断。这对管家这种不择手段的人来说是轻而易举。之后她安排你给葛林萧小姐的外甥打电话,要他来吃午餐。唯一知道这个葛林萧小姐不是真葛林萧小姐的人是艾弗雷德。你还记得吗,你在那儿工作的头两天都在下雨,葛林萧小姐一直待在房里。艾弗雷德因为和管家不和,从不走进屋里来。而那天上午,艾弗雷德在车道上,葛林萧小姐在假山上除草我倒想看看那座假山。
您是说,奎斯威夫人杀了葛林萧小姐?
是的,在给你送咖啡之后,这个女人出去时故意把门锁上了,然后把昏迷不醒的葛林萧小姐搬到客厅,接着又装成葛林萧小姐的模样在假山上除草,以便你能在窗前看到她。到了计划好的时间,她就尖叫起来,蹒跚地向屋子走去,抓着箭杆,好像它已穿透喉咙。她喊着救命时,慎重地说了句:他射中了我,这样就排除了管家的嫌疑。她还对着管家的窗户喊叫,仿佛她看到管家在房间里。接着她走进客厅,推倒了摆有瓷器的桌子,然后快步跑到楼上,戴上她的女侯爵假发,不一会儿就从窗口探出头,告诉你她也被锁在房里了。
但她的确被锁在房里了。露露说。
我知道,那就是和那个警察有关了。
什么警察?
对了,什么警察?警官,请您谈谈您到达现场的前后经过好吗?
警官看起来有些不解。
十二点二十九分,我们接到奎斯威太太葛林萧小姐的管家打来的电话,说她的主人被箭射伤了。卡利警官和我便立刻开车于十二点三十五分到达事发现场。接下来我们发现葛林萧小姐死了,两位女士被锁在各自的房间里。
亲爱的,你明白了吧。玛波对露露说,你看到的警察并不是真正的警察。你也没有多想,一般人大都不会,一般人看到多出现一个穿制服的人都会认为很正常。
但那是谁呢?为什么
如果问是谁嗯,如果他们在上演<灰姑娘之吻>的话,警察正是其中的主角。纳特.弗瑞哲只需换上舞台上穿的戏服就行。他在加油站问了时间,便让人有十二点二十五分他人在那里的概念,然后他飞速行驶,把车停在拐角处,穿上警察制服,扮演起他的另一个角色来。
但,为什么,为什么呢?
必须有人在外面锁上管家的门,必须有人拿箭刺穿葛林萧小姐的喉咙。你可以用一支箭刺杀一个人,就像用枪射杀一样但它需要一定的气力。
你是说,他们俩都参与了此事?
哦,是的,我想是的。很可能是母子档。
但葛林萧小姐的姐姐早就死了。
是的,但我确信弗瑞哲先生有再续弦,他似乎是那种人。我想那个孩子也死了,这个所谓的外甥,其实是他第二个妻子的孩子,与葛林萧小姐根本就没有血缘关系。这个女人弄到了管家的职位做内应。然后弗瑞哲假称是葛林萧小姐的外甥写了信来,要求拜访她当时他也许开玩笑说他会穿着警察制服来的或者请她去看戏,但我想她起了疑心并拒绝见他。如果她死后没留下遗嘱,那么他将是她的财产继承人但当然,一旦她立了有益于管家的遗嘱(他们以为),那就更顺利了。
但为什么要选择箭做为凶器呢?琼恩反问道,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不是多此一举,亲爱的,艾弗雷德是一家箭术俱乐部的成员,一切嫌疑会转到他头上。但他早在十二点二十分就出现在餐馆,这一事实对他们来说是不幸的,艾弗雷德总是提前收工,这也许正好她摇了摇头,从道德方面来看,这一切似乎都错了我是说,艾弗雷德的懒惰救了他一命。
警官清了清嗓子:
嗯,夫人,您的这番推断很有意思,但我还必须进行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