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桌上,若油饼为一方,面包黄油果酱为另一方,我必选择油饼。这种老土式的偏爱,数十年如一日,怕是难以改造的了。
但油饼,吃起来又远不及薄脆有趣。同是油炸的面制品,那纸一般的薄,那可口的松脆感,那迷人的入口即化与扑鼻香味,也许只有故总理周恩来家乡的茶饊可以媲美,虽然形状不同。荼饊是麻花一类的极品,太精致了。
沉醉讲溥仪奉太座之命,去早点铺买薄脆而被大风刮走的笑话,颇有趣。
在北京,薄脆比油饼难买。溥仪得手,是幸运的。他千不该万不该,托在手上,还高高举起,猛然一阵风来,正是:薄脆已随大风去,皇帝手中空悠悠。惨极。
他想追赶,俯身拾起来,那那除了引起路上小学生的狂笑,回到家被皇娘斥为笨货之外,是不可能有更好的结局的。
一天下午,我在苗子、郁风家喝咖啡,同住一个院子的妙人王世襄停下他那辆破烂的单车,破门而入。
主人对他说:你也来一杯。他来不及答应,便抢着拿出一包报纸包的东西来,说:
你们尝尝我这个,还是热的。
是薄脆!咖啡就薄脆,也很妙。
他掩藏着激动的心情,以消息灵通人士口吻向我们讲述:南小街(东城一条比较偏僻的街道笔者)某某胡同口有个铺子,每天下午几时必卖薄脆,师傅的面和得好,手艺高超,又是用香油(麻油)炸的。果然,那是我吃得最满意的薄脆。溥仪是在西城买的,一定没有这家好。
我们高兴之余,劝他把沾满油渍的报纸扔掉,他不同意。他这位明式家具和其他几个方面的专家,笑一笑说:这是我订的《体育报》,晚上还要看足球去。
(一九八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