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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放射音乐

春秋名君 宮城谷昌光 1890 2023-02-05
我一直在想如果能用语言来表现音乐的话,不知道效果会如何?甚至到现在我还经常产生这个念头。 我也知道语言不是万能的。 比如我经常在欣赏完华格纳的音乐之后,产生写一点感想的念头,但转念一想,即使我再努力,对他的音乐再熟悉,写出来的东西至多也只能算是其音乐的影响及幻想而已,对于音乐的本质根本不可能描绘出来的。 音乐是高尚的事物,不应该用卑俗的文字说明来表现它,不管欣赏音乐的人最终得出的结论是感动与赞美、还是讨厌与不快,其情感的流露都只是极其短暂的,最多发泄似的大叫几声而已。尤其是那些沉浸在优美的音乐旋律中的人更是这么认为的,在他们的眼中,音乐的确是可以陶冶人的情操,难以用语言来表达的艺术。那些听完音乐喜欢滔滔不绝说个不停的人,不知道是在说自己?说作曲家?还是在说演奏者?总之,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一个人可以用语言,真正表达出音乐的精髓。说到这里,再回头看看自己:

我真的很讨厌华格纳的音乐! 我记得这的确是我前些年经常说的一句话,甚至有时我还会出言不逊: 华格纳是所有天才之中最没有礼节的天才!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装模作样地模仿尼采(法国哲学家,一八四四一九○○年)骂人的姿态,也许这并不是我的主观想法,用生理上的厌恶感来表达似乎更恰当一些。如果按照前人的划分,音乐界的潮流分为华格纳派和比才派(比才:法国作曲家,一八三八一八七五年),那么年轻时代的我明显是比才派音乐的膜顶崇拜者。 华格纳的音乐就像是一道十分油腻的菜! 这的确是我当初的想法,与此同时我也不能否认,对华格纳的音乐赞美有加的人也不在少数。 我一直认为能够让人的灵魂产生震撼的唯有诗歌和物语(传奇故事对我而言,最让我有这种感觉的是《尼伯龙根之歌》(选自于《德国中世纪小说》))。这首叙事长诗的前半部分是以西格德(又被称作齐格非)的死为主线,而后半部分则是以西格德的妻子克莉姆西尔特(又被称作克莉艾姆西尔特)的复仇为最大的主干写成的。这部作品好像是完成于十三世纪初期,作品中我们可以找到隐藏于人类身上所特有的至死不渝的爱情。虽然故事里克莉姆西尔特复仇的手段近乎于疯狂和惨烈,但从她这种不得不采用的复仇手段中,我们同样可以明显地感受到妻子克莉姆西尔特对丈夫西格德坚贞不渝、无与伦比的爱情,同时我们还可以感到西格德的死对整个故事情节的重要性以及对整个故事的影响,这是一部让我终身难忘的爱情悲剧。

我们再把视线转回到华格纳的身上来,暂且抛开其他事情不管,我想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华格纳也被这个爱情悲剧感动了,因此才会产生把西格德的死音乐化的想法。尤其是他的大作《尼伯龙根的戒指》就是从西格德的死这条线出发放射出来的。但是在我年轻的时候,却认为像《尼伯龙根的戒指》这类纯粹度较高的作品,无形中会损害现代人的创意,也许正是基于这一原因,我才一直不大喜欢华格纳。 回想一下那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了,现在的我对华格纳音乐的感觉发生了变化,由讨厌变成了喜欢,不!应该是非常喜欢!有朋友说之所以会这样,与我本人的体质有关系,但我自己认为前后态度的转变,与我创作小说的格式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不管是现在还是从前,在我创作小说时,总不会忘记放一些音乐,而且我也注意到真正能够开发自己贫乏的想像力、增加作品内涵的音乐并不多,这也许是因为大部分音乐作品过于含蓄,或者过于激荡,让人产生头晕目眩的感觉。更让我感到惭愧的是,一直以来被我不齿的华格纳的作品其实是明暗度最为鲜明的音乐。

现在我的房间里每天都在不停地播放着华格纳的乐曲,同样的一首交响乐可以几十次、甚至几百次地播放,在这样的过程中,我居然从中领悟到了文学创作的秘密,那就是: 展开!然后变革! 据说华格纳在决定创作《尼贝龙根的戒指》时,李斯特(匈牙利音乐家,一八一一一八八六年)曾指责他的想法简直是不可理喻,听到这个传闻时,我的感觉并不是吃惊,而是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激励。在创作的过程中不管你的构想是多么的宏大,但做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你会在往前走的过程里遇到各种具体的问题,随着这些问题的解决与否,各种喜悦和苦恼便会随之而来,同样在音乐中也存在着各种喜悦和苦恼,如果我们能对这些不同的情感展开和变革,音乐的魅力无疑会增加许多。用语言描述的话,华格纳的音乐具有无限的放射性,这种放射性是无止尽的,它可以利用自己的音乐来超越自己的作品,不容置疑,华格纳音乐中的放射性给予我创作小说极大的启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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