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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第一一七章世事茫茫难自料

放纵剑魂 翔子 6540 2023-02-05
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连萧四都来不及解救,来不及反应。等到鲜血如雨点般在空中洒下的时候,同一张桌子旁边坐着的刘侯突然将一口都还没有吃的、香喷喷的牛肉面向他的脸上扣来。 刘侯是一个谋士,用的是脑而不是手。萧四从来没有见过刘侯杀人,直到目前,他甚至相信刘侯并不会武功。可是,刘侯一出手,他就知道自己错了,错得十分离谱! 这位焦面长须,脸色蜡黄,一副病容,说几句话像要喘几口粗气,咳嗽几声的文人,杀人的判断,动作竟比他还专业。干净、利落、一气呵成。 同一瞬间,妓女的刀也划向了萧四的腹部。 很少有人注意到,萧四和雍大总管性格也有不一样的地方,就是他有狼一样令人发怵的野性,这种狼性在血腥的情况下就会被诱发出来。

平时狼性隐藏得很好。目睹着同伴被杀,萧四的眼神中没有恐惧,只露出一股沉静,那是旷野中的傲气,天生的野性。那才是他不屈的斗志。 萧四头一侧,一些面条从脸边擦过,火辣辣的。猝不及防之下,他发出一声狼一样悠长的嚎叫,手如利刃,左手抓住了刘侯的肩。 骨碎、惨叫。刘侯痛苦得几乎痉挛,在地上一滚,急速往后退。 就在这一刻,妓女的刀到了。刀短小,就像一把匕首。萧四却根本没有躲,等刀势用尽,能感觉到刀锋刺破腹部的时候,他才开始反击,致命的反击。 修长、纤细、秀美如女人的右手刀一样切入了妓女的颈下动脉。妓女立刻瘫了下去。 修罗手就像手臂上自然生长的一把又利又尖的刀! 剩下几个人的脸色变得非常难堪,连冷酷的雍养财也心生怯意。萧四拼死一战的决心已经表露无遗,这种意志比令人谈之色变的修罗手更可怕!

生存是艰辛和残酷的,而要在江湖中生存,就要付出更多的代价。萧四和狼,便是这样末世的殉道者。狼永远是狼,即使受伤也绝不会退化成狗。 一旁的蒋能干看得目瞪口呆。他忽然明白为什么对萧四更多的是尊重,对刘侯却有一种天生的恐惧心理。因为小人不怕真君子,怕的是伪君子。敬畏狼,却更害怕狗。小人说白了,也不过是别人手中的一条狗。 好一场波诡云诡的恶战!司马笨听得惊心动魄,不由叫了起来。 是的,这一战确实非常险恶、血腥。空大师说:萧四的肠子都几乎流出来了。 司马笨问:听说战前雍大总管向庄主写了一封信,这是重要的史证,不知道在哪里能稃到? 空大师说:你看不到的。 司马笨抬起头,很失望:为什么?我可以出钱看,只作抄录就行了。

因为根本没有这封信。没有?是的。 以雍大总管的心细如发,怎么会用垃圾和人肚这种低级的方法来传递信息?难道他不会想到一举一动都被监视?空大师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他拥有处理青龙镇事务的全部授权,实在没有必要去写一封信,冒冒失失地让人拦截下来。 司马笨点点头。想来想去,空大师说:这只有一种解释,就是刘侯和雍大总管之间有默契、有勾结。司马笨说:我们能想到,萧四也应当能想到。是的。 司马笨说:刘侯也是青龙镇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事实上处理着青龙镇的大小事务,怎么会吃里扒外、反戈一击? 空大师说:有果必有因。这是由萧四的地位决定的。刘侯和残刀排名都在萧四的前面,怎么会轻易臣服于萧四? 司马笨说:萧四对刘侯也很倚重啊,几乎是放手让刘侯管理,他也该知足了。

问题就出在放手这两个字上面。空大师显得无奈而悲哀:权力就像鸦片,一旦吸上瘾就很难戒掉。试想,一旦一个人获得了权力,怎么会轻易放手? 刘侯只要不想放手,就一定会想方设法让萧四继续放手。而刘侯是一位谋士,让萧四永远放手的最佳方法,他不会想不到。雍养财当然也会想到,当然也会想方设法满足刘侯的要求。 司马笨问:雍大总管怎么知道本人是奸细?不是说本人是江湖中最成功的卧底之一吗? 其实。空大师认真地说:雍大总管也不知道。 望着司马笨一脸的茫然,他解释说:雍大总管虽然一直怀疑身边有内奸,但并不能确认。他的计画本来包括两部分,一是猎鹰,二是除奸。奸细当然不含轻易暴露自己,但是,在面临摊牌的时候,奸细自然就会浮出水面来。奸细一出来,除奸的机会就来了。三只苍蝇和一只蝇蛆其实是为奸细准备的。

这一战到目前为止,所有的人都现身了,彼此之间杀得你死我活。司马笨说:但是,好像雍养财一直没有出手。 他当然会出手。萧四受的伤重不重?很重。尤其是腹部的一刀,当时就几乎要了他的命。 司马笨叹息,对萧四理想即将破灭和英雄的饮恨,感到悲哀。 他说:是不是雍养财的暗器一出手,故事就结束了? 是的。空大师说:可是,雍养财的暗器根本没有出手。 难道萧四已经没有必要再让他出手? 不是,空大师说:事实上,尽管萧四当时还有一些反击能力,但根本不可能躲得过雍养财的暗器。 那么,为什么他不立刻杀了萧四?不是不想杀,是因为他根本没有办法杀。没有办法?怎么会? 因为还有一个人没有出手。空大师说:你刚才说所有人都现身了,其实并不准确。

还有谁?空大师露出神秘的笑容:周婆。 按照雍养财的计画,萧四中刀之后,就该用到他的暗器了。可是计画永远赶不上变化,而且是惊人的变化。棚里忽然扬起了一阵灰尘,颤巍巍的周婆如鬼魅般飘了起来,手中的筷子如箭般飞出,势如飞鹰,疾似闪电,卷起了一阵风暴。 风止,一切就结束了。 雍养财、三只苍蝇和一只蝇蛆的咽喉上都插着一支筷子!周婆的动作实在太快,他们根本来不及反应! 她是什么人?怎么会有如此惊人的武功? 风尘中,蒋能干眼中进了一粒沙,等他揉了揉眼睛,睁开双眼,却看到滚倒在地上苟延残喘的刘侯眼中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深入骨髓的惊恐,仿佛看到了非常可怕的人。 刘侯见到了什么人?是什么人让他如此害怕?顺着刘侯的眼光看去,蒋能干见到周婆正在蜕变,毛发脱落、脸皮撕裂,从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变成了老山羊一样的胡老板!

只有胡老板才能在一瞬间击倒雍养财等多人,只有他才能让刘侯恐惧得彻底崩溃! 胡老板正望着刘侯冷冷地微笑。 萧四则又惊又喜,再也无所牵挂,全身放松,强撑的一口气吐出,一口鲜血喷出,昏了过去然后黑暗中四面八方潮水般涌入很多的黑衣人胡老板带走的人。 很快,刘侯就被淹没在人潮中,被砍得像一滩肉泥。 司马笨惊问:胡老板回来了? 是的。空大师点点头:他早就回来了。 这么说,他带走的精锐部队也回来了? 当然。空大师说:准确地说,胡老板只带了少数人出去溜跶了一圈,主力部队从来没有走远,一直潜伏在青龙镇附近。 难怪钱庄没有察觉这些人的踪影,因为主力根本没有坐船前往钱庄。司马笨倒吸了一口凉气,说:他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从一开始,他就一直在实施一个捕狐计画。捕狐?是不是指的雍养财? 是的。空大师说:除去雍养财,就等于斩断了邹夕锋的左手。 可是,邹夕锋与雍养财一向谨慎小心,怎么会轻易上当? 当然不容易。空大师说:办法就是巧施空城计,让钱庄认为青龙镇已非常空虚,从而达到把雍养财引出来的目的,所以,胡老板才会一去杳无音讯。胡老板最聪明的地方,就是由明转暗,在一旁静观其变。事实证明,这不仅是稳妥的,也是正确的。 司马笨说:万一是费极带人来呢? 费极来了一样歼灭。空大师说:不过,这种可能性不大。 为什么可能性不大?司马笨说:费极这个人,不管干什么事都不存在心理障碍,人性、道德、信誉、承诺、盟誓全被彻底丢弃,朋友之谊、骨肉之情、羞耻之感、恻隐之心都可以抛开,按理应当比雍大总管,更难对付。

这要看哪个方面。空大师说:如果是排斥异己、打击报复、栽赃陷害,他确实比雍养财厉害。但是论到管理钱庄、平霸天下,他远远不及雍养财。单是贪婪这一点,邹夕锋敢让费极这样的人管理钱庄吗?怕死这一点,又怎么能放手让他出征? 司马笨点头:大师说得极是。 司马笨说:雍养财带来了两支精兵,实力不容小看啊。 空大师说:本来,要歼灭雍养财及手下并不容易。可是,雍养财犯了两个错误,第一,将一支精兵布置在青龙镇的每个街道,分散了力置,被轻易各个击破。第二,将另一支人马潜伏在离棚不远的地方,这些人的注意力自然完全被吸引到棚里,浑然不觉身后已经悄悄掩杀来了。等到察觉之时,就是身首异地之时,一切已经太迟了。 司马笨问:萧四也不知道胡老板的计画吗?

不知道。萧四是很关键的人物,只有他不知情、焦虑、不安,担忧才能发自内心,才会显得真实。空大师肯定地说:这个计画除了胡老板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而这正是计画成功的重点。 我明白了。司马笨说:这样才会让老奸巨猾如狐狸的雍养财相信,也让足智多谋的刘侯不产生怀疑。 是的。想不到,两个如此聪明的人,也有上当的时候。 空大师目光如炬:我个人认为,他们也不是完全没有想到,可能他们想去,总认为两人联手,实力超群,没有理由会失败。他们最失败的地方,恰恰是这种自大、自负导致目空一切、急于求成的心理,在最该沉住气的时候没有沉住气。他们本该认真追查胡老板的下落,在没有确定之前,绝不轻举妄动。对他们威胁最大的人不是萧四,而是藏在暗处的胡老板!遗憾的是,他们被权力的光环急晕了头脑、蒙住了眼睛! 您说得有道理,我也知道权力是男人最好的春药。司马笨若有所思:可是,此二人也久居显位,在权力的泥潭中也泡得久了,怎么会这点道理也不明白? 空大师微微点头:胡老板想到了这一点,按照一整套完整的计画,紧接着下了一个妙手。 什么妙手?将萧四推上准继承人的位置。司马笨眼前一亮:用萧四做饵,来钓鱼? 准确地说,萧四只是一根线,诱饵是准继承人这个位子,线头就抓在胡老板手中。他把准继承人这个饵放出来,就是要制造矛盾,挑起冲突。空大师说:比如,刘侯很可能一开始并没有夺位的野心,如果胡老板在的时候,定下萧四是今后唯一的继承人,可能早就死了心,一心一意做好二当家的位置。他曾尽心尽力为萧四出谋划策就是证明。问题是,胡老板选择失踪之后宣布,就很耐人寻味、引人深思了。这种情况必然给了刘侯想像的空间,雍养财再适当加把力,心就变了。 古往今来,在准继承人的位置上,是最容易出事的。不知有多少双红了眼的眼睛盯着这个位置,稍有不慎,就会被陷害、眨杀。可是,却同样有许多人前赴后继,为获得最大的权力争得你死我活、头破血流。这种场面一直都在不停上演。充分摸透对手想法,给了对手最大诱因,正是胡老板驰骋江期未逢敌手的致胜之道。 司马笨叹服:胡老板真是太可怕了。 空大师说:人算不如天算,有一件事情,胡老板也没有算到。 什么事?他没有算到,萧四不甘束手待毙、奋起反击,也把牛肉摊作为反击绝佳的场所。 这件事情对计画有影响吗?有,而且是意想不到的、非常绝佳的影响。空大师说:它加强了雍养财、刘侯动手的决心,让整个计画天衣无缝,不可挽回地进行到底。 他的眼中忽然露出深深的悲哀、惋惜、无奈:七分计画、二分人为、一分天意,终成此战! 司马笨松了一口气:这一战总算完了。 还没有。啊?还有一个分战场,与此战同时发生。空大师说:胡老板有一个目的和雍大总管一样,就是清理门户除奸务尽。刘侯不是已经落网了吗?是的,但是,还有一个逍遥法外。谁?三当家残刀。 残刀这段时间表面看起来有吃有喝有赌有嫖,很风光,其实心里一直忐忑不安。 过去残刀是一位嗜血的勇士,也很讲义气,可是他滥赌,一个人如果手气又差又背却又滥赌的话,后果是灾难性的。直到有一天,残刀忽然发现自己的赌债堆得像座山,就是把自己卖了也还不清,他才着了急。 就在走投无路的时候,钱庄的人出现了。待到钱庄的人替他还清了所有赌债,他就只好把自己的良心卖了。 于是,他就一直在外面晃悠,不愿意回去,因为他实在没有勇气去直视青龙镇弟兄们的眼睛,更不敢去面对胡老板。可是,内心的煎熬只有自己。于是,他开始失眠,于是,更加酗酒、更加滥赌,因为只有在大醉之后,或者在赌桌上,他才能忘掉恐惧,才能感觉自己还算个人,还活着。 半夜,残刀就醒来了,忽然感到头痛如裂,依稀记得晚上喝了很多的酒,还有很多漂亮的女人。 他这几天常去一座叫鳄鱼的驿馆里,有时累了就睡在那里。鳄鱼前面是驿馆,后面是一家赌场,意思就是张大血盆鱼嘴,等着傻瓜们来送钱。残刀昼伏夜出,纵情豪赌,平时不在赌场,就在去赌场的路上;不在睡觉,就在打算睡觉的床上。 一清醒,他就看到床上吊着一双脚、一双似曾相识的脚。可是,他又实在想不起哪里看到过这双脚。 是谁敢在他的头上撒野?宿醉之后,口渴和尿意上来了,他想起身喝口水,再去撤个尿,然后把头上的这双脚撕裂,扔进茅房里他绝不会饶恕敢踩在头上的人。 一起身,忽然发现自己的脚不见了,从膝盖以下完全不见了!原来头上挂的是自己的脚! 然后,他就听到身边女人一声尖叫 灵隐寺,深夜。 两人很久都没有说话,思绪沉浸在轻轻的风中。 良久,空大师终于从沉默中醒过来,开口说:物盛则衰,时极而转,这一战全歼雍大总管以下精锐,是钱庄由盛到衰、青龙镇由弱到强的转折之战。其兴也勃然,其衰也速焉。经此一战,双方力量对比发生了质的变化,攻防易势,这是此战最重要的意义。经此一役,凤凰涅槃,浴火重生,萧四完全获得了胡老板的信任,排名在其前面的刘侯和残刀两块绊脚石被顺利挪开,他的前景一片光明和开阔。 他说:这一役还彻底改变了一个人的命运。谁?空大师一字一句地说:二庄主邹松。 邹松?司马笨有时真的有点笨,一时反应不过来:八杆子打不着的人,怎么与这件事情有联系? 当然有。空大师说:雍养财一去,谁来接替他的位子,帮助邹夕锋管理钱庄?最合适的人选就是邹松。 过去,邹夕锋可以不用邹松,可是,当事情危急之时,情况就不一样了,打虎还要亲兄弟。这种情况下,邹夕锋考虑的不是争权夺位,而是如何保住祖宗的家业,如何一致对外。识时务者为俊杰。如果我是邹夕锋,我也会毫不犹豫重新起用邹松! 司马笨不得不承认:是的。 空大师说:起用邹松,还可以凝聚人气,改善形象,何乐而不为? 司马笨忽然一下子开了窍:邹松的命运改变了,小秋的命运是不是也改变了?因为邹松最恨最想杀的人就是小秋啊。 空大师说:这一战,影响的岂止是邹松和小秋,江湖上很多人的生活轨路都被改变了,甚至包括你和我。他笑了笑:否则,你与我就不会在此了。 司马笨抚掌: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想不到一个小小的牛肉摊,竟值得让人大书一笔,妙哉、快哉!两人相视大笑。 后来的史家,将此一役称为牛肉摊之战,也叫捕狐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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