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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一、四季曲

无歌的幽谷 嚴沁 9131 2023-02-04
中四,高中的第一年,安静文转进市区的一间教会学校。虽然离家较远,每天要花三小时在来回的车程上,但良好的校风和读书风气,她认为是值得的。 小小个子的她有一张甜美的脸,有活泼好动的个性,还有一颗善良的心,在陌生的同学中,很容易就赢得了友谊。 坐在她身边的陈蓓华虽然比她高半个头,但对她极好,像照颜妹妹般照顾她。两个都是爱笑的姑娘,说起好笑的事,笑声震瓦。 你小小个子,怎么声音那样宏亮?蓓华不止一次问。 我肺活量大。静文笑。 除了笑,她也爱唱歌。 这是从小的习惯。小时候,不记得几岁了,大概可以发出声音时她已爱唱,主要是因为母亲也爱唱。 母亲受的教育不多,生长在古老家庭中的上一辈大概是这种情形,中三毕业已经很好,更多的书留给儿子去念。

母亲有很好的声音,在初中音乐课时也学了些乐理什么的,可惜没有人真正指导过她。她爱唱的嗜好影响了女儿,从孩提时代小小的静文已和母亲对唱,从儿歌童谣开始一直唱到今天。 初中时静文的好歌喉已被老师发现,曾代表学校参加校际比赛,没学过声乐的她竟然能以一把童音赢得第二。老师认为她是可造之才,曾私下教了些初步的声乐知识和技巧给她,并非有系统。 静文极有天分,老师一教就会,一点就透,进步极快,她又参加教会的诗班,爱唱的她声音一天比一天动听,一天比一天美妙。 为什么你不学声乐?同学问。 学声乐将来只可以教学生,我的个性不适合做老师。 可以做声乐家。 歌星才能赚大钱,声乐家不行。她笑。 那你做歌星,你一定行。同学又说。

不。我只喜欢正统的唱法。 是。她只喜欢艺术歌曲。 家里没有钢琴,她就利用课余在学校练。老师见她有潜质,同意借教室和钢琴给她,她情愿晚些回家也要练一两个小时。 在音乐世界中,她非常快乐。 她不会像其他同学般放学去逛街,去看电影,甚至去拍拖。她的心思意念精神全在音乐上。 虽然刚转来新的高中,她的才华立刻被音乐老师李玉明发觉。 你学过声乐?总有人这么问她,这位秀气的李老师也不例外。 没有,从来没有。 她令李玉明惊异,也另眼相看。 你极有潜质,应该走这条路。玉明鼓励她。不学声乐很可惜。 我回家问母亲。 如果需要,我可以打电话替你说话。玉明十分帮忙。你绝对是块美玉。 爱唱的母亲并不反对静文学声乐,于是李玉明介绍了一位老师给静文,每星期三堂,静文正式学声乐了。

虽说每星期三次,但对家住郊外的静文来说,课余再上课也的确辛苦。原本瘦瘦小小的她更加瘦弱了。 如果辛苦就别学了。母亲最重视的还是女儿的身体。这么瘦。 瘦才漂亮。别人都要减肥呢。静文说。在音乐世界中,她永远不觉辛苦。 学了声乐的静文与母亲对唱、合唱的机会反而少了。母亲淑华不懂唱声乐的那些艺术歌曲,尤其英文或义大利文,但她却做了女儿最好的听众。 每当静文练歌,她总静坐一边,全神贯注地听,万分欣赏地微笑、拍手。你真行,静文。她总是这么讲。 学习的日子总是过得快,一年之后,静文升上中五,功课开始忙碌,会考等在前面呢。 就在静文犹豫要不要再继续学声乐之际,发生了令人措手不及的变故。 父亲心脏病发去世。

做公务员的父亲一旦撒手而去,家中顿现愁云惨雾。父亲是家中的经济支柱,父亲负担着全家的生活,他的去世是全家致命的打击。 刚中学毕业的哥哥在一间公司当文员,仅能养活自己,对母亲和妹妹就爱莫能助了。 我退学,去工厂工作。静文对着整日以泪洗面的母亲说。 不、不。中学要念完。母亲坚持。要不然将来在社会上被人看不起。 我做一年事,存点钱明年再读书。小小的静文很理智。 不。我去工厂做。母亲的话不容静文反对。你把书念好,将来养妈妈。 母亲的第一个月入工替静文交了学校的学费,使她有继续受教育的机会。声乐当然停了,她们没有那份多余的钱。 第一次,静文感到生活的压力。 母亲在工厂帮人钉钮扣、缝裙边的钱仅够吃饭,生活拮据,这一切都看在静文眼里,当然她什么都不敢说了。

中午,她只以一个面包裹腹。 她想,苦日子可以在她中学毕业后得以改善,虽然中学生找不到什么好工作,帮母亲减轻负担是绝对没问题的。 她依然乐观。 她的笑声依然爽朗响亮,她的歌声依然动听,环境并没有压倒年轻的她。下课的时候,李玉明找到她。 你没有再学声乐? 是。 为什么?王老师非常喜欢你,赞你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我她大眼睛转一转。没钱交学费。 啊李玉明显然意外。 父亲生病去世,现在靠妈妈在工厂工作供我读书,我不能再有其他要求。她诚实地说。 抱歉,我没想到。李玉明轻拍她。静文,你是我看到最有潜质的学生,别怪我多事。 不会。谢谢老师。她眼眶红起来。以后我也不可能再学,因为最重要的事是赚钱养妈妈,生活比唱歌重要。

令她万分意外的是李玉明的眼睛也红了。 我学音乐,也学过声乐,但我没有天赋!李玉明说:我知道自己的事,所以只能在学校教音乐,你不同。 静文望着老师,心中十分感动,能这么关心学生的好老师已经太少太少了。 能成为声乐家或出名是太远的事。静文说:目前能读书已经万幸,妈妈帮我交学费好辛苦。 你只有妈妈? 还有一个哥哥,他刚中学毕业,只能自顾。她说:或者将来我有钱再学音乐。 那太迟也太可惜,基础要现在打好。李玉明定定地望着她。告诉我,你是否对声乐有兴趣?你是否有学习的心? 我当然喜欢,只是︱ 这就行了,李玉明点点头。让我去想想法子,看看可有变通的办法。 谢谢老师。 陈蓓华在走廊上等她。老师找你有什么事?

没有。问我学声乐的事。 有个公开歌唱比赛,你要不要参加?蓓华问。 不。我没有时间。她摇摇头。 她是没有时间。下课回家之后她要温习功课,要做家务,要煮晚饭给母亲和哥哥下班回来吃。 她瘦小的身体已负担了太多工作。 你参加一定得冠军,你唱得那么好。 冠军只是个虚衔,对我没有帮助。 不,冠军有奖金,为什么不试? 奖金?静文眼睛亮起来。 是。有奖金,为什么不试? 蓓华陪着她偷偷地去报名,为了不给自己心理负担和压力,她什么人都不讲,她怕万一失败会丢脸。 不、不、不,你不会失败!你唱得实在好。蓓华绝对地鼓励与支持。记得练歌。 练歌?她苦笑。 就在做饭洗衫或做家事时,她拉开嗓子叫一叫、喊一喊,做基本的练声功夫,真要拉大喉咙唱首歌,她怕隔壁邻居会投诉。

他们住的公共屋村没可能让她放心练歌。 直到比赛前一天,她才在学校的音乐室把要参赛的歌从头到尾唱了几次。蓓华一直陪着她,替她打气。 蓓华仿佛天生下来就对她好,无条件地支持她,可惜她家环境也普通,帮不了大忙。 比赛的时候,两个女孩子一起到大会堂。蓓华很紧张,反而要唱歌的静文轻松愉快。 你一点都不害怕? 不怕。从小唱歌,唱歌对我来说是本能,是最自然的事,就好像吃饭睡觉。 讲得真奇怪。 静文去办事处报到,二十多位参赛者都已等在那儿,每个人都打扮得很漂亮,脸上都充满着自信。 谁都没有把这又瘦又小、还穿着校服的女孩子放在眼里。 比赛开始,一个个轮流上台表演。台下观众不少,更有的是参赛者的亲朋,来打气的,气氛一直很热闹。

静文是二十二号,倒数第二个。她很安静地等在那儿,也全神贯注于别人的歌声。终于轮到她了。 她默默地走上台,台下只有零星的、疏落的掌声。她站在台中央,镇定平静得就像在音乐课堂中。 钢琴响起来,她抬起头开始唱歌。 当第一个音符从她嘴里吐出来,台下所有人都抬高了头,惊讶意外地望着她,那仿佛在问:这么洪亮美妙的歌声是这瘦小的女孩唱的吗?一开始,她就征服了全场。 一曲既终,掌声雷动,所有的人都无条件地为她欢呼,即使是其他参赛者的支持者。 她赢得了比赛冠军,她得到三千元奖金。 她把钱全交给母亲,她看见母亲喜悦的泪水,那对她比什么都重要。 辛苦的母亲,从今天起她要为母亲而歌。 李玉明是在报纸上看见消息才知道这件事的,这热心的年轻老师兴奋地在教室中找到静文。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她抓住她的肩。 我没有把握。静文平静地笑。 这不止是你的荣誉,也是学校的。李玉明比静文还激动。我要去跟校长讲。 其实我参加只为奖金。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到冠军,学校该有所表示。你等我的好消息。 再一堂下课,李玉明又来了。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校长答应给你奖学金。她眼眶、鼻尖都发红。这么好的老师,学生比自己的事更重视呢! 静文啊了一声。她功课只是中等,从来没想过奖学金的事,那当然好。 你答应我,拿这奖学金去学声乐,不要浪费了自己,你是难得的人才。 静文皱眉。 千万不能放弃。李玉明捉住了她双手。这机会太难得,我向校长求了好久。 谢谢老师,我知道你对我的期望,只是我住得太远,从粉岭出市区上学,下课再学声乐,回家已是晚上,我还要煮晚饭。静文垂下头。 她并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很清楚自己的情形。奖学金只能用来减轻母亲负担。声乐,让那些家庭环境好的人去学吧! 静文李玉明无限遗憾与惋惜。你这样的天才,不学太可惜。 我问妈妈。她仍是这么说。 回家后,她并没有把这件事对母亲说,她自己并不打算再学声乐,时间、交通都是问题,最主要的,是她不舍得让辛苦一天的母亲回家还要煮饭做家务。 哥哥显志回来,难得一险的笑容,这个沉默内向的男孩子与母亲时时都有隔阂。 我加了薪。他宣布。不过,我已决定搬到九龙去住。我跟人合租一间房。 为什么?母亲淑华呆住了。 丈夫才去世,儿子又要求搬出去住,她有家散人亡的感觉。 路太远,交通不方便。显志已决定,他不是商量只是通知。晚上我想利用时间去学电脑。否则一辈子当小职员。 这绝对是好理由,任何人都不该反对。求上进是好事,感情上,淑华接受不来。 以后不是很难才能见到你?她泪眼模糊,强忍辛酸。 每星期天我都回来。显志脸孔有点发红。平日沉默寡言的人今天竟讲了这么多话。将来若有可能接你们出九龙住。 有了好的远景,母亲终于不再说什么。当夜就替显志整理了简单的行李,让他第二天早晨带走。 鸟儿的翅膀长硬了总要离巢,这已是不变的定理。 静文在困苦的环境中依然保持难得的乐观,她有点奇异的信心,觉得只要她毕业了,环境一定得到改善,家是不必靠显志的。她一直对淑华说:我养你,妈妈。我会再让你过无忧的日子。 淑华也带笑含泪点头,她别的也许不懂,但女儿有志气,她绝对知道。 跟母亲商量过没有?李玉明又问。 难得一个爱才又善心的好老师,但对静文反而成了负担。 她根本不打算与淑华商量,也没打算再学声乐。她尽量避开李玉明。 李老师找你。要避也避不开,班长正式来通知她。下课去见她。 站在李玉明面前,她抬不起头。 母亲不同意?李玉明真诚又急切。 不如果有奖学金,我会读下去,否则我可能停学。她说。 停学?李玉明皱眉。原来静文的环境比她想像更差。 妈妈只是个剪线头、钉钮扣的女工,赚的钱只够生活,她摇头。她坚持我继续读书,其实我早想去工厂做。 静文李玉明好难过。我不了解,是我错,我不该逼你。我给了你好大压力,是不是?对不起。 你是对我最好的老师,只是环境不许可,有些事不是生命中必须的。 你说得对。李玉明眼中有泪光。但是你若不能学声乐,不走这条路是太遗憾、太可惜的事,你是块美玉。 老师,请你当没发现我,静文微笑。她真的不觉得这件事重要,真的。学不成声乐和令母亲过好一点的日子是不能相比的。有些天才都被埋没,何况我不是天才。 你是这方面的天才。李玉明仿佛在思索什么。她学音乐,她有艺术家的执着。我发现了你不能当没看见,我不能骗自己。 真的谢谢你的好意,老师 这样吧,我替你付学声乐的钱。李玉明说,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 不那怎么行?静文吓了一跳。不只是钱的问题,还有时间,还有自责心态,她要怎样才能拒绝对她太好的老师呢? 不能这样。 一定要这样,否则会是我一辈子的遗憾!她深深吸一口气。你若再不肯跟母亲讲,我亲自去见她。 不、不、不,静文双手乱摇。不可以,主要是我不想让妈妈太辛苦。 只苦一段短时间,以后就会好,玉明直视着静文。让我们现在一起到你家去。 静文无可抗拒地带李玉明回到粉岭公共屋村那狭小的房子,等着淑华放工回来。别看淑华没受太多教育,思想比谁都清晰,虽然拖着一身工作后的疲累,却非常兴奋。 太好了,那太好了!她竟这样说:难得老师肯栽培静文,是静文的造化。 你是同意了?李玉明意外。 哪有不同意之理?只是用老师的钱,以后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是自愿的,算我和静文有缘分。李玉明比对自己的事更熟心。静文将来若有成就,我就满足了。 静文这孩子有福气!淑华感动得泪下。我若有一丝能力,都不忍心让她到工厂去挨,我希望她出人头地。 但是妈妈谁替你煮晚饭?上完声乐课回来已好晚。 傻孩子,这是小事。淑华抚摸着女儿的头。你前途重要。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 但是学声乐并不担保有前途,这是静文不敢告诉淑华的。多少人在学声乐,能成为知名声乐家的有多少?大多数的人都默默无闻的。 曾学江是李玉明替静文找的新老师,学江是玉明的师姐,是极好的声乐师。 她一看见静文就喜欢,一点也不怀疑这么瘦小(静文才五呎高)的女孩会有绝佳的潜质,她让静文随便唱一首歌给她听,然后就兴奋地捉住她的手。太好、太好、太好了!她说:虽然我不是大有名气,我却绝对不胡乱收学生,我选得很严,你,我收定了。 静文只是微笑。 唱歌对她来说就像她所说的,如吃饭睡觉、呼吸空气般自然,从小都被人赞好,她不觉特别。 玉明说你好得不得了,我还以为她夸张。曾学江再说:你比她说的有更厚的本钱,只要努力学,你会有前途。 我只能下课之后来。 暂时这样,曾学江点头。先要说明的是我对学生要求严格,有潜质的人还得用功才行,达不到我的要求时,我会放弃你。 能跟曾老师学声乐是太难得的机会,我一定用功。 家里有钢琴吗? 没有。 哦曾学江颇意外。李玉明一定没对她说静文的情形。那怎么练唱? 我会在学校练,李老师借音乐教室给我。静文硬着头皮说。 也好。暂时你逢一、三、五下课来。曾学江是个爽朗的人。迟些我会把时间重新安排,让你每天都来。 静文偷偷吸一口气,每天都上课?那要花李玉明多少钱?她不敢出声。 正式学声乐的日子就这么开始了。 静文学得很用心,很努力,却极辛苦。四点下课后赶到何文田曾学江的家里,连续三小时不停不休地练习,晚了七点她才能又倦又累又饿地离开,乘搭巴士转火车回家。 倦和累还可以支持,到底她还年轻,十七岁都不到,饿却使她受不了。 她已经领受了老师那么多盛惠,她的脑袋再告诉她中午的一个面包无法支持到晚上九点才能吃晚饭。 她甚至不敢告诉母亲淑华。 一个月下来,她已瘦得不成人形。 那天李玉明在学校走廊上碰到她。 静文,曾学江告诉我你进步极大,她极喜欢你,你她停下来,吃惊地望住她。静文,你有病? 没有,我很好。静文永远乐观微笑。能学声乐她觉得极快乐幸福,她愈来愈喜欢唱歌,其他的事没放在心上。 你没说真话,你瘦成这样子。玉明捉住她瘦如竹的手臂。告诉我,怎么回事? 真的没有病,瘦并不是病,她有丝难为情。是我用功的缘故。 是不是赶来赶去太辛苦?玉明关心。 不要紧,我年轻。她故意举举瘦小的手臂。能学声乐,我觉得很幸福。 但是,不能这么瘦,再瘦下去我怕你根本唱不出声音。 好。我努力令自己胖一些。 学校功课应付得来吗? 可以,我现在是声乐第一,学校功课第二。她愉快地说:我已经知道以后该走的道路。 你必能成为一流的声乐家。 比一流还要更好些。她挺起瘦小的胸膛。 三个月后,曾学江安排好时间,让静文一星期五天下课都上声乐课。她是绝对的好意,静文是她最喜欢的学生,她要尽自己所能去教她。 可是静文却更辛苦了。 那天窗外下着大雨,电视报告仿佛有台风什么的。天已全黑,静文还站在钢琴边练唱,在日光灯下,她的脸益发显得惨白。 这句气用得不对,要尽量保留住气到最后才放出来。来,再试一次。曾学江弹琴。 静文再唱。一开口她就觉得头昏眼花,眼前全是金的银的小星星,全身乏力。她只唱了一个音符,人就软软地倒在地上。 静文静文学江吓了一大跳,连忙扶起静文,不停地摇幌。你怎么了? 静文一点反应都没有,嘴角还有丝奇异的微笑,大概她也不知道自己昏倒。 喂、喂,快出来帮忙。学江叫,菲律宾女佣奔出来。拿杯热水来,快。 把热水慢慢喂进静文口里,她动了一下,终于缓缓地张开茫然的眼睛。静文,吓死我,你怎么了?学江扶起她。 我静文感觉到自己一丝力量也没有。她无法依靠自己站稳。我好饿。她终于说出来。她若不说,恐怕走不出这间屋子,更别说有力气回家。 饿?欸学江一时之间回不了神,她想像不出这可以是昏倒的理由。肚饿?啊你肚子饿?怎么不早说?你这傻女孩。 留在这儿吃晚饭吧,快吃了。学江关心地说。这么大雨,你可能回不了家。 不我怕妈妈担心。 让你走更会担心,打个电话回家,告诉妈妈今夜住在老师家,她会放心的。 看着窗外倾盆大雨,想着那么遥远的路,她只能打电话。 淑华很明理而且关心,不回来是对的,我们家附近都淹了水。明天见。替我谢谢老师。 这夜,她住在学江家的客房。 曾学江家只有夫妇二人,还没有孩子,丈夫是政府公务员,这儿是公务员宿舍,颇宽敞。他们夫妇的生活环境不错。 夜晚,当静文在客房中做功课时,学江悄悄地和李玉明通了个电话。 她昏倒?李玉明十分关心。是,最近她瘦得不成样子,她说没病。 她是饿昏的。学江说。 玉明在电话里倒吸一口凉气,于是把静文的环境和由她付学费的事都说出来。 我完全没想到。学江听得傻了。一直是你在付学费? !怎么不早告诉我?我怎能这样收你的钱,玉明。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身体。玉明说:明天我去同学间了解一下,我们再商量。 这孩子。学江叹息。 终于,玉明和学江完全明白了静文的情形,陈蓓华说出了静文中午只靠一个面包支持到晚上,还要巴士转火车,还要长途跋涉,小小的身体实在负荷不了。 两位老师都为她流下眼泪。 这样吧,学江比玉明更爽直,让她搬来我家住,反正有空房间。至于学费,我收你一半,否则你也不肯,对不对? 玉明含泪地笑。这对师姐妹感情极好,而且难得的有爱心和善心。 只怕她不肯。玉明说。 一定要如此,我没教过比她更好的学生,我不会放弃。学江说。那我去跟她母亲说。玉明自告奋勇。 淑华当然是同意了。只是她们母女俩觉得非常过意不去,两位老师对她们付出太多。 老师这么对我,我无以为报。静文眼中含泪。这么现实的社会,却有这么好的老师,她实在太幸运了。 只要你用心学,就报答了老师。玉明和学江同声说。 从这天起,静文就在何文田曾学江家里住下。生活正常,饮食也定时定量,也不再舟车劳顿,她明显地健康起来。脸色红润,眼睛灵亮,一天天漂亮起来。 她心中也牢牢地记住老师的话,努力学习声乐上的一切,以报答老师。 曾学江的丈夫陈浩哲也对静文极好,很喜欢这聪明乖巧又听话的女孩子。这对十分有艺术家气质的夫妇,没把静文当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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