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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嚴沁 18556 2023-02-04
逸姿刚洗完头,从美容院回来,电话铃声响了。 逸姿,是妳吗? 你舒伯伯? !她好意外。 是舒纬的父亲,他怎么会打电话来!他又怎么知道这儿的电话号码? 自从搬来这小楼上之后,她没有跟舒纬来往过。 妳好吗?逸姿。 很好。你呢?还有阿纬。她说。 我很好。阿纬他没有讲下去。 阿纬怎么了?她还是关心的,毕竟这是她的初恋。他没事吧? 我不知道该怎样说,舒伯伯深沉叹息。我也不知道打电话给妳对不对。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请快说。 事情倒也没什么!舒伯伯的语气很特别。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她急坏了。那些放贵利的人不放过他?伤害他? 不,不是这些,舒伯伯说:他情绪不好。 情绪不好。逸姿透一口气,谁都情绪不好过,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事。

过一阵就会没事了。她说。 不只过了一阵,舒伯伯说:已经很久了,自从你们分手之后。 是他提出分手的。她说。 是。可是他矛盾。舒伯伯叹息。他现在的情形不怎么好。 我不明白。 不怎么好?这是什么意思?病了? 他唉!妳能不能来看看他? 不,她不知道为什么就立刻拒绝了。也许当初舒纬的确伤了她的心。我想我帮不了他,或者琴姨可以,他该找琴姨。 他对不起,逸姿,我知道没有资格来麻烦妳,这不是阿纬的要求,是我,舒伯伯再说:所有的事全是阿纬错,妳是无辜的。 我并不想讨论对与错。她说:事情已经过去了,没有必要再提。 是。是。舒伯伯说:那就算了,再见。 再见。她收线。 口头上虽然拒绝了,心中却开始烦乱!开始不安。

舒纬的父亲并没有真正说出什么来,他的吞吐之中似乎另有深意。 舒纬到底怎么了?她实在很想知道。 一烦和不安,她就想到了亚伦。 反正在家里也没有事,她立刻拿起皮包出门,直奔亚伦在中环的公司。 运气极好,他在公司忙着。 (记得她初到此地工作,他总是花大部份时间陪女朋友,很少在公司。) 逸姿? !他目不转睛的望着她。居然是妳! 不能是我吗?她笑。 我以为妳现在眼睛里只有林颖光。他笑。 不要告诉我你在吃醋。她说。 和几个月或半年前相比,她又变了。那种改变很微小,不仔细也看不出,譬如眼神,譬如口吻。 有这资格吗?他心情极好。 特别赶来中环请你吃晚饭,这算不算诚意?她说。 只要妳来就行了。他真心说。

我现在不是在这儿了吗?她很高兴他能重视她。 现在开始放假,一二三,好,我们去那里。他想也不想的站起来。 你桌上这许多工作呢?不忙,我可以等你。 明天做,难得有机会陪妳。他说。 早知如此,晚点来才好。 残忍,剥削我陪妳的时间。他说:我们先找个地方喝杯咖啡。 随你。她甜甜的笑。今天的时间都交给你。 怎么运气突然好得这么厉害?他说。 在连卡佛楼上的咖啡座,找了角落坐下,虽是角落,四面八方的视线还集中过来。 她是艺员,而且她红。 但是她看来若无其事,夷然自得。她对娱乐圈里的一切习惯得真快。 林颖光今天要开工?亚伦问。 今天可以不用提他。她笑。 认定了他没有?他望住她。 怎么会呢?她笑。笑得好俏。我才二十岁,这么早就认定一个男人,我要挨到几时才行?

挨? !他重覆着这个字。 抱歉,演惯电视连话也夸张了。她说。 只要是你的戏,我每集都看,而且录了下来。他说:没有广告的连著录。 你那儿有那么多时间?没有应酬吗? 兴趣消失,我每天晚上在家看电视剧,若不是妳演的,我就听音乐。 算是忠实影迷。 第一号。他眨眨眼。 她喝一口咖啡,突然说: 舒纬的爸爸今天打电话给我。 哦他皱起眉头。这是她今天来的目的。他说些什么? 他希望我见见舒纬,我拒绝了。她说。 做得很对,他了解一切的。可是妳心中又不安了,是不是? 我相信他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舒伯伯说他情绪不好。她叹口气。 我不明白,为什么全世界的人都宠舒纬?情绪不好的人大把,人家还不是挨过了!他说。

我想不只是情绪不好这么简单。 妳想我怎么做?他沉声说。 亚伦,她眼中光芒楚楚可怜,简直令人没办法拒绝。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他的事? 亚伦点点头,再点点头。 舒纬的公司关门了。他说。 原来你早知道。她惊喜。 我告诉過妳,我有个朋友认识他。 他的债务呢?她急切的。 那个女人拿出一大笔钱替他还了些外面追得又急又凶的债,暂时大概摆平了。 那公司为什么关门? 这就不知道了,我那朋友也不便探人隐私,也不过是有人告诉他的。他说。 没有了债为什么还情绪不好?她似自问。 他只望着她,什么也不说。 她被他看得不安,脸色也尴尬。 为什么看着我不说话?她问。 没有话说了。他淡淡一笑。

你说我该不该去见见他?她问。 如果我说不该呢?他反问。 但是妳心里会一直烦乱不安,是不是?他轻叹。舒纬真有福气。 不,我不会烦和不安,你说不该去我就不去。她很肯定。我真的听你。 他笑一笑,不再说下去。 不要笑,你要信我说的真话。她窘迫。 妳是可以不去,我去。他了解的。我帮你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你真去?她简直不能置信。 为妳,做什么都可以。 亚伦,她的手按住他的。我会永远记住你对我这么好,永远。 能被妳永远记住也不错了,对不? 不要说这种话,我今天的一切全因你当初给我机会,我真心感激。她由衷的。她那种真诚的微笑,的确,十分感人。 那么,感激之余,是否也可考虑一下我?他半开玩笑的望着她。

你要我怎么回答?她凝望他。你不觉得我们之间的感情已超越了一切? 他没回答,只是用力握一握她的手。 今天晚上我去看舒纬,就这么直接上楼。他说。 他立刻转开话题,是怕她难堪。 不好,他一定不肯见你,她摇头。而且就这么直接上去也不好。 妳认为该怎么做? 我不知道,提到舒纬她就心乱。我没有想过,但就这么去不好。 或者我约他父亲谈一谈?他说:是他父亲出面找妳的。 也好,她拿不定什么主意。或者迟一阵,再过几天。 明天吧!他说:免得妳心挂挂的整天心绪不宁。 她望着他点点头,再点点头。明天我也没通告,我在家等你消息。 我办事妳放心,他笑。消息一定不坏。 还没去就知道消息不坏? 灵感!他指指脑袋。

有一个很可爱的小女孩拿了纸笔过来,怯生生的站在逸姿面前。 姐姐,请签名。小女孩大约七八岁,门牙掉了,讲话漏风。 逸姿笑一笑,大大方方的签了。 常遇这种情形?他问。 不算太多,我尽量避免公众场合出现,尤其只是单独一人时。她说。 怕吗? 是。如果遇到友善的就很好,否则很可怕,她说:小男孩小女孩都凶,又骂人又扯衣服。 影迷的心理真是得难测。 才说你是第一号影迷。她白他一眼。 我其实只是逸姿迷,并不是影迷。 你的话很会讨人欢心,难怪以前那么多女朋友。她打趣。 以前是没有目标,心无所属,他说:现在我可以说:我找到了! 他像传道,找到真理,找到了生命,找到了永恒。她笑得好开心。

他只是望着她。望着她。 逸姿是被一阵又一阵的门铃声吵醒。 昨夜和亚伦分手已十一点,回家后睡不着,看电视看到三点半,她觉得才睡了一阵。 看看钟,已是十点了,谁来找她? 颖光自己有门匙的,一定不是他,谁把门铃按得这么急,这么坚持。 胡乱的抓一把头发,她去开门。 门开了,她看见铁门外站着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琴姨? !怎么是她? 妳逸姿的脸沉下来。 我想和妳谈一谈,请让我进来。琴姨的脸色很古怪,没有以前的气焰。 对不起,我认为没有这个必要。逸姿吸一口气。 她恨琴姨,是琴姨一手造成她和舒纬的分手。 慢着我不是来找麻烦的,我为了阿纬,琴姨仿佛受了什么挫折。我很有诚意。 逸姿考虑了一分钟,还是摇头。

对不起。以前的事我已忘记,我不想再提。她说完就关上大门。 以琴姨的脾气,她必气得立刻掉头走,她绝对不是那种肯受一丝委屈的人。 逸姿在沙发上坐了一阵,门铃又响起来。 还是琴姨站在那儿。 我一定要跟妳谈一谈,琴姨固执顽强。以前或是我态度不好,是我不对,现在我请求妳! 我说过,事情已过去,我不想再谈。逸姿说:妳们的事与我完全没有关系。 我知道妳在生我气,但是阿纬并没有错,我要跟妳谈谈阿纬。琴姨很沉得住气。 我忘了以前的事。逸姿还在赌气。 我请求妳。琴姨大概这一辈了都没有这么低声下气过。我只讲十分钟。 逸姿不是铁石心肠,而且她也急于知道舒纬的事,再考虑一下,终于打开大门。 琴姨她像很高兴,立刻走了进来。 以前我是怪错了妳,这是她坐下后的第一句话。不过,你们那个圈子给人的印象是不好。 逸姿不说话,这个时候,她完全不想跟琴姨斗气或吵架。 妳离开阿纬后他变了很多,琴姨偷偷看逸姿。连公司都结束了。 他原本就是生意失败。 生意失败不能怪他,是运气。琴姨十分帮他。他若有机会从头再来,他一定会成功的。 妳有能力令他从头开始,我不怀疑。逸姿一直不看琴姨,很冷淡的。 但是琴姨欲言又止。 逸姿也不追问。这是她的聪明,琴姨来的目的就是想讲出一切,她不必表示关心。 但是阿纬不肯。 逸姿双眉上扬,不肯?什么意思?舒纬不是热衷于赚钱吗?他说过香港现实,无钱抬不起头,宁可放弃感情,怎么不肯? 他现在什么也不做,整天把自己关在家里,很令人担心。琴姨说。 那是他自己的事。逸姿令自己硬起心肠。 是。我们都关心他,希望他好我相信妳也不例外 不要说我,我与他无关。逸姿胀红了脸。 她当然是生舒纬的气,但最不能原谅的是琴姨。当初这个女人太过份了。 妳琴姨在强忍怒气,她是那么嚣张的女人,她脸都胀红了。妳 妳曾认为我配不上舒纬,曾当面骂我是两万元可以搞掂的货色,妳不记得了吗? 妳妳琴姨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看来像座就快爆炸的大山。但她还是强忍住了。 对不起,我还有事,请妳离开。逸姿站起来。 琴姨也站起来,狠狠的盯着逸姿,过了好一阵子。 如果妳有时间,请去看看他!她说。然后大步冲了出去。 看见反弹回来的门,逸姿有大快人心之感。 这个女人恶得多了,今天也试试不敢发脾气的滋味。 但是,她立刻又想起舒纬的事,他整天把自己困在屋子里做什么? 想了一阵,她打电话给亚伦。 你去找过舒纬吗?她问。 你不是说过几天才说吗?亚伦说。 刚才琴姨来过。 啊那个女人,她说什么? 她不再盛气凌人,反而低声下气,她笑。她现在有求于我。 求妳去见舒纬?他很敏感。 你认为如何? 妳要考虑清楚,我总觉得舒纬不是妳的对象,亚伦说:我是绝对理智的在设想。 我知道,我记得以前的事,她摇头。我一辈子都记住以前的事。 也不必太愤怒,亚伦笑。如果妳能理智,冷静,去看看舒纬也无妨,到底也是一场朋友。 我想我是理智,冷静的,我气走了琴姨。 这不同,气走琴姨是另一回事,他说:或者我陪妳去一次? 不我考虑一下,她立刻说。她从来没想过亚伦陪她去。我不一定去。 妳自己决定。亚伦说:如果今天妳不去,明天我就不能陪妳了。 为什么? 明天我去美国两星期,签证问题。 签什么证?她问。 我拿的是美国绿卡,每年都得去亮一亮相,否则绿卡被取消。 哦!从来不知道你有美国PR。她笑。那么。你一定不怕一九九七了。 从来没有怕过,我这绿卡是当年那边读书时,顺手拿的,要不要也无所谓。 说风凉话。现在不知多少人梦寐以求。她说。 妳考虑去不去,然后再给我电话。他说:我约了客户,必须立刻出门。 再见。先祝你顺风。她收线。 电话放下不到一分钟就又响起来,把沉思的她吓了一大眺。 逸姿吗?我是舒伯伯。 是,舒伯伯,她莫名其抄的紧张起来。有什么事?我是说你找我有事吗? 阿琴来找過妳,是吗? 是她来了一阵又走了。她不想说琴姨的事。 她求你来见阿纬? 是。不过我认为没有必要,她说:我是明白人,舒伯伯,阿纬和我没有可能了。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电话里传来砰的一声,接着又有些模糊的叫嚷,听不真切。对不起,逸姿,我迟些再给妳电话。 舒伯伯她叫。 可是电话已经挂断了。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舒伯伯那么紧张的收线?他打电话来分明有话要讲心中又乱又急,再也稳定不了自己。她冲进浴室,匆忙梳洗,又匆忙换衣服。她知道,若是不去舒家,她会左思右想得发疯。 的士把她载到舒家楼下,她冲进电梯,在管理员惊讶的注视下,按了舒家的门铃。 门是迅速被打开的,是舒家的女工人,她正满面忧色,一见逸姿,如见救星。 是妳,小姐,妳来了就好,女工人忙着迎她进去。 少爷他 舒伯伯听见门声也迎出来,见到她也大喜,并激动的握住她的手。逸姿! 舒伯伯明显的瘦了,他当然是担心儿子。 阿纬呢?她问。 舒伯伯指指他的房间。 我替妳叫他出来。他去敲敲门,并柔声说:阿纬,阿纬,逸姿来了。 屋子里砰的一声,仿佛重物落地,接着又有些忙乱的声音。舒纬在里面做什么? 阿纬,我来了,你能出来吗?逸姿也说。 屋子里就此寂然无声,仿佛人已穿窗而出。 阿纬逸姿再叫。我有话跟你说,你出来,或者开门让我进去,好吗? 女工人悄悄的走开,舒伯伯也回到他的房里。 但是舒纬没有任何反应。 逸姿吸一口气,她告诉自己要有耐心,舒纬一定是发生了些事情。请开门,我一定要跟你讲话,很重要的。见不到你我一定不走。 还是没有声音。 阿纬,以前的事无论谁对谁错,我们都可以忘掉,可以从头再开始。她说。 她并没有骗他。一来进他家门,埋在她心中的感情又复活了,她爱舒纬,这是没有办法的事。颖光、亚伦的影子都远去。 舒纬还是不理她。 她再吸一口气,轻轻去扭动门柄,意外的,门并没有上锁。她心头狂跳,轻轻的推开房门。 门开处 舒纬幽灵般直挺挺站在那儿,他看来是那么瘦,那么乱脏,那么乱。原来漂亮又深情的眼睛深陷,脸上都是骨头,还有,扑面而来的酒气。 一霎那间,逸姿心头大痛,是谁折磨舒纬成这样的?是谁?她的眼泪不受控制的簌簌流下来 阿纬她哭泣着叫。 他还是一动也不动的站着,仿佛灵魂已离开他而去,站在那儿的只不过是躯壳。 阿纬她再叫,并一步步向前。 他震动一下,这才似乎看见了她。 站住,妳别过来,妳走他凄厉的叫。 阿纬。她不顾一切的冲上前,并拥住他。 然而,这一切是雨过天青吗? 但是舒纬不再是以前的舒纬,他喜怒无常,脾气暴戾,动不动就高声怪叫,呼呼喝喝。 逸姿忍受着,她爱他。 无论他变成怎样,她爱他。 再见他的那一刹那,她告诉自己,她爱的仍是他,她不想再离开他。 以前的事她也要负些责任,她不该赌气的离开,以致他变成今天这样。 她有点内疚,于是,她变得更有耐性的守在他旁边,任他呼喝,任他喜怒无常。她发觉,每次她来舒家,舒伯伯和女工人都避开,琴姨也从未出现过。 舒纬现在已好多了,至少弄得自己较干净,也开始吃东西,只是,他仍喝很多酒。你不能再喝酒了,酒伤身体,伤脑。她说。 他仿佛没有听见,径自继续喝着。 阿纬,你听我讲,我陪你出去走走,好吗?她耐着性子。你已经多久没出去过了? 要出去你自己走。他生硬的。 你还在生我气?她柔声问。 他冷冷的哼一声,不说话。 她不知道他是否真生气,但每次她来,都看见他打开房门,若有所待的盯着大门,眼中全是企盼云色,直到她来,他才把视线移开。 她来了,他为什么却要折磨她? 想问,却不敢问,怕惹起他的脾气。 她必须每天小心翼翼的才行。 其实以前是你要和我分手的。她试探着说。 她爱他,并不表示一定要受他气。 是我要和你分手的,妳现在还来做什么?他怪叫。 阿纬,讲点道理,心平气和一点,她叹口气。你完全变了一个人,知道吗? 我是变了一个人,全是你们搞出来的,你们逼我,他夸张的叫。妳不喜欢见我,可以不来。 阿纬她说不出话。 不许叫我,妳这个朝三暮四的女人,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事,他铁青着脸逼视她。妳和亚伦,妳和林颖光,别以为我不知道! 你她气得胀红了脸。 难道我说得不对?他哈哈大笑。 我只想知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努力压住自己的怒火。 我說妳朝三暮四。他居然重覆一次。 舒纬,你别欺人太甚。她忍无可忍。 我欺人?还是妳心怯?他的笑声近乎疯狂。林颖光常常去妳那儿做什么?他自己还有门匙。 她惊怒交加,他知道?他看见? 你别含血喷人。她叫。 是不是含血喷人妳心里有数,他冷笑。我相信自己眼睛所见。 你看见?她呆呆的问。 当然。我亲眼看见。 你守在我家四周?她傻了。 若是这样,表示他在意她,爱她很深,是不是? 他不回答,只是冷笑。 他是个自尊太强的人,太骄傲了。 你还看见什么? 看不到亚伦,想不到他真是个君了。他说。 你倒真是有心。她气极冷笑。 有心?妳错了!他哈哈笑。我只是看看,妳这女人怎样骗男人。 我骗过你?她的脸白一阵,红一阵。 我怎么知道,你自己心中有数。 好。既然你认为我骗你,我走就是。她站起来。 妳走好了,又不是我叫妳来!他也胀红了脸,是激动吗?我不希罕。 逸姿咬着唇,气青了脸大步冲出来。 直到回到家里,她仍听见舒纬冷笑和怪叫。 她还能再继续忍受下去吗?爱不是委屈,她却要这样委屈求全,值得吗? 林颖光来了,他永远是那么温柔,那么体贴。 什么事情不好?他凝望她。 他对她的感情是不容置疑的。 太闷了。她说。 别担心,我知道有一套新戏用妳,就快通知了,不是我监制的。 是吗?谁的? 朱仔。他简单的。 她立刻知道,颖光运用了影响力。朱仔是刚升上去的监制,以前是颖光手下的编导,很忠心于颖光的。 其实你不必再替我做什么。她说。 妳能演戏,又有潜质,有机会不能放过,他说:只要半年不出镜,观众就会把妳忘了,这圈子很残酷。 我该怎样讲?多谢?她看他一眼。我们之间还讲什么谢呢?他吻她一下。 突然间,她有点厌恶,她心中还在想舒纬。 不过,她没有表示什么。 这几天晚上我开通宵,白天来这儿见不到妳。他说得有点委屈。 我出去了。她淡淡的。 亚伦陪妳?他也会吃醋。 亚伦去了美国,要两星期。她说。 哦妳回家? 你一定要知道我去那里?她有点烦燥。 不当然不,他小心翼翼的。我只是关心。 我也没有回家,她叹口气,不必对他这么凶。舒纬这样对她,她心里不好受,不必要颖光也受这种气。我逛街。 一个人?没人陪妳?他吃惊。 怕什么呢?她反问。 影迷有时很可怕的,他说:围着妳要签名时,又拉又扯,妳一人怎么应付? 没有这种情形,我还不够红。她笑。 妳现在被公司列为第一线花旦,这很难得。 不要告诉我那么多机密,不怕我露出去? 这也不算什么机密,高层人士都知道。他笑。 我不是高层人士。她笑靥如花。 吃午饭了吗?我陪妳去。他说。 不想去。她没什么心情。 怎么行呢?常常不吃东西,他摇头。逸姿,妳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没有。只是不想吃。她也摇头。等会儿肚饿时吃包公仔面就行了。 那有什么营养呢? 晚上或者晚上我们出去吃饭。她在敷衍。 晚上我要开工,四点钟开始。他说。 通宵? 不,到十二点。 那么我等你宵夜。她笑。 好。他好开心。我尽早回来。 现在呢?她问。 他望着她半晌,他是善解人意的。 我回家,妳需要休息一下。他站起来。 也好,我想睡一觉。她说。 晚上见。他再吻她一下,转身走出去。 就在他要开门时,门铃突然响起来,把他吓了一跳。 谁?他顺手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脸色很不好。 逸姿在吗?她问。 在。妳是那一位?他不敢随便开门。 告诉她琴姨来了。琴姨说。 颖光转头看逸姿,她皱着眉,很不开心状。 正想替她回绝处,逸姿却说话了。 你先走,让她进来。 妳认识她?颖光不放心。 是。你快走。逸姿极不耐烦。 颖光不敢再噜苏,开门走出去。琴姨立刻进来。 妳又来做什么?逸姿没好气。 既然妳愿意回去帮阿纬,妳就不该再刺激他。琴姨用埋怨的口吻。 我刺激他?逸姿叫起来。妳講不讲道理?妳知不知道舒纬怎样对我? 怎样对妳?琴姨果然不知道。 他骂我,刺激我,刻薄我,我为什么要忍受?她叫。我欠了他的债吗? 但是他心里不正常。 那是他的事,他有什么资格把气出在我身上? 你们有感情 那是另一回事,他那样的态度,什么感情都伤害完了。逸姿还是很生气。 做女人的,忍一忍有什么关系? 做女人就该忍?逸姿忍不住笑起来。那妳为什么这样嚣张?妳为什么从来不想? 我 妳心理也不正常,是不是?逸姿得理不饶人。你们全家都不正常。 琴姨脸上白一阵,红一阵,脾气终是没发出来。 逸姿,请妳再回到阿纬身边。她说。 不。逸姿强硬的。 妳不再爱阿纬? 我完全不想再提这件事,我觉得荒谬。 是不是因为刚才出去那个年轻人?琴姨问。 与你们无关。逸姿的脸胀红了。 颖光虽与她关系亲密,微妙,感情上,总是比不上舒纬。阿纬是她的初恋。 想不到妳真是个朝三暮四的女人,琴姨似乎忍无可忍,泼辣的脾气又出来了。难怪不要我们阿纬了,妳又有了新男人。 这是我的事,与妳无关。逸姿气坏了。 舒纬他们这一家人都不讲道理,认为他们都是对,别人就是一定错。 我警告妳,如果舒纬有什么三长两短,责任妳要全负,妳脱不了身。琴姨怒道。 什么话?你们把舒纬交给了我吗?我负责?妳是个疯了,妳走。逸姿叫。 妳等着瞧。琴姨旋风般的卷出去。 大门外,站着默默等着的颖光,他满脸关心。 你怎么没走?逸姿皱眉。 我不放心妳。他温柔的说。 一个星期的安宁,逸姿努力使自己不想舒纬的事。她知道,如果再纠缠下去,大家都会痛苦。 但是她也知道,她还是爱舒纬的,女孩子的第一份感情是最难忘怀。 琴姨永远不会放弃对舒纬的控制,舒纬的牌气恐怕也很难改了。 他们之间有一个结,这个结大概一辈子也解不开,她不能把自己投身在这个结里。一辈子是那么长的时间,她不能把它当足赌注。 她努力压抑着心中想见舒纬的冲动,一个星期,就在这表面的安宁下渡过。 颖光对她越来越好,好得她觉得是负担了。她想起以前台湾一个女明星的丈夫,对女明星是无微不至,跟出跟入,女明星最后觉得受不了,对她太好变成了离婚的理由。 逸姿很怕和颖光也变成这样,虽然名义上他们不是夫妻。 她在想,她该怎办? 找过一次亚伦,他还在美国未返。她觉得烦,连一个可倾诉的对象都没有。 深夜,颖光去拍戏,逸姿独自一人在家。 她看电视,连粤语残片都看了,还是没有睡意。 拿书出来,又没心情看下去,总觉得有什么不对。什么小不对呢?又完全说不出所以然。 关上电觇,扔开书,坐在床上叹息。下个星期新戏开工就好了,妳就没有那么多时间胡思乱想。 电话铃突然响起来,真是突然,吓得她整个人从床上跳起来。接电话还下意识喘息。 逸姿,逸姿,是妳吗?惶急而恐惧的声音,不是舒纬的父亲吗?逸姿 我是。你是舒伯伯? 是,我我阿纬现在在医院,他叫。有着深深的哭意。情况欠佳。 什么意思我是说怎么回事?逸姿尖叫起来。 阿纬为什么进医院? 他上街被货柜车撞倒,舒伯伯仿佛在哭了。整个头整个头 什么医院,我立刻来。她跳下床。 然后胡乱套件衣服,拿着皮包就冲出去,她完全不知道脚上是拖鞋。 逸姿颖光的车刚驶进来。去那里? 停车。送我去伊利沙白医院,她叫。舒纬被货柜车撞伤了,很严重。 颖光看见她苍白的脸,看看她脚上的拖鞋,已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他一言不发的把车调头,驶上马路。 一路上逸姿都没讲话,双眼发直,嘴唇发颤,一副失神落魄的样子。 车一停,她就冲了下去。 你先回去,等会儿我自己回来。她扔下颖光。 冲到询问处,问明了舒纬仍在急症室,她风一转的冲上去。 走廊上极静,只有一个老人等在那儿。老人舒伯伯?才多久呢?他仿佛老了十年。 舒伯伯她扑过去。 舒伯伯眼睛红红的,脸色极为凝重。 还没有出来,他在施手术。他说。 头部手术?她吓坏了。 不,胸部肋骨撞断几条,还有大腿骨也折断了,头上反而只有了皮外伤,流了很多血,他说:唉!我不该让他自己上街。 他一直没上过街,是不是?今天第一次?她问。 是,他唉!自从妳不再来,他就没讲过一句话,每天发自己脾气,打自己,折磨自己。舒伯伯说。 逸姿眼眶一红,泪水也流了下来。 这算是什么爱情呢?明明互相深爱着,一见面却互相折磨,这算什么呢? 这怪不得妳,我知道一切情形,舒伯伯叹息。大概是天注定的,谁也改变不了。 我也要负责任,我不能再忍下去她哭着说。 妳没有理由要忍,真的,妳并不欠阿纬什么,妳对他已够好,是他没有福份。 琴姨怎么没来?她好奇的。 对舒纬,琴姨比谁都紧张。 我没通知她,舒伯伯脸上罩了一层严霜。阿纬的一生都被她害了,她还嫌不够? 但是她也是为阿纬好,她说:她曾亲自到我那儿两次。 做错了事忏悔,来得及补救吗?他冷哼。她是个不正常的女人!逸姿不敢搭腔,怕越弄越糟。 她总想抓住不可能的感情,舒伯伯再说。大概压积在心中太久,不吐不快。她的姐姐也因她而跟我离婚,还有阿纬阿纬成了牺牲品。 一霎那间,逸姿明白了。她以前猜想的故事离事实不远。琴姨喜欢舒伯伯,舒伯伯不领情,她转而用金钱来控制阿纬。她是个心理上,感情上变态的女人。 希望这次的事件阿纬好起来,别再理会琴姨,这就一切都好了。她说。 但愿如此,只是阿纬唉! 你放心,阿纬心地善良,一定会没事的。她安慰着。上帝祝福所有善良的人。 唉!舒伯伯坐在长椅上。 你别太操心,阿纬一定会没事的,她再说:这些日子你苍老多了。 我苍老有什么关系,反正我已是老人,舒伯伯悲哀的。只要阿纬能好 手术室门外的红灯熄了,他们一起站起来。酱医生推门而出,他们立刻拥上前。 医生,请问我儿子怎样?舒伯伯着急的。 要经过四十六小时观察,医生慎重的。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们什么。 但是手术逸姿问。 医生看她一眼,显然认出她是明星。 放心,手术很成功,但他伤得很重,要经过观察,才能知有何内伤。 内伤? !舒伯伯吓了一大跳。那里的内伤。 脑。医生摇摇头。我们怀疑他的脑受过震荡。 医生逸姿叫。 回家吧!明天上午再来,他至少要十二小时之后麻醉才过,而且那时也未必清醒。 这什么意思?舒伯伯吓呆了。 我的意思是在医学上,已尽了责而且做得最好,医生微笑。但是有的情形是没办法医的。 是。你们最好祷告他这方面没事,那么休息一个月后,这就会完全复原。医生说。 谢谢医生。我们现在可以看看他吗? 看吧!他就会推出来送回病房,但注意,千万不可打扰他。 是,是,我们明白。舒伯伯连声说。 又等了大约三分钟,舒纬睡在担架床上,被两个护士推着出来。 请等一等逸姿领先冲上去。 舒纬的头上,脸上,身上,腿上全是綳带,脸孔看不清楚,只见深锁的眉头。 他被撞时在想着什么呢?她吗? 阿纬舒伯伯轻声叫。 他是听不到的,明天中午来,他大概会醒了,护士说:我们现在送他回病房休息。 他伤得很重。舒伯伯喃喃自语。很重,我看不到他的脸,他可能毁了容。 不会,一定不会,她的声音又干又尖,很怕人。我们去替他请个特别护士。 他们一起跟前追护士,跟着病床上楼,看着她们把舒纬搬上固定的病床上。 我们想请个特别护士,该怎样办手续?逸姿问。 楼下办公室,一个护士说:不过现在请也没有用,他根本不会醒来。 那该怎么办?舒伯伯已六神无主了。 等他醒了之后才需要人照顾,明天你们来办手续,现在回去吧!护士又说。 我可不可以留下陪的?逸姿急切的问。 恐怕不行,护士淡淡的笑。医院的规定,我们不能特别通容。 那回去吧!舒伯伯扶着逸姿,慢慢往外走。 医院长长的长廊上极静,只有他们俩的脚步声,十分空洞又单调。 不知道为什么,逸姿心中有不祥的预兆。 明天早晨,要不要通知琴姨?逸姿问。现在她对那霸道又巴辣的女人反而没有什么成见了。 不。舒伯伯的语气又硬又倔。 但是她对阿纬的确是好的。她劝解。 不。她害了阿纬一生。 不能瞒她一辈子。她说。 阿纬如果能好,我带他去美国,不再留在香港,舒伯伯很坚定的说:我让他跟着母亲。 逸姿没有话说了。 看来舒伯伯已下了决心,他的决定是不会改变了。如果阿纬不肯呢? 我掴醒他!不容他再错下去。舒伯伯沉重的。 医院门口,颖光站在他的日本车边正焦急的张望。 逸姿,这儿!一见她,他就扬手招呼。 逸姿呆怔一下,这个痴心的男孩真有耐心,真体贴,他工作到十二点,已经够累了,还肯站几个钟头等她。 她着实感动。 舒伯伯,我朋友有车,我们送你回去。她说。 他们一直走向颖光的车。 先送舒伯伯回去。逸姿说。自己先坐前面。 颖光没有说任何话,只顺从的开着车子。奇怪的是,他居然知道舒家的地址。 她看他一眼,忍住了要问的冲动。总是他跟着她去那儿吧! 车头表板上的日历钟很耀眼,她下意识的望了一下。那日子心中仿佛什么刺痛了一下,二年前的今夜,不是她和舒纬认识的日子吗? 那么舒纬单独上街,是为什么? 一霎那间,全身所有的血液却涌上脑子,什么思想都没有了。 经过几天医生的努力,舒纬的危险期已过,但也证实他的脑部受到严重震荡,醒来之后,他什么也不记得,甚至不认得父亲。 换句话说,他已变成一个废人。 大家都极伤心,包括逸姿。 可是她没有伤心的时间,她的新戏开拍了,日以继夜的留在片场。 人在片场,心却不在。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心在那儿,不是舒纬,不是颖光,她的心仿佛掉下茫然大海。 监制朱仔因颖光的关系,对她很好。即使如此,也不止一次提醒她要精神集中。 她自知没有办法做到,一个心都不在自己身上的女主角,怎么入戏。 头一两集,她演得不好。 那天拍日班,晚上九点钟已回到家里。 很意外,颖光在等她。 啊你。好久不见他了,她有份陌生感。 我等了一阵,我知道妳拍日班。颖光还是那么温柔,那么关心。 这一阵子我们俩都忙。她说些空泛的话。 仿佛以前曾有的连系和感情已消失。 他凝视着她,好半天才说。 妳精神很不好。 我知道,没演好朱仔的戏。她摇摇头。 我以为妳会很瘦,看来妳反而胖了。 是。心中太多事,又赶戏,我只能拼命吃东西,吃到身型终有一天变肥。她苦笑。 还是不能忘记?他沉声问。 无所谓忘不忘,已是不能挽回的事。她说。 沉默一阵,突然说。 他们今天走了。 什么?你说什么?谁走了?她大吃一惊。 舒纬和他父亲。 去那里?为什么不通知我? 我并不清楚,他摇摇头。我出去机场拍外景时遇到他们上飞机。 啊她呆怔住了。 妳别难过,我猜他们的想法和妳一样,既是不可挽回,不如不说了,免妳难过。 她还是不出声。 逸姿,妳怎么不说话?他担心的拍拍她。若妳难过,哭一场比较好。 她看他一眼,摇摇头。 我是不是太冷血?我并不难过,好像了却一件心事,心里反而轻松。 如果真这样就好了。他微笑。原本是无可挽回的事。 我不知道,以前的事好像全部都烟消云散,再也不留一丝痕迹。她说:全部。 全部? !颖光也呆了,全部是也包括他? 我知道这个打击对妳很大 不是打击。她肯定的。除了那天在医院我哭过一次外,再也没流一滴眼泪。 妳可是太伤心了。 说过不伤心的,我觉得自己冷酷得可怕。 不,颖光永远维护她。以前舒纬太伤妳心,妳的心恐怕已死。 她的心已死,会是这样吗? 她也不清楚。但是颖光替她找了条出路,她当然一脚走上去啦。 大概是这样吧!她苦笑。 两人之间有点沉默。 那么明天拍戏,该可以集中精神了吧?他笑。 朱仔向你投诉? 怎么会?朱仔不是这样的人,他摇头。我听别的人提起,我很担心。 担心什么? 一部剧集演得不好,会受到许多批评,攻击。我担心妳受不了。他真诚的。 我还有什么会受不了呢?我连心都没有了。她笑一笑,突然又转口。明天我会集中精神演好戏。 这就对了。在这圈子,机会不能永远都在。如不好好把握,一定会后悔。 我明白。她点点头。 然后,大家都好像没有话说了。 妳望着我,我望着妳,沉默使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越来越淡。 颖光,我发觉原来我对你很陌生,仿佛什么都不知道。她突然说。 我记得讲过一些给妳听,妳大概忘了。颖光笑。妳要听,我可以再讲一次。 以后吧!她提不起精神。我还没吃晚饭。 这怎么行?我陪妳出去吃,马上去。他扶起她。 我好累,从早上六点到现在。她摇摇头。我完全不想动。 那么妳要吃什么,我去买。 馄饨面或粥。 我立刻去,二十分钟可以回来。他推门出去。 从他离开到回来,二十五分钟里逸姿就这么坐在那儿,连姿式,神情都没有改变。她在想什么?颖光不敢问。 她慢慢的,无心绪的吃着,吃了一点就没有胃口。颖光一声不响的把她剩的全部都吃掉。 休息一阵,逸姿开了录音机,音乐上立刻流泻出来。 我冲凉,然后你冲。她说。 颖光很开心,这表示她留下他,是吗? 这个男孩子,一心一意的爱着她,喜欢着她,掏心掏肺的帮她,关心她。她只要稍给颜色,他已经非常开心了。 圈子里实在少这一类的人。 冲完凉,回到卧室,像往常一般的上床。 以前,她对他很满意,他年轻,肌肉结实,有活力。今天他没有变,变的是她的心。 她觉得一切索然无味,无论怎样都提不起兴致,只好勉强敷衍着。 然后,他们平躺在床上,默默无言。 颖光没有感觉到不对,他拥着她,紧握着她的手,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逸姿却思绪万千。 以后,他们就这么下去? 她从来没想过要嫁给他,真话。她一直以为该是舒纬。但她跟舒纬反而没有这种亲密关系。 她不讨厌颖光(她断不会跟一个讨厌的人上床,她做不到,她永远不做这种事,虽然圈子里很多艺员在做。)可以说她喜欢他,喜欢不足以构成结婚。只是和他在一起很好。 而且,私心里,她也明白自己的自私念头,她承认是有点在利用他。 没有他,她怎可能有那么多机会?没有他,那些编导,监制们怎么可能另眼相看?然而,这个世界上谁不自私呢?谁不做一些对自己有利的事?何况,她是真喜欢他的。 到现在喜欢也淡了,一切变得再也没有意义,不知道是否受舒纬的影响,努力又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好梦成空。 是不是该停止和颖光这种不正常的关系了? 她绝对不能再忍受刚才那样的造爱,这简直和机器差不多。 她是个感性的女孩,永远不能勉强做任何事。她要依感情,依感觉。 是时候了吧! 她这么告诉自己。虽然她根本对将来并没有打算,但所有的事不能拖泥带水。她是这样的人。 这么决定,心中舒服多了,她很安然的睡去。 迷迷糊糊的那一霎那,她想到没有了颖光,以后在电视台岂不失去了靠山?随即又想,那又怎样?就算不拍戏,她也不会饿死,是不是? 最后想的是四个字一切随缘。 随缘,很重要的一件事,不是人人能看透,能悟的。 早晨醒来,颖光已离开,他有重要事做。 随即她也出门。今天的通告比较轻松,十点到下午四点,她还可以回来吃晚饭。心情比昨天不知好多少,拍起戏来也投入得多。朱仔一直神秘的望着她笑。 朱仔一定误会了是颖光劝导有功吧? 下午收工回家,刚预备自己弄晚饭,颖光又来了。 他看来充满了喜悦与自信,大概以为舒纬已走,他和她之间再无障碍了吧!猜猜看,我有一样东西送给妳。他笑。 她的神情却平淡,冷静。 坐下来,我也有话要告诉你。她说。 好,妳先说,说完再猜。他把双手放在背后。 她凝望他一阵,很真诚的说: 我一直喜欢你,真的,停停,似在考虑措词。但是,我必须告诉你,我们之间到此为止。 他惊得呆了。刚才愉快的笑容僵在脸上,像挂了一个可笑的面具般,毫不真实。眼中的光彩,一点点的暗了,更暗了。 他的脸色突然间变得苍白。 我不明白。他喃喃问。我很抱歉,我必须这么做,她的声音还是真诚的。以前在我生活中的所有人和事,都会令我勾起对舒纬的歉疚,我真想忘了一切。 但是妳不必这么做的,另外还有方法。 没有。我只有这一条路走。她黯然摇头。颖光,我们之间从来没有允诺,不算我负了你。结束这关系,我希望我们还是朋友,我真的抱歉。 他不再出声,黑眸里一遍沉寂,好像他的世界再无一丝光芒。 请告诉我,是否我输了?他寂然问。但风度极好,完全没有怨意。 你和谁在输赌吗?她反问。 谁该有另外一个人。他说。 她把手压住他的,万分真诚的说:没有另外一个人。没有。只是我个人的决定。 我尊重妳的意愿。他慢慢把手从后面伸出来,一个小盒子装着一粒小小的红宝石钻石戒。这个戒指不代表任何意思,只祝妳幸运。 望着那戒指,她眼圈红了。但他已推门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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