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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午夜吉他 嚴沁 22758 2023-02-04
之颖陪着打扮整齐的慧玲和玫瑰到以凌和以哲的盲哑学校去。 昨日的好天气被乌云遮盖了,没有下雨,却是比下雨更闷人的阴翳。之颖最不喜欢这种天气,她说这是不热不冷的温吞水、半吊子。一大早,她就到丁家客厅坐着,她天真的怕慧玲变卦,不肯去学校。 慧玲在替玫瑰换衣服的时候,之颖看见爱莲从小径前匆匆走过,一袭浅蓝色衣裙,穿在她身上特别雅致。虽是匆匆一瞥,看得出她神情有显著的不同,那份从深心底发出的喜悦,若非爱情,怎能如此甜美?之颖心中起了一阵轻微的涟漪,她觉得有点忌妒是忌妒吗?或是其他一种她说不出的感觉? 爱莲的影子消失在小径上。之颖刚转回头,听见一阵喧嚣的摩托车声。立奥的影子立刻浮上心头,是他吗?神通广大的他已知道薇亚昨夜回来了?她朝窗外望去,立奥穿着全黑的紧身衣裤,摩托车在施家别墅门口绕一个圈,一秒钟也不停留的一个大转弯飞驶而去。

他来做什么?示威?示警?之颖连招呼他的机会都没有,来去只是几秒钟,实在太快了。他像在玩命一样! 施家大门虚掩着的,他为什么不进去,怕阿保?不可能,他连命都不在乎,怕什么阿保?他是不是有点不正常?他说过不会那么轻易放过施薇亚,他该不是在进行什么疯狂的计划吧! 之颖胡思乱想一阵,无端端的替这一对曾是情人的人担心起来,她不愿其中任何一个被伤害,他们都是她的朋友啊!人人都该有好收场、好归宿,尤其在这动荡不安的时代里的年轻人,他们得到的远不如上一辈的多,他们该有更多一点的幸福,对吗? 慧玲牵着玫瑰出来,她好沉默、好严肃也好紧张。玫瑰还是那副在妈妈面前怯生生的模样,只是一对星辰般的眸子,不断偷偷探向之颖。

可以去了,是吗?之颖收摄心神。 慧玲点点头,却没有移动。 我有个条件,她一本正经的说:带玫瑰去那个学校,你们不能强迫我做什么,一切由我作主。 当然!之颖握住玫瑰另一只手。她觉得会有些希望,慧玲没有再说集中营。 学校是集中营?天下没有比这更荒谬的想法了! 她们沿着小径走上公路,就这么慢慢的走向以哲的学校。天气还是那么阴沉,就像慧玲与她之间的气氛,她们一句话也不说,根本不像朋友! 站在以哲的学校门口,慧玲驻住了脚,本已绷得紧紧的肌肉,突然起了一阵痉挛,眼中露出了恐惧。 就是这里?她努力在平静自己。 嗯!以哲在二楼,我们上去!之颖抱起玫瑰,不由分说的径自走进去。 她听见慧玲跟来的声音,慧玲不会任她抱去玫瑰的。

大花圃旁边站着以哲,他算是在上班吧?依然穿得那么随便,一件运动衫,一条牛仔裤,他这个医生! 我们来了!之颖孩子气的奔过去。 以哲接过她怀里的玫瑰,迎着慧玲打招呼。慧玲的态度出乎意料之外的坏,她紧张的一把抢回玫瑰。 别动玫瑰,我们只是来参观的!她目光逼人。 以哲也不以为怪,微笑着带她们走上走廊。是上课时间,每间教室有十几个孩子,小的和小的一起,大的和大的一起。有的孩子在玩积木,有的在看书,都很安静或者是他们不会讲话。保健室里有几个在接受治疗的孩子,以凌和几个教师模样的人都在忙。后面的操场上有一群在玩耍的小朋友,旁边有护士在看守着。 丁太太,玫瑰若是送来此地,会和每一个小朋友一样的快乐,以哲开始游说:他们虽然都是有缺陷的,送到这儿来才有希望,才能得到适当的教导和治疗!

不,不,不!慧玲双手掩住脸,神经质的哭起来。不能送来,不能 玫瑰被妈妈牵着的手松开了,玫瑰羡慕又好奇的走向那些秋千、滑梯和跷跷板,看见别的孩子玩得那么高兴,她强烈的希望去试试。 慧玲,别紧张,之颖扯一扯她的手。以哲只是建议,妳自己做决定! 慧玲根本没听见之颖的话,她已发现小玫瑰离开了她身边,走向孩子群。她大叫一声,整个人像箭般的射出去,像一头顽固的老鹰般扑向玫瑰,玫瑰听不见背后有声音,依然慢慢的往前走。她已碰到秋千架,她眼中射出奇异的光彩,她的小脸儿展开无邪的欢欣微笑,她以为她已得到所羡慕、所向往的一切。慧玲扑到她身上,一把抱住她,硬生生的把她从秋千架边捉回来。眼中的光彩消失,无邪的欢欣消失,她的脸儿变得和阴翳的天色一样!

你们骗不了我,你们的诡计不能得逞,我不会把玫瑰交给你们!慧玲指着以哲,一边退一边说:你们只是外表好看的集中营,我知道,你们绝对逃不过我的眼睛。我们要走了,不许阻拦,不许追,我们现在就走 慧玲!妳做什么!之颖吃惊的叫,她疯了吗? 妳!还有妳!慧玲转向之颖。妳一天到晚在玫瑰身上打主意,妳究竟是什么居心?送她来集中营对妳有什么好处?妳說,妳說! 这不是集中营,是学校之颖着急的解释。 是集中营!慧玲的语气肯定得惊人。是集中营,你们在骗我,你们在骗我! 丁太太,不论是不是集中营,如果能医好玫瑰,妳该给玫瑰一个机会,一个能听能讲的机会,她是妳的女儿!以哲十分稳定的说。 不,不能!慧玲戒惧的直向校门口退去。不能!妳你们会把玫瑰关在铁笼里,你们会害死她

慧玲之颖叫着,抢着向前。 慧玲尖叫一声,抱起玫瑰转身就跑,跑得又快又急,一下子就冲出校园。之颖还想追,以哲叫住了她。 算了,由她去!以哲深思的说:我认为是丁太太本身有毛病,或者我们该改变方法? 说对了!以凌不知何时站在走廊上。要先纠正那位丁太太的不正常,才有机会医治玫瑰! 之颖看看以凌,招招手,很随便的嗨了一声。她觉得好失望,慧玲古怪得出奇,只不过一间盲哑学校,谁都不会感到害怕,偏偏她恐惧成那样! 妳以为她怎么不正常?以哲问以凌。 以前可能受过某方面的刺激,以凌平静的分析。慢慢探究,慢慢开解,之颖,以哲要靠妳帮助,加上他的耐心才有希望成功! 我能帮什么?之颖叹口气。她以为我要抢玫瑰!

和不正常的人也斗气?以凌潇洒一笑,转身而去。 怎么样?连一次挫折也经不起?他抚摸了一下她的头。读书时候做实验,我曾连错七次也不灰心! 好吧!她歪着头想一想。等你想好改用什么方法时再通知我吧! 现在呢?他凝望着她。 别妄想我会逃学,之颖双手叉腰。下午有课,现在回去看看施薇亚! 说完就走,却被以哲一把捉住。 晚上我若去小径,还被欢迎吗?他眼中隐有笑意。 为什么问,谁会赶妳走?她睁大眼睛。 那么晚上我来,妳等我!他放开她。 来吧!我唱《午夜吉他》给你听!她高高兴兴的走了,她还是没明白他的心意。 几时她才能明白呢?他得更多一些耐心呢! 之颖回到家中,看见慧玲已紧闭了门窗,一副极不欢迎、闭关自守的模样。她摇摇头,不是全世界的人都像自己一样正常,是吧!

锁好家门,她奔跑着去施家。施家已经不再关紧大门,她径自走进去,在门房处遇着神色苦恼的阿保。 阿保,施薇亚在吗? 不在!阿保说:妳找她有事! 我昨夜碰到她和潘定邦回来,看看她,之颖四周望望,没人,压低声音说:刚才我看见李立奥! 我听见车声,追出去已看不见,阿保苦恼的就是这件事吧!小姐结了婚他还缠什么? 谁知道!之颖耸耸肩,不想跟他再谈。施薇亚什么时候回来? 下午或晚上!阿保说。 我晚上再来!之颖挥挥手,退了出去。 是施薇亚结了婚变大胆的吗?或是她根本不知道立奥还不死心?她这么跑出去,正面碰见立奥会怎样?之颖真的担心哎!她也的确太多事了一点,是吗?可是一个人的个性与生俱来,叫她怎么改?

一个人闷在家好无聊,不如早点去学校。她自己弄好午餐吃了,匆匆赶去上课。下了脚踏车,换了去木栅的公路车,她又有些懊恼了,以前在学校总有韦皓陪她,从来没有尝过寂寞的滋味,现在韦皓有了爱莲,她可真是孤单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韦皓喜欢爱莲嘛! ︱连两节国际形势课,说来令人沉痛。这个时代,连国与国之间都变成那么势利,那么卑鄙,为了自己的利益,说出卖就出卖,真气死人!报上最近总有一句什么弱国无外交,既然无外交了,她还读什么外交系?有些事情就是这么矛盾的!像联合国这个懦弱无能的组织,口口声声维护世界和平,主持世界正义,偏偏做出来的事,件件令人心冷。选出个中立国的宇谭做秘书长,此人年年拿各国付出会费中的高薪,偏偏可恶之极。不交会费达十年的苏联和法国竟大发谬论,赫鲁雪夫的鞋子都上了讲台。真理、正义、和平、友谊在联合国中全变了儿戏。

之颖愤愤的想了两堂课,台上讲师讲的什么全没听见,不听也罢,那卑鄙的所谓外交,少听些人也清高! 她收拾了笔记,抬起头来看见韦皓站在门边。 等我吗?韦皓!她故作开朗的。她记住了以哲的话,她暂时不表示什么。 韦皓点点头,没有出声。任何人都能看出他的改变,以前多活泼,多热情,现在阴阳怪气的。其实他也算善良,变了心的男孩子多数一走了之,有的甚至翻脸不认人,韦皓总算有良心! 怎么这两天晚上妳总不在家?韦皓说。他自己和爱莲出去玩是真的,怎么反查起之颖来了? 我?之颖傻傻的指住自己鼻尖,这是恶人先告状吗?我总不在家? 我哎!我打电话找妳,文爱莲的妈妈說妳不在!韦皓说得有些窘迫。 我是不在!之颖吸一口气,心中老大不高兴起来。韦皓若不这么问,她可一点也不生气,明明是韦皓错,他还好像很有理由似的。前天我在公路上散步,昨天我去看电影! 韦皓沉默一下。他难道想挑之颖的错处来摆脱她?他不需要这么做的,十几年朋友,他还不了解之颖是怎么一个人吗?人,一有自私心,就变得无可理喻了! 一个人?韦皓不看她。 什么意思?之颖怪叫起来。 有人说韦皓真傻,他做错了。对之颖这样的女孩,他该光明正大说真话。 谁说?文爱莲?之颖像只竖起了全身毛的野猫。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欺人也别太甚! 韦皓的脸变一下,他是作贼心虚,他刚才那样说,实在也只为替自己找个借口,他错得太厉害。 什么欺人?他努力镇定自己。 之颖的全身都鼓足了气,她已经是个立刻要爆的气球。本来是卑鄙的欺骗,想不到韦皓还要反咬她一口,她真看错了韦皓,十多年的朋友,怎样的一个人?火头上,她全忘了以哲的劝告,她怒不可遏,她连脖子都涨红了。 要我说出来吗?你听着!之颖的眼圈儿红了,她觉得好委屈。好委屈。你和文爱莲偷偷摸摸的鬼事我全知道,天晚上我亲眼看见你吻她! 韦皓当场傻了,之颖怎么会知道的?他们一直那么小心,他连小径都不敢踏入一步,怎么会被她看见?他的脸红一阵白一阵,一句话也说不出。 没有话说了,是吗?之颖也不理这是校园的一角,发脾气还得选地方吗?你想故意找个理由摆脱我?你想找个使你觉得平衡的方法?你想替我乱配一个男孩?韦皓,想不到你是这么一个人,你真卑鄙! 韦皓的脸已由白转青,被骂得哑口无言。其实,他不坏,甚至真是善良,他可以就这么不理之颖的,他却呆呆的站在那儿任她骂。许多同学走过,都投以好奇的一瞥,吵架的情侣吗? 从来没想到文爱莲会那么不要脸,之颖骂得口不择言,事实上,担保骂完后她就忘了。我还当她是好朋友,想不到 嘴巴一瘪,眼泪掉了下来。这下子韦皓可慌了,之颖怎么会哭呢?她说过会不在乎他的?她说过他若找到另一个女孩子,她会祝福,她怎么哭了? 之颖他焦急又慌乱的。 别叫我,你不配叫我的名字!她用手背抹一抹眼泪,硬生生的止住哭泣。从今天起我不会当你是朋友,还有文爱莲,我永远不理你们,我永远不原谅你们,天下最可恶的事就是欺骗,你们欺骗我! 我 不许再说,给我滚得远远的!之颖再吸吸鼻子。我告诉你,你们良心会永远不安! 之颖韦皓叫。 之颖扬起头,转身大步跑开了。她一路奔出校园,奔去车站,跳上一部正要开行的公路局车,坐在最后一排,她把脸埋在手心中,静静的流泪。 她流泪不为爱情一一在她二十岁的生命中,还没有触及这两个字吧?她哭泣为失去两个朋友,她一直仅有的两个知心朋友! 公路局车摇摇晃晃的把她送到台北车站,乘客都下车了,她慢慢的抹干眼泪,取下她的脚踏车,狠狠的跳上去,发泄似的用力踏着。 她又想起午夜吉他那首歌,以哲翻译的歌词不是明明在说她吗?一个失恋人,她会遇到另一个失恋人吗? 中山北路上一条横巷里冲出一部疯狂的摩托车,看那一身黑衣的骑士,不是立奥是谁?果然,是另一个失恋人! 李立奥!之颖大声叫。 立奥竟奇迹似的听见了,停下车并发现了她。 之颖早从脚踏车上跳下来,当她发现立奥的一刹那,她扔开了自己的烦恼。她就是这么一个把别人看得比自己更重要的女孩! 立奥推着摩托车走近她,他是严肃的,看来冷酷的。那么冷硬的一张脸上,竟有一对燃烧着火焰的眸子,看得令人怦然心惊。他站在她面前,凝视她一阵。 为什么哭?他问。声音里有一丝明显的关怀。 一提起,之颖的眼圈又红了,嘴唇动了几下,一句话也说不出。 谁欺负妳,告诉我!他皱皱眉,燃烧的眸子中露出一抹逼人的煞气。 不之颖摇摇头,她眼泪擦了,别这么没出息啊!韦皓和爱莲好! 混帐东西,他冷削的脸上闪过一股红晕。见异思迁的坏蛋,我替妳去宰了他! 不,不要!她吓得连连摇头,怎么动不动就说宰?他们良心会不安! 他深深的望住她,好久、好久,用指尖轻轻点点她的鼻尖很温柔、很有人情味的。 办妥我的事后再来帮妳!他说。 立奥,你要办什么事?她担心的。 施薇亚昨天晚上回来了!他不置可否的冷笑。 潘定邦和她一起回来!她故意提醒。 那个娘娘腔受不了我一拳!他不屑的。他们不在家,是吗? 你怎么知道?她傻傻的问。 李立奥想知道什么还不是一句话?他自负的。之颖,妳再帮我一次! 怎么帮?她心中虽觉不妥,但她仍会帮他,他被人误解得太多,只有她了解他。 替我约施薇亚晚上出来一次!他干脆得很。 我不敢,她摇摇头,很真诚。也没有理由! 我只想再见她一次!他说:妳知道,我生平只爱过一个人,就是她! 你不会伤害她吧?她问。 我永远爱她,他摇摇头,那样冷严的脸孔,把爱字说得那么真诚,十分令人感动。是她伤害我,我绝不会伤害一个我深爱的人! 但是她结婚了!她嗫嚅的。 结婚算什么?他冷冷的扯一扯嘴角,也算是笑。可以结婚,自然也可以离婚,好简单的事!薇亚已经犯了错误,我要纠正她! 立奥,我担心妳做得过分!她好心的。 放心,世界上没有过分的爱!他拍拍她的肩。妳记住,无论我做了什么,我是为爱她! 之颖说不出话。立奥的感情强烈又极端,和任何人的都不同,她无法接受,更无法否定。他没说错,世界上那有过分的爱?她只怕他过分的行动。 立奥,施薇亚就要去澳洲,你别见她吧!她怯怯的说,她怕立奥冒火。 谁说的?他瞪起眼睛。薇亚永远不会去澳洲,她是我的,知道吗?是我的! 之颖忍了忍已到喉头的话,她开始觉得立奥不正常。以前,立奥偏激、冷傲,甚至可说有些残酷,但现在,他显得混乱和无所适从,他不会做什么傻事吧? 晚上等我,天一黑我就来!立奥跳上摩托车。替我约薇亚出来! 他去了,只几秒钟的时间,他就冲破人群,很快的去了。之颖对自己摇摇头,那有一帆风顺的爱情? 她慢慢骑车回家,该发泄的已发泄,眼泪都流了一大堆,还有什么要记恨的,让韦皓和爱莲去相爱吧!看不顺眼,心里不舒服,顶多避开啰! 回到家里,她觉得疲倦,顾不得晚餐,倒在沙发上就睡,一觉醒来,以哲或许会来陪她玩? 她可想像不到,她睡了这一觉,小径上发生了多大的可怕事情。 天黑了,施薇亚拖着一条刚买的高大狼狗出来散步。她自小因环境关系,养成许多特别的习惯,譬如天天傍晚要散步。定邦到朋友家去了,她想像,有这头狼狗,就算遇到立奥也不必担心,是吧? 她沿着小径走出去,阴沉了一整天的天空仍然不肯露出一丝笑脸。空荡荡的公路上没有人影,她放心的朝左边走,二十分钟的散步,立奥不会这么巧撞来吧? 想起立奥,拳头那么大的一个结浮上心头。她不能否认疯狂的爱过他,直到现在结了婚,她仍然忘不了他。在她生命里,他是个特殊的人,特殊得一辈子也磨不去那深刻的印象。她离开他、疏远他并不是因为不爱,而是因爱生惧,她怕他!她怕他那炸弹般的感情,怕他那火山般的爱,更怕他连自己都控制不了的情绪和行为。他像一个随时会爆的核弹,会发出惊天动地毁灭性的威力。做为一个女孩子,她只想有一个忠实的丈夫,一个温暖的家,一股牢不可破的安全感,立奥那样的男孩她又爱又怕,万一有一丝儿差错,不是两个人一起毁灭了? 她已走得相当远了,前面就是天母美军住宅区,她停步向后转,步子还没迈出,整个人都僵了。 才想着像核子弹的立奥,竟然一声不响的站在她面前。他脸色很好,笑得很温柔,满有感情。 薇亚,终于又见到妳了!他说。 薇亚惊惧的望着他,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牵着狗索的手已硬,再也不受控制。 我等了妳好久,一直跟妳走到这儿,他微笑着。这儿离妳家很远了! 你你想做什么?她颤抖的逼出一句话。我已经结婚了! 他毫不在意的扯动嘴角。 妳错了,错得好厉害,他似乎好惋惜。我来帮助妳,使妳从错误里拔出来! 你能别再缠我吗?她叹一口气,泪水涌上眼眶。她不该散步的,她以为立奥不会来,唉,这些磨难是天注定的吗? 薇亚,忘了我爱妳,妳也爱我?他向前一步,她机伶伶的抖一下。忘了我们的誓言?妳答应做我太太的! 那是以前,现在我是潘定邦太太!她振作一下,有汽车经过,她乘机想走。 离婚,跟他离婚!他捉住了她的手臂,她吓得几乎昏倒。我会原谅妳的错误,我会永远爱妳! 不可能!她可怜兮兮的。 对李立奥没有不可能的事!他傲然的说:答应我,立刻跟他离婚,否则我们逃走! 哦!她闭上眼睛呻吟。他在说梦话?刚结婚就离婚,还要私奔,天下那有这样的事? 我已经安排好了,我们可以偷渡去香港或日本,他自顾自热烈的说,好像她已答应。我会拿妈妈一大笔钱,一百万或两百万,我们去度蜜月,我们到处去玩。如果妳想去美国也行 放了我吧!立奥!她已快崩溃,她吓坏了。 放了妳?他怪异的说,眼中凶光一闪。什么意思? 薇亚吃了一惊,她意会到自己态度错误。在这四不沾边的地方,帮忙的人都没有,立奥绝对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她该设法先保护自己。 你要我怎么做?她深深吸一口气,语气变了。 早知妳会答应的,他轻轻放松钢铁般的手指,满意的笑了。我知道妳愛的是我,嫁给潘定邦是一时糊涂! 她不出声,只希望奇迹出现,他能放了她,那么,直到上飞机去澳洲前,她再也不露面了。 我们现在走吧!他一厢情愿的。眼中光芒好炽热,也好混乱,他是不正常。 现在她好吃惊。我什么都没准备,我没拿护照,还有我得送狗回家! 不需要准备,我会为妳办妥一切!他笑得满意极了,若非不正常,他怎能信薇亚?三岁孩子都知是谎言。护照也不要了,狗带他去小径口上,让它自己回去! 她勉强点点头。不是同意他的办法,到了小径口上,或许会遇到帮助的人呢? 她慢慢跟着他向回路走,心中焦急得如火烧,脸上却半丝也不敢露出来。会遇到熟人吗?上帝,帮助她吧!立奥简直把她吓惨了。 妳喜欢去那里?他用手圈住她的肩。她机伶伶的抖一下,眼中更多恐惧。 人真是奇怪,以往他们的相爱、相拥、相吻,他们互相认为已属对方。突然惧怕的感觉来到,她甚至怕他碰到她。可见惧怕比爱情有时更强烈。 我希望能和爸爸告别!她说。勉强装出来一个笑容。一看就不是真心,可是立奥看不出。 离开时妳可以打个电话给他!他说。 还有我的衣服还有之颖,她突然想起之颖,之颖该可以帮她。我要跟之颖道别! 立奥没出声,之颖在他心中是与众不同的、是特殊的、也是唯一可信任的人。 我们一起去找她!立奥说。 薇亚松一口气,至少,有人会知道她的突然失踪是为了什么。小径在望,她突然有些紧张,自己也不知道紧张些什么,见到之颖后,会有怎样的场面? 转向小径,她更紧张了,她说不出,似乎如果她就这么随立奥去了,她会怎样?她会挂念定邦?会想他不,不,不是这样的,她根本不会想定邦、挂念定邦,她完全知道。她对定邦从来没有那份像对立奥的感情,她选择定邦只为逃避。 逃避的婚姻,她有些心惊,儿戏吗?她错了吗? 在之颖家的草地前,他突然停步,神经质的抓住她的手臂,抓得好紧。 妳跟我逃走可是真心的?他冷硬的问。 她的脚都软了,他发现了什么?天! 是真心!她不得不答。 很好!他展颜一笑,放开她。我不怕妳骗我,薇亚,妳该知道我是怎么样的人,我说得出做得到! 我知道!她避开他的视线。 我爱妳,我就要得到妳,不择任何手段。非得到不可!他的脸上闪过一抹青青的杀气。如果妳骗我,我会毁了妳! 薇亚不敢出声,她不能断定立奥是否真看穿了她。 把狗放回去!立奥吩咐。 薇亚只好放开手里的狗索,另一线希望又生出来。阿保或定邦看见狼狗独自回去,会出来找她吗?她偷偷望去,那经过良好训练的狼狗已奔进施家别墅。 之颖,杜之颖、出来!立奥扬声叫。 在沙发上睡得迷迷糊糊的之颖醒了,她弄不清是做梦或是真有人在叫她。 之颖,是我,李立奥!他再叫。 之颖一翻身坐起来,也不理鞋子都没套上,跌跌撞撞的奔出去。看见立奥,她揉揉眼睛又看见薇亚。 你们她意外的傻傻问。 薇亚要跟我走!立奥阴沉的脸光亮起来,眼中火焰更甚。无论这男孩多坏、多怪,他的爱是真的,他的感情是纯的。她答应跟我走! 那里?之颖仍未弄清楚,怎么回事?薇亚和立奥讲和了?薇亚唉!不对,薇亚是潘定邦的太太。你说什么?她跟你走?之颖大惊小怪的叫。 之颖薇亚欲言又止。 我们去香港,去日本,去美国,立奥热烈的。去全世界任何一处可以容纳我俩的地方! 之颖清醒了大半,着实被吓了一大跳,立奥强逼薇亚跟他走的吧?看薇亚那恐惧又委屈的样子,嗨!薇亚怎么真被他撞到的呢? 不能说巧,天下的事,要发生的怎么也逃不开,薇亚命该如此。 立奥,你不能这么做!之颖挺一挺背脊,勇敢的说。她知道这话可能会激怒他,但她一定要说! 如果妳不是之颖,我一拳打死妳!立奥恶狠狠的,全身都警戒起来。不过我警告妳,即使妳是之颖,妳再说这话,我一样不客气! 立奥之颖昂然不惧。 谁阻挠我就和谁拼了!他说得好坚定。 你要考虑后果,立奥!之颖再说。 立奥的脸涨得通红,抓住薇亚的手往后退,另一只手指着之颖。 妳别再说,一句都不许,他喘息起来,他是十分不正常。我有权利爱,有权利被爱。我有权利得到我所爱的,妳知道吗?全世界我只爱她,我只要她! 之颖心中实在很感动于立奥那份感情,可惜他做得不对,他会犯法,他会什么都得不到! 立奥,之颖忘记了自身危险,跟着走出去。妳愛薇亚就该正正当当的得到她。像个大丈夫,像个君子! 我不要像大丈夫,不要像君子,我只要薇亚!他似乎有些疯狂了,他越退越快,薇亚忍不住哭起来。 但是薇亚不要妳,一个冰冷的声音加进来,潘定邦不知何时出现在薇亚身边。薇亚是我的太太,薇亚爱我! 立奥全身一震,似乎看得见熊熊火焰在他身上燃烧,他的眼睛都红了。 你说什么?你敢再说一次?他怪叫着。薇亚爱我,薇亚是我的! 之颖睁大眼睛傻在那儿,她从来没看过像潘定邦那样勇猛的男孩昨天还在说他娘娘腔。他改变得那么多,那么巨大,为了爱情吗? 天!爱情是真的有力量! 薇亚是我的太太,薇亚爱我!定邦上前一步,他看来那么冷静,他是在一刹那间真正改变,他真的再说了一遍! 立奥突然间推开手中的薇亚,用手背狠狠的抹一抹嘴、做出一副拼命的样子。只是,他的马步还未扎稳,那么快的,连一边的之颖都没有看清楚,定邦已闪电般扑上去。他牢牢的抓紧立奥的衣领,不容立奥反抗喘息的一拳拳打下去。拳头上的力量好惊人,定邦一生没用过拳头,二十几年的气力全泄在立奥身上了。 毕竟只是人,如钢铁并非真钢铁般的立奥受到一连串不容还手的攻击,他昏了,他倒在地上,鼻子里、唇角涌出大量血液,使他看来好恐怖。他一动也不动的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 定邦冷冷的拍拍手,站直了。之颖记得好清楚,上一次也是在这儿,定邦曾不省人事的倒在地上,若不是她的吉他一挡,他可能连命都没有。今夜倒在地上却是上次的胜利者,是循环报应?世事真微妙得不可思议。 薇亚脸色惨白,望着地上的立奥发呆。她忘了一边的丈夫,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立奥怎么她几乎忍不住扑上去。 为了争得妳、我宁愿受伤,定邦的声音即时唤醒了她,她没有做出失态的事。为了保护妳,做为一个丈夫,我不惜用我最鄙视的武力! 薇亚好像听不懂定邦的话,又认不出他似的,她眼中射出的光芒是奇异的、是陌生的。她像在矛盾,又像极度茫然,她的灵魂似已不在身躯内。 薇亚,我们走!定邦跨过地上的立奥,拥住她。 走!她迷茫不知所措的。 离开这里,同时,我们去报警,请求保护!他理智的提议。 报警? !不,不能她吃惊的叫。她不能这样对待立奥,他们曾相爱过,何况,她怕立奥报复。 这次听我的,由我作主!他十分坚定的说:记住,妳要信赖妳的丈夫! 薇亚双手发抖,她想不到千依百顺的定邦会突然变得专制起来,但这专制却又这么有理,她甚至没有反对的余地。 走吧!我去开车子出来!定邦拥着她走向车房。 立奥仍然躺在那儿,眼睛却睁开了,他还在喘息,但那种冷冷的残酷神色又露出来。他努力撑持着想坐起来:可能伤得不轻,他办不到! 之颖默默的走近他,吃力的扶他起来。看他伤成那样,她心里好难过,眼圈儿红红的。可是她不敢说话,她不知道该帮谁,三个人中似乎都对,又都有错。 人呢?他们呢?他咆哮着。 回去了!之颖不敢直说。现在这种地步,她知道,她一丝儿忙也帮不上。 立奥狠狠抹一把脸上的血渍,硬挺着站起来,就在这个时候,定邦驾驶着薇亚那部NSU从车房出来,看得好清楚,薇亚木然苍白的坐在一边。 薇亚立奥狂喊一声。汽车绝尘而去。 立奥双目如血,全身骨头格格作响,他如钢枝般的手指抓牢了之颖,痛得她几乎叫起来。 扶我走出去,我的车在路口!他咬牙切齿的。 立奥,你的伤她毕竟是女孩子! 再多嘴我杀妳!立奥吼着,拖着之颖向前走。 之颖好担心,却也不敢再出声,立奥已失去理智,失去常性,他抓着她,他可能真会杀人。 路口有一部小型的跑车。难怪薇亚没注意,立奥一向只骑摩托车。立奥打开车门,一手推开了之颖。 妳走吧!没有妳的事了!他说。 立奥,我跟你去!之颖叫。 立奥不理,跑车马达怒吼,箭般的冲出去,朝着薇亚奶油色NSU消失的方向。之颖呆呆的站在路边,天!不会发生什么事吧?不会哦!但愿她能帮上一点忙,帮什么?帮她记起来,朝家中疾奔。她无能为力的事,可以到爱莲家打电话报警! 是啊!怎么老忘记警方呢?这是法治社会啊! 疯狂飞驶的立奥渐渐赶上了薇亚他们。定邦驶上阳明山的公路,他为什么傻得走这条路?他要回阳明山警局报案?或是在阳明山的旅馆里暂避?或是他明知立奥可能追来,他看准了立奥受伤不轻而另有居心? 定邦和薇亚都从反射镜中看见立奥,两人的反应却不很相同。薇亚又怕又急,定邦寒着一张脸,冷静如恒,他凭着什么有恃无恐呢?他明知立奥什么都做得出的。 NSU的马力远不如立奥的跑车,已经愈逼愈近了。薇亚沉不住气,惊慌颤抖的说:他追来了! 定邦不出声,沉稳的把紧驾驶盘,脚下的油门已踩到底。在这弯弯曲曲的山路上,看得令人心惊胆跳,随时都有冲出公路的危险。 整整追了大半程山路。定邦看见前面有一片山路上罕见的平地,可能是被当地人开垦做蕃薯田的。刚看见就已到了,他突如其来的一个又急又大的转弯,车轮滋滋作响,他和薇亚的车已冲进干旱的田里。 立奥的跑车速度比他们更快,等到发现他们的车已转弯,已︱冲而过。只听见一阵紧急刹车的刺耳声音,立刻,在又窄又斜的山路上,他转了回来,毫不犹豫的也冲进田里。他是想怎样?同归于尽? 澳洲生长的定邦竟然是个驾车好手,在那一大片高低不平的田里,他能一边驾着车子闪避,一边诱使着立奥迈向危险的边缘。好几次,立奥的车几乎撞着他们的,又好几次,立奥几乎冲下山。巨大的危险弥漫在他们四周,只要稍有不慎,只要略有差池,他们都会粉身碎骨。 薇亚吓得紧闭眼睛,抓紧车窗,她已混乱得有些不清楚,是定邦要置立奥于死地?或是立奥不肯放过他们?像外国电影里的惊险镜头一样,他们在以死相搏!她稍微睁开一丝眼缝,她越来越觉怀疑,定邦这么做是否有预谋的?他不只在逃、在闪,有机会他也会撞立奥,难道今晚不分死活不罢手? 定邦,我们快下山!她求他。 定邦皱皱眉,险些又被立奥撞上。他改变了方法,把汽车开远一点,不再兜圈子,捉迷藏似的。旁边有一个草堆,是个很好的避难所。他正想说什么,呜呜的警车声自远而近。他的脸上明显的有些失望,立奥没有死吗?他失望什么?他到底是怎样的人?他到底想做什么? 只是极短暂的一霎,警车更近了。他当机立断的说: 打开车门,跳下去!他指着那草堆。快! 薇亚无暇考虑,背后射来刺眼的灯光,立奥又追来了。定邦把车一转,大叫: 跳!薇亚推开车门,连跳带滚的躲在草堆后,谢谢天,借着汽车的掩饰,立奥没看见。但是,那样跳下来,薇亚的手、脚、肩膀都受了伤,她痛得直流泪或者为以死相搏的两个男孩子流泪?或者为那段爆炸的爱情、逃避的婚姻流泪?她自己也分不清。跳下车后,她已不再那么怕,她只觉得好失望,好后悔! 失望什么?后悔什么?当前的情势那容她细想?定邦换个方向,转一个大弯驶向草堆,薇亚只觉眼前一花,一个黑影扑来,她身体一缩,看清楚了是定邦那失望似乎更甚,她失望不是立奥? 天!她复杂,矛盾,又可怜的感情!若她希望是立奥,她这次婚姻犯了多大的错误? 她的奶油色NSU虽然没有人在上面,仍在往前冲,立奥怎么了?他没看见没有人吗?两部汽车相撞,碰的一声惊天动地巨响,立奥车窗的玻璃碎了,NSU竟熊熊燃烧起来。火光中,立奥呆痴的坐在他的跑车上,满脸是血,披头散发,不住的喘气,不停的流汗是汗?或是泪?看不清楚,只是,他眼中原有的燃烧的火焰黯了,熄了。他的生命火花已燃尽。 立奥!躲在草堆后的薇亚尖声嘶叫起来。立奥不知道危险吗?他的车在一堆燃烧物旁边,他也会燃烧,他不会不明白,他怎么了? 定邦及时按住了欲冲出去的薇亚,他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令人好心寒,原来他深沉得很! 两部警车到了,四个军装警员跳下来,有两个拔出枪戒备,另两个冲上去,把立奥从车里拖出来,只差一分钟,立奥的跑车轰的一声爆炸了。 薇亚趴在草堆里,全身软得没有半丝力量,惊吓早已使她忘记流泪,立奥被救出来已使她透支完身上最后的精力,她觉得自己快死了!不,是该死!这一连串的事,不是全由她一手造成的? 定邦先站起来,招呼了警员他们躲着,又有女孩子,何况他的车先燃烧,自然是被迫逼的被害者。他用力扶起了脸无人色的薇亚,半抱半拖着她走出去。 一边的立奥已被像犯人般的对待。誓员令他双手高举,爬在警车上搜身。他身上有一把锋利的弹簧刀,还有一柄令人大吃一惊的手枪。噢!立奥,有了这些东西,他还有什么可说的?何况他全身太保打扮,比起斯文高贵的定邦怎可同日而语?警员已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 只是,从来不把警员放在眼中、桀骜不驯的立奥,这次沉默得很,顺服得很,连一丝儿反抗都没有。 请问发生了什么事?一位警员问。 他威胁我太太,我们预备去报案,他追来了!定邦指着立奥,哦!他没有凭良心,是吗?他想撞我们下山,我们跳车下来,你们就赶来了! 警员点点头,看一眼美丽的施薇亚,这情形不仅可能,并且符合现场情形。 我们现在带疑犯去医院,然后回警局,警员说:你们是当事者,希望一起去! 我们一定要去!定邦说得好严肃,好有正义感。这是法治的地方,我第一次回国,我不希望留下坏印象!同时,我们请求保护! 警员又点点头,原来是华侨,与国家名誉有关,发生了这样的事,可怠慢不得! 定邦扶着薇亚走向另一部警车,经过立奥身边时,她站住了,定邦怎么用力她也不肯移动。 立奥仍呆痴的站在车边,碎玻璃使他身上、脸上伤口好多,每一处都在流血,他却浑然不觉。眼中那呆滞、茫然的光芒也使人心痛。薇亚忍不住哭起来,是她害了他,她一辈子难辞其咎。 立奥,我我薇亚泣不成声。我好抱歉,是我对不起妳! 立奥呆呆的抬起头,看她一眼,那眼中的陌生令人不自禁的退缩。 妳是谁?他问。声音嘶哑。 我是薇亚。天!他怎么了?他认不出她了吗?他怎么变成这样? 薇亚?薇亚,薇亚他喃喃地重复念着。妳不是薇亚,薇亚已经死了,是我撞死的,妳不是薇亚! 薇亚机伶伶的打个寒噤,立奥的神经错乱了吗?她不是活生生的站在这儿?怎么说死了? 妳是葛莉丝?妳是冰冰?立奥又说。是一种空洞又平板的声音。无论妳是谁,妳不会是薇亚,薇亚已经死了,我亲手杀了她!小姐,妳很美丽,可是妳远不如薇亚,世界上没有人比得上薇亚,她那么美,那么好,她爱我! 薇亚双手紧紧的掩住脸,泪水从指缝里不停渗出来。她难过,她后悔,她痛苦,她自责,现在她已清清楚楚的明白,她错了,她一直是爱着立奥的! 我亲手杀死了薇亚,立奥满是血的脸上露出一丝凄凉的微笑。我亲手杀她,就没有别人能得到她,她是我的,永远是我的了! 立奥,我是薇亚薇亚哭喊着。我没有死,我是薇亚! 扯谎!立奥竟发起怒来。我自己撞了她的车,我亲眼看见她烧死,妳凭什么骗我?妳滚! 立奥薇亚吓得倒退一步。 救熄了汽车火焰的警员都回来,他们没听见前面的一段话,推着立奥上车。 妳相信我,小姐!立奥回过头说:薇亚真的死了,是我亲手杀死的! 定邦扳转薇亚,抱着她上另一部警车,他脸色那么坏、那么严,他已发现了薇亚的心?薇亚的爱?是吗? 两部警车离开现场朝山下驶去。薇亚的脸儿,始终埋在手心中,不再哭泣,也不再说话,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定邦也不出声,他那模样也有些儿后悔,他后悔如此对待立奥?抑或后悔娶了个没有感情的妻子? 警车到山下,到达最近的一个警局停下。立奥被送去医院接受治疗,看着他呆痴的模样逐渐远去,薇亚突然抬起头,木然的说: 施薇亚已经死了,我是谁? 怎样的有情人?天! 这件事整整热闹了一星期,直到立奥被确定神经失常,送进北投一间精神病疗养院,才平息了下来。 三个主角都是出自名门,立奥的父亲更是显贵,报纸上很保留的报导了事实,却也没有加上什么评语,和平日一些加油加酱的桃色新闻,不可同日而语。 事情一发生,立奥的父母立刻避开了,声称出国旅行,没有露面。薇亚的父母是隐居的人,记性好的记者们没忘记十年前的往事,也更清楚不久前的招待会,他们都同情廷凯夫妇两代的不幸,很仁慈的放过他们,没去打扰。定邦和薇亚却不知所踪,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们去了那里!剩下一个呆痴的立奥,当然只能大事化小,报纸也不提了。 虽然如此,但当事者本身和一些关心的朋友,却不可能这么容易忘怀,毕竟是一出出悲剧,毕竟有人受伤,有人受创。 其实,薇亚仍然躲在小径尽头的别墅中,定邦却搬到朋友家里去暂住。很明显的,这对新婚才十天的夫妇之间,已有了不可弥补的裂痕。其中受打击较大的,不是定邦,而是薇亚! 遭此巨变的薇亚,整个人都改变了。她不再神采飞扬,不再活泼热情,那显得有些野气的眸子,变得好沉,好暗,一点生气都没有。她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里,不见人,不说话,甚至不肯进食,她不肯原谅自己! 施家除了静文之外,每个人都知道这件事,他们不知如何安慰这被宠惯了的女孩子,甚至廷凯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沉默、寂静的施家别墅,更变得死气沉沉。 当时廷凯曾不赞成定邦搬出去,小夫妻在一起,尤其在心情最坏时,可以互相安慰一下。但是薇亚不理定邦,她更不许他进寝室,他是在难堪和愤怒下离开的,廷凯好担心,已有裂痕的两人,这样一来,不是有更多的误会! 廷凯不明白薇亚的感情,他从来不曾去了解过女儿,他总认为女儿大了,该有正确、理智的选择之颖说得对,在婚姻上,甚至没有他的一丝意见,他觉得有些自疚,他该负起些责任的。 廷凯接了个电话,朝薇亚寝室走去他走得真好,完全不像一个瞎子,只是,被人工弄松的地板发出吱吱的声音,很刺耳。 薇亚,是我!他敲敲门。 屋里一片沉默,似乎里面根本没有人。 薇亚,我有重要的事情!廷凯再说。声音严肃而带慈祥。他爱这唯一的女儿,可惜他总在忙自己的事,无暇去表达那份爱,那份关切。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门开了。薇亚苍白而憔悴的站在那儿,她穿着睡衣,眼睛红肿,似乎刚哭过。 定邦来过电话,说他立刻来,廷凯心中难受,又不知该怎么讲才不触及女儿的伤痕。妳去澳洲的手续办好了! 薇亚不响,好像根本没听见他在说什么。 孩子,妳不能永远把自己困在屋子里!廷凯说:外面阳光很好,妳不知道吗? 我知道!薇亚总算开口了。声音却空洞得可怕。在美好的阳光下,我却做错了事! 薇亚,这件事不能全怪妳廷凯说。 全是我一手造成的,我否认不了!薇亚的眼圈又红了。我等于做了一次刽子手! 什么话?想杀死你们的是李立奥,妳怎么会是刽子手?廷凯摇头。 你不明白,爸爸!薇亚说得好苦涩。立奥是我逼疯的,他并不真正想杀我,我知道!他那个刚烈的个性,他因为我结婚而解不开心中的结,更不能使感情平衡,他这么做只是发泄自己! 我不懂,孩子!廷凯说。他真的糊涂了,立奥明明想撞死她和定邦,怎么说是对付自己? 你不懂,因为你不是我!薇亚黯然摇头。像我也不能懂你和妈妈的事一样! 那怎么同?我和静文之间是爱,是感情廷凯停下来,若有所悟。 可是我爱立奥,立奥爱我,爸爸!薇亚勇敢的说了。 廷凯呆怔的站在那儿,怎样纠缠复杂的事?她爱立奥,却嫁了定邦,哎!怎能这么糊涂? 薇亚廷凯的声音有些不稳定。定邦就要来,妳预备怎么对他说? 我说实话!薇亚肯定的。 廷凯摸索着坐在门边一张沙发上,他的脸色变得好怪异,好难懂。 若是这样会更遗憾!他说。 已经是无法挽回的遗憾!薇亚说。 孩子,就算爱立奥已经神经失常,妳该懂得怎么保护自己!廷凯含有深意的。 薇亚懂得父亲的意思,那个父亲不替子女着想呢?可是这件事,她不能再自私的保护自己,她已决定。她的错误已太多、太大,她不能再错下去! 我是在保护自己,薇亚说得很奇怪。我若隐瞒,将会有更大的伤害。 廷凯考虑一下,这个时候才由他出主意,是不是太晚了?就像办一件案子,不是一开始就由他做辩护律师,从中间插入的,怎能打赢官司? 妳自己决定!他说。有些无可奈何。不过多考虑清楚。 站起来,慢慢的走回书房。 薇亚没有再关上房门,不需要再关了。这几天来,她已经想得好清楚,人一生中只能错一次,一错再错,这人就只有万劫不复了!定邦,不是外表所见的那么一个男孩子,他也有阴沉的一面,冷酷的一面,他们之间太缺乏了解,这样的婚姻比儿戏更可怕。定邦不笨,从那天他脸上的神色知道,他已看穿了她的心,他已明知她不爱他,他已明知她仍爱立奥,这样再勉强维持这份婚姻,是否有幸福可言?以她的脾气,她自己也不敢担保能容忍他到几时容忍他突然的改变和霸道! 她并没有想到以后的事立奥已变成那样,还有以后可言?她只知道一点,她不能随定邦回澳洲! 她接受的美国式教育使她思想新颖而勇敢,她绝不像其他中国女孩子,总屈服既成的事实,勉强自己接受痛苦。她已经痛苦过,她不要痛苦永远跟着她,她要像割毒瘤似的把痛苦割除! 虽然她是勇敢的时代女孩,可是她也记得一句古老话,但真有道理,那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是吧! 她把自己固定在客厅的沙发上。她呆呆的想,人真是不可以貌相,像立奥,冷酷、骄傲、横蛮、专制又暴躁,他却是个至情至性的人,他的爱竟能那么深,那么浓,那么固执,不惜牺牲生命。像定邦,外表斯文,高贵,文质彬彬,千依百顺,那阴冷的一面却令人心寒。 她刚才说立奥那么做只为对付自己,廷凯没有问下去,真的!她几乎完全明白,立奥并不想致她于死,立奥只是要在精神上杀死她,精神上!立奥那样的年轻人,竟是精神的追求者,除她以外,谁会了解? 立奥已在精神病院,他以后会怎样?他才二十二岁,他哦!她真不能原谅自己,全是她的错! 爱,为什么要怕呢?爱里岂有惧怕?她的爱是种什么爱?她觉得自己卑贱又该死! 她竟不懂爱!可怜的薇亚! 她就那么僵硬的、一丝不动的坐着,对自己毫无妥协的味道。果然,不一会儿,阿保陪着定邦进来。 她默默的看他一眼。外表上,他没有什么显著的改变,所不同的,是她已经看见他所隐藏的另一面。他用一种很小心、很体贴、很谅解的微笑走近她。 薇亚,他转头看着阿保离去。手续已经办好了,我们随时可以离开这儿! 薇亚不出声,依然静静的望住他。她的眼光冰冷,死寂,绝然不同于以往的热情,活泼。 妳有什么意见?说出来吧!我听妳的!他说。 你真听我的?薇亚反问,声音奇特。 定邦呆怔一下,他立刻明白她指的是什么,他心细如发,反应特别敏捷。 那天的事我逼不得已,他解释得十分合理。我们只有一条路走,就是令他无法再麻烦妳。 是你,不是我们!她认真的。 我们是夫妻,是一体的,不是吗?他没有露出不满的神色,连眉毛都不皱一下。 曾经是,但那晚,你分明当我是工具,一件逼得立奥自取灭亡的工具!薇亚说。 薇亚,妳的误会这么深,他叫起来。若以前,会认为他真诚,现在看来,他分明在夸张。 天地良心,我只为保护妳,我能发誓! 定邦,我相信我亲眼见到的、亲身经历的,她摇摇头。你若保护我,为什么带我上阳明山?我们该去最近的士林警局,你是早计划好一切的! 定邦不出声,脸色也没变化,他实在比想像的更深沉,唉!相信外表,多么不可靠的一件事! 我并不知道李立奥会来,怎能早计划?他反驳。 狼狗独自回去好久你才出来,不是吗?薇亚是想通了,这几天里,她考虑过每一个痛苦的细节。 妳想证明什么?薇亚!他终于皱起眉心,他无法忍受薇亚像审讯犯人似的口吻。 我只想知道你真正的性格!她冷漠的。 为什么这样?妳怀疑我对妳的爱?他说。 不是,她漠然摇头。我探测自己对你的了解! 什么意思?他睁大眼睛。我离开的这几天,妳到底做了些什么?妳变得可怕! 我只是在想,想我自己的错处!她说。 薇亚,妳在自责吗?他握住了她的手,她僵硬的动也不动,似乎没有感觉。妳不会做错什么,全是李立奥不好,妳有权不爱他,有权跟我结婚,是那个野蛮、残酷的家伙吓坏了妳! 我自责,证明我这个人还有良知,薇亚叹口气。定邦,你竟完全不认为自己有错? 我有错?定邦不屑的笑起来这笑容倒出自真心。我错了什么?我只是个被伤害、被逼迫的人,我爱妳难道是错?薇亚,妳說! 没有人能指责你错,除了你自己的良心,她说得凛然。从开始到现在,你始终表现出是弱者,事实上,你引诱立奥去伤害你,你故意不反抗! 薇亚他叫。难堪了,薇亚说中了他的心事? 那天晚上,你能把立奥打倒,能令他没有还手之力,那么,第一次呢?你是故意不还手的?薇亚咄咄逼人,声音都抖起来,她觉得自己不可原谅,定邦却卑鄙! 我完全没有防备!他有些窘迫。 只有我才相信!她摇头。只有我才那么傻,我相信了你的外表! 公平点,薇亚,他有些沉不住气。无论我做了什么,甚至引诱李立奥犯法、死亡,但妳不能否认我对妳的爱,不为爱妳,不为得到妳,我何必做这一切? 为了爱,为了得到,不惜伤人?不惜任何手段?薇亚激动起来,她证实了心中所想,她受不了。你一点不以为这种爱太自私?太残忍? 残忍的不是我,是想置我们于死地的李立奥!他真的沉不住气了。 你比我明白,立奥不会置我们于死地,她凄然摇头。他只是带我走,是你造成那可怕的场面! 定邦的脸由红变青,愈来愈阴沉了,就像飞车的那天晚上一样,眼光冷酷。 妳說这些,想怎样?他冷冷的说:证明我有罪?或是让妳的良心平安些? 薇亚眼中光芒一闪,他这句冷酷的话让妳良心平安一点,终于露出了真面目,他或许喜欢她、爱她,但他是个冷酷而自私的人,他所做的一切,只为得到,只为占有,只为目的! 都不是,定邦,她反而平静下来。我只想弄明白你是怎样的人! 明白了吗?他说。 明白了!她点点头。完全明白了! 明白了又怎么样?他反问。妳是我太太,妳终究要随我回澳洲,不是吗? 妳这样认为?她不动声色。她心中十分懊恼、后悔、气愤,她怎能如此草率的选择了他? 薇亚,其实我老早知道一切,他又放软了声音。妳和李立奥仍有感情,有一个我不明白的原因使妳伯他、逃避他,妳答应跟我结婚,并不因为爱我! 薇亚不出声,当然是难堪的。一个男孩子明知女孩子不爱他还肯娶她,为什么? 但是我爱妳,这就够了,他仿佛十分宽大似的说:我的爱能宽容妳,我不计较妳的以往,甚至于妳仍在爱别人,妳该感到满意才对! 更该感激你一辈子,是吗?薇亚的目光如刀。 不用感谢,至少别使我难堪!他说。 薇亚飘忽的笑一笑,怎么难堪?不跟他回澳洲?揭开他真实的一面?他知道吗?他曾令她心寒! 我很抱歉,薇亚说:我不知道什么事会令你难堪,但是,我不会跟你回澳洲! 薇亚,妳要理智的考虑一下!他低声说,很严肃。 经过这一次事情,我清楚知道,我爱立奥,她说得绝对理智。跟你回去,我们双方痛苦! 妳愛他也医不好他!他皱起眉头。 我知道!她点点头。我并不是想跟他再在一起,即使他能痊愈,也未必原谅我,我这么做只为自己! 薇亚 我知道自己的脾气,我不能忍受真正的那个你!她说:一个女孩有一次悲剧已经够惨,我不要有第二次! 我们不会有第二次!他说得好肯定。 我不去!她更肯定,简直无法转寰的。无论怎么说,我绝不去! 别忘了妳是我的太太!他变了脸色。 爸爸是最出名的大律师,他会帮我!薇亚倔强的。 律师无权拆散别人家庭!他的脸色发青。他本有十分脂粉气的外表,现在看来却阴森得可怕。 你明知我爱立奥仍要我去?她说:你要折磨我?或是令我自责一世?我不明白! 因为妳是我妻子,妳必须跟我走!他阴冷的。 这么说,你只是不肯放过我?薇亚挺一挺背脊。你只是想报复一个不爱你的妻子?事实上,正如你所说,你早知一切,你不能怪我! 无论如何,妳一定得跟我回去!他咬咬牙,额上青筋隐现。否则妳会后悔! 我才二十岁,令我后悔的事已经太多,多一次后悔,并没有什么不同!薇亚说:你走吧! 妳真不去?定邦凝望住她。那目光冷得没有一丝感情,他刚才还说爱,他这男孩! 不走!她望住他,好坚定。 我们之间的婚姻呢?他再问。 由它去吧!薇亚毫不在意。若你愿意,可以要求离婚,我没有任何条件! 若妳已有我的孩子呢?他又问。真像市场上问价钱一样。 我会拿掉!她冷然的。这样的孩子,会是我一辈子的痛苦,他会提醒我的错误! 他冷冷的笑起来,笑得好阴森。 妳不曾认清我,我又何曾认清妳呢?他说:妳虽美,我相信还能找到比妳更美的女孩,我会让我的律师寄离婚书来,妳等着签字吧! 薇亚不出声,僵硬的身体却软下去,她缓缓靠在沙发上,她有解脱的感觉,完全的解脱。两星期的婚姻不能说儿戏,只能说是梦,这个梦终于醒了。 还有一件事,当初妳肯答应婚事,没有一丝感情?定邦站在门口问。 你不需要知道,对你没有用处!她说。 定邦再看她一眼,的确是个很美的女孩,只是唉!勉强的婚姻,十四天已经够长了!他大步走出去,得失往往在一念之间,他想。那晚若不是他引诱立奥上阳明山,不发生那可怕的场面,薇亚到今天仍是他的,他们会好好的回澳洲,会相安无事的过一辈子,她也永远不会亲口说出来。她不爱他,他也会假装不知道! 发生了那样的事,是天意吧!他用尽一切方法、手段得到的薇亚,会不顾一切绝然离去,他开始怀疑自己,感情,或者真是不能用方法和手段去争取的? 他很失望,非常失望!失去薇亚不是最重要的,而是他发现,自己并不是想像中那么好,那么完美,那么善良的人。他私心太重,报复欲又强,哎!他的确那么想过,要置立奥于死地! 他背上有些发凉,他现在已有些不安,立奥变成呆痴的模样他不会忘,若立奥真死了,他虽无罪,他的良心可安?他快步走出施家别墅,不敢再想下去。 能知错的人,能反省的人就不算太坏,是吧! 他看见那个好心的女孩之颖坐在草地上看书,阳光晒在她头上、脸上、身上,幻成一片奇异的光影。她显得那么安详,那么淡泊,那么平和,多看她一眼,动荡的心灵就会平静下来,她有一股奇异的平凡吸引力,他不由自主的走向她。 他的黑影遮住了她书本上的阳光,她抬起头来。 嗨!潘定邦!她淡淡的、愉快的招呼。她不像别人,看了报上他们的消息而大惊小怪。 我想请教妳一个问题,妳不快乐过吗?他问得好唐突。 有!她点点头。当别人欺骗我,当我应付不了自己良心时,我就不快乐! 我和薇亚的婚姻结束了,我下午搭飞机回澳洲!他转开话题。 你能当机立断,你会找到快乐和幸福,之颖绝不惊奇,仿佛早知结果似的。你们并不适合! 妳看来一点也不惊奇!他说。 你看不出吗?施薇亚始终爱立奥!她淡淡的笑。她选择你,倒使我为你们担心了一阵子! 现在妳可以安心了,是吧!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他个性如此,无法洒脱起来。 潘定邦,其实是我看错了你,那天你敢打立奥,男子汉得很!之颖说得好稚气。 定邦不置可否,心中却惭愧,是男子汉吗?这一阵子,他总是在耍手段,几乎耍掉立奥的命!哎!说什么男子汉呢?小人罢了! 我走了,以后很难有机会再見妳,祝妳幸福!定邦这次说得真心,脸上的阴森在阳光下也消失了。有空去看看薇亚! 再见!之颖伸手和他握一握,看着他远去。 她再无心看书,干脆懒洋洋的躺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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