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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午夜吉他 嚴沁 24466 2023-02-04
从木栅到台北的公路局汽车上,连粗心大意的之颖也发觉气氛不对。韦皓今天的神情好奇怪,闷声不响,沉着一张脸,谁得罪了他? 十多年的交往,韦皓从来没有这种情形,顶多发发脾气,吵几声,事过境迁也就算了。像今天连续发生这么久闷气的情形,真是绝无仅有。 你怎么了?韦皓!坐在汽车最后排,之颖问。 没什么!韦皓粗声粗气的。谁会相信? 没什么的话就别这副怪样子,之颖忍住笑,你以为自己只有十岁? 韦皓不出声,也不动,依然那么铁青着脸。 如果你不肯告诉我为什么,我可不陪你生闷气,之颖坦率地说,我情愿回家睡觉! 妳当然喜欢回家啦!他总算逼出一句话,脸色却更加难看了。 怎么?回家也不对?我看你吃错了药!之颖没好气。她最怕人当面顶她。

我当然吃错了药,韦皓冷哼一声,这家伙怎么完全变了,我错得连眼睛都看不清人!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之颖睁大了眼睛,我看你在发神经! 韦皓把脸转向窗外,一副赌气的模样。 之颖也把脸转向一边。她自问没有做错什么,韦皓这样对待她若不道歉,她永不原谅他。 汽车摇摇摆摆直驶台北,拥挤的车中全是政大下课的学生,谁也不会发现他们的争执。到了台北车站,之颖随着韦皓下车,才一阵功夫,她已把刚才的气恼抛在脑后。谁高兴去记住那些烦人的事呢? 韦皓,到我家去吗?她兴致好高,我们去爬院子后面的小山,好吗? 我不去!这活泼的男孩脸色未见好转,为什么不叫他陪妳? 他?谁?之颖呆了一下。 问妳自己!他恼怒得涨红了脸。

问我自己?之颖的脸也涨红了,是被冤枉的气恼,发你的鬼疯,谁知道你在说什么? 别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我冤枉了妳?韦皓忍不住叫起来。他们俩都是这样的,火起来时那管四周有多少人,吵了再说: 当然冤枉我,她叫,眼睛都红了,那个烂舌头的坏蛋说了什么谣言! 别乱骂,去问妳的好朋友!他已忘了爱莲的警告。 好朋友?文爱莲?她几乎不能置信,她对妳說了些什么? 也没什么!韦皓呆一下,声音低下来,她说昨天晚上有个男孩子陪妳弹吉他,唱歌,还一起去施家! 你就以为是我男朋友了?她双手叉起腰,气焰一下子涨得好高,见你的大头鬼,那是医生,是心理专家,去帮助玫瑰的! 真的?他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 没想到你这么小气,更没想到爱莲这么多管闲事,她得理不饶人,你们两个真是天生一对!

我和爱莲?韦皓傻傻的笑了,一早晨的气恼完全消散,那么妳呢? 绝不忌妒!她拍拍胸口,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当有一天你真的爱上另外的女孩子时,我一定嘿!衷心的祝福! 是妳度量大?或者是根本不在乎我?韦皓乐了,心里再无烦恼、牵挂,开什么样的玩笑都无所谓。 都不是!我不愿意抓住一个不再爱我的男孩,天下最不能勉强的就是这件事!她坦白地说。 说得令我惭愧,我刚才的忌妒变成莫名其妙了!他摸摸头发,下次不听爱莲的! 文爱莲那个人我最了解,担保她没有恶意!她说。 之颖,我没妳那么好的脑子,若想追上妳的成绩,我只好加油苦读。韦皓说,我从今天开始,发誓不再抄妳的习题,我要回家做功课! 之颖歪着头,看了他半晌,拍拍手,扶起脚踏车。

很好,回家的理由充足。她潇洒地跳上车,挥挥手,明天见!我会找玫瑰去捉蝴蝶! 韦皓看着之颖远去的背影慢慢消失在人群中,才转回头,走向零南车站。他说的是真话,他发誓不再抄之颖的习题,他也是个高傲的男孩子,怎能忍受永远屈居下风?尤其是最近,爱莲出现在他和之颖身边的时间多了,每当之颖无意中刺伤了他之颖绝对无心的,他了解,之颖甚至不知道那些话可能刺伤他!爱莲总露出那种似同情,似怜惜,似不平,又似气愤的眼光。 说实话,他受不了爱莲那种眼光!爱莲真是个奇怪的女孩子,他想。她似乎总是帮着他,向着他,他们认识了一年多,她似乎永远默默地守在一边。她的眼光那么安静,那么柔和,她的笑容那么斯文,那么羞涩。他能常常感觉得出她在注视他,当他把视线转向她时,她又那么震惊地逃开了。她和之颖是好朋友,可是她们竟是那样的不同,她们像地球上的两个极端,自然,她们令韦皓的感受也绝不同。

之颖,青梅竹马的伴侣,他们一直那么合得来,像自然融汇的两股溪水。也许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之颖从不令他有什么特别感受。爱莲呢?每当她那样看韦皓,他觉得紧张,觉得心颤,觉得莫名其妙的喜悦。这是什么?不是喜欢,不是爱吧?他喜欢的,爱的是之颖,那朗爽,快乐,特别聪明,又特别爱管闲事的之颖! 零南车站的站牌下有个微笑的浅蓝色影子,很脸熟,很 哎!怎么会是爱莲?她不可能站在这儿,她的家就在学校附近,她是他看花了眼吧? 爱莲!他下意识地叫着,掩不住那份涌上来的喜悦。 我有一点事,爱莲脸上浮起红晕,到台北来买几本书! 韦皓心中奇怪,买几本书为什么站在此地? 我还有几句话想解释,爱莲舔舔唇,那淡淡的笑容十分引人,我在等你!

等我?韦皓控制不住心花怒放,什么事?其实,妳可以打电话找我的! 反正已经到了台北,我知道你们这个时候放学,她斯斯文文的,我也刚来! 韦皓下意识地回头望望,之颖早已不见踪影。不知为什么,他有些作贼心虚的感觉。为什么心虚?他可说不出来。 哎那边有家冰店,我们坐下来谈吧!他说。全身都拘束,这个新奇的感觉,和之颖在一起就不会这样。 爱莲没有反对,跟着他走过去。 是那种门大大的开着,光线从四面八方涌入,毫无情调可言的冰店。小小的圆台可以坐四个人,肥胖的老板娘坐在高高的柜台上,几个不穿制服的女侍穿梭其中。 吃什么?韦皓看爱莲。这个女孩美得细致,美得古典,耐人寻味。 布丁!爱莲低垂着眼帘,浅浅的红晕依然在脸上闪动,嘴角隐约的笑意看来是欣悦的。

两客布丁!韦皓吩咐女侍。 就这么对坐着,他们之间有一阵短暂的沉默。似乎是,他们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妳說有一点事要解释?他问。在她面前,他能十分自尊,自信,这是种令男孩子满足的情绪。 昨天晚上我不该打电话给你,她依旧垂着眼帘,我并不想挑拨和破坏你们! 没有人这么认为,他认真地说,我了解妳是在帮我,之颖也說妳绝无恶意! 之颖她知道了?她抬起眼帘,好吃惊,我真的不是要破坏,我 放心,爱莲,他的手自然地盖住她放在台上的手,我们都是好朋友,我们了解! 她的脸蓦然红了,她没想到韦皓会那样对她。她窃喜,她兴奋,她没有收回被压住的手。 哎韦皓反而不好意思了,他在做什么?他的动作简直完全没经过大脑,他只是那么自然的就做了,他怎么可以那样对待害羞的爱莲?不过看来爱莲并没有生气,他放心一些,妳是之颖最好的朋友,当然也是我最好的朋友。他胡乱地说。

没有之颖,我们不能成为朋友?害羞的女孩也提出大胆的问题。 不当然是朋友!他呆怔一下,爱莲这么说是暗示什么?他心中一下子乱得︱塌糊涂,那些乱线却被一层喜悦、一层甜蜜的感觉所包围,当然是朋友! 爱莲的视线从睫毛缝中透出来,那盈盈的流转的眼波,使韦皓心中的乱变成一股热,一股从未有过的热!他有个感觉,即使叫他为爱莲赴汤蹈火,他也万死不辞。 我们是朋友!他再说。他又握住了她的手和刚才那次完全不同的! 爱莲眨一眨眼,一层水雾使她眼光更晶莹透剔。她嘴唇动一动,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她外表看来依然那么平静,她的心却在燃烧! 他们就那么互相凝眸相望一阵。那阵燃烧的火焰过去之后,他们冷却下来。他放开她的手,竟也说不出话。

他不想背叛之颖,完全不想,他不是那种见异思迁的男孩子。他和之颖已经十多年,他不能放下那段感情,但是爱莲他矛盾了,好矛盾! 他难堪地发觉,他竟也喜欢了爱莲,而那种喜欢和对之颖的完全不同。 女侍送来布丁,缓和了他们之间的难堪与异样情绪。他们低下头来吃布丁,吃得很慢,很难下咽似的。一个小小的布丁吃了老半天,韦皓依然想不出一句适当的话来说。他有些气自己,怎么这样呢?他生平最看不起朝三暮四的人,自己竟有此嫌呢? 爱莲,我很抱歉,活泼开朗的男孩子也期艾起来,如果我冒犯妳的话! 没有冒犯,是我不好!她不敢抬头。她心中也矛盾,也难堪。她喜欢韦皓,之颖却是她最好的朋友,叫她怎样呢?她是那么害羞,那么文静的一个女孩,她却不惜采取主动,采取暗示唉!她若不这么做,她会爆炸!她是那么喜欢韦皓,喜欢他的优点,也喜欢他的缺点。她总是想,韦皓若是她的男朋友,她绝不会像之颖那么对待他。她会温柔的,体贴的,用所有的爱心想也没有用,韦皓怎么会属于她呢?她只是做梦!

刚才韦皓对她似乎也有情,只是那么一刹那,他又变了。她永远忘不了韦皓温暖的手压住她的一刹那,她像掌握了全世界!韦皓放开了她,好像很懊悔,唉!韦皓是之颖的,她来等他,分明是自扰扰人。 走吧!韦皓放下十块钱。 他们默默地走出冰店,默默地走到公路局车站。韦皓替爱莲买了一张往天母的车票,就默默地陪着她等车。他们那样站在一起实在很像情侣,他高大、英俊,她柔美、细致。谁说他们不是一对呢?周围许多乘客不都在悄悄的在注视他们吗? 等了将近十分钟,多难挨的十分钟啊!班车终于倒退着进了站,一些等待着的乘客开始上车。 韦皓,我是不是做错了?我是不是很糟?爱莲看着他,急切地问。 我不知道对与错。他回答得更困难。他能背叛之颖?他们刚才误会冰释,和好如初,他刚刚才说过不再听爱莲的,怎会想到事情一下子变成这样?世界都变了色!我也不知道怎么答覆妳。他老实说。 我知道我不该来,她喃喃自语,眼中隐有水雾,是我自己把梦敲碎,把希望打破! 爱莲他的心扭成一团。天!要他怎么做?那么害羞的爱莲能讲出这种话,表示她在喜欢自己,很喜欢,他该怎么做! 我不能为难自己,更没有资格为难你!爱莲摔一摔头突然坚强起来,我回去了! 爱莲他情急地抓住她的手臂,他只知道不能放她就这么走,但是,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事情不是妳想的那样,我 爱莲站住不再移动,整张小脸上的光辉,可以照亮全世界。这是爱情,害羞的女孩子也有了爱情,只是那样难堪而复杂,她无法理出一个头绪。她把盼望的眸子仰望在他脸上,这个高大的男孩能帮助她,能支持她,能了解她,她完全相信! 是怎样?她轻轻地问,那声音像暮鼓晨钟,敲醒了他沉睡的爱情沉睡的爱情?怎么说?他和之颖呢? 爱莲他好难堪,怎么说得出口呢?爱莲明知他仍是之颖的男朋友,爱莲明知他和之颖依然很好,哎爱莲那神色,使他全身都像在燃烧。 告诉我,是怎样?她热烈地问,你知道,你的话能使我恢复自尊心。最近,我总是觉得自己好荒谬、好卑鄙。我这个人简直糟透了。可是我没办法,真的,没有人能了解我的感觉,谁想做对不住朋友的事? 韦皓深深地吸一口气,一种英雄气概的情绪充满了全身。深深自责的爱莲看来楚楚可怜,他不是铁石心肠,何况他也在喜欢爱莲,在这短暂的一瞬间,他有了决定。即使有苦难,有悲伤,有折磨,别只压迫爱莲,让他们一同承受吧! 很奇怪的,在他有了这决定后,之颖的影子并不缠扰他,而且渐渐淡去,他心中的矛盾也一下子消失。他清清楚楚地感觉到,爱莲对他远比之颖重要,这是怎么回事? 感情的事竟如此不可思议,在这之前,他从没想过会放弃之颖他放弃之颖了吧? 跟我来,让我慢慢告诉妳!他开朗地说。 他那么轻松、那么愉快地拥住了爱莲哎!他做梦也想不到会有这一天,爱莲是之颖的朋友啊!之颖会难过?会痛苦?不,不,当然不,之颖才说过会祝福他的,他真的爱上了另一个女孩? 他和爱莲的感情不是突发的,他们一定很久了,之颖给了他们那么多在一起的机会,不是吗?只是他傻,他糊涂,他没发觉而已! 他带她走进火车站旁不远的青龙。他第一次来,他早听过许多同学说起,很日本派的字眼纯吃茶。他们走上灯光黯淡的二楼。他心里一直盼望着有一天能带之颖来坐坐,想不到却是爱莲,天下的事情真奇妙得很。 很多对情侣相依地坐着,昏暗中互相看不见对方的难为情。女侍带他们坐定在一个卡位上,先收钱,再送来两杯果汁,行动快得出奇,是不想打扰客人吧! 古典音乐倒很优美,看真了,有些情侣的动作却令人脸红。韦皓和爱莲都好吃惊,怎么是这样的呢?同学不是说很高尚的吗? 哎我不知道是这样的。韦皓低声解释,我以为是聊天,听音乐的地方! 不必管别人,我们可以聊天。听音乐!她细声说。 他点点头,自己正派不就高尚了,是不是? 你说要慢慢告诉我?她看他一眼。暗暗的灯光下,她特别美,美得有些神秘。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韦皓看着指尖,刚才妳要走的时候,我心里只有一个意念,是抓住妳,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者我太蠢! 你想到之颖吗?她悄声问,虽然声音那么低,却有太多的喜悦。 没有!他坦白,我从来不说假话,那个时候,我没有想到她! 韦皓,我不是要求你怜悯我!她庄严地说。 我没想过这两个字,他认真地摇摇头,爱莲,刚才我只感觉到妳对我比之颖对我更重要! 她没出声,过了好久,好久,才长长地透一口气。 韦皓,我有偷窃的感觉!她满足地靠在椅背上。 勇敢的偷窃!他说。他很想握住她的手,在这种地方,他不敢,他怕冒犯了她,妳使我们两个,不,该说三个人都不会走上一条错误的道路! 你和之颖在一起十几年了!她轻轻说。 我们像最亲爱的兄弟姐妹,他说,不是遁词,不是逃避责任,不是找借口,是真话!之颖和我从来都没有我对妳的这种感情! 我不明白!她嘴角露出浅浅的甜笑。 对妳,是狂热的,是燃烧的,他稚气地望住她,对之颖是淡淡的,是自然的,是习惯的! 如果今天我不来,你会仍然和之颖!她说。 是的,他点点头,我会和她在一起,直到有一天或者一个女孩来告诉我:韦皓,你错了,我才会醒悟! 若没有人来告诉你错了呢?你会和之颖 不会!上帝不会容许这样的事发生!他好肯定。 但是你和我她娇羞地说不下去。 妳点燃了我心里感情的伏线,他半开玩笑,他稚气得这种事也不正经,虽然他已知道喜欢的是爱莲,那条伏线早埋好了! 不正经!她轻轻地咬着唇,半喜半嗔,韦皓,你认为之颖会怎样? 会祝福我们!他几乎没有考虑,她刚说过! 她已经知道了?她大出意外。 她能未卜先知?他笑了,她只说若我爱上另外的女孩,她会祝福! 她会吗?我是做不到的!她喃喃的,若之颖伤心,我就有罪了! 她说不要抓住一个不爱她的男孩,他心中暗暗思量,之颖真能那么不在乎?他又烦恼起来、她那种个性或者会! 韦皓,我担心她会不谅解!她也忧愁了,她是我的好朋友,而我我真的不想伤害她,我我 放心,爱莲,他强抑心胸的烦恼,若我们相爱,困难和挫折都要一起承担,多大的痛苦都会过去,懂吗? 我懂。刚才的快乐一去,再也不回转,今天的事一点也不真实,我一直觉得像做梦! 不是梦,我们都知道不是梦。他终于握住了她的手,爱莲,我们都要有信心。爱,是正大光明的,别再说偷窃,明天我就会向之颖解释一切! 不,不,别对她说!爱莲像只受惊的兔子般跳起来,别对她说,至少不是明天! 爱莲,我们既然相爱,就该面对现实!他很困难地说出这个爱字,毕竟,这是他们第一次相聚,总有一天要告诉她的! 等一阵,好吗?她柔软地请求,那盼望的眸子,谁忍心拒绝啊!明天就说我会难堪! 也好!他沉思一下,妳愿意什么时候说,告诉我一声,这件事该由我做! 不,我们俩一起!她眼中光芒热烈。你说过,所有的责任都要由我们一起承担! 他捏一捏她的手,愈来愈觉得他选择爱莲是正确的。之颖从来没这么对待过他,他和之颖太相像,年龄也相若,爱莲的温柔、体贴,变成他从未有过的大享受。 我们走吧!我送妳回去!他说。 送我回家?她吃了一惊。 送妳到岔路口上,好吗?他笑笑。我注定是要走那条岔路的! 为什么叫它岔路?她皱皱眉,站起来。 之颖这么叫的,她说不是正统的公路,所以叫它岔路!他扶着她下楼。 走出青龙,外面的阳光依然美好,他们好像从另外一个世界中回来,刚才的一切,仿佛真的是梦,她揉揉眼睛,用力握一握韦皓的手,是真实的,不是梦,她放心了! 从今天开始,别叫岔路了,她柔柔软软的声音十分动人。叫小径!芬芳、幽静的小径! 遵命!他顽皮的挤挤眼。从此以后我只说小径,来纪念我从岔路中走出来! 真走了岔路?她看他一眼。 韦皓从不说谎!他很自然地把她拉到身边。 坐在往天母的公路局车上,他们沉默的手握着手凝眸相视,这一种感觉对他们都新奇、都神秘、都温馨、都甜蜜,他们都掉下一条河,那一条叫爱的河,是吗? 唯一的一丝遗憾,深心里,他们也都不能完全忘怀之颖,他们的朋友! 善良的年轻人把友谊和爱情看得同样重要! 或者,他们会有更好的解决方法? 松山国际机场,像平日一般忙碌、拥挤。送行的、迎接的,再加上来往的旅客,充塞着整间大厦,连那冷气都显得无能为力了。 西北航空公司最新的七四七型机着陆,巨大的飞机里旅客反而不多,十几个随机服务员却阵容庞大。施薇亚是其中的一个。 从三藩市经东京到台湾,将近二十小时的旅途,所有人都疲乏了。薇亚脸色不很好,淡淡的化妆掩不住憔悴的神色,她身心惧疲。经过海关的检查,她快步走出闸口,潘定邦会来接她,她需要好好的休息一阵! 父亲的手伤,自己的婚礼,都够烦的。以往安静快乐的日子,好像一去不再复返似的。她选择了婚姻来解决所有的烦恼其实,她是逃避烦恼。她抱着一了百了的心,结了婚,立奥该不会来纠缠了吧? 定邦果然等在那儿,他是个很守时、很小心、很仔细、很体贴的男孩子。虽然薇亚和他的个性差得太远,但是,他总是那么迁就薇亚,选丈夫不是选情人,定邦具有好丈夫的条件,薇亚并不十分爱他至少没有发生过像对立奥一般的感情,可是谁说一定要由爱情而结婚?定邦远远从澳州跟来台北,那一份诚心很可感,肯定的,定邦十分、十分爱她。她记得之颖说过,像她这种女孩该找一个绝对爱她、包容她的男孩才对,她认为有道理!选择定邦,除了那个逃避的感觉,被爱和安全感也是最大原因。 薇亚!定邦迎上来,用浓重的澳州口音的英文说:欢迎妳回来,我开了妳的车子来接妳! 薇亚笑一笑。和她纯美国味的英文比较起来,澳州英文十分可笑,有几个字母尤其是A的发音好怪,怪得就像她们平日在学校开玩笑一样。 (譬如TODAY念成TODIE意思就差了千万里!) 爸爸的手好些了吗?薇亚关心的。她接受了定邦在她面颊上的亲吻。 好多了,只是擦伤!定邦说:有位程医生来替他换过药! 程医生?之颖的朋友?薇亚眼前浮现一个风度翩翩、洒脱而沉稳的年轻人影子。 是吧!是杜之颖陪他一起来的!定邦伴着她往外走。 之颖是很好的朋友!她自语着。 定邦挽着她,又提着她巨型化妆箱朝停车场走去。远远的,可以看见她那部奶油色NSU小轿车在阳光下闪光。 NSU不是最出名的牌子,她喜欢那小巧的款式。 下午妳得好好休息,妳脸色不好!他体贴的。 长途飞行总是这样的,她淡淡的。有个旅客说我的笑容从轻松变成最后的勉强苦笑! 别做了吧!他怜惜的。我不能让妳那么辛苦! 放心!结了婚想做都不行!她眨眨眼,她想使自己振作一点,有力不从心之感。 定邦打开车门,把化妆箱放进去,薇亚也从另一扇门上车。有人轻轻拍一下定邦的肩膊,定邦下意识的回头望望,整个人僵住出不了声。 请让开一点,我有话和薇亚说!立奥冷漠的脸上有一股青气,很吓人。 薇亚累了,需要休息,定邦定定神,并不让开。改一天你再找她吧! 我是很客气、很斯文的,立奥摊开双手。别逼我发火! 薇亚在车中早变了颜色,她愈是怕立奥,偏偏立奥阴魂不散的跟住她。在这大庭广众之下,立奥想做什么?她知道,他是什么都敢做的。 她僵在那儿动弹不得,手颤心跳,四周有那么多人,怎么没有人发现他们?怎么没有人来救援呢? 李先生,我希望你冷静考虑,不要为大家带来麻烦,定邦沉着声音。真看不出,他居然能这么沉得住气。薇亚和我下星期六就订婚了! 我正是要谈这件事!立奥冷哼一声。别拉拉扯扯的,我只是要见一见薇亚,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潘定邦盯立奥一眼。他不相信立奥在这种地方还敢行凶打人,他是奉公守法的斯文人,他怎能了解立奥那种反叛的小霸王思想?他预备不理会立奥。他把汽车锁匙插进开动引擎的孔里,正要上车,冷不防无法无天的立奥双手齐上,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用力把他摔倒地上。只听得薇亚一声惊呼,汽车飞驶而去。 定邦在地上呆了一下,远远的已有警察向他奔来,他支撑着爬起来,他不能任薇亚被立奥这么掳去,他必须去追,他必须救回薇亚,他深爱着的薇亚! 车,给我一辆车,他焦急的、方寸大乱的叫着。他抢走了薇亚,给我一辆车去追! 警察皱皱眉,他依稀看见发生的一切。若这个衣冠楚楚的男孩子没说假话,那么,台北市又发生一件大案子。光天化日之下抢人?真是不要命了?他带着定邦走向附近一辆警车,一边又用无线电和上级联络,希望帮助注意薇亚那部奶油色的小轿车。他们追踪而去! 再说立奥,他跳上车就那么不顾性命的把汽车冲出停车场,他心中唯一的意念是带着薇亚,远远离开那个讨厌的潘定邦。他并没有计划去那里,他只是漫无目的,以极高的速度任汽车向前疾冲。身边的薇亚吓得面无人色,也引起了路旁交通警察的注意。 他苍白的脸上泛起的红晕,刚才见到定邦的那一股子愤怒也随着疾驶的车速而发泄了。他渐渐平静下来,他放慢了速度,终于,停在南港附近一条无人的小路上。 他定一定神,温柔的、满有情意的转向几乎已变成木偶的薇亚。 终于再见到妳了,薇亚!他的手轻轻落在她肩上,她敏感的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的往后退。 现在只剩下我们俩,让我们好好的谈一次,好吗?他轻轻的用手指抚弄着她的发脚。我们那么久不见面了,妳知道我怎么想妳吗? 薇亚再退一步,她已靠在车门上,再也无路可退。 离开我请你离开!她沙哑着声音,眼中尽是恐惧的光芒。 妳不能离开我的,知道吗?他笑得有点神经质。薇亚,我爱妳,妳也爱我,妳答应跟我结婚的! 不不,不是这样,薇亚整个人都在抖。请你离开我,我求你! 不是真话!他盯着她,他的眼光十分自信。妳說的不是真话,我知道妳愛我。薇亚,上次的事我已经道歉,妳还不肯原谅我? 不是原谅,立奥,我们完全不适合!她用手掩住脸,她不敢看他,更不敢哭。她了解他那种人,眼泪会激起他更大的火气。你放了我 胡说!他的手用力的突然抓紧她的脖子,她恐惧的睁大眼睛,再也出不了声。李立奥和施薇亚是世界上最相爱的一对,谁敢反对,谁就死! 她吓坏了,他要杀她吗?他看来完全不正常,天!以前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爱上这样一个男孩? 他的手又放松了,神色也转变得好柔和。 薇亚,我们结婚,好吗?他轻抚她手臂。我会尽所有的力量使妳过得好,使妳不受一丝委屈,使妳永远幸福。薇亚,妳不会忘记我们多么相爱吧! 恐惧加上委屈,她终于任那泪水流出来。泪水经过她的脸滑到他手上,他浑然不觉,只那么专注的、那么深深的望住她。这个女孩是属于他的,一辈子属于他,他爱她,全心全意的爱她,上帝该知道! 薇亚,妳知道我不能没有妳,刚硬的男孩也有这么柔软的一刻,他用指尖轻轻抹去她脸上的泪珠。我愿意听妳话,受妳管束,再不做令妳生气的事。薇亚,妳答应我们结婚! 薇亚出不了声,泪水不停的涌出来。她从来不知道,立奥竟会有些神经兮兮的,他一会儿凶猛得像狮子,一会儿又柔得像猫。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她爱过的那个李立奥绝不是这样的! 我和定邦下星期六订婚!她振作一下,硬着头皮说。她不愿意他再这么痴缠不清,她不能再敷衍。 别提那娘娘腔的家伙,他经不起我三拳!他嗤之以鼻。和他订婚会是妳一生中最大的错事! 不立奥,你放过我吧!她又哭起来,你还能找到更好的女孩子 没有第二个施薇亚!他斩钉截铁的。我只爱施薇亚,只爱妳!薇亚,别让大家都走错路,我明知妳不爱潘定邦,是不是? 不,不,我爱定邦,她有些歇斯底里。我要跟他订婚,然后结婚。不是你,不是你 立奥脸上突然闪过一抹可怕的杀气。他总是这样的,脾气一来,自己也控制不住,他又会像一堆串在一起的炮竹,必须点燃最后一枚才会停止。 妳說什么?妳别逼着我发脾气,他咬着牙龈,双手紧握着她的臂。全台北市的人谁不知道施薇亚是李立奥的?妳要跟别人订婚,除非我死了! 不。我不爱你,不爱,她的恐惧变成厌恶,紧绷的神经使她几乎要精神崩溃。你放开我,放开我 他深深吸一口气,他无法忍受她尖锐的叫声,他无法忍受她满布泪痕漂亮脸庞上的恐惧。她为什么要怕他?她该爱他啊!多健忘的女孩,那么快就忘却了昨日的爱情?他不会忘,不会变,永远不会! 他突然把她拥在怀里,那么重、那么热烈、那么深深的吻她。她躲不开,叫不出,逃不了,他的吻像一个令人窒息的梦境,压得她几乎昏过去。他们以前曾有无数次热吻,无数次相拥,但绝对和今天不同,今天他像一只野兽般要吞噬她! 巨大的恐惧使她奋起了生命中求生存的本能多么可笑,她一直以为他要杀她。她十只尖尖的指甲抓进了他背上的肌肉,她找寻了最好的机会,用力咬破了他的唇,只是他像完全没有知觉的麻木人,他还是那么毫不在意的狂吻着她。 她的舌头感觉到咸咸的血腥味,她的手指也沾上湿湿的血。他仍不放松她,他是要吞噬了她,她真的不能再支持,她就要倒下去 就在这个时候,惊人的警车声逼近了他们,不,停在他们车边,车上跳下几个人,有人拉开了他们的车门,有人用力分开了他们 她觉得压力一轻,梦境去了。深深的吸一口气,她看见车外站着定邦和两名警察,她又看见自己手指上的血,一阵昏眩加上极度的松弛,她软软的倒下去。 只是一瞬间的休克,她又清醒过来。定邦已爱怜、体贴的拥住她,用手帕替她抹去手指尖的鲜血。 她微微转脸,看见被警察铐上手铐的立奥。他唇上是血,淡蓝色的衬衫背部抓破了一大块,鲜血正不停的渗出来。她心中惨然,不敢再看。 妳没有受伤吧?薇亚!定邦拥着她,再也不放手,就像一放手就会失去她似的。 没有!她定一定神。她虽然怕立奥,但却不想立奥因她而判罪。无论如何,他们以往是爱侣,而且她万分惧怕立奥的报复。请你们别为难他! 两个警察都诧异的望住她,怎么回事?别为难凶犯? 是我自愿跟他来的!她说。 警察对望一眼,摇摇头。年轻人的情情爱爱最难懂,不管她是不是自愿,立奥是得当疑凶带回去的。 我们会办,妳放心!警察说:我们已有妳的地址,随时会请妳来警局帮忙! 他们推立奥上那部吉普车。立奥挣扎一下,倔强的回过头,紧紧的盯着薇亚。 他们为难不了我!他傲然的。妳帮我说话,我知道妳仍然爱我,我会再找妳! 自动跳上吉普车,随两个警察去了。他对唇上和背部的伤痕,完全不在乎,他浑身上下都是男子气概! 我来晚了,使妳受惊受害,定邦安慰着她。我们回去,我再也不离开妳一步。他再来我跟他拼命! 不,定邦,别这样,她软弱的靠在他怀里。下星期六不是订婚,让我们结婚! 结婚?她考虑清楚了?不后悔? 之颖在报纸上看见立奥的新闻,她有点难过。 在所有人的眼光中,立奥又做了一件坏事,只不过在他的坏记录上加上一笔而已,他本来已是众所公认的坏家伙。之颖却不这么想,因为她了解他! 谁能知道立奥那么深、那么狂、那么全心全意的爱着施薇亚?人们的眼中,坏孩子是该没感情的,是该没有爱的,这不公平,是吗?坏孩子也是人,凡是人都有上帝赋予的爱。何况,之颖一点也不觉得立奥坏! 立奥是暴躁一点,任性一点,傲慢一点,霸道一点,他的叛逆性也比一般年轻人重些,可是,这是罪吗?时代在那样急剧的转变,潮流在那样不停的冲击,上一代的思想再也束不住年轻人的心,新一代正确的思想还不曾明确标出,二十世纪的末页,是思想上的空白年代,年轻人有无所适从的感觉。难怪他们暴躁,他们任性,他们不知所以的傲慢,他们不知所以的霸道,更盲目的反叛一切他们认为不再适宜的! 他们在思想上找不到一条通往光明的康庄大道。 报纸上说警方已释放了立奥,因为薇亚的那一句自愿随他去?或是另有其他原因?报上对事情经过描述含糊,之颖甚至不能看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可想像的,立奥又在为他曾有的错误而努力! 可怜的立奥,他有资格爱与被爱,可惜,他总是用错了方法。他急于想成功,反而失败了! 从学校到家中,之颖脑中不停的转动着这件事。她往往总是为了朋友而忽略了自己,她不曾注意到身边韦皓的古怪神色! 当然,是她太放心韦皓。十多年的友情,还有什么古怪可言?她对韦皓就像对自己一样了解!韦皓没有随她回家,他说过要努力苦读,不是吗?她喜欢有志气的男孩! 施家别墅紧闭着大门,自从上次枪伤廷凯事件之后,他们已加紧防范。自然,立奥也是他们防范的目标。今天放学迟,走在小径上,天已昏暗,家中已亮起灯。她慢慢走回去经过爱莲窗口,很自然的嗨了一声,没有反应,爱莲不在家?她每天此时已该在窗前平平仄仄了,她去了那里?她似乎也变了! 之颖跳过矮灌木树,推开家门她停住了,灌木树丛里蹲着个小女孩,正用黑色的大眼睛悄悄的注视她。是玫瑰,她终于出来了! 玫瑰!之颖把书本往地上一扔,快步奔过去,一把抱起小小的她。找我吗?要我陪妳玩?玫瑰自然听不见她的话,也表示不出心中的意思,只是用那喑哑的、难听的憨笑来表示高兴。能看得出,这个小女孩是多么盼望友谊,盼望同伴,盼望热闹! 听着,不管妳懂不懂,不管妳听不听得见,妳听着,之颖稚气的对怀里的玫瑰说:我去打个电话,找一个朋友来,我们三个人一起玩,好不好? 玫瑰仍然在笑,从她依恋的眼光,能发现她是那么喜欢之颖。之颖放下她,耐心的用手比了半天,之颖的意思是让她等着。玫瑰不笑了,她似乎懂了之颖的意思,立刻躲回矮树丛里,睁大了两只星星似的眼眸望着之颖。 之颖微笑赞许的拍拍她,跳过矮树,冲进爱莲家打电话。她顺利的找到了以哲,让以哲立刻赶来。她兴奋的想,接近玫瑰不是那么轻易的,他们要抓牢这机会。 我们在施家别墅后面的山坡等,她说:我怕你还没有来慧玲就捉回玫瑰了! 捉回?以哲笑她的稚气。玫瑰是猴子?捉回?我立刻来! 挂上电话,之颖像小偷似的溜回矮树丛,谢天谢地,玫瑰还等在那儿。她抱起玫瑰,也顾不得慧玲是否会着急,直奔施家别墅后面的山坡。 没经人工修饰的山坡显得杂乱,毫无韵致,只有一块斜斜的草地勉强可以供她们玩耍。之颖放下玫瑰,随手在草地上采下十几朵浅紫色的小野花,用一根官司草把小花扎起来,插进玫瑰的马尾里。 玫瑰用手摸一摸,即使聋哑的小女孩也有爱美的天性,她快乐得拍起手来。她的笑容那么真纯,那么无邪,她的声音却那么难听,是上帝弄错了吗?之颖不是教徒,她相信慈爱的造物主,绝不会让这遗憾存在! 她相当有信心,至少,玫瑰该懂人类的语言,至少,玫瑰该享受所有孩子一样的快乐时光! 之颖教玫瑰玩拍巴掌的游戏。只教一遍玫瑰就会了,她的领悟力十分惊人,有缺陷的孩子往往特别聪明。她们从最简单的开始玩起,一路玩下去,玫瑰几乎学全了之颖所知道的花样。之颖激动的抱起玫瑰,在她小脸上亲一亲,她愈来愈喜欢玫瑰了! 那么稀奇的,当她放下玫瑰时,那小女孩用柔柔的小手攀住了她的脖子,那么无邪的,也亲吻她的面颊。哦!玫瑰!这么乖巧,这么好的小女孩,上帝会帮助她! 以哲来了,他几乎是跑着上山坡的。他穿着米色运动衫,米色牛仔裤,米色运动鞋,他站在她们面前喘息。他那笑容,那神情,那打扮,那儿像专家?像医生?顶多是个大学里的助教! 玫瑰有点吃惊,她畏缩的躲入之颖怀里,把脸埋在之颖肩头,只露出两只又圆又黑的眼睛。她是不习惯见陌生人,她被突然而来的以哲吓坏了。 坐出租车到妳家门口,跑着上来的!以哲凝视着之颖。连晚饭都没吃! 等会儿我请妳!之颖不在意的说:她就是玫瑰,我偷运她上山的! 偷运?军火吗?以哲又笑了。之颖用词每次都那么特别,那么稚气。 他看看玫瑰,怎样惹人怜爱的小女孩?她躲在之颖怀里,就像相亲相爱的两姐妹,他下意识地伸手摸摸玫瑰的脸。那么敏感的,玫瑰抖了一下。 她对我太陌生,敌意好重呢!他在草地上坐下来。 你是专家,你该有好方法!之颖很认真。 妳没看见我一直在对她笑吗?以哲顽皮的。还有个好方法,妳要合作! 一句话!之颖使玫瑰抬起头,然后做一个替她介绍以哲的姿式。他是我的朋友! 玫瑰怔怔的望住以哲,她无法这么快领会。 之颖想一想,握住了以哲的手,又握住了玫瑰的手,她以为玫瑰该懂了吧? 玫瑰依然那么怔怔的望住以哲,虽然那陌生、那敌意淡了许多。或者,玫瑰心目中还不曾有朋友两个字的观念! 之颖忽然想起刚才,她吻玫瑰,玫瑰又吻她,似乎,亲吻面颊对玫瑰是个最简单、最快的表示方法。之颖心地纯洁,稚气,她永远想不到邪恶、肮脏的一面。她仰起头,很快的凑近以哲,在他脸上亲吻一下。 玫瑰的脸一下子开朗起来,天真的憨笑又在脸上跳跃。她从之颖的怀抱中跳起来,柔柔的攀着以哲,像之颖一样的亲他一下,似乎,友谊就这么简单的建立起来。 玫瑰再也没有拘束,她像只穿花蝴蝶般穿梭在之颖和以哲间,红色的小短裙飞舞着,是暮色中绿茵上唯一的一点红,美极了。似乎,连那喑哑的声音也不再难听。 她能笑出声音!以哲似自语。 有希望吧?是吗?之颖似兴奋的。 不是治疗的希望,天生的聋哑很难治疗,他慎重的。我是指她可能说简单的话! 只是这样?之颖有些失望。 就算这样,都得尽很大的努力!他说。深邃的眸子中,跳动着一抹特别生动的神采! 你开始努力吧!之颖说。 她选了好些官司草,在头上打结,和玫瑰两人各执一条,在打结处互相交叉比赛。有时之颖胜了,有时玫瑰赢了,不论谁胜谁负,玫瑰都笑得咯咯作声,似乎这是全世界最有趣的游戏。玫瑰一乐,之颖也心花怒放,两人玩得那么兴高采烈,竟冷落了一边的以哲。 以哲完全不在意,默默在一边微笑注视。他没有见过比之颖更爱孩子的年轻人,年轻的时候谁都顾着自己玩,谁会注意到孩子?之颖和一般年轻人不同,她比别人多一些热诚,多一些爱心,她的生活、她的生命力也更丰盛些! 山坡下跑来一对焦急的夫妇,之颖和玫瑰全没注意到。以哲眼看着那位少妇怒冲冲的奔上来,她的先生铁青着脸,无可奈何的跟着,这必是玫瑰的父母了。以哲想着之颖说慧玲要捉玫瑰回去,他下意识的担心起来。他不明白,慧玲那盛怒的脸,是代表一个母亲对女儿的关心?不是太过分了一点吗? 慧玲会怎样对付之颖?奇迹般,奔到近处,慧玲突然停下脚步,脸上的盛怒也渐渐消失,眨眨眼睛,她突然掩住脸哭起来。 慧玲丁范扶住她的肩,有些不知所措。 之颖听见了慧玲的哭声,丁范的叫声,她抱着玫瑰呆住了。慧玲追了上来,不是吗?慧玲为什么哭?怪她偷偷带走玫瑰?怪她多管闲事?慧玲那种人完全不讲道理的,叫她怎么解释? 玫瑰也看见了父母她是由之颖的突然停止玩耍和变了的脸色看出来,她十分机灵。她的笑容在一瞬间溜走,小小脸儿像突然失去阳光般苍白。 慧玲,妳做什么?丁范责备的。别吓坏了玫瑰和杜小姐! 慧玲长长的吸一口气,努力忍住了泪水,除了她自己,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哭泣。她走向前去,从之颖怀里抱回玫瑰。很意外,她不再盛气凌人的指责之颖。 慧玲,很对不起,玫瑰在矮树丛边等我,我就带她来了,之颖解释着。慧玲流泪比恶颜相向更令她难过,那个母亲不着急女儿的失踪?我不是有意 慧玲不理会她,抱着玫瑰径自朝山坡下走,走了一段路,她终于停下来,转身说: 下次带玫瑰来玩,记得告诉我一声!她大步去了。 之颖呆了半晌,慧玲的意思是答应放玫瑰出来和她玩了?为什么?慧玲为什么突然改变了? 嘿,程以哲,你听见吗?她跳起来。以后我们可以正大光明的帮助玫瑰 她没有再说下去,她看见玫瑰的父亲丁范还站在那儿。她解嘲般的耸耸肩,说: 程以哲,他是玫瑰的父亲丁范! 以哲站起来和丁范握握手,以哲相信,男人绝不会像女人那么不讲理,丁范可不会那么莫名其妙的把玫瑰圈在一个小圈子里吧? 丁先生,以哲很有风度的。我是五官科的医生,我在士林一家私立盲哑学校服务,我是来帮助玫瑰的! 哦!是吗?丁范有些错愕,立刻显得好高兴,好感激。我们不知道这件事,内人脾气很古怪,我唉!我知道玫瑰要送到学校去才有前途的! 玫瑰不是完全不能发声,所以说也可能不是完全不能听,以哲稳重的说:你们送她去检查过吗? 检查过,以目前台湾的技术没有可能医好,丁范脸上隐有忧色。我们也没有足够的能力送她出国医 送到我们学校来吧!我替你想办法!以哲说。 你丁范不能明白他的意思。 程以哲是美国回来的专家,他的家人都在那边,之颖说。她并不想炫耀什么,以哲的事与她无关,她只想帮助玫瑰。他可能帮你们的忙! 是吗?丁范大喜过望。先谢谢你,程先生!我会说服慧玲,尽力说服她! 她为什么不肯送玫瑰进学校?她不明白那是对玫瑰好的吗?以哲问。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平常她都很好,提起这件事就完全不可理喻,丁范无奈的摇摇头。不瞒你们,我们每次争执全为了玫瑰! 她刚才为什么哭?之颖傻傻的问。 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她是因为玫瑰的笑声,丁范眼中也有泪光,可怜天下父母心!五年来,玫瑰从来没有像今晚这么笑过! 真的?那天晚上玫瑰也这么笑的!之颖叫。 我知道慧玲那样藏住玫瑰是错误的,丁范说:她总是担心别人笑话玫瑰,欺负玫瑰。我知道她爱玫瑰,可是,她的爱使玫瑰变成一朵没见过阳光的花朵,我担心这朵花会凋落得特别快之颖,谢谢妳替玫瑰做的一切,我相信搬来此地住,必是上帝的旨意! 别谢我,之颖有点忸怩,她最不习惯客气。大家都说我多管闲事,其实,我希望每一个人都好! 好心的姑娘必有好报!丁范挥挥手,大步走下山。 之颖叉着腰站了一会儿,她心中有乱七八糟的兴奋情绪,除了玫瑰,她说不出为什么,她只是莫名其妙的喜悦。 好心的姑娘,妳肚饿吗?以哲打趣着。 喂!不许这么称呼我,她瞪以哲一眼。我有名有姓的,你不记得吗? 永远忘不了!他不认真的笑一笑。洒脱而风趣。之颖,妳說过请我吃饭! 放心!妈妈烧的菜包管妳涨饱!她甜甜的挤挤眼对了,之颖的脸儿说不上多美,却好甜、好甜,尤其当她笑,当她扮鬼脸时。 以哲就那么似笑非笑的凝视着她他总喜欢凝视人,因为他是专家?想从她脸上发掘些什么? 之颖并不在意他的凝视,她坦白得像一张纸,她爽朗得像一阵风。凝视,对她并不表示什么,虽然她发现以哲的眼光十分特别,十分生动。 怎么来了三次,从来没有碰到韦皓?他问。 他回家用功了,他发誓不再抄我的习题!她说。 这么说,妳的功课很不错了?他故作惊奇状。 稀奇吗?她耸耸肩,很自然的把手交给他握着。跟我回家去吧! 山坡下的家里灯光温暖,隐约的菜香味阵阵传来,之颖拖着以哲连跑带跳的奔回去。 妈妈,我带来一个客人,她稚气的叫着。饭菜够他吃吗? 之颖的呼叫引出来厨房里的淑怡,她带着微笑打量以哲她刚才以为是韦皓。眼中增添一抹惊讶,好出色的一个男孩子,是那个什么以哲吗? 是以哲,对吗?淑怡保持良好风度。如果你不挑剔菜的话,足够你吃三碗饭! 挑剔的人不会来得这么冒然,伯母!以哲说得很得体。我在学校是吃大锅饭的! 你在读书?淑怡意外的。 他有资格做我们教授,之颖放开以哲。他在美国学医的,是专家! 哦!淑怡不自觉的再看以哲一眼。 做妈妈的总是这样,女儿带回来的男孩子,不管是不是男朋友,她都得先打量一阵,评评分。若拿以哲和韦皓来比她怔一怔神,怎么了?为什么要用韦皓来比?韦皓和之颖有十几年的友谊,这个以哲才初识,怎么比呢? 别听之颖乱说,我那里是专家,以哲很谦虚,和在之颖面前的洒脱风趣,又是另一种形态。我只不过帮忙姐姐办好盲哑学校! 帮忙姐姐?之颖叫起来。盲哑学校是你姐姐办的?那她是校长? 以哲淡淡的点点头,在他心目中,绝不想夸耀什么。 她是校长,她学的是教育!他说。 淑怡暗暗点点头,打个招呼退回厨房。这个男孩子外表很讨人喜欢,又有很好的学历,很好的家庭,很好的背景,之颖和他交朋友哎!怎么又想到这里了?之颖和韦皓的感情不是一直很好? 以哲看着淑怡的背影,沉思了一阵。 妳母亲很亲切,她使我想起在美国的妈妈,他坐下来。这么大的人还想家,妳会不会笑我娘娘腔? 想家是娘娘腔?她跳上沙发,盘着腿坐着。没有感情,没有爱的人才会不想家,如果让我出国!嘿!过不了三天就逃回来了! 稚气!他摇摇头。目不转睛的望着她。妳知道多少年轻人削尖了脑袋想钻出国? 我永远不会是其中的一分子!她说得好认真。我这个人看起来很爽朗,很坚强,其实呐,我心里很软弱,她放低了声音,一本正经的。别告诉别人哦!我才舍不得离开爸爸,妈妈! 她天真无邪的话引起他一阵笑声。她坦白得真可爱,看她圆碌碌的眼睛一本正经的转呀转的,就算有再大的心事,再大的烦恼都会忘了。 她是一株忘忧草! 她永远在帮助人,使别人开心,使别人快乐,尽自己所能的付出所有力量她往往忘了自我!或者,忘忧草本身是没有烦恼,没有忧愁的,是吗? 世界上没有绝对的事,若有一天,当烦恼、忧愁降临到忘忧草身上时,她会需要另一株能帮助她的忘忧草吗? 四个人之颖、以哲和之颖父母。吃了很融洽的晚餐。以哲是个很随和、很能适应环境的男孩子,饭后,他竟帮忙着收拾碗碟,和之颖分工合作的做完所有的善后工作。他第一次来,那么奇妙,他竟赢得比韦皓十多年在之颖父母面前更多的欢心! 弹吉他,唱民歌?之颖望着他征求同意。 不做功课?他关心的。 放一晚假,陪你!她不在意的拍拍手。其实,又不是中学生,那要天天做功课的? 拎着吉他,她领先走出客厅。 夜,是这条岔路或说小径最美的一刻,美在它的静谧,美在它的安详。难怪之颖总说夜空中孕育着看不见的灵气。真的,当你放开了所有世俗的一切,把自己融入那宁静的夜色中,或者你也能领略、享受那灵气? 她抱着吉他弹出一个音符,他用手更快的压住了她的。 别出声,别破坏了这份宁静!他说。 想做诗吗?她笑起来。看你紧张的样子,这宁静,是晚晚相同,夜夜相似,你若喜欢,晚晚都来吧! 我想来,怕有人不欢迎!他半真半假的。 作怪!谁会不欢迎你?她放开吉他,躺在地上。 那边有条小溪,妳去过吗?他用手指一指。 淡水河?她看着天上的星星,她又想起玫瑰的眼睛。 淡水河算什么小溪?他说:就在山坡背后,很窄的一条,不知来自何方,不知流向何处,但很美! 这么好的地方我怎么不知道?她把视线转向他。 妳把自己局限在小径里,不知道吗?他说得有深意。 瞎扯!她拔下一把草扔在他脸上。身体局限在小径里,可是我思想领域广阔! 思想?他笑一笑。眼中有一丝捉弄之色。 否认不了,她坐起来。你学医,读的东西已经狭窄,你又成了什么专家,思想纹路只有一条,越专就越窄,不是吗?而我呢?海阔天空任我行,谁宽谁窄不是好简单的事? 尖嘴利牙!他说了一句并不纯正的广东话。算妳思想领域宽广,去小溪吗? 还等什么?她跳起来。 他拿着吉他,牵着她的手很自然,像牵一个小妹妹。走了十码,一阵惊人喧嚣的摩托车声音直奔过来。 李立奥!她扔开他的手,迎着上去。她总是对别人的事比自己更关心。 立奥的摩托车停在她身边。他穿着紧身牛仔裤,窄腰花衬衫,领口有一条小丝巾,很新潮,很够味,可是他的脸色那么坏,几乎像囚犯行刑前的死白。 看见今天的报纸吗?他的声音又冷又硬。 你和施薇亚她说。她看见他唇上的伤口。 不是那件,另外一件!他喝着。他的眼光那么愤怒、那么绝望,像一堆将燃尽的煤炭。 之颖原谅他的不礼貌,她知道必然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她几乎完全能了解他的感觉、他的心情。 没看到,她缓缓的摇头。施薇亚本来说昨天要找我的,她没来! 他咬着唇,阴森得令人心寒,右眼下的肌肉不听指挥的抽搐、跳动着。 她做错了,她会后悔,她一定会后悔,他喃喃的说。他是那种刚硬得只会表现欢乐而不会表现痛苦的男孩,痛苦,对他来说就是毁灭。我告诉她错了,她不信,她完全不信,她真的会后悔! 妳是说施薇亚订婚?她担心的。他看来好不正常,她怕见他脸上的死白。 她在走向一座坟墓,他听不见她的话,他的灵魂仿佛已离躯壳而去,他显得空洞。她会闷死、愁死在里面,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她做错了! 李立奥,我不懂你说什么!她天真的。 妳是不懂,世界上有谁懂我?他忽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得好狂、好难听有哭的味道。连薇亚都不懂,妳算什么? 之颖呆住了,他的模样太令人担心了,什么事情刺激他成这样?仇恨、绝望、毁灭已完全占据了他的心、他的灵魂,一只黑色的魔掌遮住了他的理智,他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前几天他还有血有肉,前几天他的真诚和对施薇亚的深爱曾感动之颖,今晚他变了,完全变了,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她折磨我,使我痛苦,我他脸上闪过一抹可怕的杀机。我也会折磨她,使她痛苦! 李立奥之颖吃惊的叫。 他全不理会她,跳上摩托车,疾驰而去。留下一阵烟尘和掉落的一堆报纸。 他似乎只为这么发泄一下而来,他完全没有目的,他像一辆失去方向盘的汽车,他像一艘失去舵的船,他像一只无头苍蝇般乱飞乱撞,他已失去主宰!他来得突然,走得也突然,讲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真的,谁懂他? 以哲远远的站在一边,他是个很知趣的男孩子,不关他的事他不会乱加一份。之颖闷闷的拾起报纸走向他。 李立奥使我担心!她说得真诚。他本来就是个火爆的人,我怕他会闯祸! 发生了很严重的事?以哲问。 谁知道?之颖打开报纸,借着施家大门上的灯光看一眼,哦!斗大的字印着潘定邦和施薇亚结婚的消息,结婚!没弄错吗? 似乎是很麻烦的一件事呢!以哲也看见报纸。 有什么麻烦?如果我是施薇亚,我才不选潘定邦,那么脂粉气重,之颖稚气的愤愤不平。如果我是李立奥的话,嘿!我才不要一个变心的女孩! 说得好听,可惜妳不是他们,这种事也不是说起来那么简单。感情!对吗? 李立奥真可怜,像个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求生不能求死也不得,或者是他不会说那种婆婆妈妈的软话,施薇亚才变心的!她皱着眉头。 之颖,我得告诉妳一件事,他善意的。妳管得尽天下所有的事,除了男女间的爱情,妳懂吗? 我没有要管,我只想帮忙!她嘟起小嘴。 妳帮不上忙!他轻轻揽着她的肩。爱情的事听其自然发展,绝对勉强不得! 你懂这么多?她睁大眼睛盯着他。一定有好多次恋爱经验,是不是? 不能说没有,却也不多!他笑一笑。带着她往前走。我建议妳在李立奥、施薇亚的事上只做一个旁观者! 从没试过做旁观者,她咧着嘴笑,牙齿又细又整齐。我这个人大概贪心得很,明明没有我的份,也想挤进去做主角! 总会有一天妳会做主角,他逗着她。妳会和一个出色的男孩子合演一出很美、很甜、很温馨而且永恒的戏! 你在说什么?古里古怪的!她嚷着。专家都喜欢绕弯子说话吗? 记住我的话,到那一天妳就会明白!他微笑。 那那一个男孩?韦皓吗?她真无邪得紧。 或者是他,或者不是他,这种事情很难说,他沉思一阵,神情有点古怪。我相信连妳都没把握! 什么话?韦皓是我男朋友!她哇哇叫。我们从小学一直同学到现在! 韦皓是妳的爱人?情人?他问。他们已越过了山坡,果然看见一条绿得透明的小溪,在月光下闪耀。 爱人?她涨红了脸。她只是个小女孩,别人的事她可以管得面不改色,提起自己,她也羞涩。不许说这些字眼,羞不羞? 真爱里没有羞耻!他正色的。男朋友和爱人不同,这点都不明白? 我从来不讲什么爱不爱的,好肉麻!她笑得有点憨,这孩子!哎就是这条小溪吗?水是绿的?怎么这么清澈?你怎么发现的? 那么多问题,叫我先回答那一个?他摇摇头。拉着她一起坐在溪边。 别回答了,她满眼眶的喜悦。听那水流声,它美得好像好像她说不下去。 好像什么?他打趣的笑了。一个外交家,能好像了半天还没有下文吗? 外交家可不需要做诗!她俯着身体凝注溪水。这溪水怎么绿成这么透明,有个小溪仙住在水底? 小溪还有仙人?他摇摇头。我也不明白为什么绿成这样,我叫它翡翠溪! 好名字!她拍起手来。一个医生有这么雅致的想法,明天美联社可发新闻! 别一竿子打死一船人,不是每一个学医的人都死板、生硬啊!他摊开双手。 医生像你嘿!不是蒙古大夫也差不多少了!她叽咕的笑着。 说說妳和韦皓的事!他突然转开话题。 我和韦皓?她想一想,在她,简直没有不可讲之事。我们从小学同学到现在,我们个性很相像,爱好也差不多,我们是好朋友,好同学,我们玩得很好! 还有呢?你们玩些什么?他很感兴趣的望着她笑。 玩爬爬山,打打球,夏天游水,喂,你会游水吗?她说得好孩子气。我喜欢弹吉他,喜欢唱民歌,但是韦皓不喜欢,他喜欢热门音乐,尤其是汤姆琼斯! 我听说台湾一般大学生都很喜欢开舞会!他说。 我们也参加过,不好玩!她拾起一粒小石子,轻轻的投入溪中,绿色波纹一圈圈扩大了。 韦皓很喜欢跳舞,他说那是运动,我可没天才! 很有意思!他依旧微笑。你们很亲热? 亲热?她叽叽呱呱的说:打打闹闹算亲热吗?我讨厌肉麻的事,最亲热她眼珠灵活的转动着。去年圣诞节他亲过一次我的脸,他说是祝福! 是吗?他的笑意更浓。怎样一个真稚、无邪的小女孩?她真坦诚得像一张无暇的白纸。 就是这样了,她睁大眼睛,毫不隐瞒。我可没亲他,因为我送他圣诞礼物了! 你们是很可爱的一对朋友!他说,由衷的。他深深的了解,感情的事绝不能勉强。 说说你的,她兴致勃勃。不是女朋友的事,讲讲美国大学的情形吧! 我是南加大,柏克莱的南加大。他说。妳该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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