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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悠然此心 嚴沁 11929 2023-02-04
蕙心坐在办公室看一份公事。 她显得有点烦躁,心神不集中,三天了,斯年一点消息也没有。难道这就散了吗? 望着桌上寂然无声的电话,她发觉自己什么事也无法做,心中横着一条大木,每一秒钟都难受,痛楚。原来斯年在她心中已占有如此重要的地位,原来她已陷得如此之深了。 她推开公事,忍不住轻轻叹息。不能这样下去,是吗?她居然不能专心工作! 她不是一直事业第一吗?怎么怎么 沉小姐,老总有请!秘书思思伸一个头进来。她站起来!嗯!我就去! 她不相信自己是个容易被感情打倒的人,她一直都理智,她哎!一定要维持原则。 推开老总办公室门,就看见他微笑地坐在那儿,一副心情愉快状。 沉,工作愉快吗?他问。 她说:很好,我相信我已上轨道!

那是一定的,妳的能力,我很清楚!老总说:中午一起午餐,如何? 公或私的?她并不想和老总太接近,毕竟,老总风流的名声,早已远播,她不想惹麻烦。 一半一半,老总笑。啊!沉,妳看来有些特别,精神不好,是太累? 不,没有,我很好,蕙心连忙否认。而且你知道我不怕忙,我年轻啊! 我真担心自己的位置,这么搏命工作,总有一天我被妳赶下台!老总说。 你开玩笑!她也笑了。 真的,我有这感觉,妳的压力直逼到我这儿,老总是在说笑吧?沉,我后悔提升了妳,现在妳成为我最大的威胁! 那有可能呢?而且公司传统上,没有女人当老总的先例,我也太年轻!她说。 现在没有什么传统了,老总耸耸肩。英国首相都由女人做,还说什么呢?

我怎能跟铁娘子泰查夫人比啊?她摇头。 不要妄自菲薄,老总摇摇头。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我们该退休了! 快不要这么说,这令我难堪!她笑。 她的野心是往上爬,做成功的事业女性,但不是现在,她不想一步登天,希望先磨练自己。 难得!啊!老总笑。斯年怎样?我已经好久没见到他了,变成住家男人吗? 没有,斯年怎会变住家男人?他有个性,有原则,他是商场上的常胜将军!她说。 没听过女孩子这么赞自己男朋友的,老总摇头。你们打算何时结婚? 根本没考虑过,她笑。老总叫她来就是聊这些事?未免太离谱,上班时间啊!起码二十八岁之后! 斯年能等?他很感兴趣。 我不要求任何人等我,但我的原则不会变!她说。老总想一想,笑了。

有一个人要来香港,沉。他说得神秘。 谁?她皱眉。 妳的老师朗尼!他说:短短三个月,妳是用什么手段使他着迷? 朗尼,她那个哈佛讲师。 他要来?不是说暑假吗?她意外的。 急于見妳啰!他说:纽约有电报来,叫我为他安排在港的一切! 来多久?怎样安排?她问。 一星期,老总望着她。派妳做他的向导! 这她呆住了。 我很矛盾,怕斯年误会,老总又说。这老狐狸。但是妳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 也没有什么可误会的!她吸一口气。朗尼是我的讲师,又是只认识我,理所当然由我作向导,斯年不是那样的人! 真的?那太好了!老总笑。就这么说定了,我们中午在公司门口见,十二点半! 朗尼已经到了?她站起来。

没有这么快,妳比我还心急!老总哈哈大笑。 蕙心回到办公室,她更加无心工作,朗尼要来,她当然知道为什么,朗尼绝不是普通美国男人,他是特别的,出色的,他来她真的有骄傲感。 有我的电话吗?她问秘书思思。 没有。思思笑。老总找妳做什么? 多事啦!蕙心摇摇头。 她又埋首公事中。 终于挨到了中午,匆匆拿起皮包走到门口,老总已经等在那儿。 啊!沉,如果斯年看见我们在一起,会不会发火?他问。 怎会呢?你是上司!她摇头。 也是到文华,真是很巧合,会遇到斯年吗?她的心开始加速跳动。 你爱到文华?怎么没碰见过你?她问。 平日中午我多半回家午餐,今天为妳破例!老总笑得很特别。 为我破例?她皱眉。

这句话实在很不妥,为她? 走进餐厅,很自然的望向斯年惯坐的位置,坐在那儿的人正是他。 他似乎若有所盼的正在看门口,看见他们进来,立刻就站起来。 啊!斯年,老总装模作样的。这么巧,遇到了你,你不在意我和你的女朋友一起吗? 分明是他安排的好戏,还唱得一本正经。 斯年望着蕙心,歉然的笑。 我该感谢你才是,他的回答老实多了。若不是你,相信蕙心不肯见我! 蕙心瞪斯年一眼,一下子,心中的烦躁不安消失了,斯年又来到她身边。 看!得罪了女朋友,还要劳烦我老人家!老总坐下来。斯年,以后不要太骄傲! 在蕙心面前,我早已投降,说什么骄傲呢?斯年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你实在多心又小心眼,你自己来找我不是一样?蕙心终于开口。

妳会理我吗?他问。 当我什么人?这么小家子气?她嚷。 老总在一边听得直笑,斯年也不理他,抓住蕙心的手硬是不放。 以后我们不闹别扭,好不好?他说:和妳断绝交通的这三天真痛苦! 我没有说过断绝交通!她摇头。 但是妳一声不响的就掉头而去,分明是生气!他说:当然,我也不对! 女孩子不能小心眼儿,否则讨厌,蕙心说:男孩子小心眼更令人吃不消! 不是小心眼,是嫉妒!他笑。 更恶劣。她笑。 气氛就变得很好,很融洽了。 斯年对妳这么紧张,不如结婚吧!老总开玩笑。 结婚?蕙心小声叫。结婚之后我还有机会爬上你的位置吗? 看,看!你的女朋友自始至终在谋我的位置,老总笑。斯年,小心啊!沉的野心太大!

人往高处,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她说。 爬得太高,小心高处不胜寒!老总说。 要成功总要付出代价的,是不?她笑。 那要看这代价值不值得啦!老总说。 蕙心看看斯年,又看看老总。 很难讲值不值得,是吧?她又说:无论如何,我认为斯年是个值得的男人! 值得妳为我而放弃事业?斯年问。 费烈和艾伦的感情突飞猛进,预备订婚了。 很简单的仪式,他们只是预备开一个酒会,请一些好朋友、好同事、好同学。 文珠很热心,叫叫嚷嚷的在帮忙,斯年也开心,老朋友终身已定呢!但开心之余却有惆怅,费烈和艾伦才认识多久呢?就订婚了,他和蕙心却还遥遥无期,甚至可以说还是未知数! 他悄悄注视蕙心的反应,她显得淡然,也不怎么热心,斯年有点失望。

他曾问她要不要参加酒会,她说:当然要!于是他就不再出声。 他想,他是这样的忍耐,等待和包容,蕙心总有一天会答应他吧? 酒会的那天,约好了斯年七点钟去接蕙心的,他穿得整整齐齐的开了宾士四五○去接她,满以为她会打扮好了,在等她,但是她母亲说,她还没回家! 她还没回家?斯年异常惊愕,下班时,我送她到楼下看着她进来的! 是,她回来过一次,又走了!母亲平静地说:换了件衣服,又走了! 她去那里?伯母可知道?斯年问。 她行色匆忙,没有时间跟我讲话!母亲摇摇头,进去坐坐吗?斯年。 不今夜费烈订婚,我们约好一起去的!斯年摇头。她会不会先去了? 先去?不,我看不会,母亲摇头:她穿便服,又没化妆,我看不会!

那斯年傻了。 送她回家时才讲好七点钟的,怎么她会出门? 进来等她一下,如果你们约好,我想她会赶回来的!蕙心母亲微笑:她是很守时、守约的人! 好!我等她!他只能进来。 斯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简直是坐立不安,蕙心去了那里呢?有什么可使她这个时候出去? 蕙心的母亲倒是十分亲切地陪他坐,陪他等,陪他聊天,但斯年一心是火,蕙心去了那里? 七点半,电话声响起。 找你的,斯年。母亲接听之后说。 我是斯年!他接过电话。 斯年,怎么回事?文珠的声音:这个时候还不来,酒会就要结束了! 我斯年话也说不出。 快来,快来,你真不够朋友,文珠不理他。费烈和艾伦生气了,你还不快来! 好!我马上来!斯年放下电话。伯母,我先去了,蕙心回来叫她等我,我等酒会结束会再来!

好!你先去吧!母亲说。 斯年十万火急的飞车到文华酒店,费烈的酒会就设在这儿,泊好车,他简直是冲上去的。 看,你这家伙文珠一把抓住他,咦,蕙心呢?怎么没有跟你一起? 她斯年摇摇头。 文珠这才看见斯年脸色不对,这才意识到一定发生了些什么事。 蕙心怎么了?和你吵架?她压低了声音。 斯年摇摇头,朝费烈走去。 我们先去恭喜费烈和艾伦!他说。 家瑞也从一边走过来,他也意外。 沉蕙心呢?他问。 文珠用一个眼色阻止了他问下去。 恭喜你们,费烈、艾伦!斯年走向前,吻一吻艾伦的面颊。 他又送上了一份预先准备好的礼物。 谢谢!艾伦笑得斯文。 哦,蕙心刚才有电话来,费烈说得轻描淡写。她已到家了,叫我转告你! 她去了那里?斯年脸色一沉。 她有急事,公司的!费烈说:她向我道过歉,我不怪她! 斯年摇摇头,拿起侍者送来的一杯酒,神色不好的走开了。 家瑞和文珠互相看了一眼,跟了过去。 斯年不要这样,费烈的好日子呢!文珠小声说。 我很抱歉。斯年摇头。我无法假装高兴! 奇怪!我没听说公司有什么急事要蕙心去做!家瑞是老实人。 家瑞!文珠喝止他。 抱歉!家瑞脸红地醒悟:我不该多事! 我想现在去找她!斯年突然把酒杯交给家瑞。我要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斯年文珠叫。 斯年已经大步走了出去。 他是愤怒的,尴尬的;而且自尊心大受打击,蕙心怎能选这个时候丢他的面子呢?有什么天大的事情非要这个时候去办?而且而且竟还打电话来叫费烈通知他,说她已回家 蕙心太可恶,太可恶,她可是故意这么做?她可是故意要在众多朋友面前令他下不了台?她她这么做对她自己有什么好处? 他不记得闯过多少次红灯,甚至不知道怎么就冲到了蕙心家的大厦前。他运气还真不错,没有遇到警车,没有遇到电影中警车狂追的镜头,他到了蕙心家。开门的是蕙心,她看来心平气和,浅笑盈盈,若无其事一般,似乎完全不记得刚才的失约。 出来谈,好吗?斯年深深的吸几口气,然后才能勉强令自己说出这几个字。 他是有教养,有风度的,即使在任何情况下,他不想失态,尤其在自己心爱的女孩子面前。 进来吧!蕙心摇摇头。家里只有我一个人,爸爸和妈妈到教会查经班去! 斯年再吸一口气,终于走进去! 任何人都能看见他脸色不好,任何人都能知道他情绪激动,他愤怒,怎么蕙心还能这么若无其事?她是对他太有把握?还是对自己太有信心? 喝什么?她望着他。 不,谢谢!斯年坐下来。我们该谈一谈,是吗?刚才的事令我很难堪! 我很抱歉,是急事!她坐在他对面。 可以先通知我一声,不必我急忙赶来,眼巴巴的等着,他说。带着负气的、指责的口吻。而且妳不以为这么做费烈他们会笑话我? 我不在意别人笑不笑话,因为这是我和你之间的事,蕙心淡淡地说。我刚才不是道过歉了吗? 妳能告诉我是什么急事?急得可以不顾我们的约会,可以不理费烈的订婚派对!他说。 她皱皱眉,思索着。 你一定要知道?她问。 当然!我认为我有权知道。他肯定的。 蕙心笑了,笑得很难懂。 真是那么生气?斯年?她说:你固执得超乎我想像之外! 我是认真的,蕙心!他在盯着她。 好吧!我是去机场接人!她拍拍手,轻描淡写的。是老总临时打电话叫我去的! 谁?接谁?他呆怔一下。 朗尼!她说。 谁是朗尼?人事经理也要替公司做这些接接送送的事吗?他不满的。是那个洋人重要?或是我?费烈? 不要这样,只不过接一个人而已!她说。 时候不对,他愤愤不平。费烈的派对,我们约好的时间都可以不顾,不理? 我不能这样对老总讲,我是下属。她皱眉。 妳可以不理会他,下班的时间属于私人,他没有权力仍叫妳做事!斯年拍拍沙发。 反正我已经去了,事情已经过去,不必再去争论,好吗?她已没有笑容。 斯年定定地望着她,好久,好久。 朗尼是那个哈佛讲师?他敏感得惊人。这是唯一的解释! 她也呆怔一下,斯年的反应太快。 是,他是我在美国受训的讲师,全公司只有我一个人认识他,老总叫我去接,我能拒绝吗?她说话。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能理直气壮。 凭良心说,她对朗尼全无意思。 现在我明白了!斯年再也不能冷静,再也顾不了失不失态,他说:为什么我和费烈都不再重要! 你 我很失望,我想我看错了妳!他站起来。妳有美好的外表,出众的气质,但内心和大多数现实,唯利是图的女人一样,妳不是我眼中的妳! 蕙心的脸发白,双手轻轻发颤,却不再出声。这个时候,叫她说什么?误会已经造成了,由不得她后悔。 刚才最失策的是她赶得太急,没有给斯年一个电话,她以为斯年一定谅解,她以为问心无愧就行了,斯年是与众不同的男人,他他是那样爱她,他一定会谅解的,但 她实在忘了,男人毕竟是男人,再出色的也会嫉妒,而且有比普通人更强烈的自尊。 她伤了斯年的自尊吧? 妳为什么不说话?问心有愧,是不是?他是不顾一切了。 妳和那个洋人早就约好香港见面,是不是?利用他来达到进哈佛的目的,沉蕙心,妳真厉害! 蕙心的心一直在痛,痛得几乎支持不住,但她是倔强的,误会就误会,她闭紧了嘴,就是一言不发。 她爱斯年,但绝不能接受一个误解她的男人,她宁愿痛苦,宁愿接受一切后果,绝不能委屈求全,她不是这样的人! 斯年应该知道,她不是现实的女孩,绝不唯利是图,他爱她,却不了解她,这是怎样的遗憾? 他竟对她全无信心,以为她去接一接朗尼就是另有企图,这斯年也不能否认内心有鬼,是不是? 她是有错,错在没有通知他,接到老总电话时已是那么逼切,只好先赶去机场,斯年是自己人,是她唯一付出感情的男人,她以为 然而多么的可叹,感情不能以为! 感情是实实在在的,不能有一粒沙,不能有一丝误会,现在他们完了吧! 她了解自己,也了解斯年,两个人都骄傲,两个人都倔强,两个人都有强烈的自尊,他们完了! 她望着他,脸色苍白,眼光却坚定,不了解也罢,她绝不解释,绝不委曲求全,她做事凭良心,没有理由委屈自己,完了也罢! 她望着他,只是深深地望着他,坚定的眼光看不出一丝内心的痛苦她太骄傲了! 我会成全妳,我不是那种死皮赖脸的人,斯年的身体微微发抖,他是气炸了,但他不了解她,他钻进了牛角尖,这是遗憾。沉蕙心,我看错了妳! 她吸一口气,慢慢走到门边,打开大门,站在那儿等他出去。 他该走了,是不是? 但是他没有走,这个骄傲的男孩子,他不甘心,第一次付出真感情,他不甘心这样的下场。 他爱她,却不能谅解她这次的错误更大的错呢?钻进牛角尖的人实在无法自拔,越是聪明的人越是出不来,这是遗憾,是遗憾。 妳为什么要这么捉弄我?他盯着她,紧紧地盯着她,脸上全无颜色。 妳不能以为我爱妳,妳就对我有一切权力,沉蕙心,这次妳错了,我不可能永远在这儿等妳,忍耐妳,妳明白吗?明白吗? 她不是不语,所有道理她都明白,只是误会之下,说什么也枉然。 妳能告诉我吗?妳到底可曾爱过我?他痛苦地问。眼中的火焰在燃烧,他会烧死自己。 蕙心轻轻一颤,这样的问题斯年,斯年,枉他们相交相爱一场。 这样的问题,这样的问题! 他逼视她: 妳能告诉我吗?妳能吗? 她再吸一口气,慢慢抬起头,神情一如他刚进来时的平静,淡然她是怎样坚强的女孩子呢?她看他一眼,露出一抹好难懂的微笑。 你该回去了!她说。 好他一怔,拳头也捏紧了。妳可恶,妳妳沉蕙心,妳好! 她摇摇头,再摇摇头。 今天的事我抱歉,她平静地说。她真能做到,她把激动全逼在心中,她不要他看见。说过抱歉,我不在意你怎么想我,真的! 妳他走到她面前,眼中火焰直逼向她。妳以为这样的事一声抱歉就算了? 我还能做什么事呢?她轻轻的笑。 妳妳 斯年,我还是那句话,你是我认识的男人中最出色的,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仍是值得的!她说。说得这么含蓄,她是太理智了! 那个哈佛洋人更值得!他在说话,他在这个时候根本已没有了理智。 两件事,不能相提并论!她摇摇头。 当然,当然,他冷笑。他又误会了她的意思。我帮不了妳进哈佛研究院! 她摇头,不再说话。 朗尼并没有说过帮她进哈佛研究院,这是实话,可是不说也罢,斯年误会已深。 如果她真能进哈佛研究院,这也是斯年替她作的选择,是不是?是他逼她走这唯一的道路! 他真是不了解她,因为他在香港,所以她回来,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可是斯年似乎替她选择了另一条路,或者这是天意吧? 沉蕙心,我说最后一句话,妳会后悔,妳一定会后悔!说完,昂然大步冲了出去。 他没有等电梯,从楼梯直奔而下。 他走了。 蕙心知道,此去,他永远不会再来此地,她真的知道。她了解斯年就像了解自己,他的骄傲,他的自尊绝对不容受到损伤,否则永不原谅! 是天意吧?她从不迷信,然而这样的事只能说是天意,不是吗? 她心痛,痛得再也难以支持。关上大门,她靠在门上久久不能移动,她就这么失去一生中唯一的一份感情,似乎太不值得了!她知道自己,已付出去的感情,收不回来,她是唯一的忠实门徒,这一辈子,她已再付不出第二份这样的感情! 她终于失去了斯年。 她是怎么失去他的呢?太大意?太骄傲?太强硬?或是斯年说的太现实?不,都不是,唯一的原因是她太自信,她以为斯年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总是会在那儿的,爱情原本就是这样! 她是太自信了,她终于失去了他! 她觉得全身发软,所有的力量都从地下遁去,她再也支持不住的慢慢沿着大门滑到地上,苍白着一张失神的脸,却没有流一滴眼泪! 她终于失去了斯年! 蕙心依然上班,看不出丝毫异样。 陈家瑞却显得不安,好几次想找机会和蕙心讲话,她都巧妙地避开了。 和一个第三者有什么好谈的?而且她的痛苦不足为外人知道,她也不稀罕有人分担,她把一切放在心里! 每天下午老总都放她假,要她陪朗尼去游山玩水,这实在是件痛苦的差事,却又不能不做! 朗尼对她的好感似乎与日俱增,可惜她对他毫无意思,真的,除非中国男人全都不要她,她绝不可能接受一个洋人。 虽然,无可否认,朗尼是十分出色,哈佛的讲师哦!谁能担保不是另一个季辛吉?甚至另一个甘迺迪? 蕙心有个原则,坚持不夜游,每晚八点,一定送朗尼回去。她是聪明的,和一个洋人夜游,虽然是公事,传出去也不好听! 她很懂得爱惜自己! 那天才一回家,就接到文珠的电话。蕙心,我们聊聊天,好吗?我来接妳!她说。 太晚了吧?她说。 我又不是男生,怕什么呢?十分钟到,妳下来!文珠不由分说挂上电话。 蕙心只好再穿上衣服、鞋子,正好十分钟,她落到楼下。 文珠和家瑞,费烈和艾伦都在,独缺斯年。 这么多人,会不会超载?她开玩笑。 加上斯年才会!文珠说。 她在前面开车,但最多话的还是她。 去我家别墅,好不好?她问。 开车的是妳,妳要带我们去那里,我们反对也没用,是吗?费烈说。 艾伦要管他,他已渐渐学得牙尖嘴利了。文珠说。 我管不了他,妳替我管吗?艾伦笑。 家瑞坐在文珠旁边,就是一个劲儿笑。 蕙心,我们订婚都不赶来,说,要怎么罚?艾伦说。 你们说吧!我照做!蕙心说。 找天去珍宝吃海鲜!文珠又叫。 又贵又不饱,文珠专害人!费烈叫。 都是老朋友,车里的气氛很好。 蕙心一直怀疑,怎么他们都不提斯年呢? 那个老朗尼什么时候走?文珠问。 朗尼不老,三十多岁而已!蕙心淡淡的。大概快走了吧?不怎么清楚! 他是为追妳而来?文珠半开玩笑。 我有这么大的魅力?蕙心笑了。他只不过是我老师,现在尽地主之宜! 妳可知道斯年大吃其醋,气惨了!艾伦说。 他孩子气!蕙心不置可否。 她一直表现得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淡淡的。 蕙心,想办法去找他出来,这几天他简直变了另一个人似的!文珠说。 我怕也没有法子!蕙心说。 不要斗气,蕙心,就算斯年态度不好,他对妳紧张才会这样!费烈说。 不要担心斯年,过一阵子他就没事的!蕙心说。她不能忘记那天他骂她的情形。 这一次怕不会这么简单,一直没出声的家瑞说话了。他要结束公司! 什么?蕙心好意外。 这是她绝对想不到的,斯年结束公司?他的生意做得那么好,那么大,结束多可惜? 她开始感到事态严重。 他要到欧洲去,很长的时间不回来!费烈叹一口气。我们四个人口水都劝干了,一点用也没有! 蕙心,那天斯年冲去妳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文珠是永远好奇的。 我向他解释,他痛骂我一顿,就是这样!蕙心平静地说。心中却隐隐作痛。 斯年真的要走?为了那个不值得的朗尼? 那就是斯年不对啰!蕙心解释了嘛!艾伦说。 那是妳不了解斯年,费烈轻轻叹息。他那个人刚烈得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但是蕙心只不过去接一个讲师!艾伦不服。 这是斯年认为大失面子,而且他对蕙心紧张过分,再加上那朗尼的确对蕙心有意,费烈为难地说:千里迢迢的,又没特别事,朗尼来做什么? 美国大学正放暑假!蕙心说。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朗尼对她有意?多糟的事,难怪斯年生气。 总之心怀不轨啦!文珠笑。蕙心,我看妳别再陪那家伙,把斯年气成那样子,何必呢? 这是公事,是我做人的原则!蕙心不悦。 女孩子要这么多原则做什么?总要结婚的,文珠哇啦哇啦的说:现在不抓个好男人,过几年就迟了! 蕙心淡淡的笑,不出声。 她不想为这事争辩,反正她不会为任何人改变,而且那晚斯年的确骂得太过分! 蕙心,去找斯年出来,大家一起玩,如何?艾伦说。 蕙心考虑一下。 如果你们认为我找他有用的话,我可以去。她慢慢地说:可是我相信没有用! 没有试过怎么知道?文珠叫。 我想我了解斯年,蕙心脸上微笑,心中叹息。他是个不回头的人! 试试吧!妳是沉蕙心,不是别人!文珠叫。 我可以试,蕙心说:等会儿打电话给他,你们可以看见结果! 我看也不必勉强蕙心!家瑞说:斯年正在气头上,怕冲撞蕙心! 那晚骂得我狗血淋头,何止冲撞?蕙心笑。 真是这么严重?艾伦小声问。 或者我夸张了!蕙心不在意的说。 车停在文珠家别墅的花园里,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来,大家心情都并不好。 是缺少了斯年吧? 家瑞和蕙心走在一起,他们走在最前面。 斯年真要结束公司?蕙心问。 是真的!家瑞皱眉。他已着手遣散职员! 蕙心不语,她是关心和爱斯年的,只是这话在目前已说不出口。 想不到斯年是这么刚烈的一个人,误会一来,翻脸无情,她实在也不知道说什么。 她有错,但斯年就没有错了吗?有的事好像是天注定的,非弄得一拍两散不可! 他说过些什么?我是指关于我的!她再问。 家瑞沉思一阵,他不是乱说话的人,他有分寸。 他说气话,不理也罢!他说。 家瑞,我希望知道,真的!她认真的。 他说到今天才真正认清妳,他已赔了大半辈子进去!他终于说。 大半辈子?她轻轻笑起来。我们认识才多久呢? 家瑞看她一眼,轻轻叹息。 蕙心是极度敏感之人,立刻注意到了。 怎么?他还说了什么?她问。 没有,他只是大骂女人!家瑞也笑了。 看来我害了天下女人,真是无辜!她说。 文珠泊好车子,追上来。 你们说什么?嗯?她一手挽住家瑞。 斯年!蕙心大方得很。 怎么样?有没有办法把斯年留在香港?文珠问得自然。他一走,我们这伙眼看就散了! 妳为什么不试试?蕙心问。 免了,斯年可能把我也骂一顿!文珠说:说实话,你们之间真是只为了一个朗尼? 是吧!蕙心不置可否耸耸肩。 看人家双双对对的,她心中颇不是味儿,原本她是几个男孩子的对象,现在不是走的走,或另有对象,看来这方面她是注定了失败! 家瑞,你可知道斯年去那一国?蕙心突然问。 比利时。家瑞说。 为什么比利时?这么冷门?文珠叫。他在比利时有个情妇? 然后立刻知道说错了,看蕙心,傻傻的笑。 抱歉,我开玩笑的!她说。 我还该生气吗?蕙心说。 费烈从后面走上来,若有所思的,说: 蕙心,若妳表现得热烈些,紧张些,斯年会不会回心转意? 有必要这样做吗?蕙心冷冷的笑。我说过,不为任何人改变自己的原则! 妳脾气太倔强了!艾伦说:两个人,有什么原不原则呢?你们的感情难道不重要? 我是这样一个人,蕙心垂下头。我想这方面我是失败的! 难道不能改变,迁就一下?文珠问。 我不知道,我觉得那会很痛苦,蕙心吸一口气,抬起头。两个人相处一辈子,总不能一辈子的改变和迁就,那会十分痛苦。今天我不知道该说什么,除了承认失败之外,我只能做到问心无愧,心安理得! 妳能吗?文珠悄声问。 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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