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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武当一剑 梁羽生 29260 2023-02-05
但也并非没有人起疑。不悔师太就已经疑心到是常五娘的青蜂针了。 她是曾经受过青蜂针的毒害的,当她一听到有人在那奸徒的眉心发现针孔之时,就已起了疑心了。 不悔平生爱恨分明,性刚气傲,疑心一起,不假思索,就跳出去。 我过去看看,你等我回来再说。 师父,我先回家打个转,好吗?原来蓝水灵昨日回来,由于天色已晚,她是在师父的道观住宿,尚未曾回到家中的。 不悔师太急于去看个明白,而且在看个明白之后,此事恐怕也不是一时三刻可了(如果发现的确是常五娘所为的话),徒弟要求先回去见见爹娘,也是应当。便道:也好。但你独个儿回去,可得小心点儿。 为了避免碰上弟弟的义父不歧,蓝水灵选择另一条路下山。紫霄峰与展旗峰相连,双峰并峙,紫霄宫建在紫霄峰上,那展旗峰就像是整个紫霄宫的一座屏风。此峰石色如铁,石势奔骤跃动,好像一面迎风招展的大旗,展旗峰因此得名。它的地形比紫霄峰更为险峻,向来极少人行。蓝水灵选择的这一条路,就是从紫霄宫的南方绕过,而从展旗峰的北面下山。

一路行来,只见溪回涧转,石障夹流,景色清幽之极。但蓝水灵的一颗心却是思潮起伏,难以静止。正当她沿着峭壁下的磴道曲折前行之际,忽听得一个清脆有若银铃的声音说道:灵妹子,你没想到在这里碰上我吧?我已经在这里等你多时了。 出现在她面前的可不正是刚才的那个小子。 但这个小子虽未恢复本来面目,却已是恢复本来的女声了。她没有看错人,果然是西门燕。而且西门燕这样说,也好像早已料准了她要从这条路下山。 蓝水灵定了定神,说道:你跑来武当山做什么? 来找你呀! 你别和我开玩笑了。你和我开玩笑不打紧,但我要告诉你,在武当山上,可是不能任由你的性子闹着玩的,要是闹出事来 西门燕格格一笑,打断她的话道:我已经闹出事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不过,我和你可不是开玩笑的,谁叫你不肯跟我回我的家,我只好来找你了。

唉,我真是拿你没有办法,你到底想要怎样? 刚刚见面,你就要赶我走么?多说几句行不行? 好,那你有话快说! 你的弟弟回来没有? 我也正在盼他回来呢,嗯,你不是想要找他吧? 哦,他还没有回来吗?不过,如无意外,最迟在后天中午之前,他也应该回到这里了。 你怎么知道? 慢慢再和你说。信不信由你,我真的是想要找他。西门燕一向是喜欢说笑的,但说这两句话的神情,倒是什为诚恳。用不着深于世故,即使是天真无邪的蓝水灵也看得出来。 蓝水灵恍然大悟,笑道:我明白了。 西门燕道:你明白什么? 蓝水灵道:你找我是假的,找我的弟弟也是假的。你真正要寻找的人,是你的表哥! 西门燕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笑道:你几时学会了猜测别人的心事?

蓝水灵道:我不是猜的,我是亲耳听见的。 西门燕一怔道:听见? 蓝水灵道:不仅听见,还看见了呢。那天你要逼我跟你回去,牟一羽替我出头,当时我虽然走开,但你们所说的话,我在山坳那边还是听得见的,牟一羽对你说,你如果要找东方亮的话,就该跟他一起同往辽东。你问他怎知东方亮已往辽东,他说,他并不知东方亮的消息,但却知道我的弟弟已往辽东。他说,什么地方有我的弟弟出现,东方亮多半也会跟着到来。我没听错吧? 西门燕道:没听错。 蓝水灵道:你最初本来是和牟一羽打架的,后来听了他这番话,就乖乖地跟他走了。我没看错吧? 西门燕佯嗔道:你这小鬼头,我还以为你是个老实姑娘呢,原来也会背地偷听别人说话。 蓝水灵道:我不是有意偷听你们的,但燕姐,你可别相信牟一羽另外的话。

西门燕道:什么另外的话? 蓝水灵道:他和你说的我没听见,但我猜也猜想得到,他和你说的那些另外的话是什么。 西门燕七窍玲珑,一听便懂,不觉叹了口气,说道:你这小师叔的疑心确是大了一些,我可是和你一样,决不相信东方亮是为了要偷学你们的武当剑法才和你的弟弟结交的。 蓝水灵道:多谢。 西门燕似笑非笑地说道:咦,我信得过我的表哥不是坏人,干嘛要你替他多谢。 蓝水灵满面通红,说道:你扯到那里去了,我是为我的弟弟 西门燕这才笑道:别紧张,我是逗你玩的。说老实话,初时我见表哥对你那样好,的确是有点妒忌,但如今我已知道表哥乃是爱屋及乌,你的弟弟是他的好朋友,他当然要保护你,而且不单如此,我还知道你已经有了心上人,我还有什么理由喝你的干醋?

她倒是说得坦白,却令得蓝水灵更加脸红,一直红到耳根,嗔道:你又来胡说八道了,我那有什么心上人? 西门燕笑道:哦,那或者我应该掉转来说,他不是你的心上人,你是他的心上人。喂,你是不是因为辈份的关系,有所顾忌,其实 蓝水灵心绪不宁:闲话少说,你快走吧! 西门燕道:好,请你带路。 蓝水灵道:什么,你要我送你下山? 西门燕道:谁说我要你送我下山?我问你,你去那里? 蓝水灵道:我有那里好去,当然是回家了。 西门燕道:着呀,我就是要跟你回家! 蓝水灵吃一惊道:你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的? 西门燕道:当然是认真的。 蓝水灵吃一惊道:这怎么可以? 西门燕道:有什么不可以?你怕有人见你带了一个男子回家,会在背后说你的闲话吗?但事不离实,我一到你的家中,就会恢复本来面目的,只要你的爹娘明白,那也不必理会别人闲话,何况这条路僻静之极,也未必会碰上闲人。

蓝水灵给她弄得啼笑皆非,顿足说道:你应当明白,我不是这个意思! 西门燕道:你是怕爹娘不喜欢? 蓝水灵道:我是怕你留在山上惹祸! 西门燕道:你怕我惹祸,那你就更非收留我不可了。否则,你叫我到那里去找容身之地? 蓝水灵叹道:你真是个拗小姐,你一定要等到找着了你的表哥才走么?牟一羽的话未必可靠,莫说我的弟弟还未回来,就算他已经回来,东方大哥也未必就会跟着他来的。 西门燕道:那么我最少也得等到见了你的弟弟才走。就只两天,你都不肯让我在你的家中住下吗?好妹子,你在我的家里住了一个月,现在我只求在你的家里住两天! 蓝水灵啼笑皆非,心里想道:那可是你把我强自掳去的,并不是我自己愿意。但虽说是被强迫,她在西门燕家里住的这一个月,却是得益不少,这话可就不便说出来了。

燕姐,我不是不欢迎你。若在平时,你大驾光临,我是求之不得。 你是怕我连累你?不错,我刚才是已经闹出了事,但我是帮牟一羽揭发奸徒,即使他的父亲、贵派的掌门知道我是何人,谅也不会责怪到你的头上。我答应不再生事就是了,你还怕我连累什么? 蓝水灵嘴巴说不过她,心地本来又很纯厚,只好叹口气道:我不是怕你连累我,我只是为你着想。西门燕插口道:我只问你答不答应?唉,你真是我的冤家,好吧,纵然我不敢高攀做你的姐妹,礼尚往来,我也该 西门燕喜道:好,你知道礼尚往来,那就不必说下去了。好妹子,其实我还有话要和你说呢,你留我在家中居住,包管你的爹娘也会高兴。你想不想知道 蓝水灵道:你喜欢说就说!西门燕道:你呢?蓝水灵道:我不喜欢听也得听!西门燕大笑起来。

蓝水灵道:有什么好笑? 西门燕道:一点不错,我的脾气是你不想听我也要说的。你和我相处不过一个多月,就摸透了我的脾气,可也真算难得。不过,我这次说的,包管是你想要听的! 蓝水灵道:那就别卖关子了。有话快说,有、有蓦地想起有屁快放可不是女儿家应该宣之于口的,不由得红了脸蛋把有话快说重复一遍。 西门燕倒不介意,笑道:你别臭我,我说的是正经事儿,你不是想要知道你弟弟的消息么,我告诉你,我不但在辽东见过他,他还曾经救过我的性命呢? 蓝水灵道:真的? 西门燕道:不过,此事说来话长,待今晚咱们一起睡觉的时候我再和你说吧。 这条山路虽然僻静,蓝水灵仍然有点不大放心,便道:也好,我正是怕你口没遮拦,说个不休,万一给人听见了,你的身份就要泄漏了。有话还是在家里说保险一些。

但西门燕虽然没说下去,走了一会,却忍不住又笑起来。原来她是想起了那次在乌鲨镇附近的那个山头,她中了常五娘的毒烟,耿玉京救她的情景。耿玉京是在打跑常五娘之后,把她抱入山洞,再用天山雪莲炮制的碧灵丹救她的。我装作昏迷,突然开声说话,把他羞得脸红过耳。嘿,嘿,不知他现在还是不是这样害羞,但我不忍再取笑他了。蓦地又想:如果那次换了是表哥抱我,不知我会怎样?想至此处,不觉笑容顿敛,变了沉思了。 蓝水灵道:发神经病么,一会儿发笑,一会儿发愁!她虽然熟悉西门燕的脾气;可还摸不透她的少女情怀。 拿来给我看看,是不是青蜂针?不悔师太一到平台,就向牟一羽这样发问。 牟一羽说道:那来的青蜂针?连普通的梅花针都没有。这人眉心的小孔,恐怕是指甲刺穿的。

不悔师太道:真的? 泉如镜道:是真的。我用磁石去吸,什么也吸不出来。 不悔走近那具尸体,仔细一看,说道:不对!我受过青蜂针的伤,知道是怎么个样子。这是针孔,决不是指甲刺伤!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却望着牟一羽。 牟一羽道:但泉先生已经试过了。要是有毒针的话,磁石一定可以吸得出来。你要不要再试一遍? 不悔半信半疑,说道:或许是那枚毒针,深嵌头骨之内,所以吸不出来。但无论如何,真相总是应该查明的!说话的口气,特别强调真相二字。 牟一羽道:这个 不悔凝视他道:敢情你有什么顾忌? 牟一羽道:并不是有什么顾忌,但倘若当真如你所说,要想弄明真相,那可就非得把头颅劈开不可了,这个 忽听得有人说道:这种残忍的手段,不是咱们出家人所当为的。 说话的这个道士乃是已故的首席长老无极道人的首徒,道号不波。前任掌门无相真人去世之后,有两个不字辈的弟子升任长老,一个是不歧,另一个就是他。他是听得平台上的喧闹声,刚从紫霄宫走出来的。 牟一羽道:大师兄说得不错。这人虽然曾经是想要谋害我的奸徒,我也觉得不该用这等残忍的手段毁坏他的尸体。何况即使把他的头颅劈开,也未必能够寻找得到一枚细小的毒针。莫不成还要把他的每块头骨都 话犹未了,忽听得有三个人差不多在同一时候叫起来道:不对!好像不对!咦,真的是好像不对!说不对的是泉如镜,说好像不对的是不波长老,咦的一声则是出自不悔师太之口。 原来在那具死尸的脸部,渐渐现出一层黑色,待众人围拢来看之时,整个脸庞都已变得漆黑如墨了。 泉如镜道:要是中了青蜂针的话,脸上应该现出一层青色。 不悔师太是曾身受其害的人,当时她是身上中了青蜂针,脸上笼罩的那层青气也要过了十多天才能去净。见此形状,她当然是无话可说了。 牟一羽心道:想不到这姓泉的在这个节骨眼上竟会帮我的忙。他只道是泉如镜做的手脚,暗暗对他感激。却不知泉如镜心中的疑惑比他更甚。 尸体脸上变色的原因当然乃是中毒,而且毒性必须比青蜂针更为厉害,才能够将青色变为黑色。令得泉如镜惊疑的是,非但不是他下的毒,下的是什么毒他都看不出来。 还有更加令他吃惊的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人出手下毒,居然无人察觉,包括他自己在内。如此诡秘迅速的手法,他自视也是不如远甚! 泉如镜本身已经是下毒的大行家,但也正是因此,他此际心中的惊恐,实是比任何人都甚。 这是何人所为?难道 心念未已,陡听得不波喝道:你是何人?大喝声中,飞身向一个相貌清臞的客人扑去。和他一起飞身扑过去的还有一个不悔师太。不悔也在喝道:奸徒给我现形! 三个人的动作都是快到极点,只一晃眼,那陌生的客人已是到了与展旗峰相连的石梁上,和这座平台相隔有数百步之遥了。不悔首先追到,拂尘一展,千丝万缕,向那人的面门罩下。紧跟着是不波的长剑刺向那人背心。先后相差不过半步,不波的剑比不悔的拂尘较长,后发先至,碧莹莹的剑尖眼看就要刺在那人身上。 由于那陌生客人身法太快,许多人连他的面貌都未看得清楚。牟一羽则是看得清楚了的,凭他的眼光,一看就知这个人戴着人皮面具,身材相貌也都是经过了巧妙的化装。 昨天和他一起上山的常五娘是乔装男子的,如今这个客人虽然不是昨天那个常五娘的模样,高矮肥瘦却是差不多。牟一羽虽然看清楚了那人的面貌,这刹那间,他的心头也是跳个不休。生怕这个客人乃是常五娘的另一个化身。 不波和不悔也都是像牟一羽这样,看出了这陌生的客人乃是以假面出现,心有所疑,却还不敢确定。不波怀疑他是东方亮,不悔怀疑他是青蜂常五娘。不悔本来不是以轻功见长,也正因为有此怀疑,是以用尽全力飞奔,在这短距离内,比不波还抢快了半步。 她的本领居武当派女弟子之首。这一招千丝万缕乃是从连环夺命剑法中的乱披风一招变化出来,那人若是给她的拂尘罩住,整块脸皮都要给一条条的撕开;不波是武当派三名内的剑术高手,这一剑更为厉害,只要内力一透剑尖,那人的背心恐怕就要出现一个透明的窟窿! 牟一羽的一颗心吓得几乎要从口腔里跳出来,但就在这刹那间,事情却已有了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的变化。 那人只是张开嘴巴一吹,就把罩到他面门的尘毛吹得随风四散;吹气的同时,反手一弹,只听得铮的一声,又把刺到他背心的那把长剑弹开了。这一弹,拿捏时候之准确,当真可说是妙到毫巅! 不悔、不波都是武当派第二代弟子中的有数高手,尤其不波,不但剑术精妙,内功的造诣也很不弱。而这两位武当高手,竟然禁不起那人的一吹一弹! 出奇的还不只此,不悔的脚步,似乎也踏不稳,踉踉跄跄的接连退出了七八步,方始能够稳住身形。不波虽然没给震退,但也晃了几晃,跟着又是当的一声,长剑脱手坠地。 众人大惊之下,纷纷跑去抢救。但不知怎的,跑在前面的那几个人,忽然觉得身子酸麻,双脚不听使唤,扑通扑通的接二连三倒在地上。后面的人失声惊呼,不约而同的止了脚步,那个陌生的客人早已跑得连影子也不见了。 泉如镜是大行家,一看便知,说道:这次总算没有看错,那人撒出的是酥骨散,酥骨散若是混在茶水里给人喝下,最少恐怕也得三天才能恢复气力,但只是吸进风中飘来的香气,却是无妨。休息半个时辰就会好的。 不悔跟着也过来了,她与不波同声说道:不是! 牟一羽道:不是什么? 不悔道:不是那个妖妇,这人的使毒手法虽然在那妖妇之上,手段却不如那妖妇的毒辣。 不波则说得更简单:不是东方亮,东方亮没有如此功力! 那么究竟是谁呢?牟一羽和好些人都想到了,但谁也不敢说出那个名字。 牟一羽松了口气,说道:不是那妖妇便好。 不悔哼一声道:这个人只怕比那妖妇更难对付。 不波苦笑道:不管这人是谁,他总算已是手下留情,否则我恐怕已经粉身碎骨了。他这话倒是不假,那人的功力确实在他之上,当时他们是在石梁搏斗,那人若是趁他吸入酥骨散的迷香之际,只要运劲一推,他已浑身无力,如何能够抵挡? 牟一羽道:依我看,还是不要追究此人是谁的好! 不悔道:这却为何? 牟一羽道:师姐,如果你所怀疑的真是事实,这个人的出现或者反而可以替咱们武当派消除一个隐患。他虽然没有明言,但不悔、不波都是明白他的意思的。这人之所以手下留情,目的当然是不想和武当派结怨。因此,如果常五娘当真如不悔所怀疑的那样已经来到了武当山,这个人跟着来到,自必是要找常五娘回去了。 牟一羽道:听说你那记名弟子已经回来了? 不悔道:水灵本来已经跟我来的,只因刚才发生的这件意外事情,我叫她回家去了。嗯,你的消息倒是灵通得很呀,这样一件小事,你都注意到了。 牟一羽笑而不答,只道:好,那么咱们现在是该回到紫霄宫了。 蓝水灵无可奈何,只好把西门燕带回家里。她的父母见她带一个男子回来,初时大为惊诧,待到她禀明原委,这才转为惊喜。蓝靠山道:姑娘,你放心住下吧。我这里除了不歧道长偶然会来之外,观中的道士是不会来的。只不过 西门燕道:不过什么? 蓝靠山道:我想请你改回女装,因为我有一些种菜的朋友,要是他们来串门子,恐怕 西门燕笑道:我懂。一个男子怎能和你女儿同住一间房间? 蓝水灵道:别开玩笑。说正经的,我们这间石屋是孤零零的独处一角的,附近并无人家。来串门子的菜农不是没有,但也很少的。只不过你可要安份点儿,别到处乱走。 西门燕道:我知道了。见了你的弟弟我就走。蓝水灵的父母不觉发出会心微笑,似乎想说什么,却不敢说。西门燕知道他们误会,也不说破。 这晚她们同床夜话,西门燕把在辽东碰上耿玉京的事情说给蓝水灵听,听得蓝水灵又是欢喜,又是惊奇。 啊,他的剑法当真已经练得那么厉害? 他不但剑法精妙,内功的造诣也比我深厚不知多少呢。那次我被常五娘的迷香所困,就是全靠他赶走那个妖妇,救了我的。他根本就不用口含碧灵丹,吸了迷香,一点事也没有。 蓝水灵惊异不已,说道:他在下山之前的几天,曾和我在展旗峰下练习剑法,他给我喂招,他还输了一招给我呢。只不过七八个月功夫,怎的他就能如此突飞猛进? 西门燕道:听说他得了无相真人所传的剑诀,下山之后,想必又曾有奇遇。 蓝水灵道:这也罢了,有桩事情,我却怎样也想不通。那妖妇常五娘和我的弟弟可说是风马牛不相及,为何那妖妇三番两次与他为难。 西门燕道:也不算怎么为难,那妖妇好像是要你的弟弟做干儿子。 蓝水灵道:是呀,这就是我最想不通的地方了。她第一次来我家要把我的弟弟掳走的时候,我的弟弟是从未下过武当山的。她怎么知道我的弟弟,又如何那样不择手段的要做他的干娘? 西门燕笑道:常五娘最喜欢长得俊的少年,或者她是看上你的弟弟呢? 蓝水灵啐道:胡说八道,我的弟弟才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大孩子呢? 西门燕忽道:你不觉得你的弟弟行事有点古怪? 这正说中了蓝水灵的心事,蓝水灵的心卜通一跳,说道:我正想问你,你可知道他跑往辽东是为何因? 西门燕道:我不知道,我只知他曾在乌鲨镇打探过一个人。 蓝水灵道:什么人? 西门燕道:听说是武当派的俗家弟子名叫耿京士的。大约二十年前曾在乌鲨镇居住。 蓝水灵道:耿京士,这名字我好像听人说过似的。 西门燕道:听说耿京士是已故的两湖大侠何其武的弟子。 蓝水灵不由得一片迷茫,何其武不是不歧道长的俗家师父吗?如此说来,那姓耿的和弟弟的义父乃是师兄弟了。怪不得他对弟弟那样好。但在传授剑法这件事情上,他为何又要骗我的弟弟呢? 想至此处,心中忽然升起一个念头:难道我的弟弟当真是别人的私生子,怪不他的相貌和我完全两样!但这个念头可是不该有的,她心中自责:我曾经骂过弟弟不应相信别人的胡言的,我怎么可以也这样想! 西门燕道:你在想什么?我也想听听你的呀。 蓝水灵道:我是想听你在辽东的经历,那些事情又新奇又有趣。至于我的事么,可没有好说的,那天和你分手之后,我就回山了,一路平安。 西门燕道:好,那我再说一件惊险的事情你听,有个蒙面人 她话犹未了,忽见蓝水灵打了一个呵欠。 西门燕心里不大高兴,不知怎的,她也不由自己地打起了呵欠来。 她是曾经有过中迷香的经验的,顿时醒悟,但是已经在不知不觉吸入迷香了。 快运功御毒!她只能够在蓝水灵耳边小声地说了这么一句,脑袋已是重甸甸地垂了下来,想要睡觉了。 好在她的内功颇有造诣,当下意守丹田,让真气在体内流转,这才好了一些。但所谓好一些,也不过是只能勉强睁开眼睛,驱开睡魔,不至于不省人事罢了。但却连动一根小指头的气力都已消失,当然也不能说话了。 蓝水灵也是像她一样,眼睛还能够张开,却动也不能动。 西门燕暗暗佩服,她只不过是武当派一个未入流的弟子,居然也能支持得住!殊不知蓝水灵的内功还并非得自不悔师太的传授,而是从东方亮那里学来的练功法门。只因她心无旁骛,不似西门燕的常有杂念,因此虽然只是练了大半年,却几乎比得上西门燕了。 她们虽未至于昏迷,但也正是因为还有知觉,她们经历了有生以来从来未有的恐惧! 须知此时此刻,她们已是半点气力都使不出来,要是那个暗算她们的人进来,她们可就只能任由摆布了!死不打紧,只怕还有比死更难受的事情! 但要来的终于还是来了。她们开始听见了外面说话的声音。 第一个说话的是蓝水灵的父亲蓝靠山。 道长深夜到来,不知,不知蓝靠山的声音充满诧异。 蓝水灵听见父亲的声音,倒是稍稍宽心。父亲并未中毒,心想:和爹爹相熟的道长只有一个,难道这个人竟然是 心念未已,那个人已在开始说话,果然如她所料,正是她弟弟的义父不歧。 我只是要问你一件事情,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已经把京儿的来历告诉了他? 不歧的声音有点瓮塞,好像是患了重伤风似的。但蓝水灵仍然可以听得出是他的声音。 没,没有呀!蓝靠山颤声说道。 没有?那他怎么知道要跑到辽东找寻生身父母? 听至此处,蓝水灵不觉心头一震。弟弟果然是另有来历,并非她的同胞!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你不知道什么?是不知道这件事情呢,还是不知道他是何人所生? 他因何下山,根本没告诉我,我也不知他是去了那儿! 不歧一声冷笑,说道:如此说来,你是知道他是谁人的儿子了? 道,道长,你忘记了吗?当时你把这孩子交给我,曾叫我不要问这孩子的来历。你只说是你好朋友的儿子。 我不告诉你,你不会自己知道吗?我问你,你敢说你不知道这孩子的父母是谁? 这个,这个蓝靠山是老实人,既不敢谎语,可又不敢直说出来。 不歧声音越发冷峻:你知道他的父亲是谁,当然你也应该知道他的父亲是我杀的了! 蓝水灵若是还有一点气力,一定会吓得跳起来。此际,她虽然不能动弹,但一颗心好像给吓得要跳出腔子了。 我不知道,那天我整天在家里,没、没 不歧又冷笑道:但谁也知道耿京士和何玉燕那天曾在盘龙山出现,后来就失踪了。何玉燕挺着个大肚子走路,也是路人皆见的。我不相信你会蠢到不知道猜疑! 我、我知、知道这件事情,但,但我从没想到杀人的凶手是你!蓝靠山说的可是真话。 好,我相信你是真话。我现在亲口告诉你了。脸上好似铺着一层霜,说话也冷冰冰的,令人不寒而栗。 蓝靠山倒也不算太过糊涂,连忙说道:道长,你说是说了,我只当没有听见。他见不歧没有答话,又再加上两句:道长,你放心。你今晚说的话,我决不会向别人泄漏。 不歧冷笑道:你现在说的这句话,我可就不敢轻易相信你了! 蓝靠山道:那你要怎样才能相信? 不歧道:除非这样 蓝水灵在卧房里凝神细听,他们说的每一句话她都听得清清楚楚,但却看不见他们在外面的动作。不歧说的这样,是怎么个这样呢? 但也无须她费神猜测了,谜底马上揭开! 只听得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呼,跟着是她的母亲从后堂冲出来的脚步声,她的母亲似乎呆了一呆,静默片刻,陡地尖叫道:道长,你,你,你把我的当家 尖叫忽然中断,随之而来的又是一声惨呼,不歧跟着说道:大嫂,对不住。我只能够这样。因为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 用不着亲眼看见,蓝水灵也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这刹那间,她给吓得呆了。灵魂好像脱离了躯壳,飘飘荡荡地出了卧房,看见父母倒在血泊之中。叫不出来,哭也哭不出来。是做梦吗?唉,但愿这只是一个恶梦。 脚步声又再响起,不歧没有走入她的房间,但却是离开了她的家了。 说也奇怪,恐惧到了极点,倒好像不知道害怕了。她的脑子里变成一片空白,连思想活动都停止了。一切静止。此时此际外面要是有一根针跌在地上,恐怕她都会听得见响。 她听得有个熟悉的女人声音从屋外传来:都了结了? 这不是常五娘的声音吗?虽然声音略带沙哑,但她还是听得出来的。 你还问呢,都是为了你的缘故,我才迫不得已下此毒手。唉,说实在话,蓝靠山帮过我的大忙,要不是为了你,我实在是舍不得杀他的! 哼,全是为了我么? 不歧好像是和她一面走一面说话:不错,我是怕京儿知道真相。但倘若不是我已经下了决心,要和你永远在一起下面的话听不见了。 灵妹子,现在还不是悲伤的时候,你快点定下心神,重新做吐纳功夫。咱们现在尚未曾脱困呢!西门燕似乎已经恢复了一两分气力,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蓝水灵被这一场意外的事变扰乱了心神,又退到原来境界,连移动一根小指头都没气力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又听得有人了声。 耿玉京回来了。 由于心中存着许多疑虑,他是特地在晚上回来的。 他已经到过金陵,找到了郭璞,并且揭开了自己的身世之谜。 郭璞和他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如今,在他将近家门的时候,当时的情景又一一在他脑海之中重现。 他夜探郭家,郭璞由于自己的身份特殊,一见来的是陌生人,不容他开口,就要将他擒下。 但也不过三十招,两人便不约而同地收剑。 郭璞叹口气道:听说武当派剑法最高的是无色道人,可惜我没会过。看你的年纪,你应该是他的晚辈。但你的剑法,已经是在我之上。唉,我连一个武当派的小弟子都比不过,怎谈得上和武当派的高手争胜。啊,我知道你是谁了。 蓝玉京道:你知道我是谁,我也知道你是谁。虽然我从来没见过你! 那人道:你知道我是谁? 蓝玉京道:我知道你是七星剑客的儿子,有个满州人的名字叫霍卜托,汉名则是郭璞。 那人被他说破来历,按说是应该惊异的,但他却好像早在意料之中,只是问道:你找我做什么? 一时之间,蓝玉京倒不知从何说起了。 郭璞微笑道:一位姓耿的朋友,和你一样,是武当派的弟子。不过,那已经是十八年前的事了。你今年恐怕还未到十八岁吧? 蓝玉京心头卜卜地跳,茫然说道:是吗? 郭璞说道:我这位朋友名叫耿京士,是两湖大侠何其武的第二个徒弟。在二十年前,他是和牟沧浪并驾齐名的武当派俗家弟子。只不过他的运气可没有牟沧浪好。牟沧浪如今已经成为贵派的新掌门人,何其武却早在十八年前死了,而且听说还是死得不明不白的。你知道这件事么? 蓝玉京道:本门何大侠的名字我当然是听人说过的,但却没有谁告诉我他是怎么死的。你这样说,莫非你有所知 郭璞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想和你说说他这位姓耿的弟子的一些事情。 他望了蓝玉京一眼,见他一派茫然的神气,不觉暗自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何其武有两个徒弟,一个女儿,女儿芳名玉燕。耿京士排行当中,在他上面,有个姓戈的师兄,在他下面,就是这位芳名玉燕的小师妹。你听过这三个人的名字么? 蓝玉京迟疑半晌,说道:听过。但也只是知道他们的名字罢了。 郭璞道:是什么时候才听到别人说起他们的? 蓝玉京道:是在我下山之后,不过是半年多一点吧。 郭璞道:你不仅只是知道他们的名字吧?你请慧可大师带你到乌鲨镇,是为了什么? 蓝玉京道:不错,我还知道耿京士和何玉燕曾经在乌鲨镇住过将近一年。是到了乌鲨镇方始知道的。在此之前,我只知道他们曾经到过关外,却不知确实的地点。有人指点我,要找到七星剑客,才有希望打听他们当年的事。但我没机会见到七星剑客,所以 郭璞道:后来你知道七星剑客是我的爹爹,所以只能找我了。说罢,哈哈一笑接下去道:不错,你找到了我,是找对了人了。我知道耿京士的事情,比我的爹爹知道得更多。 他和师妹在乌鲨镇隐姓埋名,以打鱼维生。没人知道他们的来历。除了我之外,他们也没有别的朋友。 且慢!蓝玉京喘着气问道:他们既然是名门正派的弟子,为何要跑到关外一个偏僻的渔村躲藏? 他们是私奔的。正因为那位何姑娘是两湖大侠的女儿,在关内到处都有她父亲的相识,他们只能跑到关外藏身。 蓝玉京似乎想不到是这个答案,不觉一怔,私奔? 郭璞微笑道:你不懂什么叫做私奔吗?一般夫妇,都是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婚的。私奔就是私自结为夫妇,既无父母之命,亦无媒妁之言。 蓝玉京道:我不是不懂什么叫做私奔,我只是不懂他们因何却要私奔? 郭璞道:因为那位何姑娘,自幼就由父亲作主,许配给了她的大师兄了。但她喜欢的却是二师兄。 蓝玉京松了口气,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在他心底深处,藏着一个恐惧。恐惧耿京士之所以跑到关外,乃是私通满州。他刚才不敢向郭璞发问,明知郭璞是唯一可以揭开他的身世之谜的人,也不敢发问,也正就是这个原因。 不过,他虽然放下了心上的一块石头,却又添上了另一块石头了。耿京士的大师兄不就是我现在的义父吗? 郭璞继续说道:当时我的身份是金鼎和那间鱼行的买手,在乌鲨镇上,只有我知道耿京士的来历,也只有耿京士才知道我的真正身份,何玉燕都不知道的。所以认真说来,我和他们夫妇都是相识,但真正的朋友还只是耿京士一人。 他们夫妇在乌鲨镇住了将近一年,就回去了。你知道是为了什么吗? 蓝玉京有点奇怪,说道:我怎能知道?还是请你告诉我吧! 郭璞道:因为耿夫人怀了孕,无人照料,她想回家生产。同时由于米已成炊,她想当可以获得她爹爹原谅。唉,但想不到从此一别,我就再也见不着他们了。 蓝玉京心头剧跳,连忙问道:那孩子生下来没有,是男的还是女的? 郭璞道:听说是个男的! 蓝玉京颤声道:男的? 郭璞道:我在京师等了许久,没见他到来,曾托人打听他们的消息。消息说,有人曾经看见一对年轻的男女,在盘龙山的山路上经过,看情形是两夫妇。那女的挺着大肚皮,像是怀孕已经足了月的孕妇。根据这个消息,这对年轻夫妇不用说就是耿京士和何玉燕了。 蓝玉京急忙问道:后来怎样?不觉声音都变了。 郭璞道:何玉燕和她的丈夫并没回到家里,就在那一天过后失踪了。但也幸亏她没有回到家中 蓝玉京道:为什么? 郭璞道:因为她的家里正在发生一桩惨剧,她父亲两湖大侠何其武莫名其妙的离奇暴毙! 蓝玉京啊了一声,心头抽搐,说不出话。 郭璞继续说道:这是发生在他们失踪之前一天的事情,在他们失踪之后,还有个小小的新闻,虽然是没人注意的小新闻,但似乎也该让你知道。 蓝玉京心头卜卜地跳,已经猜中了几分。果然便听得郭璞往下说道:盘龙山中有个姓蓝的猎户,忽然添了一个男婴。他的老婆刚在半个月前生了一个女孩,这个男婴当然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却不知是从那里来的。没几天,这个姓蓝的猎户,也不知搬到什么地方去了。嗯,知道的只是,这个孩子如果活到现在,应该是刚好满了十七岁了。 蓝玉京嘶哑着声音叫道:这个孩子,这个孩子话说不出来,眼泪掉下来了! 郭璞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还不明白吗?这个孩子就是你!你的生身之父是耿京士,你的生身之母是何玉燕! 这个答案虽然是蓝玉京早就猜想到的,但从郭璞口中得到证实,热泪仍不禁滚滚而下。 郭璞道:现在你也该明白了吧,我为什么要暗中保护你?在你踏出关外的时候,我已经得到探子的密报,说是和少林寺慧可大师同行的那个少年,面貌很像当年的耿京士。我就知道你是谁了。你是我的故人之子,我当然要尽我的能力护你平安。 蓝玉京恍然大悟,原来那封信是你写的。 郭璞道:那封信? 蓝玉京道:写给金鼎和的那封信。 郭璞道:哦,原来这件事你也知道了。那么,你想必亦已知道我写的那封信对你并无恶意吧? 那封信是叫金鼎和不可与蓝玉京为难的。蓝玉京道:多谢你暗中保护我。 郭璞道:我知道金鼎和并没有照我的话做,他还是暗中加害于你。 蓝玉京道:虽然如此,我还是要领你的情。但我不懂,你究竟是什么身份? 郭璞道:你以为呢? 耿玉京迟疑不答。 郭璞哈哈一笑,我替你说吧。你不敢回答,是因为你认定了我是满州奸细。 耿玉京摇了摇头,不,如果你是满州奸细,你就不会暗中保护我;刚才在三十招过后,我的气力已经不加,如果你怀疑我已经知道你是满州奸细,你又确实是的话,在第三十一招你就可以刺着我的七处穴道。你却比我早片刻收剑。所以我真不明白 郭璞道:我的身份是从不对人说的,但对你可是例外。我不只一重身份,我有三重身份,第一重身份是满州可汗努尔哈赤的亲信;第二重身份是明朝的官儿,奉努尔哈赤之命来金陵卧底。 耿玉京显然相信他不会是满州奸细,但听得他这么说,也不禁吃了一惊,要知所谓卧底,即是奸细所为。连忙问道:第三重呢? 郭璞道:这重身份,我也不知该怎么说。我之所以情愿为满州来金陵卧底,那是因为只有如此,我方能获得最秘密的情报,那就是大明朝野有那些人私通满州。用现代术语来说,即是双重间谍。 郭璞续道:但我这样做,却不是奉谁之命。家父当年受知于辽东经略熊廷弼,熊廷弼要御外祸,必须清除内奸。因此,说得明白些,即是我这个假满州奸细所做的事,却正是要知道谁是真的满州奸细。唉,结果 结果怎样。 连我也想不到有那么多出名的人会受满州收买! 耿玉京心中一动,不觉问道:做满州奸细的都是在朝为官的吧? 郭璞道:不一定。比如,据我所知,在武林这一方面,就既有御林军的军官,也有武林中人。甚至说到这里,停下来了。 耿玉京道:甚至在我们武当派中也有奸细,是吗?他很聪明,从郭璞欲说还休的情形就猜想到他没有说出的话。但他毕竟还是少不更事,这其实是不该问的。 郭璞说道:我不能断定,只有嫌疑是尚未能作实的。 耿玉京道:那些你已经知道确实是奸细的呢,有没有揭发 郭璞苦笑道:向谁揭发?熊廷弼都早已被奸臣害死了。向朝廷揭发时,私通满州的不少是炙手可热的大官,我做的只是不大不小的官儿,搬得动他们?何况我只要稍露风声,我这双重身份也就不能维持下去了。 耿玉京道:那你干下去还有什么意思? 郭璞道:也不能说没有什么意思。例如若知道武林中有那个是大奸细的话,侠义道上就可以除奸。 耿玉京一时热血沸腾,问了一些他不该问的话,此时方始想到切身之事,说道:你刚才说,你从来没对别人吐露过这个秘密,唯有对我例外。为何对我例外? 郭璞道:因为你的爹娘可能就是因为受我连累,遭了不幸! 耿玉京急忙问道:是谁害了他们的? 郭璞道:我只是听到他们失踪的消息,这么多年他们没再露面,是以恐怕、恐怕他们已是凶多吉少。 耿玉京存着一线希望,说道:不管我的爹娘是否已遭不幸,我总要查个水落石出,希望、希望 郭璞道:我劝你还是别要查究下去了。因为,即使能够查个水落石出,他们果然、果然是遭了不幸的话,你也怪不得谁人,要怪只能怪我! 耿玉京道:为什么? 郭璞道:这你还不明白?未必是奸人才要害他。连你最初也怀疑我是满州奸细,耿京士和我是好朋友,侠义道上除非不知道这件事情,知道了这件事情,还能不怀疑他也是奸细么? 耿玉京心情激动已极,亢声说道:那我就更加非查个明白不可,我不能让我的父亲声名受污!郭伯伯,你一定是知道了一些什么,请你告诉我! 郭璞道:你一定要知道?耿玉京斩钉截铁的只说了一个字是! 郭璞叹口气道:其实我并不知道什么,如果你一定要知道的话,恐怕只有去问一个人 耿玉京道:谁? 郭璞道:何其武的大弟子戈振军!何其武被害那晚,他不在何家,第二天才有人看见他从盘龙山上回来的! 耿玉京颤声道:你,你是说 郭璞道:我并没有说耿京士与何玉燕是被戈振军所害,但那天他们夫妇二人也正是踏上了盘龙山之后失踪的,计算时间,他们应该在山上碰见了他们的大师兄! 耿玉京道:他知道我爹在关外和你结交? 郭璞道: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但我有一封亲笔写的信藏在他的身上,这封信据我所知,已经是落在别人的手上了。 那个别人是谁,虽然不能说是无关紧要,但却并非关系最大的事。因为即使不是戈振军,按照郭璞所说的情形来看,那封信多半也是他从耿京士的身上搜去,然后交给了那个别人的(这是正常的推理,不过,事实则并非这样。) 唉,这个戈振军不正是就是他的义父,现在已经是身为武当派长老的不歧?耿玉京只能希望爹娘之死与义父无关了。 由于心中存着许多疑虑,他是特地在晚上回来的。 虽然离开不到一年,时间并不算长,但这是他第一次离家,如今回到家门,仍是止不住心中兴奋。 奇怪,为什么敲门没有人应? 爹爹、妈妈,我回来了!他在叫爹爹妈妈之时,心中虽然不免有点异样感觉,但他的感情还是像从前一样真挚。俗语说亲娘不及养娘恩,他是蓝靠山夫妇养大的,虽然已经知道他们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但心里却只有对他们更加感激。 还是没有应声。 他们不会不在家的,难道他们是睡得太沉,啊,或者竟是病了?耿玉京惊疑不定,只好自己推门。门是虚掩的,一推便开。 一踏进家中,就闻到一股血腥气味! 耿玉京擦燃火石,点起油灯,只见蓝靠山夫妇倒在地上,嘴角的鲜血还在汩汩流出! 这刹那间,他也惊得呆了! 他砰的一拳打塌了饭桌,疯狂地叫道:爹爹,妈妈!你们不能死!谁是凶手,你们告诉我,告诉我! 当然没有人告诉他,拳头击桌所起的疼痛之感令他清醒了一些,忽然他听到了微弱的叫声了。 弟弟,弟弟! 小京子,小京子! 他踏进姐姐的卧房,这才发现蓝水灵是和西门燕同在一起。 耿玉京一看便知他们是中了迷香之毒,但他听得西门燕刚才叫他小京子的声音比较响亮,料想她中毒较轻,此时他已无暇过问西门燕何以会睡在他的家中,便即朝她问道:谁是凶手? 西门燕嘴唇开阖,似乎想说,却并未说出来。蓝水灵道:是、是声音细如蚊叫,接连说了两个是字,便像有气没力了。但耿玉京亦已注意到了她的脸上那副惊惶已极的神情。 耿玉京心急如焚,一把将姐姐拉起来,手掌贴着她的背心,将真气输入她的体内,问道:是常五娘这妖妇? 蓝水灵好像费了很大的气力,终于说出来了:是,是,是你的义父! 耿玉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喝道:你,你说什么? 蓝水灵道:我虽没亲眼看见,却决计不会听错,确实是那贼道不歧! 耿玉京欲哭无泪,双眼好像要喷出火来。他呆了一呆,突然掏出两颗药丸,塞入她们口中,便即转身外奔。 蓝水灵叫道:弟弟,你 耿玉京道:我没工夫等你们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要去问个明白,问个明白! 要问个什么,他虽然没有明白说出,蓝水灵亦已懂得他的意思。他是要问,因何不歧对他情如父子,却又要害他的爹娘?但耿玉京说的这两句话,前言与后语却是不大合拍的,蓝水灵一时间可就没有想到了。 耿玉京给她们咽下的药丸乃是慧可大师留给他的两颗小还丹。小还丹是少林寺的灵药,功能固本培原,虽不是唐家迷香的对症解药,也有助于她们的复原。过不到喝一盏茶时刻,她们已是能够坐了起来,说话也好像平常一样了。 你的弟弟真是可怜,但若换了是我,只怕我的心情也是像他一样矛盾!西门燕忽然叹了口气,说道。 蓝水灵死了双亲,心中充满仇恨,想法自是和西门燕不同,瞪着眼睛问道:还有什么矛盾?你没听得他自己也说父仇不共戴天吗?他纵然另有父母,他在我家长大,我的爹娘也就是他的爹娘! 西门燕道:但他也说,他还要去问个明白呢! 蓝水灵道:你的意思是他对我说的话仍有怀疑? 西门燕道:不仅是这个意思。 蓝水灵道:那么,你是担心他念着师徒之情、父子之义,即使明知他的义父是杀害爹娘的凶手,也不忍心报复么? 西门燕道:他不是不相信,而是不愿意相信,这其间。有点分别。 蓝水灵道:那又怎样? 西门燕道:所以他才要问个明白,希望你所下的那个结论,不是事实。 蓝水灵道:杀我爹娘的凶手就是他的义父,这是咱们所见所闻的事实,难道还能有别的事实不成? 西门燕道:你别忘了,咱们只有所闻并无所见! 蓝水灵道:我的爹爹和那贼道说的话你也听见的,还用得着咱们亲眼看见吗? 西门燕道:不错,我的确是还有一点怀疑。 蓝水灵道:疑心什么? 西门燕没有马上回答她的话,她好像陷入沉思默想之中,过了好一会子,方始说道:你刚才问我,我是不是担心你的弟弟不忍下手?现在我可以答覆你,我不是担心,而是疑心。因为我想到了刚才发生的一些事情确实是有许多不能解释之处! 蓝水灵道:好,那你说来听听! 西门燕一说,顿时就令她呆了。 正当西门燕提出她的疑点的时候,那个疑凶不歧则正在绕室彷徨。 日间他为了避免常五娘的纠缠,迫于无奈,曾约她在晚上到墓园相见。 月影西斜,已是三更时分。 这么晚了还不见来,大概是不会来了!他实在不愿意再见到常五娘,但她今晚不来,明晚会来;即使明晚后晚都不会来,祸患仍然存在! 唉,要来的总是要来的!倒不如一了百了吧! 正当他心潮起伏,片刻间转了几个念头之际,忽听得一声娇笑:对不起,要你等久了! 不错,要来的终是要来的,常五娘出现在他的面前了! 不歧道:五娘,你听我说 他是想尽最后一次努力,劝她离开。倘若她还要纠缠下去,那就唯有不顾一切与她作个了断了。 但常五娘却不肯听他说,而是自顾自地抢着说道:不能再等了,快走,快走! 不歧道:你自己走! 常五娘忽地做了一个极其奇怪的表情,好像是对他非常关心,又好似带着一点冷嘲的味道,凑近他的脸说道:你错了,这次是你非走不可! 不歧想要把她推开,但转念一想,尚未到翻脸的时候,只好暂且忍住,问道:为什么? 常五娘故意似笑非笑地说道:你真糊涂,咱们已经做出了那件不该做的事,还能不走吗? 不歧误会她的意思,板脸说道:正经点儿! 常五娘道:我说的是正经事呀,你知不知道,那小子已经回来了! 不歧道:你说的是那个小子? 常五娘道:当然是那个你又要疼他,又要怕他的小子了。这小子与你仇深似海,你想想,除非他不知真相,否则他还能不赶回来向你寻仇? 这话说中了不歧的心病,这几天他翻来覆去思想的也正是这个问题。他曾经想过要向义子忏悔,坦白招供;也曾经想过利用义子对他的感情,编造谎言,继续欺瞒下去;甚至曾经想过,迫不得已之时,宁可牺牲别人,也不甘受名败身裂之辱!一会儿这个念头占上风,一会儿那个念头占上风,直到此时此刻,他仍然是踌躇未决的。 常五娘道:大丈夫当机立断,趁那小子未到,此时不走,尚待何时? 不歧仍在踌躇,但已给常五娘拉着他跑了两步。 就在此际,忽听得一个颤抖的声音喝道:不歧,你还想走吗?声音虽然颤抖,却是冷峻非常! 又一个要来的终于来了,不歧心头一震,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出现在他的面前的,可不正是他的义子耿玉京! 京儿,你他是看着耿玉京出世的,唉,他的京儿竟然直呼其名! 你还叫我京儿,我什么都知道了!耿玉京咬着牙根说道。 不歧叹道:我也知道这一天总要来的,但没想到来得这样快!京,京儿你想要怎样? 耿玉京道:你也知道是做了亏心事了? 不歧道:不错!这件事情,我后悔已经莫及。不过 耿玉京喝道:没什么不过的了,我只问你,你为何杀我爹娘? 不歧面色灰白,颤声说道:那是十八年前的事情了,我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他只道耿玉京说的爹娘,乃是指自己的生身父母,因此一开口就拉到了十八年前。他那知道,这么一说,却不啻是不打自招了。 耿玉京经过了这次的辽东之行后,从各方面打听到的当年情事,早已有此怀疑。但现在从不歧口中亲自说出来,亦即是证实了不歧就是害死他亲生父母的凶手,这一强烈的震撼,仍是足以令得他悲愤欲狂! 哼,你不知道怎样说才好!你是不是还想花言巧语骗我?我告诉你,我不是三岁小孩了,你说也好,不说也好,我定要你难逃公道!耿玉京的眼睛好像要喷出火来,语气却是极其冷峻。 常五娘忽地说道:振军,你不知道怎么说,我替你说吧。很简单,只八个字: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不歧叹了口气道:不错,当年这件事情,我的确是存有私心,但其间也确实是有许多误会之处! 耿玉京忍无可忍,陡地喝道:你杀了我的养父、养母,难道也是误会? 不歧大吃一惊,失声叫道:你,你说什么? 耿玉京喝道:你还想抵赖?念在你教养之恩,你自行了断吧!否则,可休怪我他已经在手握剑柄了。 常五娘突然把手一扬,一蓬毒针射出,喝道:振军,事已如斯,你不杀他,他就杀你!你还不快下杀手! 耿玉京早有准备,常五娘射来的青蜂针被他的剑光绞得成为一片粉屑,他拔剑飞身,出招攻敌,一气呵成,使的正是不歧教给他的那一招白鹤亮翅。 他故意用义父教给他的似是而非的一招太极剑法,目的正是要看对方反应如何。 在这生死存亡的刹那间,不歧见他使出此招,不禁喜出望外,心道:好在我留下这一手!不假思索,立即就还了一招真正的太极剑法的白鹤亮翅。 这一招剑势斜飞,形如白鹤亮翅,因而得名。但耿玉京斜飞的幅度较大,姿势好看,实战之时,却是露出一个老大空门。 说时迟,那时快,不歧的剑尖已是攻入耿玉京的空门,只要用力向前一挺,就可以插进他的胸膛了。这刹那间,不歧心头一跳,我怎么可以再伤害这个孩子?当下,连忙收了几分力道,剑尖轻轻斜挑,只想点着他的穴道,将他制服再算。 那知他的心念动得快,耿玉京动得更快。耿玉京敢于使用假招,当然是已经有了应变的把握的,一见不歧的剑已经攻入他的空门,当然是不敢一假到底,而是立即使出真实的本领了。 不歧的剑法还未到收发随心境界,只听得当的一声,他的长剑已是被削为两段! 但在这刹那间,耿玉京亦已是禁不住心头一动,起了一点怀疑。义父的功力如何,他是心中有数的,纵然剑法比不上自己,也决不至于给他削断兵刃,难道他还会对我手下留情? 可惜还有一个青蜂常五娘在旁,却是容不得他仔细推敲了。常五娘打出了三枚透骨针,跟着是鸳鸯刀向他猛斫。常五娘的双刀一长一短,平时与人交手,本来是以长刀护身,短刀攻敌的。此时她恃着有不歧呼应,双刀齐挥,全采攻势。 耿玉京打落了两枚透骨针,第三枚则是贴着他的肩头擦过,被他用柔劲化解了暗器的力道,这才滑过一旁落下的,由于他一来心情不定,二来又要应付常五娘的五毒暗器,险些被常五娘的短刀斫着,只听得声如裂帛,他的衣袖被削去了一大片。 常五娘身如水蛇游走,退到不歧身旁,突然把一团东西塞入不歧掌心,叫道:不必害怕,咱们联手斗这小子,但你切不可再有不忍之心! 她塞到不歧手中的那团东西乃是一把卷起来的软剑,她是早已料到有此一着,预先替不歧准备的。 耿玉京听得常五娘提醒不歧不可再有不忍之心!顿时亦是想到:不对,纵然刚才那招他对我有手下留情之意,无论如何,他也是害我的爹娘,害死我的养父养母之人!心念一转,剑招如电,一口气攻出十八招,以梅花间竹之势,最初三招攻向不歧,接着三招攻常五娘,十八招形成三个循环。片刻之间,不歧和常五娘都受了他三次狂攻。由于他的剑法快到极点,有间歇也等如没有间歇,不歧与常五娘都是应接不暇。 剧斗中耿玉京一招大漠孤烟,剑直如矢,明晃晃的剑尖一下子就指到了不歧的咽喉。不歧避无可避,叹口气道:冤孽,冤孽!闭目待死,但不知怎的,只觉那冰冷的剑锋,似乎贴着他的颈项擦过,竟没疼痛的感觉,不歧吓出一身冷汗,倒跃开去。 耿玉京心里也是叹了一口气,暗自想道:他是我的杀父仇人,我怎能还念着他的恩情?罢、罢,且先杀了这妖妇再算! 耿玉京战略一变,把七分攻势指向常五娘,不过数招就把她杀得手忙脚乱。他正要施展杀手,忽觉膝盖的环跳穴一麻,剑尖滑过一旁。这一个变化倒是耿玉京始料之所不及。他从感觉得知,触着他的膝盖的似乎是一粒细小的砂石,却不知是真的砂石还是某一种形如砂石的暗器。他只知道这暗器乃是常五娘临危所发,心中也是不禁一惊:想不到这妖妇的暗器功夫还在我的估计之上,也不知她是怎样发出来的,我竟然丝毫也没察觉。 常五娘死里逃生,她虽然并没察觉有暗器从窗外飞来,但从耿玉京脸上的神情,却也感觉有异。她心头一动,忽地喝道:我知道你躲在外面!哼,你纵然不想见我,也不该借刀杀人!你以为你让我给这小子杀了,你就保得住秘密么,我告诉你,我早已 她这么一说,令得耿玉京和不歧都以为她说的那个你是指唐二先生。耿玉京心道:莫非当真是那姓唐的老家伙躲在外面,怪不得刚才那颗暗器的手段如此高明! 但不歧在刹时间的惊喜过后,却是起了疑心。常五娘说话的口气不像是应该这样对唐二先生说的,什么借刀杀人云云,更不可解。而且常五娘所说的秘密如果是指唐二先生和她的关系的话,这个秘密亦早已不成其为秘密了。江湖上谁个不知那个不晓常五娘是他的情妇?除了这个秘密,唐二先生还能有什么秘密可以让她捏为把柄? 不过,这只是不歧所起的怀疑,耿玉京可是没想得这么周密。他恐防常五娘外有强援,也恐防常五娘的暗器功夫当真是在他估计之上,一惊过后,攻得越发加紧,剑招凌厉非常!他要令得常五娘无法腾出手来,即使外面有暗器飞来,也打不进他的剑圈! 常五娘在他快剑狠攻之下,险象环生,她要说的话当然是不能说下去了。外面也没什么动静。 不歧暗自想道:要是唐二先生在外面,他早就应该进来了。看来五娘刚才的胡言乱语,只不过是想吓吓京儿而已。但虚声恫吓,却是可一而不可再的。唉,即使唐仲山真的到来,我也难免一死。心中一片绝望,陡然萌了死志。 耿玉京也是和他一样心思,只道常五娘乃是虚声恫吓,便即冷笑说道:妖妇,你恶贯满盈,没人能救你了!力贯剑尖,剑招如电,立下杀手! 只听得当的一声,常五娘护身的长刀已被削为两段。耿玉京那明晃晃的剑尖,已是指到了她的胸膛。 不歧奋不顾身,软剑抖得笔直,倏地卷住了耿玉京的剑锋。耿玉京一招云麾三舞,内力所到,不歧的软剑被戴断了一段。耿玉京的剑斜刺过去,在他的右肩划开一道伤口。 不歧面色苍白,喝道:京儿,你要我的性命,我给你就是,但你可得让我说两句话!耿玉京默不作声,手中的剑虽然仍是指着他,剑尖却已在他的喉头之处退缩两寸。 常五娘倒好像没有他这样害怕,而且忽地笑了起来,说道:振军,到底是你对我好。和你死在一起,死也值得了。好,咱们就和这小子同归于尽吧! 说到同归于尽这四个字的时候,她胸膛一挺,外衣倏地绷开,立即以迅捷无伦的手法,摘下了内衣的三粒钮扣。 这三粒钮扣作古铜色,看来好像是金属制成的钮扣。但不歧却知道这是一种最为霸道的暗器,名叫雷火弹。内藏威力极大的炸药,三枚雷火弹倘若一齐爆炸,多好武功,也会被炸得血肉模糊! 但此时耿玉京是和他们面对面的站立的,雷火弹一爆炸,当然不会只是炸死耿玉京,而是一定如常五娘所说那样:同归于尽! 耿玉京可不知道这是唐门最霸道的暗器,见她解开衣裳,莫名其妙,便即斥道:无耻妖妇,死在临头,还耍什么花样? 常五娘一声冷笑,正要把雷火弹扔出去,忽觉手腕一紧,事情有了出乎她意料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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