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页 分类 武侠小说 武当一剑

第18章 第十二回陌路逢仇施辣手寒潭照影起疑心

武当一剑 梁羽生 22391 2023-02-05
走了几天,蓝水灵发现天气越来越冷,从断魂谷往武当山,是自北而南,此时又正当春夏之交,气候应该一天比一天暖和才对。 这天她们的马车在一片黄土平原上行走,蓝水灵越想越觉得不对,正自惊疑不定,忽见有两个人骑马从她们的车旁经过。这两个人年纪都不大,约莫是二十来岁的模样。其中一个作书生打扮。 那书生模样的人似是心情很好,一路和同伴说笑,不过他们在后面的时候,蓝水灵却没有留意他们在说些什么。此时只听得那书生在马上吟诗: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蓉净少情。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吟罢说道:明天就可以到洛阳,看来这次是刚好可以赶得上金谷园的牡丹盛开了。 他那同伴笑道:洛阳牡丹甲天下,我就是因为你喜欢牡丹,才特地邀你去作客。不过,你的目的恐怕还不仅在于欣赏园中之花,而是在于一瞻那位以美貌驰名江湖的黑牡丹的颜色吧?

这两匹马跑得很快,只听得那书生说了一句:这是你的夫子自道后面的话就听不见了。 洛阳是著名的古都。周时洛邑为东都,战国时即更名洛阳。自周以降,汉、魏、晋、隋、唐、梁、后唐、北宋等朝,都曾以它作过京都。 蓝水灵不知黑牡丹是什么人,但却知道洛阳是什么地方。原来走了四五天,还是在河南境内。只不过是从东南部来到西北部而已。 蓝水灵一惊之下,喝道:停车! 平大婶似是听而不闻,马车跑得更快。 凤栖梧把蓝水灵按下,说道:小妹子,别着急,有话好说。 蓝水灵道:你们为什么骗我? 凤栖梧道:没有呀! 蓝水灵道:还说没有?你们答应送我回武当山的,如今却是背道而驰! 凤栖梧道:不是我们骗你,是西门小姐要你回百花谷!

蓝水灵气得双眼翻白,说道:我不是早已对你们的陆舵主说过了吗,我不回百花谷!陆舵主叫你送我回武当山,你也当面答应了的! 凤栖梧笑道:西门小姐是我的少主人,陆舵主只不过是我们这帮人的首领。主人的命令比首领的命令更应该服从,所以我只有听西门小姐的了。 蓝水灵怒道:岂有此理!快快停车,放我回去! 平大婶被逼停了下来,不过逼她停车的人可不是蓝水灵。 逼使她不能不把马车停下来的是迎面而来的五个骑士,其中一个脸上蒙着黑巾。五匹坐骑摆开,堵住了去路。 平大婶跳下马车,迎上前去,破锣似的声音喝道:是那条线上的朋友? 为首那汉子笑道:你这男不男女不女的丑八怪,谁和你交朋友?看来他已是知道这个平大婶的来历。

平大婶勃然大怒,喝道:你这个瞎了眼的小贼,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 那汉子道:管你们是什么人,我们是一古脑儿包下了!这是黑道的行话,人也要,货也要,什么都要的意思。 在他旁边的那个强盗笑道:大哥,你这话就有点不对了。 那一点不对? 车上那风骚的婆娘我还有胃口,这丑八怪么,送给我,我也不要! 平大婶虽然充当车夫,在黑道上却是个颇有份量的人物,一向横行惯的。俗话说崩口人忌崩口碗,那人将她的尊容拿来取笑,叫她如何还能忍受?小子,你活得不厌烦啦!挥动马鞭,立即向那人的坐骑卷去。 她这条马鞭可是用钢丝缠绕的藤蛇鞭,柔中带刚,比寻常的马鞭长得多,缠着马的前蹄,那人的坐骑登时人立狂嘶,那人哈哈笑道:胡缠一通,丑八怪,敢情你是想男人想得发疯了!但却也不能不在马背上跳下来了。

平大婶一个回风扫柳,向那人拦腰扫去,喝道:我要你的命!那人手中的钢刀给她的藤蛇鞭缠上了。 那人笑道:拉拉扯扯干嘛,你想要就要得到的么?平大婶天生神力,大喝一声撒刀!不料那人身躯瘦小,却似钉牢在地上似的,平大婶竟然分毫也拉他不动! 平大婶心头一凛:这厮的内功似乎比我还强!藤蛇鞭抖开,回风扫柳,扫他下盘。那人陡地喝道:撒鞭!快刀如电,贴着她的藤蛇鞭削去。平大婶若不弃鞭,指头非给削断不可。 平大婶也真凶悍,一撒鞭双指就插那人眼睛。拼着被砍一刀,要把那人弄瞎。 那人喝道:好凶的婆娘!抛开钢刀,右掌一立。格勒一声,平大婶的两根指头给他拗折。平大婶眉头也不一皱,左掌就向那人的天灵盖劈下。 那人冷笑道:蛮牛才恃气力。轻轻一掌拍出,平大婶登时口喷鲜血,跌了个四脚朝天。要知平大婶虽然是天生神力,却不如那人之练过上乘武功,给那人用借力打力的功夫,把她这一掌的力道反送回来,平大婶自是不能不受重伤了。

那人气犹未消,哼一声道:贼婆娘,你要废我的招子,我就让你先尝尝瞎了眼睛的滋味!拾起钢刀,便要将平大婶的眼睛刺瞎。 凤栖梧叫道:且慢!跳下马车,迎上前去,说道:大水冲倒龙王庙,自家人可别伤了和气! 那人冷笑道:你和我们那一个是老相好呀? 凤栖梧忍住气道:大哥休得取笑,陆志诚陆舵主的名头你们不会不知道吧?我是陆舵主手下的一名香主。 那为首的汉子走上前来,哈哈一笑,说道:陆志诚的名头可吓不倒我们。不错,我们知道他是想在绿林称霸的人物,但可惜他志大才疏,连一个本来只图在断魂谷中自保的韩翔都斗不过,老虎都已变了病猫了。 凤栖梧吃了一惊,心道:这班人的消息怎的如此灵通。说道:各位恐怕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吧?

那盗魁不待她把话说完,便即纵声笑道:我不管什么其一其二,我只知道你那位陆舵主,如今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不过你要变成我们的自家人,那也未尝不可商量。 另一个人接下去道:我们五人是结义兄弟,四人已经有了妻子,只有一个还未成家。凤香主,听说你的丈夫已经死了,咱们江湖中人是不嫌寡妇的,只要你愿意做我们的义嫂,咱们就是自家人了。说罢。哈哈大笑。 凤栖梧那里还能忍受,一声冷笑,说道:我是按照黑道的规矩,和你们打个招呼,你当我是好欺负的吗? 那人笑道:我给你说亲,乃是一番好意,怎能说是欺负? 凤栖梧喝道:狗嘴里不长象牙,我也不怕你们人多势众,你们并肩子上吧! 那盗魁哼了一声,冷冷说道:你当我们是说笑的吗,司马兄,出来!

凤栖梧听得司马二字,不觉一怔。只见那蒙面汉子,已经去了蒙面巾,走到他的面前来了。 凤大小姐,你还认得我吗?那汉子侧目斜睨,阴恻恻地说道。 蓝水灵恼恨凤栖梧骗她,已是决意袖手旁观,让这些黑道男女自将火拼。但她从马车上看出去,一见那汉子去了蒙面巾,却是吓得几乎叫了出来。 那人脸上伤痕密布,好像车轨一样,交叉纵横,蓝水灵有生以来,从没见过这样相貌可怕的人。 凤栖梧冷冷说道:司马操,原来你还未死,亏你还有脸皮在我眼前出现! 刚才那个要给她说亲的强盗摇了摇头,说道:司马兄弟明知你已经嫁过人,他还是用当年的称呼,叫你做大小姐,可知他对你是尚未忘情,你竟然咒他死,真是个没心肝的贼婆娘! 那丑汉道:凤栖梧,我当年向你求婚,你不肯应承也就算了,为何把我伤成这样!哼,我这副尊容就是拜你所赐,即使没有脸皮,也要见你!他说的脸皮可是真的脸皮,他的确已是脸无完肤的。

凤栖梧神色自若,傲然说道:凭你也配向我求婚,当年我不杀你已是对你开恩了。你还想怎样? 司马操唰地拔剑出鞘,冷冷说道:也不怎么样,只要你变成我这副模样!嘿嘿,当年你在我脸上划了十六道伤痕,如今我也同样的在你的脸上划十六道伤痕,只收本钱,不加利息! 他怀恨多年,那股怨毒之气令得凤栖梧也不由得暗自打了个寒噤,不敢与他的目光相对。只见他脸上的伤痕抽搐,形容越发可怖,手上的青钢剑闪闪发光,有如毒蛇吐信。 凤栖梧强摄心神,退了两步,喝道:且慢! 司马操道:贼婆娘,你还有何说话? 把平大婶打得重伤的那个汉子说道:司马兄,别太早骂她,说不定她要做你的婆娘呢。你口口声声贼婆娘,岂不是连自己都骂在内里了?

司马操恨恨道:即使她跪在我的面前,我也不会要她! 凤栖梧忍住气尖声说道:龙门帮在黑道上多少也有点名气,我可不想把你们当作下三滥的角色。那位是龙帮主,请出来说话! 你道她怎的忽然知道了这些人的来历?原来她当年伤了司马操,虽然并不怎样放在心上。但有关司马操的消息,总还是有人告诉她的。司马操三年前加入了龙门帮,她早已知道。所以一认出了是司马操之后,其他四个人的身份,她自是了然于胸了。 龙门帮有一位帮主,三位香主,结为兄弟,合称龙门四霸。帮主名龙霸天,三位香主依次是:殷天德、郑天豪、李文杰,加上了司马操后,改称龙门五霸。 那盗魁应声而出,说道:我便是龙霸天,凤香主有何见教?由于凤栖梧已经喝破他们的来历,龙霸天对她倒是不能不有点礼貌了。

凤栖梧道:好歹咱们也是道上同源,按黑道规矩,我想先请问龙帮主一句,你们此来,是为公还是为私? 龙霸天道:公又怎样?私又怎样? 凤栖梧道:你们若是应韩翔之请来对付我的,那咱们就谈公事。谈不拢再按规矩办事。 龙霸天不置可否,说道:你再说说,若是私事,那又如何? 凤栖梧道:若是私事,那就只是贵帮的一位香主,和我私人所结的梁子了。按江湖规矩,应该如何,用不着我说,龙帮主知道得比我更加清楚。不过,你们若是不依江湖规矩,凤栖梧大不了也是个死,你们就并肩子上吧! 龙霸天哈哈一笑:说实在话,我对陆志诚这小子是看不顺眼,但也不至于要把他手下的一个香主拿去当作送给断魂谷主的礼物。 凤栖梧松了口气道:那么,这就只是私事了? 龙霸天道:你说错了。是公事又是私事,但却并不是你说的那种公事、私事。 凤栖梧道:此话怎讲? 龙霸天道:我不用送礼给韩翔,但陆志诚的手下碰上了我,除非他向我投降,否则我还是不能放过他的。向我投降,就得一切听我的话! 凤栖梧道:好!那就请龙帮主你出手吧! 龙霸天道:我还未说完呢,你急什么?不错,这是司马兄弟的私事,但也并不完全是他的私事,别忘了他并非龙门帮一个普通的帮众,他是我们的结拜兄弟。 凤栖梧愤然道:好呀,你们龙门帮不怕别人笑话,那就并肩子上吧! 龙霸天道:你又错了,我并不要杀你,只是想令司马兄弟得遂心愿。你别瞧他现在嘴硬,在他出了一口气之后,你再求他,我担保他会娶你的。但你若不肯听话,那我这个做媒人的大哥,只好帮他来个霸王硬上弓了! 凤栖梧柳眉倒竖,怒喝道:我敬重你是一帮之主,才和你说江湖规矩。谁知你们都是一样货色!哼,我虽是女流之辈,宁教身死,也决不会向你们屈服!污言少说,这就请你们一齐上吧! 蓝水灵本来是讨厌她的,听了她这番话,也不禁肃然起敬,心里想道:她行事虽然是心狠手辣,但这种宁折不弯的气概,倒是胜过许多男子! 司马操朗声说道:大哥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要的只是要这泼妇变成和我一样!说罢,唰的一剑就刺过去。 凤栖梧用的是一长一短的鸳鸯刀。长刀护身,短刀攻敌,招数阴狠异常。但过了几招,也是不禁有点暗暗吃惊:想不到这厮的武功已是远非昔比,倒是不可小觑他了。 激斗中司马操找到机会,反手一剑,拦腰扫去。这一招他把气力使到十足,当真是剑挟风雷。 那知凤栖梧是故意卖个破绽给他的,就在那电光石火之间,她的长刀短刀同时攻出,上下交击,登时就把司马操的青钢剑削断了。原来她的内力虽然不及对方,但拿捏时候,却是不差毫厘。 俗语云:刚则易折。司马操虽然得到龙霸天的指点,但运用不当,这就反而为对方所乘了。不过这种以巧降力的手法,必须抓紧时机,时机稍纵即逝,是以凤栖梧这招当真可以说是用得险到极点! 武当派的功夫本来就有借力打力的法门,蓝水灵如今的见识已是今非昔比,心里想道:凤栖梧这手功夫当然远远不能和本派的功夫相比,但只以手法的巧妙而论,不字辈的师伯师叔的许多门下弟子,恐怕也还不及她呢。 但马上她又要为凤栖梧捏一把冷汗了。 因为那个盗魁龙霸天已经出手。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龙霸天不用兵器,只凭一双肉掌,一出手就把凤栖梧镇住。凤栖梧的短刀指到了他的咽喉,他理也不理,一个反手勾拿,就来强夺她的兵刃。凤栖梧的脉门还未给他抓着,已是火辣辣作痛,双刀都给对方夺了。 龙霸天哈哈笑道:司马兄弟,这婆娘就交给你啦。我已经替你剥掉这母老虎的牙,你喜欢拿她怎么样就怎么样! 凤栖梧失了双刀,确是像老虎被剥了牙齿,而且她的气力亦已被龙霸天消耗殆尽,不但是没牙的老虎,和病老虎也差不多了。 司马操狠狠几鞭,一鞭一条血痕,转眼之间,凤栖梧上身的衣裳,已是给他打得化成片片蝴蝶,整个背脊都裸露了。 蓝水灵心中不忍,但想这件事本来就是凤栖梧做错在先,受这报应也是活该。双方都不是好人,我又何必理他们的闲事。索性背转了身,不再看他们了。 凤栖梧给他打得遍体鳞伤,哼也不哼一声,滚到了马车旁边,攀着车辕爬上去。 司马操冷笑道:你上了车就跑得了吗?劈啪两鞭,把拉车的两匹马打跛,马车倾侧,蓝水灵只好揭开车帘,跳下车来。 司马操呆了一呆,说道:哈,原来车上还有这么一个漂亮的小丫头! 蓝水灵道:你的气也已经出了,就饶了她吧! 司马操狞笑道:饶了她,说得这么容易?嘿嘿,我倒要问你,你是她的什么人?是她的干妹子还是她的私生女儿?你来替她求情! 蓝水灵那曾听过如此粗鄙的言辞,禁不住心中着恼,说道:我不是向你求情,我是看不过眼,你做得太过份,放下你的鞭子! 司马操哈哈大笑:你这小丫头竟敢教训起我来了,你是不是也想尝尝皮鞭的滋味? 蓝水灵冷笑道:你要打我,恐怕还没有那么容易。不信,你就试试! 司马操性情暴躁,早已不耐烦了,唰的一鞭就打过去,喝道:好,你要试一试皮鞭的滋味,那就让你尝尝。话犹未了,陡然间只见寒光闪电,耀眼生缬,一连串噼噼啪啪好像炒熟了的豆子爆裂的声音,转眼间司马操手上的那条藤蛇鞭已是作寸寸断,剩下的只有短短一截了。 龙霸天打了个哈哈,说道:好剑法,小姑娘,你是武当派的吧? 蓝水灵道:你管我是什么派的,我伤了你的手下,你要是不服气,尽管上来。 殷天德道:杀鸡焉用牛刀,小姑娘,我和你比划比划。他是龙门四霸中的老二,本领也只是仅次于龙霸天,刚才把平大婶打得重伤的那个人也就是他。 平大婶这时方始有了知觉,但神智仍然未清,她躺在地上嘶哑着声音叫道:凤香主,你替我报仇!她可不知,她的凤香主亦已是遍体鳞伤了。 蓝水灵心里想道:平大婶固然讨厌,这个人更加可恶,我即使不能替她报仇,也得给这个恶贼一点惩戒。 殷天德踏步上前,冷冷说道:江湖汉子,脑袋丢了不过结个疤。本领好的杀别人,本领不济的被人杀。小姑娘,有本领的你尽管杀了我! 蓝水灵道:我不想杀你,你喜欢刺瞎人家的眼睛,我只想废你的招子。江湖术语,招子亦即眼睛的意思。 殷天德不怒反笑:小姑娘,你要废掉我的招子?嘿,嘿,我只知道武当派有个剑法高强的无色道人,这可倒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了。 蓝水灵道:要废掉你的招子,也无须请他老人家出手! 殷天德道:好,那你就来试试吧!他用的是一对虎头钩,双钩盘旋,登时就向蓝水灵展开攻击。蓝水灵用了一招玉女投梭,快剑还击。 殷天德喝声来得好!左钩往下一沉,右钩往上一带,蓝水灵的剑给他引过一旁,若非变招得快,几乎就要被他这股牵引之力夺出手去。 原来在兵器之中,虎头钩、万字夺之类的兵器,具有克制刀剑的性能,蓝水灵出道未久,那里懂得?是以刚一交手,就给对方在兵器上占了她的便宜。 殷天德得势不饶人,双钩霍霍展开,剪、扎、吞、吐、勾、锁、抽、撒。俨如两道银蛇,贴着蓝水灵的剑光飞舞。蓝水灵的连环夺命剑法本是快如闪电的,受到双钩克制,渐渐施展不开,剑法越来越慢了。 殷天德正自得意,蓝水灵的剑法突然一变,缓缓划了一道圆弧,殷天德的双钩非但锁不住她的剑尖,反而不由自己的跟她转了一个圈圈。原来蓝水灵的剑法已是从至刚变为至柔,一变而为太极剑法了。可惜蓝水灵火候未够,距离收发随心的境界还远,变化只能慢慢的来,否则殷天德早已钩折人伤了。 殷天德双钩一振,刚刚摆脱她的缠绕,陡然间只见蓝水灵的身形已是平地拔起,龙霸天喝道:老二,小心! 话犹未了,蓝水灵一招白鹤亮翅已是斜飞削下。她的太极剑法虽然未够火候,但这招白鹤亮翅,她是曾经见过东方亮、牟一羽以及她的弟弟的各自不同的变化,可说是她最有心得的一招,纵然比起她的弟弟还差得远,但殷天德已是无法抵挡了。 这刹那间,殷天德只觉剑光在他眼前闪耀,眼皮一片沁凉。心中惊骇之极,只道蓝水灵果然是要来刺瞎他的眼睛,眼睛不自觉的闭上。 他没有感觉疼痛,对方那把剑也似乎不在他的面前了。但听得蓝水灵冷冷说道:平大婶的眼睛没有给你弄瞎,算是你的运气! 殷天德张开眼睛,没瞎。但在他的眼前,却有一丛细如游丝的毛发正自随风飘散。看清楚了,比头发更细,他本是浓眉大眼的,眼皮也有异样的感觉。他把手一摸,这才发觉他的浓眉已是给削得干干净净,那随风飘散的正是他的眉毛。 眉毛被削比头发被削更加难堪,在江湖人物的习惯用语中,削眼眉是等于失面子的,而且是最失面子的事。 殷天德一声怒吼,叫道:大哥,小弟栽了,没脸再跟你啦!飞身跳上马背,疾驰而去。 龙霸天哈哈一笑,说道:胜败兵家常事,老二也太看不开了。好,小姑娘,我来领教你的高招!不容蓝水灵答话,立即出手。 龙霸天的本领比起殷天德来,又高得多。他双手空空,只凭一双肉掌,来斗蓝水灵的宝剑。 蓝水灵一剑刺去,龙霸天斜身上步,右掌横扫,左掌一挥,刹那之间,还了两招。蓝水灵的剑点被他掌力震歪,非但刺不着他,反而险些被他打着。 一阵清风吹过,蓝水灵忽地想起本门武学有云:任彼如泰山压顶,我只当清风拂面。心道:本门武学的精义在于借力打力,以柔克刚,我怎能忘了? 借力打力,以柔克刚的诀窍她是懂的,不过,在武当山的时候,她只能用在掌法上,剑法是不是也可以用这法门,她可没有试过。 心念一动,剑招随变,她顺着龙霸天的掌势,缓缓划了一道圆弧,果然化解了对方的七分力道。虽然他在剑法上还不能借力打力,但把对方的力道牵引开去,纵然只能牵引七分,龙霸天已是伤她不得。 但龙霸天功力既深,经验又极其老到,他试了两招,已知蓝水灵功力甚浅,不到他的三成。登时得了个主意:这丫头的剑法虽然不弱,火候却还未够。久战下去,我仍然可以稳操胜券。于是每一招都只使出六七分力道,但掌势却是绵绵不绝,令蓝水灵无法摆脱。 蓝水灵每一招都只能化解对方七分力道;本门的内功心法,她又未能运用自如,因此,即使她每一招所用的气力都较对方为少,还是有所耗损的。过了半炷香时刻,她已是额头见汗,渐感不支了。 她银牙一咬,趁着气力尚未衰竭,飞身掠起,剑锋斜削而下,再一次使出她拿手的白鹤亮翅一招。 龙霸天见过殷天德败在她这一招之下,焉能没有准备?当下一招举火燎天,左掌托她肘尖,右掌抓她的琵琶骨。但尽管他有准备,这一招的精妙之处,还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这刹那间,倚着马车的凤栖梧,和站在旁边观战的郑、李等人,都是不由得手心捏了一把冷汗! 为什么他们的掌心捏着一把冷汗,因为这一招的形势若然不变,龙霸天的一条臂膊就得给蓝水灵削了下来,蓝水灵的琵琶骨也非给他捏碎不可。 两败俱伤的局面看已是无法挽回,却忽然有了个出人意表的变化,变化就发生在那千钧一发之间。 龙霸天的左掌伸出来托她肘尖,指头已经触及她的衣裳,忽地腿弯好像给蚂蚁叮了一口,这一叮登时令得他的膝盖麻软,不由自己的就跪了下来。 他突然矮了半截,蓝水灵的剑光过处,只削下了他的两根指头。 他本来是算得很准确的,蓝水灵的身子落地之时,他右手的这一抓,就刚好可以抓碎她的琶琶骨。即使他的左臂断了,也能废掉蓝水灵的武功,但也由于突然矮了半截,这一抓也就只能抓着地上的茅草了。 蓝水灵落下地来,呆了一呆,说道:你这是干嘛? 平大婶已经醒了转来,哈哈笑道:这你都不懂,他是在向你跪地求饶呀!声音虽然还是嘶哑难听,但却充满了快意。 蓝水灵道:龙帮主,你向我行这大礼,我不敢当,但你既然求饶,我就饶了你吧! 龙霸天跳了起来,满面通红,喝道:偷施暗算,赢了也不光彩。 蓝水灵咦了一声道:你是说谁? 凤栖梧冷笑道:谁暗算你,我看你是在找遮羞的借口吧。哼,你以一帮之主,欺负一个小姑娘,又有什么光彩? 龙霸天哼了一声,飞身上马。 郑天豪叫道:大哥龙霸天道:我没本事做你们的大哥,不走,还在这里丢人现世么?他刚才还在说胜败兵家常事,笑殷天德不够洒脱,但到了他的头上,他也同样的老羞成怒。 郑天豪不敢说话,赶快跟着上马,李文杰和司马操更是早就想跑了的。当然也是争先恐后地逃了。 转眼之间,龙门帮的人已是走得干干净净。 凤栖梧叹道:可惜! 蓝水灵冷冷说道:冤家宜解不宜结,凤香主,我劝你也算了吧。她本来一直叫凤大姐的,忽然改了称呼,凤栖梧也知她是对自己不满了。 凤栖梧勉强笑道:蓝姑娘,我是可惜你没有夺下他们的坐骑。她们那两匹马已给司马操打跛了脚,不能再拉车了。 平大婶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折下一根树枝当作拐杖。走向她道:蓝姑娘,你真好剑法,多谢你给我报了仇。 蓝水灵道:平大婶,你伤得怎样? 平大婶道:皮粗肉厚,死不了! 蓝水灵道:你们要不要金创药,另外,我还有师父赠给我的三颗小还丹。小还丹是能治内伤的药丸,武当山道观炼的小还丹和少林寺炼的小还丹同样有名。 平大婶道:姑娘不用担心,医外伤内伤的药我们都有。凤香主的伤依我看也只是皮肉之伤,敷上金创药,过几天就会好的。用不着那么珍贵的小还丹。 蓝水灵道:好,那你们就好生养息吧,恕我不陪你们了! 凤栖梧叫道:蓝姑娘! 蓝水灵冷冷说道:你们还要强逼我去百花谷吗? 平大婶道:说老实话,我是只知遵从大小姐的命令的,倘若我没受伤,即使明知打不过你,我也定要阻你离开,但现在当然只好让你走啦! 凤栖梧却装出笑容说道:蓝姑娘,你误会了,我只是惭愧报答不了你的恩德,连多谢都未曾说一声呢。 她这话倘若是在前几天说的,蓝水灵或者会受她的感动,如今蓝水灵已经识破她的本来面目,她那蜜语甜言,她那虚假的笑容,只是令得蓝水灵想要作呕! 用不着多谢,蓝水灵冷冷说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赶走龙门帮,只是因为他们先犯了我。回过头来,对平大婶道:平大婶我倒是喜欢你的直言,我也和你说老实话,倘若不是看在你们小姐的份上,说不定我也会对你不客气呢! 这话其实是说给凤栖梧听的,说罢她就转过身走了。 西门燕说得不错,人心险恶,做人可不能太过老实。嗯,不知她现在已经追上了东方大哥没有,但愿她得遂心愿。她想起东方亮,不由得心头一阵发热,赶忙加快脚步,好像加快脚步,就可以把东方亮的影子甩开一样。 她不知道怎样才能回到武当山,只能向着回头路走。走上山路,极目四望,不见人烟。只是隐隐听得远处的水声虫鸣。 忽然有个人从树林中出来,出现在她的面前,微笑说道:水灵,你受惊了! 咦,小师叔,你、你怎么也来了这里?蓝水灵抬起头来,看清楚了是谁之后,不由得又喜又惊,惊喜之中还夹有几分莫名其妙的恐惧。 这个人正是牟一羽,是指使她不择手段去暗杀东方亮的牟一羽。 牟一羽笑道:也算不得是巧遇,我已经跟了你两天了。 蓝水灵恍然大悟,说道:刚才是不是你用暗器助我打败了龙霸天?想起和龙霸天那一战,心中犹有余悸,能够逃过两败俱伤的结果,自己也觉得实属侥幸。龙霸天当时指责有人偷放暗器助她,她过后细思,亦是不能不半信半疑了。 牟一羽道:也算不得是什么暗器,只不过是一枚小小的石子。 蓝水灵道:小师叔,你说你已经跟了我两天?言外之意,却为何直到如今方始露面。 牟一羽道:你那位凤大姐的武功虽然不算怎样高明,在江湖上的名气倒是不小。我见闻不广,但恰巧知道她的来历,我就是因为觉得奇怪,为什么你会跟她们混在一起。所以决定暂不露面,看看她们要和你到那里去。 蓝水灵暗暗吃惊,凤栖梧和平大婶都是非常精明的黑道人物,给他跟踪两天,居然都没发现!同时在她听了牟一羽所说的话之后,又隐隐觉得似乎有点什么不对。什么不对,她说不上来,只是觉得牟一羽跟踪了她两天,多半还有别的原因,不会是像他所说的那样简单。 为什么我会跟她们混在一起,这个,说来话长! 牟一羽微微一笑,打断她的说话:我跟在你们后面,你和她们吵架,我也都已听见了,所以用不着你告诉我啦,不过,在我们上次分手之后的这三个月当中,你大概也还有一些事情要告诉我吧? 蓝水灵不觉有点着慌,说道:我虽然找着了东方亮,但后来却又因为一桩意外的事情,只是和他同行一天就分开了。 牟一羽道:我知道,你是给他的表妹西门燕强邀了你到她家中作客去了。对啦,百花谷是在什么地方,我还要问你呢? 蓝水灵道:我也不知是在什么地方,只知那座山叫做什么念青唐古喇山,山名甚为古怪。 牟一羽道:哦,那么这是远在回疆的了。 蓝水灵心念一动,说道:东方亮和西门燕是表兄妹,你是不是本来打算跟踪我们到百花谷的? 牟一羽苦笑道:你以为我是想找东方亮算帐么?可惜我现在还没有这个本事。 你决意不回百花谷了?牟一羽问道。 蓝水灵道:不错,我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和凤栖梧闹翻的。 牟一羽道:西门燕不是待你很好吗? 蓝水灵心头苦笑,说道:她待我再好,我也不能把她的家当作我的家,我离开爹娘已有三个多月,再不回去,只怕他们等也等得心焦了。 牟一羽似笑非笑,说道:你不回百花谷,就只是为了思家吗? 蓝水灵道:还有什么? 牟一羽道:你是害怕在百花谷又见着东方亮吧?虽然你曾经答应过我愿尽你的所能将他除掉,其实你是舍不得杀他的! 蓝水灵给他说中心事,佯嗔说道:小师叔,你是开玩笑的呢,还是说正经的? 牟一羽道:玩笑的怎样?正经的又怎样? 蓝水灵道:你若是和我开玩笑,开这样的玩笑,我就要骂你为老不尊。若是说正经的,那你就是不相信我,不相信我,又何必叫我替你办事! 牟一羽笑道:你这张小嘴巴倒是好厉害。 蓝水灵续道:说正经的,机会已经溜走一次,那就很难有第二次了。何况。如果他和西门燕已经回到百花谷,我又怎能够时常接近他呢? 牟一羽道:好吧,那么这件事就作罢论。不过,我可还有一件事情想要问你。 蓝水灵刚刚松了口气,不觉又有点紧张起来,说道:什么事? 牟一羽道:我听说东方亮和你的弟弟曾先后在断魂谷出现,陆志诚那班人是在断魂谷外面的山头安窑立柜的,你既然是和他手下的香主从那里出来,想必你也应该知道这件事。 蓝水灵道:不错,我曾经到过断魂谷,我到那里的时候,玉京正在和东方亮比剑。后来他们都跑了。 牟一羽道:比剑?他们比剑? 蓝水灵道:你不相信吗?这件事断魂谷里的人都知道的。你不妨去 牟一羽道:我不是不信,我只是想要知道他们是为了何事比剑? 蓝水灵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的比剑决不是当玩耍的!你该不会怀疑玉京是和敌人勾结吧? 牟一羽道:你言重了。我只是恐怕令弟年纪轻,容易上坏人的当而已。既然他已经和东方亮闹翻,我也可以放下心上的一块石头了。他对这件事情是怎样说的? 蓝水灵道:他是和一个老和尚一同离开断魂谷的,他们行色匆匆,弟弟只是问了我几句家中的情形,托我替他侍奉家中二老。 牟一羽道:他去那里,总不至于不告诉你吧? 蓝水灵倘说没有,那就是有违情理之常了。只好说道:听说他们好像是要去辽东。 牟一羽道:去辽东做什么? 蓝水灵道:听那老和尚说,似乎是要去找一个人。 牟一羽道:什么人? 蓝水灵嗔道:那个人是老和尚的朋友,他不说我怎么知道是谁。你也别问我的弟弟为什么要陪他去,我可不是一个多嘴的姑娘,要是在老和尚跟前絮絮不休问他,又怕惹人讨厌,嗯,小师叔,你的盘问有完没完? 牟一羽笑道:我要是再问下去,只怕就要惹你讨厌了。好了,你回去吧。但你可知道怎样走才能回到武当山么? 蓝水灵一怔道:你不回山? 牟一羽道:我倒是很想陪你回去,只可惜我还有一点别的事情要办。 蓝水灵倒不是讨厌这个小师叔,但和他一起,总是难免心情有点紧张,当下松了口气,说道:路在口边,你不必替我担心。 牟一羽道:那就不如现在问我好了。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这里正是靠近黄河边的风陵渡了。蓝水灵心道,怪不得隐隐可以听见水声轰鸣。 牟一羽给她指路倒是说得什为清楚,一面说一面还用树枝在地上划出地图。 蓝水灵道:多谢你啦,小师叔。 牟一羽笑道:其实我也比你大不了多少,你要是愿意的话,我可以请爹爹收你为徒,那时你就变成了我的小师妹,可以叫我做大师兄了。 蓝水灵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好稀罕么?师祖什么时候下葬? 牟一羽道:好像已经定了是下月初八,你还来得及回去参加葬礼。 蓝水灵不禁有点奇怪,暗自想道:他的爹爹是新任掌门,他却不回去给前任掌门送葬,他有什么更紧要的事情呢? 不过她也不想查根问底了,能够摆脱牟一羽在她是求之不得的事。 但不料正在她要离开的时候,忽听得有个熟悉的清脆的声音叫道:且慢! 出现在她面前的竟然是西门燕! 西门燕杏脸含嗔,说道:蓝水灵,为什么你不肯回百花谷? 蓝水灵又惊又喜,咦了一声,说道:东方大哥呢,你没找着他? 西门燕道:关你什么事,我只问你,为什么你不肯回去? 蓝水灵道:我不是早已告诉了你吗?我要回家。 西门燕道:我待你有什么不好,想不到你这样讨厌我! 蓝水灵不觉也有点着恼了,说道:你怎能这样缠夹不清,这是两回事! 西门燕道:我就是这样缠夹不清的了,哼,你讨厌我不打紧,还累得凤栖梧和平大婶受了重伤! 蓝水灵道:你讲不讲理,她们受伤,与我何干?龙门帮的人伤了她们,还是我帮她们打跑那班人的呢! 西门燕道:她们是奉我的命令送你回百花谷的,若不是因为她们要陪你回去,她们又怎会碰上龙门帮那班臭贼! 这可真是不可理喻,但蓝水灵却也是不止一次领教过她的不可理喻的了,心里想道:看来她是因为追不上东方大哥以至心中烦躁。便道:我不想和你吵架,燕姐,你还是早点回去吧,说不定东方大哥已经在你的家中等你了。 西门燕道:他才不会等我呢。他对我还没有对你好! 这句话可是充满醋味,令得蓝水灵为之愕然。 西门燕杏眼圆睁,说道:你说,他为什么要躲避我? 蓝水灵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说道:你们闹的什么别扭,我怎能知道?这次在断魂谷,我们是一起和他见面,我和他也只不过是说了两句话。 西门燕道:他和我可一句话也没有说! 蓝水灵忍受不了她的无理纠缠,不禁也有点儿生气,冲口而出,说道:他不理你,你怎能迁怒于我。 西门燕喝道:不许走,你跟我回去! 蓝水灵怒道:你讲不讲理? 西门燕道:你说我不讲理,我就不讲理!待东方亮回来,我才放你回去。 牟一羽忍不住笑道:她说不讲理,其实也还是有她的道理的。 蓝水灵道:哦,她有什么道理? 牟一羽道:她是害怕她的表哥喜欢上你,你在外头,说不定又会跟她的表哥走在一起的。所以她必须把你留在她的身边,才能放心得下。 西门燕怒道:胡说八道,你是什么人? 蓝水灵道:他是我的小师叔。 西门燕怔了一怔,说道:哦,你就是那个牟一羽吗? 牟一羽笑道:什么这个,那个?普天之下,就只有一个牟一羽。小师妹,你走吧,她喜欢歪缠,就让我和她歪缠。 蓝水灵巴不得有人替她出头,笑道:燕姐,你有了对手,恕我不奉陪了。 西门燕唰的一剑指到她的面门,喝道:你要走就走给我看! 燕水灵只好出剑格开,但一来由于她无心恋战,二来她的剑法的确也还是比西门燕稍逊一筹,西门燕一招覆雨翻云,就把她的剑压下去了,冷笑道:你跟我妈妈学的剑法,就能把我比下去吗?叫你那小师叔来 话犹未了,只听得当的一声,牟一羽果然接受她的邀请来了,一出手就把她的剑挑开。 西门姑娘,你让我的小师妹回去。你要找东方亮,我可以帮你忙! 西门燕怒道:谁要你帮我的忙? 蓝水灵心中暗笑:这可真是现眼报,她要缠我,却被小师叔缠上了她。趁这时机一溜烟跑了。 牟一羽笑道:你不相信我能够帮忙你寻找表哥吗?我说的可是真话。 西门燕气得七窍生烟,喝道:好哇,牟一羽,我正要找你算帐! 牟一羽笑道:我好像以前没见过你,不知欠了你什么帐?蓦地省起,说道:对了,我曾经和你的表哥打过一架,你是为这事恼恨于我? 西门燕道:你是我表哥的手下败将,何须我替他算帐。 牟一羽道:那次我是有心让你的表哥一招的,你当我是当真败给他么?不过,你既然不是为了表哥,那又是为了什么西和我算帐? 西门燕道:说算帐或者严重一些,我,我是不服气! 牟一羽诧道:不服气?什么不服气? 西门燕道:妈妈把你赞得天上有地下无,分明是表哥赢了你,她却还是说表哥比不上你。 牟一羽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怪不得她说什么那个牟一羽,原来就是因为她的妈妈称赞过我。西门燕的父亲西门牧是二十年前的绿林盟主,母亲殷明珠也有江湖上第一美人之称,夫妻俩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牟一羽当然知道她的父母是谁。但西门牧和殷明珠乃是和他的父亲同一辈的人物,他可是从没见过的。后来西门牧去世,殷明珠隐居百花谷,他更是无缘得见了。奇怪,她的母亲又怎的会知道我呢?即使因为爹爹是武林名人,她知道中州大侠牟沧浪有我这么一个儿子,她又怎能知道我的武功深浅以及人品如何呢?若非知道底细,又怎会下了个我比东方亮高明的评语? 西门燕冷笑道:呸,我妈妈赞你,你好得意么? 牟一羽道:我与令堂素昧平生,多谢她对我谬加赞赏,我是愧不敢当。但也不能不兴知己之感了。 西门燕道:原来你也知道这是谬赞的!哼,我也不懂妈妈因何胡乱赞你。她赞你,我不服气!来,来,来,我和你比剑,你若胜不了我,你就莫胡乱吹牛! 这件令她不服气的事,她早就想发泄了,此际又正是她心情恶劣的时候,是以不加考虑的就把母亲的话和盘托出,跟着怒气冲冲的一剑就刺过去。 牟一羽长剑一圈,还了一招三转法轮,要把她的剑绞出手去。西门燕道:你会划圈,难道我就不会?也反手划了一个圈圈,果然把牟一羽的那股牵引之劲解了。 牟一羽心里想道:东方亮会使太极剑法,这一招想必是东方亮教给她的。但又隐隐觉得似乎有点什么不对。过了几招,西门燕见招拆招,见式拆式,牟一羽这才发觉不对之处是在什么地方。 太极剑法讲究的是圆转如环,无使断缺。意在剑先,绵绵不绝。只要领悟剑理,随意挥洒,都合章法。因此明师授徒,但求神似,不求貌似。不过由于各人的领悟不同,不同的师父教出来的徒弟,在同一招的剑法上还是可以看出剑势上的差异的。 东方亮那次和牟一羽交手,只是使出几招太极剑法,如今牟一羽在试了西门燕几招之后,便即发现他们的剑势乃是同中有异,异中有同。在圆转这一方面,东方亮的剑法高明得多,但锐利之处,却是西门燕更胜。 牟一羽好生纳罕:看这情形,他们最初学剑之时,似是同出一师。但后来却有了不同的师父。东方亮学得更精,西门燕懂得的太极剑法则似更多。这是什么道理?他毕竟是太极剑法的大行家,虽然不是猜得全中,亦已是八九不离十了。原来东方亮和西门燕的太极剑法都是西门燕的母亲教的,但那日东方亮和牟一羽一交手之时所使的那几招,却是他与蓝玉京比剑时自己参悟出来的。 以牟一羽在剑法上的造诣,本来不难在十招之内将她打败,但因好奇心起,特地让她打成一个平手局面。十数招一过,另一个令得牟一羽更加奇怪的事情又发生了。 他一交上手,就觉得西门燕的剑势似乎颇为熟悉,此时蓦然一省,这不就是父亲教给自己的剑法吗? 牟一羽的父亲在太极剑法上是自成一家的,和无相、无色都不相同。武当派一众弟子之中,懂得他父亲剑法中的奥妙的,就只他一人而已。为什么西门燕也好像深悉呢?她当然不可能是跟他的父亲学的,这可令得牟一羽百思莫得其解了。 西门燕似乎亦已发觉自己的形势不妙,唰唰唰连环三剑,拼命抢攻,剑势宛如波浪,划出一个个不规则的弧形,刚中寓柔,有六七分太极剑法,又不全是太极剑法,饶是牟一羽见多识广,一时间也看不透她这剑势是怎样变化出来的。 西门燕尚在襁褓之中,父亲已经去世。因此她的剑法,主要是跟母亲学的。但她父亲遗留下的剑谱,她在年纪稍长之后,也曾拿来自学,有不懂的地方,就求母亲指点。她父亲的剑法名为惊涛剑法,是属于阳刚一路的。她的母亲虽然懂得,却是未能洞悉其中奥妙。只因她是西门家的女儿,不能不让她继承家学。这么一来,她的剑法虽然兼具两家之长,却还是以太极剑法为主了。 现在她所用的一路剑法,就是把太极剑法溶入惊涛剑法之中的。那些变化,一大半是她母亲所创,一小半是她顺着剑势的自出机抒。 牟一羽若出全力,自是不难将她击败。但因好奇心起,不愿倚仗功力取胜,只在剑法上与她较量,西门燕那些古怪的招数,他在急切间难以破解,倒是给她杀得有点手忙脚乱了。 西门燕得势不饶人,又是连环三招,急速抢攻。牟一羽心道:她试用新招,我何不也试用新招?剑势缓缓削出,弧圈好似波纹似的平铺开去,说也奇怪,这样缓慢的剑势却把西门燕的急攻化解了。 这一下连牟一羽也是始料之所不及,原来这一招名为卧听松涛,乃是他的父亲近年所创的剑法,他还未学得到家的。只因这一招以剑理而论,是最适宜于化解对方的连环剑招的,他才冒险拿来一试。心里本来还在打算,若是抵挡不住,就用内力震飞西门燕的剑的,谁知无须运用内力,已是能够化解。 西门燕攻势受挫,自知父亲的剑法练得还未到家,只好又再变回得自母亲所授的太极剑法了。牟一羽一招得手,也就不断的用新招来试探她。 这一试探,登时又获得一个新的发现,他若是用父亲近年所创的剑法,西门燕就不知如何应付,但若是用父亲在三十岁以前的剑法,亦即是他现在已经学到了手能够运用得非常纯熟的剑法的话,西门燕却反而能用同样的剑法应付。 牟一羽奇怪之极,这种现象,若依常理来说,只有一种解释。她是爹爹三十岁以前所收的弟子。但当然这是绝不可能的事,他的父亲今年已有五十多岁,二十岁的时候,西门燕还没出生。 不错,另外还有一个可能,西门燕的父母在二十多年之前,曾经跟他的父亲练过剑法。但这个可能其实也还是不能成立的。西门燕的父母是鼎鼎大名的绿林人物,而且和他的父亲是同一辈,又怎能做他父亲的弟子?偶然切磋或有可能,但西门燕使出来的太极剑法,可绝不是只凭偶然的切磋就能够练成功的啊。 牟一羽百思不得其解,隐隐觉得其中隐藏着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秘密。 西门燕所懂得的太极剑法都已在他面前施展了。他也无须再试探下去了。他卖个破绽,让西门燕的招数使老,一个斜斜划出的剑圈,登时把西门燕的剑势都封住了。当的一声,西门燕的剑脱手坠地,牟一羽的剑尖指到了她的咽喉。 西门燕闭上眼睛,喝道:有胆你就杀了我,妈妈不给我报仇,表哥也会给我报仇的! 她口里是这么说,心里其实是十分害怕。那明晃晃的剑尖,贴近她咽喉,她不敢张开眼睛,已是准备闭目受死了。 过了一会,她忽然感觉剑气好像没有那么冷森森的了,对方也好似动也不动,那种异样的寂静令她不由自己的张开了眼睛。 张开眼睛,她不禁又是奇怪,又是害羞,又是气恼!只见牟一羽的剑尖垂下,一双眼睛却是睁得大大的,几乎是贴近了来凝视她的粉脸! 牟一羽凝视她的粉脸,记忆却回到许多年前。 他的母亲已经病了三个月,就快过年了,他的父亲还未回家。 他虽然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大孩子,对大人的事也懂得一些了。父亲的秘密他也略有所知,有些是从下人的窃窃私议中偷听到的,有些是从母亲对父亲的数说中偷听到的。 他在母亲的病榻前不由得气愤说道:爹爹准是又给那个不要脸的女人迷着了! 母亲道:不要骂你爹,也不要骂那女人。她并不是不要脸的野女人! 他大为不平,立即说道:妈,你的心肠也未免太好了,那个不放爹爹回家的女人,分明是个人所共知的淫贱女人,你还要替她辩护。 他母亲道:淫贱?是谁说她淫贱的? 你不要追究是谁告诉我的,总之我已经知道她是谁了。 哦,你知道是谁? 江湖上有名的毒妇,外号青蜂的常五娘。 妈妈叹了口气,如果是青蜂常五娘那倒好了。 他吃了一惊,说道:那女人比常五娘更毒? 他母亲道:不,她是个气质高贵的女人,有才有貌,武艺也高,样样都胜于我。 妈,我可不相信还有比你更好的女人。 妈妈苦笑道:在你的心目中,我是世上最好的女人。但我对那女人的好处还说得不够呢,她不只是样样都胜于我,而且是远胜于我! 他疑惑不已,说道:妈,你也太长敌人志气了。但我还是不懂你刚才说的那句话的意思。 你不懂吗?你的爹爹准是不会喜欢像常五娘那样的女人,即使有过孽缘,那也不过逢场作戏而已。所以,如果那女人是常五娘的话,我倒放心了,因为她是不能令你的爹爹一直迷恋她的。母亲说道。 他这才懂得妈妈的意思,说道:那么爹爹准是真正喜欢那个女人了? 母亲避而不答,只道:你爹也是真正喜欢我的。 那就是爹爹的不对了,爹爹有大侠之名,怎么可以这样三心二意? 不要怪你爹,也不要怪那女人,这是,这是唉,也不能说是孽缘,只能说是命运。 那女人是谁? 别去管你爹的事,你爹,其实他,他的心也是够苦的。 当时他对母亲说的话是一点都不懂的,现在他凝视西门燕的粉脸,却是忽然如有所悟了。 他和西门燕不过是刚刚相识,但眼前的西门燕却好像是她早已熟悉的人! 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 他凝视西门燕的粉脸,蓦地心中一动:莫非那个女人就是她的母亲? 西门燕的母亲殷明珠出身武林世家,年轻时曾被誉为武林第一美人,下嫁西门牧,又变成了绿林盟主的夫人,气度高华,才色双绝,直到如今,还是为人津津乐道。 她具备的这些条件,她所拥有的特殊身份,岂不正是和他母亲所说的那个女人相符? 但她却又怎敢想像那个女人就是西门燕的母亲? 是耶?非耶?真乎?假乎?他不禁如坠五里雾中,但感一片迷茫了。 西门燕睁开眼睛,见牟一羽手中的剑,剑尖垂下,脸上则是一副着迷的神气,定睛看她,她不禁又气又怒,啪的就是一记耳光打去。 武功高明之士碰上突如其来的袭击,本能就会躲闪,但饶他躲闪得快,也还是著了一下。不过,不是被打在脸上,而是手中的剑被她打落了。 你要杀就杀,干嘛欺负我?西门燕斥道。 牟一羽道:咦,我几时欺负你了?你有一个奢遮的母亲,我又怎敢欺负你? 西门燕一想,他只是定了神的看着自己,可并没有什么侮辱的举动,心里想道:看来他倒好像真的只是为我的容貌着迷。少女总是喜欢别人欣赏自己的容貌的,不觉气就消了,说道:你知道就好。 牟一羽斜身跃出,脚尖一挑,把西门燕那柄剑挑起来,跟着拾回自己的剑。 西门燕怔了一怔,喝道:你想怎样两字未曾出口,只听得牟一羽已在说道:我打落你的剑,你也打落我的剑,可说刚好打成平手。用不着再比了吧? 西门燕明知他是有意讨好自己才这样说的,但面子得以保全,也是禁不住心中欢喜,便说道:其实你的剑法是比我高明一点的,不过,比起我的表哥,你还是差一点儿。好,剑已比过了,这就请吧。 牟一羽道:你请我上那儿? 西门燕道:你的小师妹已经走了许久了,你不要赶紧去追上她么? 牟一羽道:哦,原来你是请我走呀! 西门燕道:当然是了,难道我还要把你留下不成。 牟一羽道:喂,你别忙着走,你不要我留下,我可要你留下呢! 他话犹未了,倏地已是一跃而前,抓住了西门燕的手腕。 西门燕吃一惊道:你,你干嘛 牟一羽不答,把她拉到了潭边,山谷中的寒潭,水平如镜,照出了他们的影子。 牟一羽道:你仔细看! 西门燕道:看你的影子? 牟一羽道:看我的影子,也看你的影子。咱们是不是有点相似? 西门燕不觉也咦了一声,说道:真的好像有点相似。那又怎样? 牟一羽忽道:你的相貌是像爹爹还是像妈妈? 西门燕道:你问这个做甚? 牟一羽道:没什么,我只是想要知道。 西门燕心想,或许这就是他刚才凝视我的原因了。说道:亲友说我像妈妈,但妈妈却说我像爸爸多一些。只可惜爸爸去世的时候,我还在妈妈的怀里吃奶。爹爹的相貌如何,我根本就不知道。 牟一羽道:我没有见过你爹,也没有见过你妈,但依我想来,你还是像妈妈多些。 西门燕好奇心起,问道:你为何这样说? 牟一羽道:你的妈妈是武林第一美人,人所共知。 西门燕笑道:你这张嘴也倒是很会说话,绕个弯儿给我脸上贴金。但你又说咱们相貌相似,那岂不等于也是自己捧自己了。 牟一羽道:可惜我只和你有几分相似。不过我的爹爹年轻时候倒也是曾经有过美男子之称的。 西门燕笑道:不用说你是像你爹爹多一些了。 牟一羽笑而不答,心里则在想道:只怕你也是像父亲多些。 西门燕思疑不定,说道:牟一羽,你这番做作到底是什么意思? 牟一羽模仿她的腔调反问:什么意思?西门燕道:好端端的你为什么拉我在寒潭照影,又和我说这些风言风语,我可不相信你这是孩子气的胡闹。 牟一羽道:当然不是胡闹。你现在已经知道了咱们确是有几分相似了的,对么? 西门燕道:你就是要让我知道这一点,我知道了,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不是对我有好处,是对你有好处。 这更奇了,对我又能有什么好处? 你冒充我的妹妹,一定有人相信。 我干嘛要冒充你的妹妹? 这样你就可以跟我前往辽东,用不着避男女之嫌。 因何我要跟你前往辽东? 你不是要找你的表哥吗? 你知道我的表哥是在辽东? 你不必管我怎会知道,总之我不是骗你!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 牟一羽道:我若存心骗你,教我身败名裂,在武林无立足之地,在人前也抬不起头来! 假如他只是罚誓教我不得好死之类,西门燕或许不会相信,但罚到这样的重誓,西门燕可不敢不信他是具有诚意的了。要知少林武当乃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他以一大门派的掌门之子,那是没有什么耻辱比身败名裂、在武林无立足之地更大的了。一个人到了不能在人前抬起头来的地步,不是比死更加可怕么? 西门燕呆了片刻,说道:你和我的表哥是有过节的,因何你要帮我的忙? 牟一羽道:只是为了报答令堂对我的赏识,我虽不敢谬托知己,却是不无知己之感。 西门燕半信半疑,说道:只因为我妈妈称赞过你,你就愿意这样委屈自己?要知牟一羽帮她去找表哥,那也等于牟一羽去向他的表哥求和了。 牟一羽忽地问道:你的妈妈对你的表哥是不是很好? 西门燕道:当然是了。我没有兄弟,妈妈当他好像亲生儿子一般。说至此处,蓦地省起,笑道:妈妈和你素不相识,她却那么样的夸赞你,听她的口气,她对你似乎比对我的表哥更好了。 牟一羽道:是呀,所以我非得报答令堂的赏识不可,你和你的表哥是她最疼爱的人,我还能够计较东方亮与我的过节么? 西门燕本来就是个性情特别,喜怒无常,好恶随心的人,她做的事往往也是出于情理之外的。换了别的人,多半不会相信牟一羽的解释,但她见牟一羽说得这么诚恳,却是不禁又多几分相信了。 牟一羽见她沉吟不语,笑问:你在想些什么,还不相信我么? 西门燕道:不是不相信你,但我不能和你一起前往辽东。你可以把表哥的下落告诉我么? 牟一羽道:我也是要到了辽东方能打听得到的。为什么你不能跟我一起? 西门燕道:没什么,我只是不想。 牟一羽似笑非笑说道:是不是怕你表哥妒忌? 西门燕脸上一红,说道:你管不着! 牟一羽忽道:你的表哥也真可恶! 西门燕怒道:你凭什么说表哥可恶? 牟一羽道:你说不是吗?他有你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表妹,竟然故意装作不懂你的心意,对你不理不睬,甚至对蓝水灵还好像比对你好些,亏你能够忍受。哼,如果换了是我 西门燕道:你怎么样? 牟一羽道:对不住,我说溜了嘴。再说下去,就变成挑拨了。你自己想吧。 西门燕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不错,我也应该气一气他,他要误会就让他误会去吧。 牟一羽道:妹妹,你想通了?好,咱们这就走吧!西门燕嗔道:谁是你的妹妹? 牟一羽笑道:你呀,你忘记了咱们是要冒充兄妹的么?如果平时不是这么称呼,一不小心,在人前就会露出破绽。 他口里这么说,心里可在想道:但愿她不是我的妹妹就好。但看来她的母亲多半就是那个女人,只怕我不想做她的哥哥也不成。思念及此,不禁心中苦笑,脸上一片迷惘! 西门燕与他并肩同行,发觉他一脸茫然的神气,不觉有点奇怪,说道:怎的你好像心神不属的模样,是在记挂你的小师妹么? 牟一羽当然不能够把真正的原因告诉她,将错就错,说道:她独自回山,我的确有点放心不下,不过,在见到你之后,我就放心了。 西门燕诧道:为什么? 牟一羽道:你又聪明,又能干,年纪虽然比她长不了多少,江湖的阅历可比她多得太多,这几个月来,她都是跟着你的,她有你这样一位好老师,我当然不用担心她了。 西门燕道:你倒真是会哄人欢喜,我倒有一事想要问你,因何你叫她小师妹,她却称你为小师叔? 牟一羽道:论辈份,我是比她长一辈。但论年纪,也比她大不了几岁,我打算请爹爹收她为徒。 西门燕道:你爹爹肯吗?在别的门派,辈份可是不能随便改的。 牟一羽道:我爹和我一样,都是不拘小节的。 西门燕道:俗语说有其父必有其子。你应该说是你和你爹爹一样才对。 牟一羽道:多谢指教,但说话必须想过才说,也未免太拘束了。 西门燕道:啊,对了,这正是你的不拘小节之处。 她看了牟一羽一眼,忽道:你知不知道,你在想事情的时候,那模样,那模样 牟一羽道:很难看,是吗? 西门燕道:不,很有趣。说罢,噗嗤一笑。 牟一羽道:你笑得这样古怪,定必有因? 西门燕笑道: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这个原因,就是因为你的模样有趣呀! 真正的原因当然不是因为有趣,而是因为她想起了她的母亲。妈妈常常莫名其妙的好像在想什么,她沉思的时候,眉头轻皱,眼睛望着远方,那模样简直就和牟一羽一模一样。想至此处,忽地又生出另一个更奇怪的感觉:不仅神气相似,在他的脸上,似乎还可以看出妈妈的影子。正是: 寒潭照影惊相似,脸上神情更可疑。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按 “键盘左键←” 返回上一章  按 “键盘右键→” 进入下一章  按 “空格键” 向下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