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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人间有情 嚴沁 11210 2023-02-04
在红棉道婚姻注册署的手续是简单而隆重的,当至柔和苏哲在证书上签上自己名字时,他们已是合法夫妻。 然后是启廉签字。 他签得并不犹疑,签完抬头时,他盯着至柔,神色奇特的问:他怎么不来? 至柔呆怔一下,她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他是谁?谁怎么不来?而启廉的眼光莫名其妙的令她心跳加速。 他看来颇有怒意。 怒意?这个时候? 证婚的官员讲了几句话,然后宣誓,婚礼完结。他们请的摄影师要替他们照相。 你可是说维刚?至柔悄声问。 启廉恍若未闻,视线直直的盯着门口。 启廉叔。至柔提高了声音。维刚原本答应来,但临时要开会。 启廉看她一眼,眼神竟变得有点阴森。阴森! ?不,不应该是这两个字吧? 我先回去。他转身大步而去。

启廉叔,照相至柔叫。 他愈走愈快,愈走愈远,仿佛在生谁的气。然,谁惹了他?他忘了是至柔的婚礼? 好在只是登记注册,不是正式仪式。摄影师为他们照了几张相,他们也相偕离开。 比起香港女孩子,我们结婚是否太简单了?至柔在车上问。 啊苏哲微笑。香港式的婚礼是种表演,表演给所有亲戚朋友们看的。他们认为有纪念性,一辈子一次。 我们同样有纪念性,同样是一辈子一次。至柔说,我们只做给自己看。 说得好,李至柔。苏哲吻她鼻尖。从现在开始,妳已是苏太太,要记住,妳一辈子只能爱我一个男人,嗯? 我们不能浪费精神、时间。至柔说:我送你回酒店,我们都得休息一下,晚上的宴会要打起精神应付。 是。遵命。

至柔送走苏哲回到家里,启廉并不在。她也不介意,争取时间睡了个午觉,苏哲催她的电话来了。 我已在宴会现场。他说:新娘还不来? 是。新娘立刻自动出现。她笑。十分钟,维刚说十分钟来送我出门。 总算有个人陪妳,否则妳将是全世界最孤单的新娘。 孤单?我有你啊!她笑。 盛装的她,女人味道浓了些,却仍难掩她那强烈的大都会女郎气质。她看来仍潇洒、自信、爽朗。 门铃在响,维刚来了吧。 开门处,她见到英健,神色怪异而且显得不安,显得紧张。 至柔妳随我来。他甚至忘形的去捉住她的手。 不什么事?我在等维刚。她被他吓了一跳。你不是参加婚礼吗? 不,妳跟我来。他真的抓住她的手不放。不要再耽误时间。 英健。她的笑容消失。我完全不明白,苏哲在等我。

英健显然是沉不住气,拖着至柔不由分说的往外走。 妳先跟我来。他脸上的肌肉都在颤抖。 是发生了什么事?至柔心中灵光一闪,也忍不住下意识的颤抖一下。 英健不说话,出了电梯就向外奔,遇着正走进大厦的维刚。 你们他的话还没说出口,英健拖着至柔已跳上停在门边的汽车,疾驶而去。 维刚呆呆的站了一阵,转身也离开。或者他们是去礼堂?但神色为什那么那么怪? 车上,英健一言不发,怪异的神色凝定在脸上,好像一个面具。 可不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至柔请求着。我们现在去哪里? 石澳,我的家。英健说。 但是为什么?我的婚宴、我的新郎、我的客人正在等我。她说。 这样的事是荒谬的,是不?这个时候他带她到石澳。

我知道。我们也正预备去参加妳的婚礼。英健说:但是他来了。 他? 罗启廉。他说,似厌恶又似痛恨,似不屑又似霣惊之后的不能置信。 他至柔心中巨震。 启廉终于忍耐不住,去揭发了当年的事,是不是这样?是不是? 胁持着丹薇。英健说。 什么! ?她以为听错了,胁持,是这两个字吗?启廉会做这样的事? 妳去就能看到。他脸上起了痉挛。若非是巨大的刺激,这个见过世面,高高在上的男子不可能这样。 他他他 对不起,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她开始不安,开始内疚,事情由她而起,是不是?启廉助她追查身世。我不相信启廉叔说的一切,那是没可能的,他他我去说服他,他只是想弄清当年事。 英健慢慢转头望着她,望得很深很久。

妳原来是知情的?他慢慢说:妳来替我工作是早经安排计划的,是不是?你们原来是合谋。 不,不,你在说什么?她惊乱了。我们并没有合谋,我也不相信是真的,就算是真的,你们不喜欢,大家不提就是 你们好卑鄙。英健咬着唇。 我至柔吓得说不出话。 卑鄙! ?她! ? 司机把车开得飞快,显然是主人吩咐。只见浅水湾的路一弯又一弯的飞退到后面,原来相当远的石澳,一下子就到了。 下车时,英健厌恶的瞪着至柔。 到底你们想得到什么?他问。至柔还没有机会回答,英健已她,大步奔进屋子。 那英国式的屋子仍然精致高贵,客厅里没有人。至柔进去时,英健在一扇门边说: 跟我来。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她走进了一间仿佛回到十八世纪时代的美丽卧室。脸色苍白而怪异的丹薇坐在一张古董沙发上,她穿着赴宴的礼服。她背后,站着启廉。

启廉叔至柔叫。 启廉的神色更是她从未见过的。从小她心目中的启廉是庄严、正直、守正不阿的君子,是典型外冷内热的律师。但是眼前的他却是个陌生人,十十足足的陌生人。 他看来阴森、无情,眼中有一抹仿佛杀人的锐利,嘴角还有一抹冷酷。 他是启廉?她从小尊敬、爱慕,视为偶像的罗启廉? 很好,妳终于来了。启廉说。 启廉叔,你在做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呢?至柔说:快点去礼堂,苏哲在等我们,你忘了今夜是我的婚宴? 就是因为是妳的婚宴。启廉的声音里有一抹残忍的味道,仿佛带着丝血腥。我要把一切都弄得清清楚楚。 启廉叔,你不必逼他们,从小跟你一起我已觉非常幸福,你不必再替我追查什么,我不需要。至柔叫。

启廉眼中瞳孔渐渐收缩,收缩,收缩,望着至柔半晌,又慢慢移到丹薇脸上。 还是由妳自己讲出当年的一切吧。他说:妳自己讲会更清楚一些。 丹薇望着英健,无奈无助似的望着英健,自他进来她的视线就未移开过,那么专心一意的。 妳講,为什么不讲呢?启廉的声音又渗出了残酷的味道。还等什么?该来的人都到齐了。 丹薇还是不理,就那么定定的、哀哀的望着英健。那个美丽女人脸上的哀伤足以感动天下人,除了启廉。 这一刻,他的心已变成铁石。 或许不是这一刻,而是一直以来他的心都硬如铁石吧? 丹薇英健心痛欲裂,他心爱的女人正在受着折磨。 别过来。启廉警告着。你只能站在门边,再过来我不会客气。 至柔这才发现,启廉手上有一枝小手枪,只有巴掌那么大。

启廉叔她大惊。 我会说,我一定说。丹薇摇摇头,很温顺、很柔和,与平日那个叱咤风云的女强人简直不可同日而语。事情已过了那么久,要说,也不必急于一时,只是 丹薇慢慢的把视线从英健脸上移向至柔。 孩子,累妳受苦了。她轻叹一声。 一声孩子,叫得至柔心都碎了。丹薇真是母亲,是不是?是不是?事情怎么会是那样的呢?难道启廉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但但启廉为什么那样凶恶?那样阴森?这样的事,何必用枪? 惊惶不安中,眼泪也汩汩而下。毕竟,还只是个年轻的女孩子。 不要上她当,她是罗启廉同谋。英健突然叫。她是他安排来的。 丹薇摇摇头,再摇摇头。 相信我,她不是。丹薇轻柔的说:凭我女人的直觉,她不是。

这一刹那至柔感动得想哭,丹薇的了解、丹薇的信任,令她觉得即使现在死去,也不会再有遗憾。 她自然不是。启廉阴森的笑。但是,妳可知道她是谁? 我怎么知道?丹薇说:她不是你在孤儿院中领养的吗? 启廉哈哈的笑起来。 告诉她,至柔。启廉胸有成竹,十足把握的说:告诉她妳是谁。 妳一定要说。启廉慢慢的,像个要把人定死罪的法官。因为这太重要。 妳是谁?问话的居然是丹薇。 启廉的话引起了她的怀疑。 至柔心中矛盾,该不该讲出来?她是丹薇的女儿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丹薇必然知道自己有女儿,承不承认是另一回事。 妳是谁?连英健也好奇了。 至柔抬起头来,望着丹薇好久,好久,才慢慢的、努力使自己平静的说:

我是一九六七年八月十四日出生的。 她不想惊吓了丹薇。 丹薇思索了一阵,突然像被毒蜂刺了一针。 不,不可能她颤声说。 我的身份证上是这么写着。至柔说。 不可能,丹薇转向启廉,不可能,这是你的花样。 妳尽管去查,她的出生证明有一切合法的资料。启廉笑得怪异。 我不信,一定又是你做了手脚,你处心积虑的做做所有事。 是我或是妳?启廉忽然变得恶狠狠的。陈少芬,事情是因妳而起。 丹薇并未因启廉叫出她真名而不安,她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至柔。 没有可能的,没有可能。她喃喃自语。一切都是你的诡计,你 妳可以说任何话,我不可以,启廉冷冷的说:今天我来,就是要把一切弄清楚,要妳还我公道。 公道?丹薇仰头笑起来,笑声居然凄厉悲怆。你说公道? 至柔被丹薇的笑声所慑,那么美丽的女人跟那种笑声再也连不上关系。 启廉的咄咄逼人令至柔反感,她不知道一个人怎会忽然之间变得那么可怕,那简直不是启廉,只是个貌似他的人。 启廉叔 启廉根本不理她,他全部心神都在丹薇身上。至柔渐渐明白,启廉说是为她追查身世,其实她一点也不重要,启廉心中,眼中只有丹薇。 现在妳可以当着女儿面前说出当年的事了吧。启廉全无感情的声音又响起来。 不是,她不可能是囡囡,丹薇又被刺了一下。怎么可能呢?她明明是 丹薇,英健哀伤的说:他故意刺激妳,妳明知不可能。什么都不必想、不必说,他没有资格这么逼妳。 是,我罗启廉没有资格,启廉哈哈大笑起来,但是我把至柔带到美国,教养成人二十二年来就为今天,在她结婚之前,她有权知道一切,一切当年的丑事。 丹薇望着至柔,英健也望着至柔,但是但是不。 不,丹薇掩着脸叫。不,她不是囡囡。 她不是,英健急切的。丹薇,别听他讲,他只是在逼妳,妳别胡思乱想 不,不,丹薇的脸埋在手掌中。不可能,我明明看见他们用白布裹起她,从头到尾的裹住,像包粽子 丹薇英健惨叫。 他们说她死了,发高烧而死,我看见他们替她打针,那针由头顶刺下去 丹薇英健的声音又惊又怒又充满恐惧。求求妳,妳别再想,千万别再想,这对妳没有好处,丹薇,求求妳 那声音令至柔的心都颤抖起来,英健为什么这样害怕?他怕事情讲出来对他不利? 然丹薇恍若未闻。 真的,我看见那针由头顶刺下去,但他们说囡囡没有反应。她继续说:我看见囡囡的脸色由白变成青,变成紫怎么会是紫色呢?囡囡一直是粉粉红红的。 哦丹薇英健双手掩面,眼泪从手指缝中渗出来。这太残酷了,不,丹薇,他没有资格这么对待妳 启廉脸上也有诧异之色,他望着英健,又望着丹薇。 不要玩花样,他冰冷的说:今天我一定要为朋友讨回公道。 朋友? !至柔更是不明白。 她仿佛是主角,事情发展至今,却又仿佛与她没什么关系。她愈来愈糊涂了。 罗启廉,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能做得到的我一定照办。英健抬起头,他满面泪痕,与平日的英明潇洒相差何止千里。只要你不要再为难丹薇。 我想要什么?启廉扬声大笑起来,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的颤抖。哈,我想要什么?二十二年前,哈想要什么? 他的神情、他的话都有点疯狂。看他的模样,他是疯狂了。 事情已过了二十二年,人都已不在了,你放过她吧。英健说。 至柔何曾见过英健如此低声下气的哀求人?她心中一片酸楚。 她想帮忙,却又不知怎么做。他们仿佛已遗忘了她。 然,她是那个囡囡吗?那个该已经像粽子般包扎起来的囡囡? 放过她?你忘了当年她怎么对待做了什么事吗?启廉的语气很怪,一句话说了一半,立刻又改了口。 当年的事不该她一个人负责,英健说:当年的事绝对不是她的错。 你当然这么讲,因为你是帮凶,启廉狠狠的盯着英健。不是因为你,所有的事不会发生,所有的事不会发生! 启廉也激动起来。 但是罪魁祸首不是我们,英健的脸也胀红。如果你替朋友讨公道,你该知道是谁不对。人已死,追究又有什么用? 启廉的神色在变,变了几种颜色。 是。有的人死了,有的人却活得比谁都好,比谁都风流快活。他说。 活着的人理当求自己生活得更好,英健反驳他的话。相爱的人,你不能用风流快活来形容,这完全不同。 相爱的人。启廉脸上掠过一抹凄厉。哼哼,相爱的人。 我和丹薇的感情不容你批评。英健敏感的叫起来。不论你是谁。 我不批评,我只是来讨公道。 你口口声声讨公道,你凭什么?英健问。 启廉皱眉,这才慢慢把视线移向至柔。 她。 至柔下意识的惊跳一下,她看见所有人的视线都移向自己。 她要求什么?英健再问。到底是男人,他镇定多了。 到婚宴上去宣布一切,启廉慢慢的说:夏丹薇是李至柔的母亲。 这太荒谬,英健叫。她不可能是那婴儿,绝对不可能 丹薇慢慢站起来,她已沉默了太久太久。她慢慢走向至柔。 启廉本想阻止,又自动停住。 她望着至柔,至柔看见她瞳仁特别黑,黑得有点惊心动魄。至柔忍不住退后一步,丹薇令她心怯。 没有人能这样望一个人的,即使是母亲。 妳是囡囡?她问。 至柔又退后一步。但这没道理,为什么要怯呢?她是美丽动人的夏丹薇啊!于是至柔生生的令自己站定。 告诉我,妳是囡囡,丹薇再说:妳没有死,那一针没有打死妳,妳活着,妳长大了。妳是囡囡? 至柔的呼吸都困难。这是她自己都无法回答的问题,她把视线转向启廉。 启廉是冷酷的、无情的,他以一副幸灾乐祸的神色站在那儿。 至少至柔觉得这是幸灾乐祸 刹那间,所有的反感都涌上来。启廉在她心目中从小的偶像地位破碎,他今日给她一切最恶劣的印象。他根本不像一个公正、有修养、有爱心的律师,他像一个是,一个复仇的创子手。 复仇的刽子手,至柔真的这么想。 你告诉我,启廉叔。至柔的声音也变得冷硬。 她发觉自己有面对什么人用什么态度的长处,她居然可以对启廉如此冷硬。 我不告诉妳什么,因为在妳面前有更有资格告诉妳一切的人。启廉说。 但是你才知道,我是否是那个囡囡。至柔问。那个用白布包紫起来的囡囡。 启廉阴森的笑起来。 妳看过自己的出生证明,妳该知道一切。他说:出生证明上有妳父母的名字,有妳的出生日期、地点,不是吗? 即使我不是律师,我也知道这一切可以伪造。至柔不知为什么会这样说。 她已下意识的站在丹薇和英健一边了。 这话一出令三个人都意外,谁都没料到至柔会讲这样的话。 妳倒像我。启廉是皮笑肉不笑。这证明至少我给妳的教育是成功的。 谢谢你对我的教育。至柔说,但心中全无谢意。启廉一直是有目的、有企图的。我现在只想知道我是谁。 妳叫李至柔,一九六七年八月十四日生,父亲是李邵,母亲是陈少芬,后来宣誓改名的夏丹薇 不丹薇尖叫起来,她喘息得好厉害。你是魔鬼,你什么都知道,你还做了什么?你你 我只说了事实。启廉硬如铁石。当年妳车祸撞死丈夫李邵,想亲手杀死女儿,为的只是那个令妳神魂颠倒的男人英健。你是个心肠狠毒的女人,今天我来讨公道,妳要偿还当年的一切。 不,不,不,事情不是这样的,丹薇歇斯底里。你扭曲事实,完全不是这样,囡囡发高烧,医生说要从头顶打针,因为她还未足月李邵李邵 不必说下去,英健咆哮起来。他用双手环抱着丹薇。丹薇,妳不必理他,他不是人,他没有资格 那么,告诉我,真正的你是谁?问这话的是至柔。 我会告诉你们我是谁,启廉全无表情。现在让我们去婚宴的礼堂,时间差不多了。 不去。英健护着丹薇。 他只要丹薇无恙,其他的都不重要。 不由得你说不去,启廉阴森险恶。走,我不想迟到。 他扬一扬手中的小手枪。 不丹薇尖叫。我不去,事情根本不是这样,他要我丢脸出丑 根本就是丑事,启廉说:现在只不过要妳自己亲口说出来而已。 我不同意。至柔站定在那儿。 启廉把视线放在她脸上,很愤怒。 这儿不需要妳講话。他说。 我的婚宴,我的婚礼,我不能让其中有任何意外的事。她肯定的。 妳 虽然你养大了我,虽然你一直对我好,我仍然不会让你这么做,至柔再说:你们之间的恩怨,不能由我来承担。 但是妳是 我是不是那个囡囡都不重要,至柔好冷静。在旁观,她已把所有的事想了一遍。但是我有权安排我的婚宴。 妳 英健,借你的车,我要离开,她慢慢说:我的新郎在等我。 一起走!启廉咆哮。一起去礼堂! 启廉叙,如果你爱惜我,你不应该这么做,这会破坏我的婚宴。至柔说:从小到大我跟着你,你不该是个没感情的人。今天的你完全不是你,不像我心目中的罗启廉。 我是怎样的人不必妳理,启廉老羞成怒。我不介意妳怎么看我,今天的事二十二年前已决定这么做。 你这么恨我们?英健问。 是。我恨你们,你们为自己的自私,破坏了一个家庭,令婴儿受伤,启廉激动起来。令人死亡,我今天一定要讨公道。 你是谁?凭什么资格?英健盯着他。 丹薇在英健怀里已平静下来,却神色怪异,呆呆痴痴的。这件事,的确大大的刺激了她,也伤害了她。 我是李邵的朋友。他说。 你只是朋友,你不知当年的一切,是李邵不对,他虐待丹薇,他令怀着孕的丹薇活在恐惧不安中,他整天的嚷着要杀死她,他根本不是人。英健叫。 但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启廉也目不转睛的盯着英健。他是神经病?他是疯子?他为什么要精神虐待自己的妻子? 谁知道。他根本是疯子,英健喘息。他整天疑神疑鬼,又说丹薇红杏出墙。我和丹薇只是好朋友,他却把一切讲得那般不堪,说我们是奸夫淫妇 你们是不是?启廉毫不放松。 不是。英健大叫。我们只是好朋友。我不否认偷偷爱着丹薇,但当时她是李邵太太,我一直尊重她。 谁会相信?启廉阴恻恻的。你们根本是一对奸夫淫妇,连那个婴儿也是你的。 不英健惊跳起来。你不能含血喷人,李邵在生之日,我碰也没碰过丹薇。虽然我们相爱,虽然我们极之痛苦,但我尊重她,尊重她的婚姻。 你是吗?启廉激动的把小手枪指到英健面前。讲得自己这么好,这么伟大,好像情圣一样。你是吗? 我并不伟大,但我爱丹薇,英健说:李邵愈是虐待她,我愈是要尊重她,我们明明是清白的,我不要她受委屈。只是这一切李邵不信,他疯了一样,完全不信。 当然不信。启廉喘息得更厉害。她她不许李邵碰她,每天避得远远的,虽是夫妻却有名无实,她分明红杏出墙。 你可曾听过有做丈夫的强奸自己妻子?英健也不示弱。那个婴儿就是这么来的。 没有可能,启廉额头暴出青筋。只不过一次怎会有孩子? 也许是天意。英健叹气。丹薇哀伤得不得了,然孩子无辜,她终于生下她。想不到李邵像疯狗一样,那样冷的天气,他把婴儿浸冷水,他他分明是谋杀 不许讲了,启廉真的跳起来,乱摇着手中枪朝天空乱射,砰砰碰碰的枪声把大家都吓了一跳。不许讲下去。是你们逼得他那么做的,他不信婴儿是他的,他妒忌,愤怒得疯了 你终于也承认他疯了,英健愈来愈冷静。他做了疯子做的一切。婴儿尸体被护士包扎好带走,他捉住丹薇上车,横冲直撞的驶出去,终于出事。他死了,丹薇重伤 但报纸上不是说双双死亡吗? 丹薇没有死,我救回了她,英健说:多番抢救她保住了性命,却也有病。为了使她忘掉从前,我替她改名。两年之后,我们终于结婚。 不。不是这样的,启廉眼珠都红了。是她有意谋杀,那车子的掣是坏的,根本不受控制,她还在车上和他挣扎、扭打,汽车这才会出意外,她是故意这么做,她是想置李邵于死地。 若她故意,她难道不顾自己生命?英健冷冷的反问。 她自然有应变的方法,启廉摔一摔头,他固执的只信自己的讲法。她分明谋杀亲夫,只为和你双宿双栖。 你的成见太深,你的思想太脏,英健说:爱情原是美丽的,你为什么一定要丑化它?丹薇和我一直是干净、清白的。 我讲事实。启廉不示弱。事实就是如此,有谁比我更清楚? 但是你为什么这样清楚?你是谁?至柔清晰的声音响起来。 我是李邵最好的朋友。 可是我不认识你,丹薇也没可能知道你,你根本不是李邵的朋友。英健说。 的确是。他是谁?旁观者清,至柔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我是。启廉的瞳孔又在收缩。我一直在旁边眼看着一切发生,我清楚每一件事,每一个细节,没有人能瞒得过我。 你甚至能感觉到当事人的感觉?至柔问得好奇怪。 当然。谁比我更清楚了解到那种痛苦?眼看着至爱的人爱着另一个男人,谁还能忍受得了?谁不会做出一些火爆些的事?启廉无意识的挥着双手。是男人都忍受不了。 于是虐待妻子、婴儿,就搞出一连串的事故,最后还撞车?至柔再问。 是他们逼我做的。启廉大叫起来。根本已无路可走,失去婴儿,失去她,这世界还有什么可留恋的?生不如死。 他狂乱了吧?怎么胡言乱语起来。 是你故意要撞车,你想同归于尽?至柔问。是不是这样?是不是? 是。启廉已完全变了一个人,他完全沉浸在一股狂热的情绪中。是我故意同归于尽,大家一起死了她永远不会属于别人。永远不会。我那么爱她,她竟爱着别人,我的心每天像火在烧,我不能任她从身边离开,我 你妒忌得发疯?至柔盯着他。 英健和丹薇都惊呆了?事情怎么发展至此?至柔和他在说什么?可能吗? 我妒忌,是,我妒忌,天下没有比妒忌更痛苦的事,我想自己死了算数,又不甘心把她拱手让人,唯有我们一起死 所有的事是你的计划?至柔吸了一口气。 是我的计划。启廉狂奔至英健面前,用力捉丹薇,英健更快的转身,让怀里的丹薇躲过了。是我的计划,我不能让她跟你走,你把她还给我,还给 只闻丹薇惊叫,英健狂叫,还有启廉疯狂的笑声,再加上枪声。然后,一切静止了。 英健肩膀受伤,鲜血从衬衫里渗出来,丹薇流泪,在一边手忙脚乱。 他受伤了,他受伤了,你们快帮他,快来帮他。她张惶失措,声音也变了。他不能死,他是不能死的。 门外的司机闻枪声冲进来,看见受伤的英健,大惊的奔向电话,开始求救。 你是李邵,是吧?至柔慢慢走向也惊呆了的启廉面前。罗启廉是化名,你甚至去改了自己的容貌,是不? 启廉没回答,只呆呆的望着手枪。 我杀死了她,终于杀死了她。他喃喃自语。她不会再跟别人走,她不会属于别人,她永远是我的。 回答我,你是李邵?至柔再问。 他慢慢站直了,对室内的一切视若无睹,一步步走出去。一边走一边在喃喃自语:她是我的,永远是我的,她不会再跟别人走 他就这么一直走了出去,从此再没有出现过,仿佛从世界上消失了。 他是不是李绍?是不是那个因爱得太烈而生妒生恨,以至疯狂了的李邵,他没有回答,谁也不敢肯定。 事情已过了那么久,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关系?至少对仍活在世上的人影响不大。 丹薇从那天开始就退出了商场,没有人再见过这位美丽能干的女强人。当然,也不必替她担心,因为她有全心全意爱着她、护着她的英健。 有爱,就有幸福。她是幸福的,以前的一切真真正正远离了她。 至柔呢? 她仍然在工作,替英健,而且工作得十分出色。在她的婚宴上她虽然做了个迟到的新娘,却没有人怪她,爱能包容一切,对的错的、好的坏的,苏哲爱她,这就够了。 偶尔她也见见丹薇,她们都不提当年事。她是不是那个囡囡?她从不去想,或者,她只是启廉叔找回来的一个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另一个女婴,或者是这样吧。 丹薇对她很好,很爱护,故即使再也见不到启廉,她心中仍是温暖、的幸福的。 那天她想到四个字,人间有情,谁说不是?就算启廉,他心中也因为深爱丹薇才做出那一切的。人间有情,好温馨的四个字,带给人无穷希望与幸福。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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