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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回回头始识风波恶放眼应知天地宽

弹指惊雷 梁羽生 26253 2023-02-05
<母亲查问> 杨大姑面挟寒霜,沉声说道:杰儿,昨晚你去了那里? 齐世杰讷讷说道:我,我昨晚去了岳豪家里。 杨大姑道:你去他家里做什么? 齐世杰道:这、这个,说、说来话长 杨大姑目光一瞥,发现儿子的衣裳染有血迹,喝道:你和岳师兄动了手了?齐世杰说道:没、没有。娘,你、你听我说!杨大姑道:先别说话,赶快洗脸,换过衣裳!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副什么样子,对着镜子瞧瞧吧。 齐世杰当然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的,他昨晚在岳家荷塘旁边掏出一团烂泥涂在脸上,如今尚未抹去。上衣也染有范魁的血。他洗过脸,换了一套干净的外衣,说辞也想好了,于是坐下来道:娘,你觉得方亮和范魁这两个人怎样? 杨大姑道:在保定的时候,这两个人倒是相当正派的。不过三年前他们莫名其妙的失了踪,离开保定之后,我可就不知道他们是好是坏了。好端端的你提起他们二人作什?

齐世杰道:娘,要是他们有生命之忧,孩儿该不该救他们?杨大姑吃了一惊,说道:什么,你到岳师兄家里是为了救他们? 齐世杰道:不错,他们回到保定,因事拜访岳豪,不料岳豪不念同门之谊,把他们二人打伤。方亮逃脱,范魁遭擒。 杨大姑道:且慢,你说的话我觉得有点可疑。 齐世杰道:那点可疑? 杨大姑道:在你舅舅的六个门人之中,武功最好的当然是大弟子阂成龙,但岳豪虽然是二弟子,武功却不及他的师弟方亮和范魁的,即使岳家的家丁多,那些家丁只是三脚猫功夫,怎能把他们二人一起打伤? 齐世杰道:他们是著了舅舅的暗算的。范魁着了舅舅的一枚透骨钉,险些打穿琵琶骨! 杨大姑这一惊可就更大了,瞠目说道:你、你说什么,舅舅是他们的师父,岂有师父暗算徒弟之理?

齐世杰冷冷笑道:我也觉得没有这个道理,但偏偏就有这样的事情做出来! 杨大姑作不得声,静默片刻,问道:你的舅舅呢? 齐世杰道:还在岳豪家里。杨大姑道:他不是说要离开保定么?齐世杰道:娘,舅舅的话你怎能还相信他,那天他是骗咱们的,他留在保定办案,恐怕咱们知道。 杨大姑道:我不管他办的是什么案,最紧要的是先要知道,你有没有给舅舅发现。齐世杰道:没有。 杨大姑稍微安心点,再问:那你衣裳上的血是怎么来的。齐世杰道:是范师兄身上血染着的。 杨大姑说道:如此说来,你已经把范魁救出来。你舅舅的武功不比你差,难道他丝毫没有知觉。 齐世杰道:不是我救他的。是另外一个人。 杨大姑诧道:是谁?齐世杰道:尚未知道。孩儿后来见着范魁的时候,那个人早已走了。

杨大姑道:那么范魁人在何处?齐世杰道:他和方师兄在天亮之前早已一同走了。他们是乘船离开保定的。 杨大姑听得他们已经离开保定,方始松了口气,说道: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你老老实实对娘说,不许有一字隐瞒。 齐世杰只好把解洪的案子告诉了他,杨大姑越听越是吃惊,听罢,颓然靠着椅背,半晌说道:杰儿,我已经老了,我是非常非常希望你能够留在我的身边,多伴我几年的。但现在我却是非要你离开我不可了。你趁着天色还未大亮,赶紧走吧,走吧! 齐世杰道:娘,我不是告诉了你么,范魁不是我救的,舅舅也没看见我。杨大姑道:他没看见你也会疑心你的! 齐世杰道:娘,你不是常说的吗,外公外婆早死,你是长姐如母将舅舅教养成人的。他得有今日的富贵,一大半也是靠你。不看僧面看佛面,他敢把我怎样?杨大姑叹口气道:普通的案子也还罢了,解洪这件案子可是非同小可。我相信他不会为难咱们母子,不过,他是替皇上办事的人,咱们也得替他着想,你到外面避过风头再回来吧,免得舅舅为难。

齐世杰道:好吧,娘既然这么多顾虑,孩儿就暂且离开你吧。那知正在他向母亲拜别之际,已经听得有人推开他家的大门,脚步声急促的跑进来了! 杨大姑急忙把齐世杰换下来的肮脏衣服塞入床底,喝道:是谁?其实她早已猜想到来者是谁了。 果然便听得杨牧的声音说道:姐姐,是我。罗师父有事要见你,我特地陪他来的。 罗雨峰似乎嫌他说得不够完全,跟着按照武林礼节自行通名求见,朗声说道:罗雨峰特来拜访大嫂和世兄。杨大姑的丈夫生前和罗雨峰乃是称兄道弟的朋友。 他指名要见齐世杰,杨大姑只好和儿子一同出去会客了。 杨大姑先不理会罗雨峰,故意装作有点诧异的神气说道:弟弟,你才走了两三天,这样快又从京师回来了?杨牧面上一红,说道:我临时有点小事,要在保定多耽搁几天。

罗雨峰说道:大嫂,恕我冒昧前来,失礼之处,你莫见怪。实不相瞒,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至此处,留心看杨大姑的面色。 杨大姑不露声色,淡淡说道:大家都是至亲好友,客气什么,有什么事情,你说吧。 罗雨峰继续说道:我的事情和令弟的事情互有关连,是两桩其实也是一桩。杨兄,你先说还是我先说? 杨牧说道:罗师父你是客人,你先说吧。 罗雨峰道:大嫂既然不把我当作外人,那我就不兜圈子了。打开天窗说亮话,我是来请世兄帮忙的! 杨大姑道:罗大哥说笑了,他小小年纪,能够帮你什么忙?罗雨峰道:只要世兄肯高抬贵手,那就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杨大姑面色一沉,说道:恕我不懂,你这话什么意思? 罗雨峰道:我是为了解洪这件案子来的,世兄,你该明白了吧?齐世杰说道:什么解洪,我不明白!

罗雨峰忍住气说道:解洪是涉嫌造反的一个朝廷重犯,被关在保定大牢,昨天晚上,给人劫走了。世兄,你是知道的,小徒刘昆是保定府的总捕头,失了重犯,罪名非小。他来求我,我只有来求世兄了。 齐世杰又惊又喜,心里想道:那人果然言而有信,想必他是救了范魁之后,立即就去劫狱的。 齐世杰不懂掩饰,不觉喜形于色,哈哈一笑,说道:你以为是我劫狱?罗雨峰道:不敢。不过世兄或许知道他躲藏在什么地方,请告诉我。 齐世杰道:凭什么你以为我知道?罗雨峰皱着眉头,把眼望着杨牧,杨牧柔声说道:世杰,事情不做亦已做了出来,如今只能想法弥补,抵赖是抵赖不了的。你应该相信舅舅,舅舅决不会害你!只要你说出在什么地方可以找到解洪,其他事情都可商量。要知昨晚范魁被人抢走之事,他也以为是齐世杰干的。他谓其他事情乃是向齐世杰暗示,只要捉到解洪,范魁的事他就可以不追究了。

齐世杰说道:你们一定要我说,那我就老实告诉你们吧!杨牧大喜道:对,只要你实话实说,天大的事情都有舅舅担当! 齐世杰哈哈答道:你们找错人啦!说老实话,解洪是肥是瘦,是短是长,我一概不知。我根本就没有见过这个人,如何能知道他的下落? 罗雨峰大惊道:这个,这个齐世兄,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杨大姑道:杰儿的确不是和你们开玩笑的,我知得清楚,此事与他无关? 罗雨峰道:大嫂,你怎么知道与他无关? 杨大姑冷冷说道:你不相信世杰的话,我的话你也不相信么?嘿、嘿,你如今是不是要盘问我! 杨大姑号称辣手观音,一声冷笑,目光不自觉的充满杀气,吓得罗雨峰心胆俱寒。大嫂,你莫生气,我不过是来问一声而已。他忙不迭的说道。

杨大姑道:我何以知道与他无关,本来准备对你说的,但我的脾气,可不能让人盘问才说!对不住,如今我不想说了,你要问的亦已问过了。要是没有别的事,请你到别的地方查问吧!说罢,端起茶杯,表示送客。 杨牧连忙说道:姐姐,我的事情还没说呢,两件事是有关连的,罗师傅可不能现在就走。 杨大姑道:你也不相信我的话?好吧,那么你又有何事要我帮忙,你说! 杨牧说道:姐姐,不是我不相信你的话,有件事情,不知世杰告诉了你没有? 杨大姑道:什么事情?杨牧说道:昨晚他去了何处?杨大姑道:你这样问显然还在怀疑杰儿劫狱!我生平从没对你说过谎话,我知道劫走解洪的人的确不是他! 罗雨峰道:那么是谁? 杨大姑白他一眼,说道:我怎么知道?你一再盘问,是否要我承认劫狱的人是我?罗雨峰吓得不敢出声。

杨牧是个城府甚深的人,心里想道:我问世杰昨晚去了何处,他避而不谈,莫非其中另有蹊跷?他不敢重蹈覆辙,用盘问的口吻直接去问姐姐,却绕个弯说道:姐姐,你当然不会瞒我。但只怕世杰一时糊涂,做出了不应当做的事情,却瞒住你。 杨大姑道:你以为他什么事情瞒骗我? 杨牧说道:昨晚岳豪家里也出了事,范魁被人劫走了。 杨大姑装作莫名其妙的神气,说道:范魁回来了么?他和岳豪都是你的徒弟,他住在岳豪家中有什么稀奇,何以你用劫走二字? 杨牧不知姐姐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只好告诉她道:姐姐,你有所不知,我这不肖徒儿参加了冷铁樵那帮人造反,这次他来保定,就是为了救解洪的。岳豪想挽救他,将他留下。谁知昨晚却给人劫走!

杨大姑道:你以为这个人是你的外甥? 杨牧说道:那人摸黑下手,不过我已经知道他是个年轻人。能够在我眼皮底下把人劫走的年轻人当今也没有几个! 杨大姑冷冷说道:所以你就以为是他? 杨牧连忙说道:但愿不是他就好。但即使是他做的也还可以设法弥补,只要他肯说实话,天大的事情都有我呢。 齐世杰大声说道:多谢舅舅垂爱,但可用不着舅舅操心。我告诉你,劫走范魁的人也不是我! 杨牧不理会他,继续说道:姐姐,你对我恩重如山,你应当相信我决不会难为世杰。但万一京中另外派人来查办这一案子,事情可就难办了。岳家的人都认为世杰的嫌疑最大,刘昆也一口咬定劫狱的人是他,查案的人必定会来找你们母子麻烦的! 杨大姑冷冷说道:你以为姐姐是怕事的人? 杨牧说道:姐姐,你是女中丈夫,当然不会怕事,不过如今应该是你安享晚年的时候,多一事就不如少一事。你一个人又怎能和官府作对呢。所以我希望你问明世杰,要是他干的,那还是对我实说的好,免得别人来找麻烦! 杨大姑道:你没听见吗,他刚刚说过,两件事情都不是他干的!杨牧愕了一愕,道:姐姐,不是我不相信杰儿的话,不过或许他刚才是尚有顾虑,未敢实说。 杨大姑道:好,你不相信他,那就由我告诉你吧,劫走范魁的确实不是他! 杨牧说道:可是他是嫌疑最大的人,只怕别人不相信姐姐的话! 杨大姑道:那你要怎么办?杨牧看了罗雨峰一眼,说道:姐姐,罗师傅的徒弟是保定府的总捕头,这件事是他禀知知府,请他师父出山查办此案的。我则是京中派来的协助地方办案的。我这关好过,保定官府这关可不能凭一句话就搪塞过去! 罗雨峰这才敢插嘴说道:对啊,大嫂,求你开恩,好歹想个法子,让我们可以交差。 杨大姑变了面色,道:如此说来,你们最少也是要把我的儿子带去保定府大堂审问的了? 罗雨峰道:不敢,不过除非我们找到了另有劫狱的人,否则只怕要委屈令郎走一趟了! 杨大姑冷冷说道:你们以为有本领劫狱的人就只世杰一个?杨牧听了此言,不觉心中一动,连忙问道:姐姐,你这么说,莫非你已经知道劫狱的人是谁? 杨大姑尚未回答,忽听得外面有人说道:不必问她,问我!声音从大门外传进来,就像在杨牧耳边说话一般。 杨牧吃了一惊,喝道:你是谁?那人说道:我是劫狱的人,我也就是劫走范魁的人,两件事情都是我干的。你要找他们,跟我来吧! 弟弟走了之后,杨大姑吁了口气,说道:你听得出来吧,这人是杨炎! 齐世杰道:我早已猜到是他了。娘,我跟去暗中偷看好不好?杨大姑道:不好!歇了一歇,叹口气道:我以为你还是远走高飞的好。 齐世杰道:表弟已经回来了,我为何还要离家? 杨大姑道:你以为杨炎会把解洪和范魁这两个人交给他的父亲? 齐世杰道:我知道表弟的脾气,他既救了人,就绝不会把已经救出来的人再送回虎口了。 杨大姑道:着呀,他抓不到朝廷钦犯,又奈何不了他的儿子,那他怎样交差? 齐世杰道:娘,你是恐怕舅舅还会来找咱们的麻烦?杨大姑道:最少啰唆是免不了的。你在家中,他多来啰唆几次,我的耳朵根不得清净事情还小,风声传了出去,京城里另派人来查案,麻烦可就大了。 齐世杰道:但舅舅很快就会知道,这两件案子,都是他儿子干的了。 杨大姑道:就因为儿子比外甥更亲,他奈何不了儿子,就只能着落在你的身上破案,不错,这两件案子都不是你干的,但你别忘了,你昨晚曾经到岳家,这就证明了你曾经见过在逃的方亮,否则你不会知道范魁被囚在岳豪家中。当公差的人,是绝不会放过任何一条可以破案的线索的! 齐世杰笑道:娘,原来你也不相信舅舅了! 杨大姑叹口气道:我自己弟弟的性情我怎能不知道?我可以一切为了他,但若是当真到了十分紧要的利害关头,只怕他是连我也顾不得了,何况于你? 齐世杰喜道:娘,你能够明白舅舅的为人,这就好了。 杨大姑道:你放心走吧,我已经再三想过,只有你暂且离家,我才可以把事情推得干干净净。 齐世杰道:好,那么孩儿走啦,娘,你自己多多保重! 杨大姑忽道:杰儿且慢!齐世杰回过头来,说道:娘还有什么吩咐?杨大姑道:你打算上那儿?齐世杰道:浪迹江湖,随遇而安。 杨大姑道:有件事情你必须答应我!齐世杰道:请娘吩咐。杨大姑道:什么地方都可以去,就是不许你去柴达木!柴达木是冷铁樵那帮义军所在之处,齐世杰这才明白,原来母亲是怕他去找冷冰儿。 杨大姑继续说道:杰儿,我知道你心上还放不开那位冷姑娘,可是我不希望你再见到她了。你的舅舅已经怀疑你和冷铁樵那帮人一鼻孔出气,尽管你讨厌他,可别要给他说中才好。我,我也不愿意你和那帮人混在一起的! 齐世杰苦笑道:娘,就是你不说,我也不能再去见那位冷姑娘了。我有这样一个舅舅,舅舅而且曾经想逼我到柴达木当奸细的,我能够不避嫌疑吗? 杨大姑喜道:好,那么你是答应了?齐世杰咬着嘴唇缓缓说道:娘,我答应你,我一定不去柴达木! 杨大姑道:好,那我就放心了,你去吧。目送儿子离开,心中一阵辛酸,不觉潸然泪下。 齐世杰心中的伤痛也是不在母亲之下。 冰儿如今不知是在何处,是回转天山呢,还是去了柴达木她的叔叔那里?唉,我还想她做什么,反正我是不能再见她了。他给挑起了心上的创伤,又强忍着泪,把这辛酸咽下去。 他希望与杨炎见上一面,除了是表兄弟的关系之外,还有两个原因。 一个原因是他忍不住好奇之心,想要知道杨炎和他的父亲见了面,是否会父子相认? 另一个原因是上次杨炎在回疆与他分手之时,他知道杨炎是要去找冷冰儿的,他们可曾会面?尽管他要避开冷冰儿,但在他的内心深处,可还是渴望知道有关冷冰儿的任何消息的。 不过应该到什么地方去找杨炎呢?他仔细思索:表弟会把舅舅引到什么地方?嗯,当然不会到热闹的地方去,这地方也不会是离我家太远的,否则到了太阳出来的时候,路上的行人就会多了。此时刚是拂晓时分,附近的人家尚未打开大门的。 蓦地他想起了一处地方,离开他家不远的海神庙。 他没猜错,杨炎此时已是把父亲引到海神庙了。 杨牧和罗雨峰怀疑庙中会有埋伏,不觉举步趑趄。杨炎说道:昨晚我就是把范魁送到这里交给他的师兄方亮的,杨、杨爷,我知道你是他们的师父,不管你把他们当作徒弟也好,当作犯人也好,你总不至于害怕自己的徒弟吧?我早已说过我对你并无有恶意,你既然到了这里,为何却没有胆量进去? 杨牧刚才一路追踪,见到的只是杨炎的背影,此际方始是面对面的说话,他看清楚了杨炎的面貌,不觉心头一震:奇怪,这少年怎的似曾相识?不觉凝眸注视,越看越有异样的感觉。这感觉已经不只是似曾相识的感觉了,简直就像是一个本来是自己十分熟悉的人,分开多年之后,蓦然见着一般。 他听得杨炎称呼他做杨大爷,而且语气温和,一再表明对他并无恶意,这种亲切之感,不知不觉又多了几分。 他略一踌躇,不觉就跟着杨炎踏进庙门了。 罗雨峰见杨牧已经进去,也大着胆子跟他进去。不料杨炎忽地回过头来喝道:罗雨峰,我又没有请你,你跟来做什么? 罗雨峰是保定府辈份最高的武林人物,保定两大名武师,一个是杨牧,另一个就是他。杨牧出道时,他早已成名。故此杨牧的名气虽然后来居上,在他的跟前也还是以晚辈自居的。像他这样一个自认为是德高望重的成名人物,岂能容得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抢白?当下忍不住哼了一声,说道:小朋友,你既然做了这宗大案,难道你会不知道保定府的总捕头就是老夫的徒弟?老夫正是应小徒之请,受了知府之托这还是他顾忌这个敢于劫狱的少年人,本领说不定可能在他之上,方始强抑怒火的,否则早已破口大骂了。 那知他自以为说话已够客气,杨炎却已听得不耐烦了。罗雨峰话犹未了,杨炎便即喝道:管你什么总捕头,莫说你是总捕头的师父,就是天王老子,也得给我滚开,听见了没有,我叫你滚开! 罗雨峰不敢骂他,他反而先骂起罗雨峰来了。 罗雨峰忍无可忍,大怒喝道:我活了六十多岁,从没人敢叫我滚开,你、你这小子大喝声中,两枚铁胆立即飞出。 罗雨峰使出独门暗器功夫,小铁胆首先飞出,打向杨炎门面,扰乱他的视线。大铁胆却后发先至,作弧形掠过撞击他的后心。那知杨炎就像背后长着眼睛一般,反手一抓,把大铁胆抓到手中,头也不回伸出双手一钳,又把打到他面前的小铁胆钳住了。 杨炎接过两枚铁胆,冷笑说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烂铁废铜,敢来现眼!两枚铁胆向下一掷,轰隆声响,地面撞开两个窟窿,铁胆深入泥土,无影无踪。 罗雨峰吓得魂飞魄散,正要逃跑,杨炎已是喝道:老匹夫。你不肯滚开,那就躺下吧!铁胆在地面撞开窟窿,泥土飞溅,杨炎信手一抓,捏了一颗小小的泥丸,怒喝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两枚铁胆,还你一枚泥丸!泥丸弹出,正中罗雨峰膝盖,罗雨峰双腿一软,登时倒下,不省人事。 杨牧大吃一惊,叫道:你把罗老先生怎么样了? 杨炎笑道:不碍事。我只是不喜欢他在场,让他好好的睡一觉,过了十二个时辰,他的穴道自解。 杨牧猜疑不定,但想以这少年的武功,若要伤他,他要逃也逃不了。于是大着胆子跟少年踏进殿堂。 杨炎说道:你看这是你的透骨钉吧? 杨牧随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地上果然有两枚给鲜血染红的透骨钉,还有凝固了的一滩滩血迹,怵目惊心。 杨牧心想:这少年倒没骗我。连忙问道:人呢? 杨炎说道:我只说方亮和范魁曾经来过这里,你又没托付我看管他们,我怎知他们到那里去了。 杨牧道:你不是说带我来抓犯人的吗? 杨炎说道:不错。但我可没有答应替你去抓犯人,破案那是你自己的事! <父子相逢不相识> 杨牧双眼放光,盯着杨炎说道:恕我倚老卖老,唤你一声小兄弟。小兄弟,你贵姓?杨炎心头一酸,想道:父子相逢,你竟然对面不识。不觉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你错了。他那知道,杨牧这样问他,正是试探他的。 我请教你贵姓大名有什么错?杨牧故意问道。 杨炎道:我与你是绝不能称兄道弟的,其实你又何须知道我的姓名?杨牧钉紧再问:为什么?杨炎说道:今日相逢,不过是个偶然的缘份。倘若话不投机,今后我也不会再见你了。若然永不相见,何须知道我的实姓真名! 杨牧说道:若然话得投机呢?杨炎说道:那时再说,姓名不过是个符号,如今你喜欢怎样称呼我就怎样称呼我好了。 杨牧说道:好,你武艺高强,人间罕见,我就称你小英雄吧。小英雄,这次虽然抓不到犯人,你总算是帮了我的忙。你可以再帮我一次忙么? 杨炎道:你要我帮什么忙?杨牧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帮我破这案子。 杨炎叹道:我没说错吧,你一开口,就话不投机了。 杨牧说道:你不肯帮我这个忙? 杨炎说道:我非但不能帮你破案,还要劝你别打破案的主意,不仅这个案子,以后也不要办同类的案子! 杨牧怔了一怔,说道:为何你要劝我这样? 杨炎说道:你试想想,至亲莫如父子,但师徒也是有如父子一般。俗语说虎毒不食儿,但你竟忍心害自己的徒弟,还能算是一个人吗?说话甚为沉痛,但杨牧却也可以听得出来,他对自己还是善言相劝的,并非含有恶意的责骂。 杨牧说道:我并不是害他,我是要挽救他。杨炎说道:不错,你对范魁也是如此说的,但你和岳豪说的却似乎不是这样,对不住,我都听见了。我知道你们只是要骗取口供。 杨牧说道:小英雄,你武功虽高,可惜年纪太轻,有些道理未必明白。 杨炎道:好,那我倒要请教你的道理是什么?杨牧道: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杨炎冷冷说道:我知道! 杨牧说道:你知道就好。我替皇上当差,岂能不替皇上办案?再说他们落在我的手上,总比落在别人手上好些,只要范魁肯改过自新,我确实是想挽救他的。 杨炎说道:我倒是希望你能够改过自新! 杨牧说道:我犯了什么过错?杨炎叹口气道:你本来是人们敬重的名武师,何苦去给鞑子皇帝充当鹰爪?我不管你是为什么原因,这总是铸成大错了! 杨牧说道:好,那么我来问你,咱们做老百姓的总得有个皇帝是不是?杨炎呆了一呆,说道:这我可没有仔细想过,不知道是不是一定得有个皇帝,但既然自古至今都有皇帝,大概是吧? 杨牧说道:既然总得有个皇帝,我给皇帝做事,又有什么不对?杨炎说道:可是如今做皇帝的乃是满州鞑子啊! 杨牧说道:汉满蒙回藏,五族一家,不管是那一族人,也都是中国人,为什么你要骂满州人做鞑子? 杨炎想了一会,说道:这点你责备得对,不过我的原意,鞑子二字,只是指不属于汉族的坏人的。既然易生误会,今后我不再用它就是。 杨牧说道:既然你不是特别歧视满族人,那么我替满人皇帝做事,也许不是什么过错了。试问一家人有五兄弟,汉人是大哥,满人是二哥,蒙古人是三哥为什么只许大哥做皇帝,不许二哥做皇帝? 杨炎觉得父亲说的也有点道理,但在想了一会之后,却不禁摇了摇头:话虽然可以这样说,但事实还是有点不对!杨牧道:什么不对? 杨炎道:因为满人做了皇帝,并不把汉人当作兄弟。我虽然年纪轻,知道的不多。但也听人说过,清兵入关的时候,有过什么扬州十日嘉定三屠等等事件,也不知杀了多少汉人!说至此处,蓦地想起昨晚方始从范魁口中知道的一件事情,继续说道:其实你知道的当然比我多,因为首创杨家六阳手的你那位祖先,就是清兵入关之初,帮义军守过嘉定的。你如今充当鹰爪,不觉得愧对祖先么? 杨牧面上一红,说道:扬州十日,嘉定三屠,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一百多年前的旧帐算它作什么? 杨炎说道:旧帐不算,莫非如今的皇帝就对汉人很好了么。杨牧说道:汉人当上皇帝,也不见得就对汉人很好。史书上的暴君那一个朝代没有? 杨炎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大孩子,当然不及父亲能言善辩,但他想了一想,终于也还是给他想出了一个道理来,说道:好,那就不管他是汉人或是满人,总之是坏皇帝就要反对。是好人也就不该替坏皇帝做爪牙! 杨牧说道:你又怎么知道现在的皇帝是坏皇帝?皇帝手下那么多人,有些人做了一些坏事是免不了的,却不见他比起以前的皇帝特别坏啊! 杨炎说道:我没有见过皇帝,但我知道他是坏人。纵然不是特别坏,也是坏得可以的!杨牧说道:何所见而云然?杨炎说道:我相信我的朋友,要不是你们的皇帝坏得可以,为什么有那么多好人反对他? 杨牧问道:你的朋友是谁?杨炎冷冷说道:你想去抓他们吗?杨牧说道:我只怕你受了别人的骗。杨炎说道:要是别人说这句话,我非打他不可! 杨牧笑道:那我倒要多谢你对我手下留情了。但你就这样相信你的朋友而不相信我?杨炎说道:你一天充当鹰爪,我就一天不相信你!好,我要和你说的话都说完了,听不听由你!说罢满腔郁闷,眼角不觉沁出两颗泪珠。 杨牧叫道:且慢,且慢!杨炎回头过来,说道:你不肯听我的劝告,又叫我回来做什么? 杨牧说道:你,你到底是谁?杨炎说道:我早已说过了,我不能告诉你!杨牧眼睛潮湿,注视着他,说道:你何必瞒我,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你是 杨炎连忙打断他的话道:你若是知道我是谁,那也不必问我了。你我话不投机,从今以后,我也不会再见你了! 杨牧说道:你这样急做什么,我还有点话要说呢,唉,不是我不想听你的劝告杨炎只道父亲已经有点回心转意,于是又再坐下来,说道:那你说吧,为何你不能听我的劝告? 杨牧长长叹了口气,说道:老实告诉你,我本来也不想做什么大内卫士,我有说不出的苦衷! 杨炎说道:既是难言之隐,那就不必说了。 杨牧说道:家丑不外扬,对外人我是当然不会说,但对你杨炎掩了耳朵,叫道:我不要听,我不要听! 要知他虽然从杨大姑的口中得知这件家丑,但他也从冷冰儿的口中,知道母亲当年是怎样受了委屈,后来又是怎样为义军牺牲的。纵然一时难辨是非,他对母亲还是怀着一份崇高的敬爱。他不愿意从父亲的口中,亲耳听到父亲说母亲的坏话! 杨牧说道:是不是我不说你也知道了?杨炎不作声。 杨牧继续说道:好,你既然知道我就不必说了。只是我要告诉你,我有一个儿子,若然他还活着,刚好和你一般年纪。他上了坏人的当,那坏人毁了他的父亲,害死他的母亲,却冒认是他的生身之父!这是我平生的大恨!儿子找不回来,我枉自为人!冒充侠义道的人对不起我,我也不在乎侠义道怎样骂我了! 杨炎说道:假如你不肯做什么大内卫士,我相信你的儿子会回来的! 杨牧说道:若然真的如你所言,莫说大内卫士,就是让我当上皇帝我也不要!我只要父子相依,不日归隐,再也不问世事,快快活活过这后半生!杨炎听他说得十分真挚,不觉动了父子之情,爹爹二字几乎就要叫了出来,但他还是暂时忍住,说道:当然是真的,只要你那一天辞了官,包在我的身上还你一个儿子! 杨牧叹道:就只怕我虽有此愿,别人也容不得我。 杨炎说道:你怕谁?怕你们的皇帝不肯放过你! 杨牧说道:不是。皇帝还好对付,我可以弃官而逃,用不着向他递什么辞呈。但我那对头却是不易对付,我一旦不做大内卫士,失了庇护,只怕就要遭他毒手。唉,现在你明白了吧,我当年就是因为怕了这个对头,逼不得已才做大内卫士的。 杨炎说道:要是他敢来找你的麻烦,我对付他! 杨牧说道:你知道我那对头是谁?他是天下第一快刀孟元超! 杨炎咬着嘴唇说道:孟元超又怎么样,我不怕他! 杨牧说道:或许你可以对付他,但他一日不死,我一日不得心安! 杨炎咬着嘴唇,涩声说道:你、你要怎样? 杨牧沉声说道:我要孟元超的首级! 这八个字像八口铁钉一样,一口一口钉在他的心头。这个问答虽然早就在他意料之中,他仍是受到极大的震动! 他知道孟元超是他的冷姐姐最尊敬的人,过去冷冰儿曾经不只一次劝他,希望能够化解他对孟元超的敌意,冷姐姐仅仅知道我对孟元超含有敌意,她已经是大为不安了,要是给她知道我去取孟元超的首级,她将会对我怎样? 可是这是他父亲提出的条件,要是得不到孟元超的首级,父亲就不会改过自新。父亲为了保障自己的安全,大内卫士也势必要一直做下去,他若要父子团圆,若要父亲不再充当鹰爪的话,就非取得孟元超的首级不可! 是答应呢还是不答应呢?一时间不觉心乱如麻,嘴唇都咬出血来! 杨牧留神注视他神色的变化,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孟元超武艺高强,快刀天下无敌,我自己报不了仇,又岂能要毫无关系的人替我送死。罢、罢、罢,这仇我也不想报了,只盼你能够替我带几句话给我那个从未见过面的孩儿! 杨炎道:你要我说什么? 杨牧说道:我身受夺妻子之辱,报不了仇,还有何颜面苟活世间?我死了之后,请你告诉我那孩儿,孟元超怎样害死他的双亲,他纵然没有本领为双亲雪耻报仇,也不该再认贼作父了。要是他还有一点血性,还有一点父子之情,叫他回来收拾我的骸骨吧! 杨炎本来是个性情极易激动的人,给父亲这么一激,不由得血脉贲张,浊气上涌,这刹那间,什么顾虑都抛到九霄云外,登时叫起来道:你的孩子不会是这样的人,你也不必自寻短见,好,你等着我替你把孟元超的首级拿来! 杨牧大喜之下,挤出几点眼泪,上前想把杨炎搂在怀中,说道:好孩子,你早知道杨炎一闪闪开,说道:到你不做鹰爪的时候,你的儿子才能回到你的身边。 杨牧说道:我不是早已对你说了吗,孟元超首级一到,我就不替皇上当差! 杨炎道:你肯听我的劝告,那就好了。我走啦!他正要迈步出门,忽地又回过来,说道:我几乎忘了一件事情,本来我亲自去做的,但如今我想请你帮我的忙。杨牧问道:什么事情?杨炎说道:一件私事,绝无风险,只是要你替我带个口信。 杨牧暗暗欢喜,连忙问道:给谁?他以为杨炎这个口信是带给解洪或者和解洪有关的人,那正是求之不得了。 杨炎说道:给你的外甥齐世杰。 杨牧怔了一怔,问道:你要我对他说什么? 杨炎说道:他有一个心爱的姑娘,你不便问她是谁 杨牧笑道:原来是这件事情。 杨炎道:哦,你已经知道了? 杨牧说道:你说的这位姑娘,是冷铁樵的侄女冷冰儿吧? 杨炎说道:不错,你知道更好,我可以省却很多解释,齐世杰喜欢这位冷姑娘,可是他的母亲不喜欢。 杨牧说道:其实是冷铁樵的侄女也没什么,我已经劝过我的姐姐了。是那位冷姑娘托你替他向世杰重申盟誓吧,你叫她放心,我会替她玉成好事的。 杨炎神色颇为尴尬,半晌说道:不是。杨牧说道:那是什么? 杨炎说道:那位冷姑娘其实只是把他当作朋友,并不想要嫁给他的。她如今已经有了一位意中人,这个人齐世杰也认识的。 杨牧大感意外,笑道:那么我这个信差就是个不受欢迎的信差了。世杰得知这个消息,恐怕少不免会伤心了,不过,让他死了这条心也好。 杨炎咬着嘴唇道:我知道他一定会伤心的,但不能不告诉他!原来他正是为了避免尴尬,方始想到可托父亲转告的。 杨牧感觉儿子的神情有点奇特,不禁好奇心起,问道:那人是谁,你可以告诉我么? 杨炎也想齐世杰知道得清楚些,心想,只说是他认识的朋友,只怕他免不了胡乱猜疑。嘿、嘿,别人把我们的相爱当作大罪,表哥假如也是这样想,那也只好由他。我若不敢明白的告诉他,反而是显得我的心中有愧了。 主意打定,便即说道:你告诉他,这个人就是他在魔鬼城脱困之后, 在通古斯峡碰上的那个人,不过,这是属于他和冷姑娘的私事,他愿不愿意把那个人的名字告诉你,那就是他的事了。 杨牧尚未想到这个人就是他的儿子,外甥对他已失却利用的价值,冷铁樵的侄女儿嫁给谁,对他已无关重要了。 好,待会儿我就去告诉他。那么,你是不打算到齐家了?杨牧说道。 杨炎说道:我要尽快的赶到柴达木去,免得你等得心焦。 杨牧大喜说道:好,但愿你马到成功,早日把孟元超的首级拿来给我! 他话犹未了,杨炎早已走了。 杨牧的狂喜尚未尽情发泄,一个人在庙中狂笑。虽然没有抓到解洪,但事情的结果却已好到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一面笑一面想:比起孟元超,解洪连一根小指头都算不上。嘿、嘿,要是当真能够取得孟元超的首级,我想当上御林军的统领,皇上恐怕也会让我去当!炎儿的武功如此高强,料想对付得了孟元超吧?就算杀不了他,最少也可拼个两败俱伤。 他狂喜之余,不觉喃喃自语:我应该先去知府衙门呢,还是先去齐家?嘿嘿,解洪已经算不了什么,我又无须巴结知府,衙门是不必去了。冷冰儿嫁给谁,更不关我的事,也无须急于说给世杰知道。还是先回京师,把这喜讯带给总管大人吧! 他那知道,用不着他去告诉齐世杰,齐世杰都已听见了。当他要儿子去取孟元超首级的时候,齐世杰已经来到这座庙中。 海神庙是他小时候时常来玩的地方,熟悉得如同家里,他从大殿后面悄悄进来,藏身暗处,偷听杨牧父子的对话,连杨炎那么武功高明的人都没察觉。 他听得杨牧要儿子去杀孟元超,这一惊已是非同小可,待至听到从杨炎口中,说出冷冰儿已经情有所钟,而她的心上人竟然就是杨炎之时,更是不觉呆了。 他最初的打算,本来要等到杨炎和父亲分手之后,单独和杨炎会面的,可是这件事情太过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但感一片茫然。待到稍稍恢复几分清楚之时,杨炎已经走了。他本是屏息呼吸,生怕给舅舅发现的,迷茫中手指颤抖,不知不觉的捏碎了一片瓦,也不知不觉的发出一声轻叹。 杨牧毕竟是个江湖的大行家,狂喜之中,也还保持警惕,突然听得似有声响,登时就跳起来,喝道:谁在外面? 他只道是儿子去而复回,不见回答,连忙跑出去看。 只见罗雨峰正在爬起身来,揉揉眼睛,好像刚刚从熟睡之中醒来的样子。 杨牧心道:原来是他弄出来的声响,但炎儿说过,他的穴道要十二个时辰之后方能自解,凭他这点本领,怎的现在就能解开呢?不过无论如何,罗雨峰的穴道已经解开对他总是一件好事,要知他们一起前来,假如他解不开罗雨峰的穴道,要把罗雨峰背回去,那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往柴达木报讯> 春寒料峭,北国不比江南,雨不是沾衣欲湿杏花雨,风也不是吹面不寒的杨柳风。出了城门,一阵晓风吹来,齐世杰也不觉感到几分寒意,并非身体上的感觉,而是从心底感到的寒意。 这也可以令人清醒的寒意。迎着拂晓的寒风走了一会,齐世杰热烘烘的脑袋稍稍冷静下来了。这真是令人意想不到的事,表弟怎的会跟冷姑娘爱上了?他不是一向把冷姑娘当作姐姐的么?姐弟怎的突然变作恋人了呢? 但随即又想:其实这也没有什么不对,他们又不是真正的姐弟,表弟从小就跟着她,长大了懂得男女之情,对她发生爱慕,也是一件很自然的事,除了年龄不大登对,冷姑娘和表弟结为夫妇,那也没什么不好呀。我应该为他们高兴才对。唉,这些事情不必想它了。 但另外一件事情,他却是不能不去想的,也正是这件事情,令他从心底感到寒意。 舅舅要表弟去杀孟元超,这件事情我不知道也还罢了,但如今我已然知道,我该怎办?是设法阻止他呢,还是让他去杀孟元超呢? 不错,他与孟元超素不相识,根本谈不上什么交情。甚至由于母亲仇视孟元超的原故,他在不知不觉之间,也还受了一些影响的,比如说,有关舅父婚变的事情,他就觉得舅父固然有不是之处,孟元超多多少少也有点儿不对。 不过那毕竟只是关系到几个人的私事,倘若杨炎真的刺杀了孟元超,那就是关系到抗清义军的大事了。而且,无论如何,孟元超总是江湖上公认的侠义道,即使他曾经做过于私德有亏之事,罪也不至于死。 他知道孟元超和尉迟炯是好朋友,他没有见过孟元超,可见过尉迟炯。尉迟炯的侠气豪情,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不知怎的,从没有见过面的孟元超,在他的心目之中,也自自然然的和尉迟炯的印象叠在一起了。他相信俗语说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孟元超和尉迟炯是属于同一类人物。 我帮了大恶霸岳豪的忙和尉迟炯交手,这件事已经做得不对,表弟要刺杀孟元超,这件事更加不对! 齐世杰继续想下去:我明知道表弟做的这件事大大不对,我不去阻止他,我也同样不对!终于他从心底喊了出来:不,不能!我不能让表弟去杀孟元超! 但怎样才能阻止这件事情发生呢?找得着杨炎的希望甚属渺茫。杨炎不愿亲自告诉他,显然心中也还有点芥蒂,为了避免尴尬,这才不愿与他会面。杨炎的武功比他高明,包括轻功在内,若然决意避免见他,他就无法见到杨炎。 怎样才能帮孟元超避开杀身之祸?他想来想去,真正可行的办法只有一个,赶在杨炎前头,自己跑到柴达木去告诉孟元超。 可是他是曾经对母亲十分郑重的许下诺言的,他什么地方都可以去,就是不许去柴达木。 他的母亲最恐怕的是他和义军沾上关系,而孟元超可正是在柴达木的义军之中。 假如他跑去柴达木,那不是违背母亲的誓约? 他平生可从没有对母亲说过谎话,更不要说是明知故犯、立心欺骗母亲了。 心乱如麻,他迷迷惘惘的也不知跑了多少路,不知不觉来到了路边的茶馆。 齐世杰大清早离家,滴水都未沾唇,不觉也感到有点饥渴了。这种路旁茶馆是兼卖酒肉的,于是他就踏进这间茶馆食喝过了一碗热茶,跟着要一斤白酒和半斤卤味牛肉。 茶馆里只有一个客人,是个相貌俊雅的书生。门外系着一匹坐骑,不必问也知道是那书生骑来的。齐世杰心想:这书生文质彬彬,看似手无缚鸡之力,骑的这匹马倒是一匹烈马!他在回疆两年,见过的骏马不少,多少也懂得一点相马之术。 那书生已经喝完了一壶酒,一碟卤牛肉也已吃得只剩几块了,见他进来,又吩咐店小二:给我打一斤白酒,半斤卤牛肉。和他要的一模一样,齐世杰不禁又是心念一动:这书生的酒量和食量好大,莫非也是武林中人。 那书生似乎也颇为注视他,眼角不住地朝他这边眺来,齐世杰低下头来喝酒,心里想道:管他是谁,我不让他有搭腔的机会,谅他不敢来招惹我。书生见他神态冷漠,过了一会儿,也就只顾自己喝酒了。 齐世杰本来不会喝酒,此际只因心事重重,想要借酒浇愁,不知不觉,有了几分酒意。 那书生倒没招惹他,但另外一个正是要招惹他的人来了。这人快马疾驰,以过路边茶馆,目光一瞥,发现齐世杰在里面喝酒,就像拾到宝贝似的,一声欢呼,立即下马,跑进茶馆。 齐老弟,我正是来找你的。我正愁赶不上你,想不到在这里能够见上,这里没好酒喝,我请你别处喝酒! 不是别人,正是保定府的总捕头,罗雨峰的大徒弟刘昆。 原来罗雨峰赶到知府衙门,将他和杨牧一起到海神庙的遭遇告诉徒弟刘昆,刚好刘昆的手下也来报告一个消息:齐世杰出城了。要知齐世杰乃是劫狱的疑犯,刘昆虽然因为杨牧的关系,不敢自己去逮捕齐世杰,但他身为总捕头,少不免也要命令手下密切监视齐世杰的动静的。 刘昆和师父一样,断定杨牧已经得到破案的线索,而帮忙杨牧打跑那个小贼的人十九也是齐世杰,他们作了这样的判断,虽然已经不敢再把齐世杰当作疑犯,但却想要从齐世杰口中得到一点消息,也好分沾一点功劳了。 齐世杰已经有了几分酒意,对刘昆侧目斜睨,冷冷说道:刘大捕头,你是赶来要拿我归案的吗? 刘昆吃了一惊,把眼睛瞟向书生那边。书生正在低头喝酒,对眼前发生这事,似乎丝毫不感兴趣。 刘昆压低声音说道:日前的些许误会。齐少侠你莫放在心上。我是特地来向你陪罪的。 齐世杰道:好,那你的罪已经陪过了,你可以走啦! 刘昆陪笑道:齐少侠,你喜欢喝酒,我请你到杏花楼去喝。杏华楼是保定最著名的酒楼。 齐世杰道:我没工夫回去陪你喝酒。 刘昆低声说道:这里恐怕不大方便说话吧。 齐世杰把酒杯一顿,大声说道:事无不可对人言,有什么不方便说的。 刘昆想道:不知他醉了,还是这样不通世务。好,说就说吧,待他一走,我就回来把这书生杀掉,那就不怕秘密泄漏了。店小二是本地人,官府之事,谅他也不敢说出去的。但也可以将他关个一年半截。主意打定,便即说道:齐少侠,今晨你帮令舅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齐世杰怔了一怔,说道:你知道我帮了杨牧什么事情?他由于心中讨厌舅父,此际有了几分酒意,不知不觉直呼其名。那正在喝酒的书生听见杨牧二字,不知不觉也放下酒杯。齐世杰没有注意,刘昆却已注意到了。书生看见刘昆的目光向他瞟来,方始察觉自己失态,忙又重新喝酒。 刘昆说道:明人不必细表,齐少爷,我不想抢令舅功劳,只想沾一点光。那两个犯人如今是怎么样了,请告诉我! 齐世杰道:哦,你要知道解洪的下落,好去抓他?刘昆忙道:不,不,我早已说过,我不会抢令舅的功劳的。 齐世杰道:我可信不过你。 刘昆又再哀求:齐少爷,你不肯把他们的下落告诉我,那么请把你们办案的结果告诉我总可以吧?比如说,那两个犯人给令舅押上京了,你让我知道,我也可以向知府大人交代呀。 齐世杰沉吟不语,刘昆盯了那书生一眼,心里想道:现在让你听个够,待会儿再收拾你。他急于要从齐世杰口中得知一点消息,也就顾不得在人前露出丑态了,当下一揖到地,说道:齐少爷,请你体谅我的苦衷,我是保定府的总捕头,负责办理此案,要是什么都不知道,岂不丢脸之至! 齐世杰忽道:好,你要我告诉你那也不难,不过你得送我一件礼物。 刘昆说道:不知少爷要什么礼物?想起他曾经要岳豪拿出五万两银子一事,虽然岳豪的银子没有真的拿出去,可也不能不有点戒心。 齐世杰笑道:你放心,这件礼物我估计不会超过五百两银子的。 刘昆喜出望外,连忙说道:一千几百两银子的礼物,小人还送得起,少爷,请你说吧。 齐世杰道:好,那你听着,解范二人已不在保定了。 刘昆心想:我早已知道,何需你告诉我。只道他还有下文,不料正在哈腰恭听之际,齐世杰突然一跃而起,飞身跳上他的坐骑。 刘昆大吃一惊,追出去叫道:少爷。你干什么? 齐世杰笑道:你这匹马顶多值三百两银子,礼物我自取了!说话之间,快马加鞭,早已去得远了。 刘昆大叫:齐少爷,请你回来!礼物我当然要送给你的,不过,我还有话话犹未了,齐世杰的影子都不见了。 刘昆破口大骂:好小子,竟敢将我如此作弄!目光一瞥,看见书生那匹坐骑系在路旁树上,一看就知道是匹骏马,他无暇思索,立即上前去解开绳子。 不料那匹马脾气甚烈,一见生人走近,扬蹄就踢。刘昆虽然躲闪得快,没给踢个正着,亦已沾了满脸尘土。 刘昆怒道:岂有此理,连你这畜牲也欺负我!正待要降伏劣马,忽听得有人阴恻恻的说道:我是个穷书生,全靠这匹马代步,你做强盗也该发点善心,别抢我的坐骑!正是那个片刻之前还在茶馆喝酒的书生,突然来到刘昆身旁,刘昆竟然丝毫未觉。 刘昆吃了一惊,喝道:胡说八道,我是捕头,借你这匹马去捉强盗的! 书生摇头晃脑的说道:不问自取,是为贼也!我知道在你们公差口中,偷即是借,借即是偷。不借,不借! 刘昆突然一个肘锤向那书生胸口撞去,喝道:我不但要你的马,还要你的命!哎哟 他用上全身气力,突施袭击,只道这书生纵然懂得武功,也难躲避他的偷袭。那知拳头着体,就像撞着铁板一般,一股大力将他抛了起来,跌了个四脚朝天。 书生笑道:略施薄惩,爬回保定去吧。你若敢难为店家,我会寻到保定取你的性命!跨上马背,一扬把一块银子抛入茶馆,说道:那位齐少爷的酒钱我一并替他付了! 齐世杰正在策马前行,忽听得蹄声急骤,有人叫道:齐世杰,齐世杰! 齐世杰回头一看,只见追来的正是那个书生。 齐世杰愕然说道:我与阁下素昧平生,你追我干嘛? 书生笑道:那位总捕头称你做齐少爷,我想你必定是齐世杰了,果然所料不差! 齐世杰低声说道:是齐世杰又怎么样?书生说道:没怎么样,只是想问你几句话。杨牧是你的舅舅吧? 齐世杰说道:你在茶馆里早已听到那位捕头说了,何需多问? 书生说道:我要从你的口中得到证实。哼,有其母必有其子,有其舅必有其甥。你是辣手观音的儿子,杨牧的外甥,怪不得会助纣为虐了。你听着,如今我来问你,你可要老老实实的回答我! 齐世杰酒意未消,听那书生辱及他的母亲,不觉气起上来,也不去细思这书生是什么身份了。 齐世杰怒气上冲,冷冷说道:阁下是什么官职? 书生一怔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齐世杰喝道:少啰唆,如今是我来问你,你要老老实实的回答我。说!依样画葫芦的把对方刚才喝问他的说话反问对方,把书生气得七窍生烟! 书生哼了一声,说道:我一不是官,二不是贼,此事我是管定的了!知趣的快说出来,你们把解洪到底怎么样? 齐世杰冷笑道:我还以为你是什么官儿呢,你不是官,凭什么将我当作犯人来审问?对不住,我偏不知趣,你问的事情,即使我知道,也不会告诉你! 书生喝道:你当真不说? 齐世杰道:不说就是不说,你待怎样? 书生淡淡说道:也没怎样,听说你逢人夸口,说是关东大侠尉迟炯也曾败在你的手下,我想见识见识你的武功! 齐世杰听得这书生称尉迟炯为关东大侠,不觉心念一动:莫非他是侠义道?但对方咄咄逼人,这口气他却是咽不下去。心想:管他是谁,他态度如此嚣张,先挫挫他的锐气!哼,官府中人冒充侠义道也是有的,舅舅就是一个例子。当下冷冷说道:哦,原来你是倚仗武功逼问我的口供吗?好,划出道儿来吧! 书生说道:不错,你不肯说,我只好凭这口剑来问你的口供了。你若输了给我,我也不要你的性命,只要你交出解洪! 齐世杰道:好,要是你输了呢?书生说道:我若输了给你,我同你叩头!武林中人大都是宁愿杀头,不愿低头的,书生敢于这样划出道儿,显然是极之自信,料定必胜无疑。 齐世杰气往上冲,喝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大家都不许反悔!来吧!书生也不客气,拔剑出鞘,便即喝道:接招!唰的一剑,向齐世杰平胸刺去。 武学有云:刀走白,剑走黑。意思即是用剑的多走偏锋,如今这书生见面第一招,就从中路直刺,显然是种蔑视。齐世杰沉住了气,纹丝不动,待他剑尖堪刺到,陡然间振臂一挥,寒光耀眼,一招大鹏展翅,厚背斜削出去,这一招拿捏时候,当真是恰到好处。 不料这书生亦是变招极快,斜招眼看平胸刺到,突然从白虹贯日变为玄鸟划砂,剑势斜飞,当的一声,和齐世杰的钢刀碰个正着。 金铁交鸣,钢刀损了一个缺口。原来书生的兵刃乃是宝剑。但齐世杰使出了龙象功,书生也不禁身形一晃,虎口感到酸麻。 齐世杰说道:好剑!倏地用刀背疾拍下去。书生已知齐世杰内力稍胜于他,不敢轻敌,当下剑走轻灵,顺着齐世杰的刀势把他的钢刀引出外门。唰唰唰一口气疾攻数招,剑气如虹,变化莫测,杀得齐世杰连退几步。 书生笑道:我不是只凭一把好剑胜你吧? 齐世杰冷冷说道:胜负二字,言之尚早,不错,你的武功很好,却不见得胜过尉迟大侠。尉迟大侠我自问是打不过的,对阁下吗,可要打过方知!他一面斗剑,一面斗口,趁这机会,更正书生刚才说他自夸的讽嘲。 书生说道:不错,我自问也比不过尉迟大侠,所以不敢限定百招之内胜你! 书生虽然不敢轻敌,口气仍是稳操胜券。齐世杰听他说出限定百招这一句话,更起疑心,但转念一想:限定百招一事,岳豪的家人都是曾经听见尉迟炯说的,他们传出去,传到这个狂妄的小子耳中,那也不足为奇。书生夸下海口,剑招越发越凌厉,齐世杰就是想向他细问根由,也是决不可能的了。 书生的剑法可比齐世杰的刀法高明得多,齐世杰在他的剑势笼罩下,也不禁暗暗吃惊了,怪不得他的口气这样大,他的剑法似乎比杨炎更精妙。我平生所见,应该是数他的剑法第一了!他是什么来历呢?看来有三分似是天山剑法,但又似乎兼有中原各大剑派之长,真是令人猜想不透! 好在齐世杰能够知己知彼,当下发挥自己所长,沉着应付。对方是强攻也好,诱攻也好,他都不为所动。守得沉稳之极,俨如长堤卧波,任凭风浪冲击! 他的内功比这书生胜过一筹,刀法由快而慢,每一刀劈出去,隐隐挟着风雷之声,第八重的龙象功运到刀锋,非同小可,书生是个识货的大行家,不敢和他碰硬,急切之间,倒是胜他不得了。 斗到剧处,书生忽地叹道:可惜,可惜! 齐世杰守稳阵脚,喝道:可惜什么?书生说道:可惜你的武功很好,人却偏不学好!这口气和尉迟炯那日的口气一模一样。 不过齐世杰对尉迟炯可以心服口服,对这书生却是不能服气,冷笑说道:齐某是好是歹,用不着你阁下教训。 他说话较多,不免稍稍分神,书生唰的一剑,从他意想不到的方向突如其来,嗤的一声轻响,齐世杰的衣袖给削去一幅,要不是他忌惮齐世杰的龙象功,剑尖一沾即退,这一剑就能在齐世杰的手臂上划开一道伤口。 书生喝道:你服了吗?齐世杰趁他攻势略缓之际,刀法倏的变了。 只见他运刀如剑,轻灵翔动,挑、撩、抹,十招之中,倒有七招似是剑法,但由于本来是刀,是以轻灵翔动之中兼有沉雄厚重之实! 书生不识这路刀法,只好暂不抢攻,静观来势,如此一来,变成了互有攻守。书生对齐世杰的化刀为剑的怪招,越来越感惊奇。最令他惊奇的还不仅只是那些古怪的招数,而是在斗到激烈之时,他竟是感到有一股刺骨侵肤的寒意。 原来齐世杰已是使出了他在冰窟中学成的冰川剑法,倘若用的是冰魄寒光剑的话,书生早已不是他的对手。 冰川剑法加上的龙象功,齐世杰扭转劣势,反占上风! 书生是武林顶儿尖儿的大名家之子,一向心高气傲,好胜非常的,此时不禁暗暗吃惊了:说什么我也不能向他叩头,管他什么刀法剑法,豁出这条性命,和他一拼就是。 他怯意一消立心一拼,剑法上的威力倒是无形中大大增强了。要知只以剑法而论,他得自家传的剑法本来是要比冰川的剑法更为精妙的,只是他不识冰川剑法,方始感觉应付为难而已。 不过他的内功比不上齐世杰,齐世杰使用冰川剑法生出的那股寒意,他又必须运功抵御,剑法上的优势无形中也抵消了。 两人各展所长,恰恰打成平手。 也不知斗了多久,不知不觉双方都已感到有点力不从心了。书生心想:如此下去,只怕我纵然可以勉强胜他,也得大病一场。但若是和他作和,他不答应,我岂不大失面子? 齐世杰也在心想:鹰爪之中那有如此人物?听他的口气,恐怕他多半是尉迟大侠的朋友,不会是官府中人冒充侠义道。不过他如此恃强欺我,我又怎能先开口和他讲和? 两人都不想打下去,可又不能不硬着头皮打下去。 正在双方同样感到进退两难之际,忽听得有人大叫:咦,那不是江少侠吗?江少侠,我是奉了帮主之命来接你的,你怎的和齐少侠打起来了?都是自己人,请快点住手! 齐世杰和这书生正是巴不得有人劝架,于是不约而同的各自退后三步,插刀插剑归鞘。 齐世杰定睛一看,只见来的正是昨晚送走方亮和范魁的那个舟子。 书生抱拳说道:有劳韩香主远迎,江某愧不敢当。请恕江某鲁莽,得罪了贵帮朋友。 齐世杰昨晚只知这个舟子是丐帮的弟子,如今方始知道他是香主身份。忙道一声失敬,跟著书生向他重新施礼。书生听得失敬二字,不禁大惑不解。不解这位韩香主即然把他当作自己人,何以他却不知道韩香主在丐帮的地位。 原来这个舟子姓韩名天寿,水陆功夫都颇了得,是保定丐丐帮内三堂的香主之一,地位远非一般香主可比。昨晚他护送方亮、范魁一程,到达安全地点换人护送,便即赶回保定。由于他和这个书生熟识,故而席不暇暖,又再奉了舵主之命赶来迎接贵宾。 书生知道韩天寿的身份,正如俗语所云:不看僧面看佛面,对齐世杰自是不能不客气几分。但在他口气之中,却仍是只把齐世杰当作丐帮的朋友,并未承认他是自己人的。 韩天寿哈哈笑道:两位想未认识吧。这位上云兄是江大侠的二公子,这位江上云不待他详加介绍,便即淡淡说道:我已经知道他是齐世杰了。 齐世杰知道了这个书生来历,不禁吃了一惊,心里想道:原来他是江海天的儿子,怪不得本领如此高强!要知江海天乃是武林中公认的天下第一高手,近年他的师弟金逐流虽然渐渐有后来居上之势,但一般人还是认为金逐流的剑法或许胜过师兄,内功则尚不如师兄的。姓江而又配得大侠号称的,自是江海天无疑。 由于江上云神情倨傲,齐世杰也不愿意因为他是江海天儿子的缘故去奉承他,当下只好不卑不亢的说道:原来是江二公子,久仰了! 江上云哼了一声,说道:我对齐兄也是久仰的了,不过在此之前,我只知道齐兄是大内侍卫杨牧的外甥,却还未知你在什么时候变成了丐帮的自己人的? 韩天寿哈哈一笑,说道:也怪不得少侠不知,我也是昨天晚上,才和齐少侠交上朋友的! 江上云听得他话中有话,自是不能不问:请恕冒昧,韩香主是怎么交上这位新朋友的,不知可否让我知道! 韩天寿笑道:我正要说给少侠知道! 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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