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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火势的延烧

失去的胜利 曼施坦因 6376 2023-02-05
到了八月二十七日,从哈尔科夫到苏美(Sumy)之间,已经重建了一条相当完整的正面,这样遂使集团军群的北翼的紧张情况可以暂时松一口气。可是此时在顿涅茨地区中的情况却变得空前的危急了。所以集团军群总部遂提出了一个笼统的要求:若是任务不改变,则其南翼必须增加更多的兵力,否则就必须给予以行动自由,以便缩短战线来阻止敌人的攻势。 结果希特勒决心亲临俄国南部召集一个临时会议。地点是在文尼察(Vinnitsa),过去他在那里曾设立大本营。在这次会议中,我和我的集团军司令,以及一位军长和师长,都曾向希特勒慷慨陈词,说明当前的情况,尤其是部队的条件,他们早已是疲兵久战,以一当十了。我特别指出在总数十三万三千人的死伤数字中,一共只获得了三万三千人的补充。尽管敌人的战斗力也可能已经相当的减弱,但是他们却获得大量的补充,所以仍然能够继续采取攻势。此外,他们也更从其他地区不断抽调援军。综合现有的情况,我坚决认为以现有的兵力不能再守住顿涅茨地区,并且就德军整个南翼而言,其最大的危险也是在本集团军群的北面侧翼上。从长期的观点来看,第八和第四装甲两个集团军将无力阻止敌军向第聂伯河的突破。

我向希特勒明白的提出了两个方案:一、迅速将生力军拨给本集团军群,无论如何不能少于十二个师,并且从其他比较平静的正面抽调兵力来调换我们已经疲惫不堪的各师。二、或者是放弃顿涅茨地区,以从集团军群之内抽调兵力。 希特勒在这整个讨论中都能完全保持着客观的态度,尽管他不断地对一切技术的细节都要发表意见,但却仍同意本集团军群应获得强力的支援,并且允许尽量从北面和中央两集团军群方面抽调援兵。至于说到从其他较平静地带抽调兵力来调换疲惫的各师,他认为一两天之内即可以断定有无此种可能性。 次日即已证明这些诺言是无法兑现了。俄军已经开始攻击中央集团军群的左翼(第二集团军),获得了一个局部性的突破,迫使该集团军向西撤退。在第四集团军地区中,敌人也进攻得手,使该集团军群又发生了另一次局部危机。八月二十八日,中央集团军群总司令克鲁格元帅来谈了一次之后,即再也不曾听到从其辖区中抽调兵力的消息了。现在北面集团军群也宣称连一个师的兵力都不能调动了。至于说到其他的战场方面,希特勒首先想等候发展,并看英国人现在是否将在巴尔干登陆,这种想法不仅是不可能,而且也不重要。

很不幸,俄国人却不理会这一套。他们不断进攻,于是情况变得日益紧急。第六集团军已被透入,在海岸上作战的部队有受敌人包围的危险。因为陆军总部调往顿涅茨地区的兵力并不足以恢复那里的情况,所以本集团军群在八月三十一日下命令叫第六集团军撤往后方称作龟甲阵(Testudo)的既设阵地中。 (派兵往顿涅茨地区之举是集团军群总部所反对的,因为北翼方面正需要此项兵力。)这也就等于是说撤出顿涅茨地区的行动,已经采取了第一个步骤。同一天夜间,希特勒终于准许集团军群总部自由的逐步撤退第六集团军和第一装甲集团军的右翼,不过他却还要补充一句说:必须是情况绝对需要如此,而且也更无其他的办法。同时,也命令毁灭在顿涅茨地区中的一切具有军事重要性的设施。

假使在几个星期以前,即能获得此种行动自由,那么本集团军群就可以用较经济的方式来打这个南翼方面的战斗了。它不仅可以抽调兵力以供北翼方面的使用,并且还能缩短战线以阻止敌军的前进,甚至还可能在第聂伯河的前方站住脚跟不动。现在固然已经太迟了,但却仍然使其南翼得免于覆亡。不过能否在第聂伯河前方建立一条战线,却不免颇有疑问。 第一装甲集团军方面,除了其右翼部份为了配合第六集团军的撤退起见,已经向后撤回以外,其余的兵力则仍能继续据守顿涅茨河的中段。可是集团军群的北翼情况又再度恶化了起来。 第八集团军在哈尔科夫以南地区中,从北面和东面都同时受到攻击,仅仅在撤回侥幸距离不大和缩短其正面之后,才阻止了敌军的突破。

第四装甲集团军由于受了其北邻,中央集团军群的第二集团军撤退的影响,其左翼也被迫向后弯折。这又使其正面拉得更长,它本来就已经是够单薄的。以后由于第二集团军最南面的军(第十三)指挥失当,使其退入了第四装甲集团军的地区,使后者不仅接管了四个残破不堪的师,而且还加上了五十六英里长的正面,这是向北面的。目前敌人的攻击力虽暂时顿挫,但我们可以预料一旦敌人重整攻势之后,这个集团军也就会难以久持了。由于该集团军的北侧面又发生了新的威胁,这个危险遂更为增大。 情况的日益严重,而希特勒对于增援问题也仍未作任何决定,使我于九月三日不得不飞往东普鲁士的大本营去晋谒希特勒,我要求克鲁格元帅与我一同前往,因为我希望与他采取联合行动,以使我们的兵力获得适当的分配。同时也更希望使全盘的领导问题能获合理的解决:例如取消最高统帅部与陆军总部在东线的重复。在前一天,我又写了一封信给柴兹勒尔将军,要求为了在东线的决定点上作真正集中的努力起见,必须终于要采取某些行动。从南面和中央两个集团军群互相连接的侧翼上的发展情形看来,我认为为了预防起见,应在基辅的前方集中一支强大的兵力。假使必须等待西方盟军在欧陆登陆之后,才来决定增援问题,那么在东线方面就可能会太迟了。而且无论如何,从西方国家海军兵力和船舶运输的分配上,也可以不太难于猜得其一般的意图。柴兹勒尔告诉我,当他把这封信呈给希特勒看的时候,希特勒不禁勃然大怒,认为我是故意卖弄聪明,并且为了在战争日记上争取立场。我觉得这真是一种太幼稚的想法。

我与克鲁格晋谒希特勒的结果是一无所获。希特勒宣布从其他战场上或北面集团军群方面都已无援兵可调。他对于设立统一指挥体系,并由总参谋长对所有各战场负其总责的建议,反应也极为恶劣。他认为立即作如此的改组,对于战争的全面指导也不一定就会有太多的改善。希特勒当然知道,建议设立一个总参谋长来负全责的最后目的,就是要使他不亲自指挥作战,尽管他仍然保留着最后的决定权。他对于这种建议的反对,正好像不愿意对于东线指派一个真正总司令是一样的。 因为在以后几天之内,陆军总部对于南面集团军群的情况,仍未能采取任何的行动,所以我在九月七日,又发出了一个电报,再把本集团军群的形势重述了一遍。我指出敌人已经动用了五十五个步兵师、两个坦克军等项兵力来对付我们,这不仅是预备队,而且大部份都是从东线其他地区中抽调出来的。还有更多的兵力也在运动的途中。所以我再度坚决要求:假使本集团军群若要想控制当前的情况,则必须赶紧采取决定性的行动。

这一炮的结果是第二天,希特勒来到了我们设在查波罗齐的总部中,同时也召见A集团军群总司令,克莱斯特元帅和仍在库班地区中的第十七集团军司令罗夫将军(Gen Ruoff)。 我在这次会议中所能做的事情就是一再强调集团军群情况的严重,部队的疲惫,和假使我们北翼被击败了,则不仅我们自己,而连A集团军群的后果也将不堪设想。 我又强调说明在第聂伯河的前方,集团军群右翼是不再能够恢复其地位。在第六集团军的北冀上,敌人在我们的正面,已经撕开了一个二十八英里宽的缺口,在那里只有两个师的残部仍在苦战之中。因为我们能运用的只有极小量的装甲兵力,所以已经发动的反攻是不能有填补缺口的希望。无论我们是否愿意,都一定会被迫撤到第聂伯河的后方去。尤其是集团军群的北翼情况是已经危险不堪。

为了找到必要的兵力来支持这个北翼起见,我建议中央集团军群的正面应一口气撤到聂伯河一线。这样可以使其正面缩短一/三,于是所节省出来的兵力就至少可以转用在东线的主要点上。 希特勒现在在原则上,承认本集团军群的右翼有撤回到美利托波尔|第聂伯河一线的必要,虽然他仍然希望新的自行突击炮营能扭转危局,足以避免这种撤退。照惯例一样,他总是以为技术资源之使用即足以阻止某种发展,事实上,却必须要有几个师的兵力才够。 至于说到把中央集团军群撤回到第聂伯河游,以抽调兵力的建议,希特勒却认为在短时间之内,是不可能撤退如此遥远的距离。在这种大规模的运动尚未完成之前,泥泞季节就会追上我们,正好像在阿内尔突出地中的撤退是一样的,将会损失太多的装备。所以他认为最多只能希望撤退到一条中间线上。那却当然达不到我们想要获得人力的目标。

这完全是一个作战弹性的问题,我们的意见(以克里米亚和一九四二年冬季战役的经验为基础)与陆军总部,甚或与其他集团军群总部的意见,都是具有基本性的差异。在上述那些战役中,我们总是必须采取迅速和机动的行动,而没有时间足够作长期的计画和准备。希特勒与其他的集团军群却都认为如此迅速地执行大规模运动,简直是不可能的。诚然,因为希特勒曾经命令所有各集团军,都必须累积三个月的口粮和弹药,以便补给暂时被切断时,仍能坚守不动,所以对于这个早已静态化的正面,要想迅速撤退,当然是更为困难。 对于像缩短中央集团军群正面这样的激烈建议,希特勒固然表示碍难照准,但是他却也承认对于南面集团军群有作决定性增强之必要。在总参谋长的建议之下,他命令中央集团军群立即在其与第四装甲集团军的分界线上,集中一个军的兵力,共为两个装甲师和两个步兵师。这个措施的目标即为防止我们北翼被包围。

此外,当我要求应有更多的师以求确保第聂伯河渡口时,他也允许设法满足我的要求。最后,为了想获得较多的兵力起见,他又决定撤退库班桥头阵地,那是早已没有任何作战价值了。照克莱斯特元帅看来,这个行动到十月十二日即可完成。 不幸,我们未能使希特勒直接从我的司令部中将适当的命令立即发出。可是当我在跑道边送希特勒飞去时,他还再度说明了其增援的诺言,然后才上机起飞。 当天下午,我们命令第六集团军和第一装甲集团军改采机动防御的方式,其目的是一方面维持部队的稳定性,另一方面却在退却行动中尽量争取时间。 至于在第四装甲和第八两个集团军方面,我们希望希特勒的诺言一旦兑现之后,就可以用中央集团军群拨交给我们的那个军发动一个反击,以稳定第四装甲集团军北翼的情况。我们也应该可以用现在正向第聂伯河运动的各师,当作这个正面的支柱。于是也就还有在该河前方阻止敌军的可能性大致是在波尔塔瓦的附近。

很不幸,第二天却使我们又大感失望了。当希特勒临走时,还坚决表示将立即命令四个师向第聂伯河一线增援,可是这个命令却终于不曾下达。此外,中央集团军群对于在右翼集结一个军的行动,也已经发生了延迟。究竟能否使用这些兵力,在什么时候可以使用,和到底有多大的兵力似乎都是不无疑问的。 我要求总参谋长转告希特勒,在这样环境中,我们必须承认敌军有突破达第聂伯河渡口的可能性,包括在基辅的那一个渡口在内。因为最高统帅部的决定常常改变,诺言常常不兑现,所以认为必须向希特勒提出抗议,因为话说得太直率,只好以书面来表示。我在这里所以还引述出来的原因,是因为它足以表现出来最高统帅部与南面集团军群之间的歧见。 本集团军群自从冬季战役结束之后,即曾报告说,以其现有的兵力无法防御其正面,而且又曾经一再要求在东线之内对于兵力作彻底的调整,或者是在东线与其他战场之间作同样调整,可是却从未获得成功。因为南面集团军群所负责防御的地区是如此的重要,而且这也是很明显可以预料的事实,俄国人的攻势主力将会放在这一方面,所以这个调整更是绝对必要。 相反,本集团军群自从卫城作战之后,兵力就只是日益减少,而每当一个危机发生时,却从未能获得适当和适时的增援。 我之所以作上述声明的动机,并不是为了想对于东线上的发展,确定事后的责任,而是希望在将来能不失时机的采取必要的行动。 可是希特勒还是不能接受我们现在认为无可避免的建议,即将中央集团军群撤到第聂伯河一线,于是才能抽出足够的兵力来控制南翼方面的情况。总参谋长的呼吁和南面集团军群的抗议,都不足以感动他。在最后一个备忘录中,我们曾经说明希特勒所害怕的俄军对中央集团军群所将要发动的攻击,其目的只不过是阻止我们集中兵力而已。我们又更进一步说明,无论就作战或战争经济的立场上来看,中央集团军群向第聂伯河一线的撤退都不会有严重的影响。 统帅部仍然不曾采取行动,以使中央集团军群在我们的北翼上遵照其诺言,来集中其兵力,而敌人又不断调集新的部队,所以第四装甲集团军遂有从北面受包围,并从基辅被迫向南撤退的危险。这样的发展不仅足以使我们无法在第聂伯河的后面建立一条新的防线,而且更使本集团军群立即有被包围的危险。 在向陆军总部的报告中,本集团军群于九月十四日宣称,它被迫于次日必须命令其北翼在基辅的两侧撤退到第聂伯河的后面去。第八集团军早已奉命采取机动的战术。原先想在第聂伯河的前面,大致在波尔塔瓦的附近,缩短战线以阻止敌军前进的观念,由于希特勒的拖延,遂终于变成泡影了。 陆军总部回答我说,请暂勿下达命令,等希特勒在九月十五日与我作了另一次会谈后再作决定。我回答说,除非我能与他作一次私人性的谈话,仅准总参谋长列席,否则任何的会谈也都是毫无意义的。 在这次会谈中,我又再度告诉希特勒说,自从他上次亲临我们总部之后情况已经大变了,并且强调的说明,在我们北翼上的危机,可能不仅将使这个集团军群全军覆没,而且这整个战场也都会同归于尽。我再补充说,这个危机就是中央集团军群不肯将兵力移交给我们的后果。因为事实上,南面集团军群对于陆军总部这一类的命令,一向都忠实的服从,所以我们不了解其他的集团军群为什么不应该这样做尤其是假使第四装甲集团军崩溃了,则专凭那一点兵力也还是不足以帮助中央集团军群守住它的正面。我说,照我看来,统帅部所自认为紧要必需的命令,居然不能执行,这才真是不能忍受的。假使各集团军群都敢抗命,那还得了!无论如何,我确信自己的命令是一定可以贯彻的! (希特勒之所以未能使中央集团军群执行其命令的原因有二:一、他对于缩短正面的需要未作适时的考虑。二、并未不顾一切的反对,而要求立即执行。) 我的结论是说,现在第四装甲集团军能否退过第聂伯河,已经颇有疑问。本集团军群自然将会竭尽其全力,以使这个行动可以顺利推进,但我们却坚持所有四条铁路线都必须同时使用,以便四个师能从中央集团军群方面,迅速赶到我们北翼上,这样也许还来得及恢复那里的情况。 (这样又必然要求中央集团军群要撤回到第聂伯河。)我说,整个东线的命运都决定在这一点上,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强大的兵力送达基辅地区。 虽然希特勒对于我对其领导能力的暗示批评,很平静的接受了,可是毫无疑问,他对于这次会晤很不满意。尽管如此,这次会晤的结果却是他立即命令中央集团军群以最高的速度,把四个师的兵力移交给南面集团军群,从九月十七日开始,并立即使用所有四条铁路线。同时也允许从西线抽调步兵单位补充我们各师的缺额一共为三十二个营。 当我回到集团军群总部之后,就立即命令我们所有各集团军,于九月十五日黄昏起,向一条从美利托波尔(Melitopol)起,沿着第聂伯河达基辅以上某点,然后再沿着杰斯纳(Desna)河走的线撤退。 读者也许会获得一个印象,当本集团军群的部队在第聂伯河的前面辗转苦战时,其总部人员却大部份时间都花在与希特勒之间的辩论上。的确,为了力劝最高统帅部当机立断采取必要的措施,以免又是太迟了起见,我们是曾经花费了许多的神经和精力。我们的幕僚组织是惯于作迅速决定的,我个人对于一再重复诉说这种极明显的道理也极感厌倦。可是这种奋斗却是一九四三|一九四四年之间东线战役中的决定性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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