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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反对的理由

失去的胜利 曼施坦因 3470 2023-02-05
这是很有意思的,我对于这两次作战命令中所决定的计画,其最初的反应是感性的而不是理性的。照我看来,陆军总部的战略意图,就其本质而言,就完全是模仿一九一四年的著名施里芬计画。我至少感觉到这是一种耻辱,我们这一代的人居然不能做出一件较好的计画来,而还要去照抄老文章,尽管这是出自像施里芬那样名家的手笔。何况这个计画我们过去早已试用过一次,而且敌人对于它的再用,也已经有了充份的警戒,因为任何稍通军事学的人也就一定会理解,在一九三九年,德国人之不愿意(或不能够)攻击马奇诺防线,其程度比之对于一九一四年的凡尔登|托尔|南赛|艾皮拉尔(Verdun|Toul|Nancy|Epinal)要塞线是尤有过之。 但是我这种感性的最初反应对于陆军总部却实在是不够公正的。第一个理由是这个计画本是出自希特勒个人的心灵中,陆军总部不应负责。第二个理由是实际上,它也并非完全照抄施里芬计画。认为这个计画与施里芬计画是相同的,这种意见是很普遍的,严格说来,只有两方面是正确的:(一)在一九三九年,也像在一九一四年一样,德军把攻势的重点放在北翼方面;(二)这两个计画都是准备通过比利时进攻。除此以外,一九一四年的计画与一九三九年的计画就可以说是差得很远。

第一点,情况是完全不同。在一九一四年,还可能像施里芬所希望的,获得战略性的奇袭。即使这个不包括通过比利时的前进在内,但对于把德军主力集中在北翼极端这一点而言,却的确是可以适用的,在一九三九年,希特勒的此种相当意图,却是无法不让敌人知道的。 第二点,在一九一四年也还有理由,像施里芬一样的希望,法国人会向洛林方面发动一个不成熟的攻势,因而使我们获得一个良好的机会。在一九三九年,这样的发展却是绝无希望的。敌人会立即投入强大的兵力,对抗我方通过比荷两国的进攻而且与一九一四年恰好成一对比双方会正面发生冲突。此外,法国人当我军通过比利时前进时,又很可能对于我军主力的南侧面,发动一个强力的反击。换言之,施里芬计画是根本上就不能再用了。

除此以外,我不久也认清了陆军总部或希特勒都并无意图抄袭施里芬计画的全部观念。施里芬在拟定其计画时,是以彻底完全击败整个的法军为着眼点。他的目标是用一个大迂回行动,肃清向北延伸的敌军,等到肃清了整个法国北部之后,就应继续向下压迫直到巴黎的西面为止,把敌军的全部向从梅兹(Metz)透过弗斯格斯(Vosges)山地直达瑞士边界为止的反正面压迫,强迫敌人屈服投降。为了达到这个目标,他在阿尔萨斯宁愿冒险接受最初的挫败,同时更希望敌人会向洛林发动一个攻势,于是凭借他们自己的行动,便足以使德军的大迂回作战获得完全的成功。 相反,一九三九年的作战计画却不包括着一种使战役获得胜利结束的意图在内。它的目标是非常明白的:(一)部分的胜利击败在比利时北部的盟军兵力,(二)地理上的收获占领海峡海岸以当作未来作战的基地。

也许当勃劳希契上将和他的总参谋长在拟定一九三九年的作战计画时,他们心中是记着老毛奇在德国总参谋部普法战史教科书中的导言里所说的话: 任何作战计画对于与敌军主力第一次遭遇以后的发展,都是没有确实把握的。只有外行人在一个战役的发展过程中,才会以为他能把原定的计画,在所有各种细节上,都能有系统地执行,直达其预定的结论为止。 假使陆军总部在拟定计划时是以这种理论为基础,那么其意义也就是说,它保留着一旦当第一目标在比利时北部右翼方面的局部胜利和海峡海岸的占领已经达到之后,有决定是否和使用何种手段继续进行攻势的权利。 不过根据我在左森接受作战命令时所听到的一切训示,我却又不能不假定陆军总部是认为在法国战场上获得决定性战果的机会是异常的渺茫,姑不说是完全不存在。以后陆军总司令和他的总参谋长却曾经多次到我们集团军群总部中来视察。从他们的态度上也更增强我这种印象,因为当我们一再坚持着认为有争取总体性胜利之必要时,他们对于这种意见却始终不曾加以认真的注意。同样,我也怀疑希特勒本身在当时是否真正相信在这个所设计的作战过程中,有把法国完全击败的可能性。事实上,他所主要关心的问题,可能是他回忆到当我们在一九一四年的攻势流产之后,结果发现甚至于想向英国执行潜艇战争,也都缺乏必要的基地。所以他现在特别重视此种基地的获得换言之,即占领海峡海岸。

现在非常明显,以完全击败法国为目标的作战,是再也不可能像施里芬所计画的,在一击之下来予以完成。上文已经解释过,这种必要条件是已经不再存在。不过,假使在设计时是准备一旦当陆军总部所想像的部分性胜利赢得之后,即继续进一步彻底击败法国,那么现有的作战,就至少必须与这个最后目标之间具有联系!第一点,它应要求完全击毁敌军的北翼,以求为第二步行动建立决定性优势,后者的目标即为歼灭在法国境内的盟军剩余兵力,第二点,它又应同时创出一个有利的战略情况,由此以便发动这个进一步的打击。 照我看来,现在所拟定的作战计画,对于这两个基本要求的达到,都是毫无保障的。 当德国的突击部队,B集团军群,共有四十三个师,达到了比利时之后,就会一头撞上二十个师的比军,若是荷兰也被包括在作战计画之内,则更要加上十个师的荷兰部队。无论在素质方面,这些部队比之德军如何居于劣势,但因为有坚强要塞(在列日的两侧和沿着亚尔培运河)和天然障碍物(在比利时境内有亚尔培运河,一直流入安特维普要塞为止;和以拉莫尔为枢纽的马斯河的要塞线;在荷兰境内有无数的水道。)的帮助,所以很有利于防御。而且在几天之内,这些兵力即可以获得英法盟军的增援(包括其一切的坦克和摩托化师在内),后者是早已集结在法比的国界上,以防德军的入侵。

所以德军右翼不可能再像一九一四年,用一个大规模的迂回运动来获得战略性的奇袭。等到英法盟军达到之后,德军就必须与一个实力相等的对手作战而且多少是要作正面的攻击。所以这个第一击的成功是必须要用战术性手段来寻求,因为对于攻势已无战略性运用的机会了。 假使敌人在领导方面能具有相当的技巧,则他在比利时境内有逃避彻底惨败的可能性。即使他不能守住安特维普、列日、马斯河(或西莫斯河)一线,他也仍然可能保持着相当良好的秩序,退到下索姆河的后方。一旦到了那里之后,他又可以抽调其强大的预备兵力,再建立一条新正面。到了此时,德军的攻势必已逐渐丧失了它的动量。而A集团军群也会无力阻止敌军从色当以东马奇诺防线的终点起,到索姆河下游为止之间,建立一道新防线。这样一来,德军的处境就会与一九一四年秋季会战结束后的情况颇为相似了。其唯一的收获就是沿着海峡,占领了一个较宽的沿岸基地。所以我们既不能毁灭在比利时境内的敌军假使我们想在决定性阶段中获得适当优势,这是一个必要的条件又不能为以后的战局建立一个有利的战略情况。陆军总部所计画的作战,最多只能获得一个部分性的胜利,此外更无其他。

以后事实证明,在一九四○年,敌军在比利时境内是全部被击溃,这应该感谢B集团军群的巧妙运用,结果荷比两军都被迫投降。但是不管我们对于德军的领导能力和装甲部队的打击力量具有如何伟大的信心,这样的成功却还是事先无法估计的。假使对方能有较好的领导,则这个故事就可能完全不同了。 敌军在比利时北部之所以一败涂地者,其主要原因又还是因为我方以后改变了原定的作战计画。 A集团军群的坦克部队得以长驱直入,切断他们的交通线,并迫使他们离开索姆河一线。 最后,还有一件事情也是陆军总部计画中所不曾考虑到的一个果敢决断的敌军指挥官所能具有的运用范围。谁都不应假定对方指挥官是缺乏此种领导能力,尤其是当时的甘末林将军在我们这一方面是颇负盛名的。在战争爆发之前,贝克将军曾经访问甘末林将军,对于他获有一种极佳的印象。

一个果敢的敌方指挥官足可以一方面阻止意料中的德军通过比利时的前进,而另一方面同时对于德军北翼兵力的南侧面,发动一个大规模的反攻。即使指定支援荷比两国的兵力已经投入了比利时,从马奇诺防线中还是可以很容易的抽出五十|六十个师的兵力来发动这样一个反攻。 B集团军群向英吉利海峡和索姆河口的方向上挺进得愈远,则敌人对于这个侧面的反攻也就愈为有利。 A集团军群,一共只有二十二个师的兵力,能否挡住这个突击似乎是很无把握的。不管结果是怎样,沿着这种路线的发展,就战略上来说,是很难于在西战场中获得一个总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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