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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杀手

十三杀手

黃鷹

  • 武侠小说

    类别
  • 2023-02-05发表
  • 114220

    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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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回雨夜风萧索银剑芒冷寒

十三杀手 黃鷹 9409 2023-02-05
第一回雨夜风萧索银剑芒冷寒 雨,夜雨,苦雨。 风潇潇,雨淅淅,春寒料峭。 寒雨满空江,空蒙蒙,江蒙蒙,江边两岸的树影也蒙蒙。 风吹树梢,雨打树梢,吹下了叶片片,打下了叶片片。 叶湿水,水湿叶,点点滴滴。竹笠边缘的水珠也点点滴滴。 不单止戴着竹笠,那个人还披着蓑衣,竹笠点滴水珠,蓑衣也水珠点滴。 水珠始终点滴在相同的地方,那个人也始终站立在树下,桥右边的柳树下。 桥横跨大江两岸,长而宽阔,可以驶得过双马大车,也可容得下六人并行,虽然是木桥,看来倒牢固得很。 桥的这边连着路,那边当然也连着路。 那边路尽头,是市镇,依稀闪烁着灯光。 灯光在雨中迷蒙,那个人目光也迷蒙在雨中。

目光从笠弦下透,射向镇那边,冷峻,也锐利。眼不时还眨动,目光却丝毫也不起变化。 那个人的面用黑巾蒙着,看不到他的表情变化,但显然,他是在等待着什么。 雨夜,江边,树下,等待着的蒙面人好诡秘的气氛! 雨在响动,风在响动,江水在响动,树叶在响动就是那个人,声也不声,动也不动。 远远的镇那边,灯火渐零落。 更鼓声更零落,随着风,单调的声音传来,已是二更。 二更那个人终于出声,语声苦涩低沉,摇曳在风雨中,随即被风吹去,被雨洗去。 灯光也是在风雨中摇曳,却不曾那么就消失,那是移动着的灯光。 灯光从镇口传出,缓缓地移来。 蒙面人也发觉了那灯光,目光更显得锐利。他却仍然没有动,静静地等待着。

灯光愈来愈近,虽然慢,到底来到了桥边。是一盏罩上了蜡纸的灯笼,难怪经得风雨。 灯只是孤灯,人却有两个。 掌灯的那个走在左边,稍后,藏青色劲装疾服,腰旁斜挂三尺长刀,头戴着竹笠。 靠右稍前的那个却是伞掌右手,锦衣、配剑。 灯笼昏黄的光芒虽然不很亮,映射下,两人的相貌却还是依稀可辨。 锦衣人三十左右年纪,丹凤眼,蓄须,长相颇见威武,举止亦见风度。 青衣人亦三十出头,看来也很剽悍,就是少了那份威武、那份风度,他掌灯陪从,无疑在替锦衣人引路。 看起来,他的确也只像是个跟班。 来到了桥下,他本能地稍为提高了灯笼。 灯火连随闪动。对岸树下那蒙面人的目光亦起了闪动。倏地开步,走出了柳荫。

他走得并不快,但也并不慢,那两个人才上了桥头,他亦恰好走到了桥上。随即就停了下来。 对面锦衣人几乎同时亦收住了脚。 青衣人却兀自跨出两步方才觉察,他怔了一怔,收步,就瞪眼望着那蒙面人。但那蒙面人没有理会,只望着锦衣人。 锦衣人也只是望着蒙面人,他的目光很锐利,蒙面人的目光更锐利,简直就像是剑,利剑!那绵绵雨丝亦仿佛要被他剑也似的目光斩断! 锦衣人不由得心头微凛,但他的目光却并没有退缩,相反变得更锐利,也像剑! 青衣人的目光亦不曾退缩,他根本亦不曾接触到那蒙面人的目光。他瞪了好一会儿,忽地回头望向锦衣人。 锦衣人却似乎忘记了他的所在,没有理会他,更没有作声。 当家的不作声,那做下人的就该作声了!他念头陡转,遂冲着那蒙面人一声暴喝道:什么人!

蒙面人看也不看,轻叱道:走开! 走开?青衣人可怒了,道:你挡着路,还叫走开?你可知你挡着的我家主人是谁? 我知道! 青衣人挺了挺胸膛道:那你又可知我是谁? 蒙面人冷声一笑道:你是谁都没关系! 青衣人胸膛挺得更高,道:我 蒙面人突然截口道:我说走开,第二次! 旁边锦衣人忽地亦开口道:走开! 青衣人霍然回过头,道:大爷,你何必卖他的账,这种见不得人的东西,三更半夜鬼鬼祟祟地拦着去路,你道会安着好心,怕不是打你主意来的,就让小的教训教训他,好让他以后懂得带眼识人! 锦衣人嘴角微咧,再也不作声。 青衣人随即转回头去,瞪着蒙面人,道:我说朋友,知机的你就快些拔脚开溜,否则,莫看我只是个小小的护院武师,可够你瞧的!

蒙面人索性连话也不说了。 青衣人愈发得意,灯笼往桥边栏杆放下,腾出来的右手陡落,却握住了腰刀的刀柄,话声更响亮道:你到底 蒙面人截口道:第三次,走开! 不走又如何!青衣人握刀更紧。 死!蒙面人简短冷酷地回答。 青衣人狂笑,振腕,拔刀!呛地一声,刀出鞘,笑声未绝,他人已冲了过去! 蒙面人直似未觉,甚至仍然是看也不看他。 那不过是短短距离,他刹那间冲近,咆哮着长刀疾翻,就朝蒙面人右肩膀砍下! 刀很快,眼看着便要将蒙面人那右膀砍掉,电光石火间,蒙面人半身突然偏侧,右掌连随从蓑衣里穿出,掌中银芒暴闪,迎向刀光! 铮地青衣人那三尺长刀猛地弹起,脱手飞出! 差不多同时,那银芒再闪!青衣人头戴着的那竹笠紧接亦飞了起来!

刀飞入半空,陡折,坠落,刀口向下,夺地就插在当中的桥板上,刀锋兀自不住地颤动! 竹笠跟着亦噗的落在那边,齐中裂开一道口子,几乎将那竹笠分成两片! 那夺、噗的两声过后,桥板上就是滴滴嗒嗒好几声异响,溅出了连串血花! 血就从青衣人的眉心激溅出来,他惨呼着两手乱抓,斜里抢出几步,脚下猛踏空,跌了下去! 噗通一声,桥底下水花怒激! 栖息附近的几只乌鸦立时被惊动,振翼,狂呼,噗噗地纷纷飞起! 呱,呱,呱的撼人心弦的鸦啼声不绝,响彻长空,夜里听来,愈发可怖! 锦衣人的面色终于激起了变化,但他仍然很沉着,右掌撑伞如故,左掌亦低垂如故。 蒙面人却竟是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的,不知何时已回复原来的姿势,那杀人的右掌更早在银芒再闪的刹那回到了蓑衣里面。

鸦啼声终绝,鸦影更不知已消失于何处。 风飒飒,雨纤纤,流水响潺潺,还是片刻前一样。栏杆旁,灯笼昏黄的光芒亦依然。 锦衣人忽的一声惊叹道:好剑法! 过奖!蒙面人口里尽管在应,眼中却连半丝得意的神色也没有。 锦衣人目光缓缓斜向桥下流水,以鼻嗤笑道:我不喜欢别人在我面前充英雄! 我也不喜欢!蒙面人淡应。 锦衣人目光猛地转回,瞬也不瞬地迫视着蒙面人,道:我更不喜欢别人当面杀自己的随从! 这样的事当然是没有人会喜欢。 你说你知道我是谁? 锦衣侯香祖楼! 锦衣人很突然地笑了起来,道:你果然知道我是谁,只可惜你见不得人,否则我真想看看自己又可曾认识你! 蒙面人不以为意,摇摇头,道:你不会认识我,但,你总该听说过我!

锦衣侯香祖楼笑得更响,道:你是谁? 蒙面人不答,双肩陡震,飒地甩下披着的蓑衣,露出内里一身的黑色夜行衣着及双手! 夜行衣密钮,紧身,双手低垂着,左手拿着剑鞘,银色的剑鞘,出鞘的剑也就紧握在右手。 那口剑的剑柄,剑锷,甚至剑身,亦无不是银色,剑尖尚在滴着血。 剑映灯光,更见灿烂夺目!香祖楼那目光亦似被剑光所夺,怔怔地暴睁!蓦地脱口惊呼道:银剑杀手孙羽! 蒙面人鼻孔里笑了出来,道:不出我之所料,你果然听说过我! 香祖楼干笑道:闻名已久,不想竟遇于今宵,亦可谓巧合! 不是巧合,前夜 前夜我秉烛夜游 左右相随着你的两个结拜兄弟神手于谦,雷鞭崔群,我只好目送你出门,又目送回家!昨夜孙羽若有遗憾地微喟道:你在家中斗叶子戏,左右人更多,我也只好死了心!

你不愿做没有把握的尝试? 正是! 好谨慎,怪不得从来不曾听说过你失手! 我不能不谨慎! 那今夜 你家二伯父邀宴,不由你不去,但于谦崔群两人跟你那伯父可都有过结,势必然不会相随,而地方又近,他们自亦放心得下,无须在附近相候,也就因为地方近,你自亦无须留宿,要回家少不免就得经过这座桥! 所以你在这里等待着? 没有比这更好的地方! 香祖楼目光斜扫道:的确是好地方!再转向孙羽那边,道:不想你不仅对我行动了如指掌,对周围环境也是一样! 用生命下赌注的人,下注前总该比别人小心一点儿! 香祖楼连连颔首,很突然的,他失笑道:看来你我倒投缘,还能说得几句! 投缘?那也不见得,但无论如何,你我说话的确多了一些!孙羽忽地亦笑道:风闻你仗义疏财,对朋友总对得住,只可惜我根本就不算得是人,否则也许会结识你!

谁说你不算得是人? 我自己! 香祖楼陡怔道:那你是 没有人性的职业杀手! 香祖楼恍然,道:你是提醒我? 可以那么说! 你今夜定要杀我? 我应承别人,今夜三更之前取你性命! 你应承别人的话 绝不会更改! 那今夜岂非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香祖楼道。 别无选择! 好!香祖楼那满面的笑意逐渐消失,道:江湖传言你乃是杀手中的杀手,银剑三尺下死人过百 没有那么多! 你杀的人虽则是个个不同,但动机无非都是为了钱! 有时也会例外的!孙羽淡应着,目光斜视。 青衣人的血还在桥板,只不过已被雨水溅得更开,更淡。 香祖楼的目光亦随着斜睨下去,看到那些血,又怎还不明白孙羽话里的含意,他点头,道:你当然不会容许旁人阻碍自己行事,不过那到底不是你的本意,就拿我来说,相信是绝不会例外! 绝不会! 那,香祖楼甚至连半丝笑意也都已消失不见,道:是谁出钱买你来杀我! 恕难奉告!孙羽斩钉截铁地道。 你不会不知道 我知道,但我不能说,守秘密,是作为职业杀手最低限度的条件,更何况,孙羽又再笑,道:今夜死的若是我,你以后自会小心,天下只怕再难找到杀你的人,当然你亦自会有足够的时间来找出谁是真凶。相反,今夜死的若是你,那你纵使知道,又有何用! 也是道理,好,我不再问你!香祖楼沉吟着缓缓地接下去道:奇怪,我忽然竟会起了个很可笑的念头! 什么念头? 你杀人不外是为了钱,如若我也给你钱,你可否亦替我杀人? 我身后还有人,接洽生意那方面的事,向来用不着我操心,我也向来不管! 你不妨考虑清楚,我会出价二千两黄金! 二千两黄金!孙羽的眼睛陡亮。 怎么?你可是嫌少? 不,太多了!孙羽的语声显得有些急促,道:杀你也不过是五十两! 五十两?倒是出乎我意料之外,多年前我买了一只会念唐诗的绿鹦鹉,前后你可知道我用去了多少两黄金? 不知道! 整整一百两黄金!香祖楼苦笑,道:我竟连那绿鹦鹉也不如! 孙羽没说话,那闪亮的眼睛亦不曾变动。 香祖楼看得出孙羽眼里的含意,道:至于钱,我会指点你怎样拿取,没有人怀疑过我的说话,你应该也是,问题在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纵然他不说出来,孙羽也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 孙羽也无话可说。 二千两黄金,无疑是一个诱人的数目,他的确需要考虑一下。 雨,渐渐地转弱,烟雨。风还急,桥旁那灯笼也还是那么的光亮。 孙羽终于开口,问:你要杀的人是谁? 香祖楼长长吁了一口气,不徐不疾地回答道:那出钱买你杀我的人! 孙羽一笑,道:不出我意料! 他们有几个,你就替我杀几个! 那也可以做得到,钱? 有个做生意的朋友前些时手头拮据,由我处取去了二千两黄金周转,今午他送了回来,我原该家里放下,却又忘记了香祖楼说着抬起左手,伸手入怀,到再抽出来,手里已多了两张银票,道:你看见,是两张银票,每张一千,合共二千两,钱本来就在我的身上,你本来就可以杀我后再搜我的身,毫不费事地白赚,但你没想到! 听说你出价黄金二千两,我差不多已迷了心窍,怎还会想到其他? 香祖楼将银票放回怀里,道:你莫不是后悔? 我从来不会后悔! 那我就放心了! 更何况后悔的该是你! 话怎样说? 多了二千两黄金的诱惑,你以为我会怎样? 香祖楼淡笑,道:我们要见识你的真本领! 我不会令你失望的! 人说闻名不如见面,对你,我闻名已久,如今,见面了,也想你不会令我失望。 你放心! 老实说,我倒想你令我失望,话说来矛盾,我相信你总该明白! 千古艰难唯一死,我明白!孙羽那目光逐渐地寒了起来,道:你还有话要说么? 有!我很想清楚你对我到底知道多少? 你好色、好赌、好酒! 人所共知的事! 你还喜欢檀香的香味! 果然是观察入微,还有么? 没有了,难道还不够? 不够!最低限度还有一件事你应该清楚! 请指教! 你可知我用的是什么兵刃? 孙羽的目光不其然落在香祖楼腰旁,道:剑! 香祖楼的左手不其然抚摸着那悬在左腰的剑,他笑了,笑得很神秘,道:你错了,不是剑,是伞! 伞?孙羽不由得怔了怔! 香祖楼撑伞的右手陡震,那张开的伞铮地收起,伞面凝着的水点随即汇成小流涔下,溅湿了他的锦衣! 伞面映着灯光,赫然闪烁着诡异的铁青色。 是铁伞!孙羽毕竟看清楚了。 不错是铁伞,也是我师门秘传的兵刃,但你知道我是什么的身份,总不能伞不离身,出入于豪门,只好配剑,以剑使伞的招式! 其实你不配剑也没关系,只是配了剑方见得你是文武双全! 对,凭我的身份平日的确已没有用得着自己出手的必要,但人总有落单的时候 落单的时候你就必然带着伞! 你真是聪明,又给猜对了! 你到底不是不谨慎的人! 香祖楼又笑,笑得很得意,道:你看我像么? 不像!孙羽的目光缓缓地从那铁伞移开,道:看来你那铁伞比折扇、九宫翻什么的所谓奇门兵刃还要奇门,我从来没有试过跟用铁伞的人交手! 那你就非要好好见识不可了! 不过你也莫要太得意,技巧从练习中得来,我不敢肯定你久疏练习,但想来绝不会多,论经验,论随机应变,只怕你远不如我,别忘了我是仗剑为生的职业杀手! 香祖楼似在笑,却已笑得有点儿勉强,道:你也别忘了那两张银票要是染了血污就不能使用,饶是你的剑再狠,不免亦要避忌几分! 银票你放在怀里,我没有忘记,但你也记着,我的剑无须刺入你的胸膛也可以要你的性命!孙羽的目光更寒,道:你还要说什么! 香祖楼脸上笑意尽敛,道:我已无话可说! 我也无话可说! 那还等什么!语声陡落,香祖楼双脚已分开,子午马!他的左手仍然没有动,右手却举得更高,手指天,铁伞也指天! 孙羽的脚早就已分开,他的左手也没有动,握剑的右手则徐徐挑起,手水平指向右方,剑亦水平指向右手。 两个人随即就像是蜡化了似的,动也不再动! 目光也不动,你眼望我眼,眼瞳里充满杀气! 香祖楼的取势很普通,孙羽也普通。 虽然都普通,却也无懈可击。 对方武功的路子怎样,他两人完全不知道,谁若是先出手,势必就难以应付对方那蓄势待发、出乎意料的反击! 孙羽向来都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香祖楼更没有冒险的必要。 两人也就只好等待。 要找出别人的缺点,最简单最有效的办法,莫若静心观察,静观其变。 烟雨还是那么的迷蒙。风急,风紧,烟雨随风飞舞,映着昏黄灯光,哪里还像是雨,简直就像是雾。 那似雾非雾封住了灯光,却封不住两人的眼睛。 两人的目光愈来愈凌厉,交剪,又交剪!当中的烟雨越发凄迷,竟似被目光剪成了千丝万缕! 远处又传来更鼓声,二更还未过。更鼓声零落,逐渐又消失。 孙羽、香祖楼两人的脚步终于逐渐起了移动! 骤看来无分先后,是两人同时起步,事实香祖楼先动,他已无法再等待下去! 孙羽也忍不住了! 两人起步相当慢,但两步跨过后便加快。 脚步加快又加快,疾走! 那脚下是桥板,但竟然没有发出脚步声! 铮的一声,孙羽左掌那剑鞘突然脱手跌下桥板。 那响声夜里听来已足以震动香祖楼的心弦。他虽然没有垂眼望向桥板,但心神已分,无懈可击的身形不其然就出现了漏洞! 武功差些的人都不容易觉察,但孙羽又岂是寻常可比! 更何况,他是特意抛下那剑鞘使发出声响。 他并不敢肯定香祖楼必会分神,他只知道任何人都有好奇心,他希望香祖楼也不例外,那他就有机会了。 即使是仅得半分机会,他亦要试试。 半分机会到底也是机会。 他能够成为职业杀手中的杀手,他能够活到如今,绝不是侥幸,本领其次,最重要的还是他懂得怎样去制造机会,怎样去掌握机会。 有机会不懂得掌握的人是笨蛋,但最低能的还是等机会的人。机会是不用等的,聪明人满眼都是机会! 没有机会么?自己来制造好了。 制造了还得要紧紧地抓住,像孙羽。 最小的机会他也绝不会轻易放走。 他右掌水平指向右方的银剑即时变右为前,腾出来的左掌亦连随搭上剑柄,就双手捧剑,疾刺了出去! 剑刺的地方不偏不倚竟是那漏洞的所在! 他双手运剑,剑势又是何等的惊人。 剑未到,剑气已迫人眉睫。香祖楼浑身杀气,顿时亦被剑气摧散。 他蹙眉,恐吓,收步,沉右腕,铁伞流星也似地急落,迎向那来剑,人却借势倒退了出去! 铮的一声,伞边迎住了剑,伞弹起,剑势却未竭。 幸好香祖楼知机预先就退开。 剑走空,孙羽的脚步却未停,紧迫,剑乍收又展,乍展又收,刺前再刺前,一连三剑。 森寒的剑气击碎了漫天的风雨。香祖楼心神尽夺,先机尽失,攻势守卫亦随着崩溃,那脚步方稳,忙又退开。 剑虽快,他退得比剑还快。孙羽丝毫也不放松,突起箭步,冲上前,左手连随就松开,单只用右手操剑。 剑于是变得更灵活,嗡嗡地猛可震出连串银虹,交织成网也似地罩了过去。 剑芒如闪闪流萤飞舞,剑光似荡漾的水波映月,绵密的剑势竟似已封住了香祖楼的身形。 眼看着他无论左闪抑或右避都免不了剑网的阻截,孙羽突然起箭步欺近来,他就是连退后都已来不及了。 他也不勉强自己,他没有再退,但居然也不闪左抑或避右,那右臂陡震,收起的铁伞飒的一声,其快无比地暴张了开来。 圆圆的伞面顿时迎接了剑网。 剑网再密也绝对密不过雨网,连雨网也挡得住了,又岂有挡不住剑网的道理。 好妙的雨伞,铮铮铮的连串金铁声暴响,剑雨尽落伞面,剑弹起又再弹起,剑势已不能连贯,剑网赫然亦瓦解! 好铁伞!孙羽情不自禁地叫了出来。 语声还未了,香祖楼伞已挑起,左半身顺势转出,腰旁的佩剑,不知何时已然拔在他的左掌,剑随身转,乘隙飞刺向孙羽!他的剑原来并不是完全用来装饰的! 寒芒飞闪中,剑几乎刺到胸膛! 好孙羽!虽然是冷不提防,那份应变的本领可也是敏捷到了极点,剑尖才划破衣襟,他的人已鬼魅也似地闪了开去。 香祖楼并不追迫,左臂陡缩又暴伸,剑竟然当作暗器来用,猛脱手飞出,急射向孙羽! 他的动作无不是出人意料,左掌忽地拔剑袭击倒还罢了,剑拔出来连两剑都使不够又脱手,又有谁能想得到。 孙羽也不能,但他的应变的确是敏捷,才瞥见剑光,又已闪开! 剑几乎是贴着他的腰际擦过,击在他身后的桥栏上,好强的手劲,剑入木怕不有两寸深浅! 孙羽腰际但觉剑寒侵肌,心头就是一凛! 单就是香祖楼已如此诡谲,使得人防不胜防,若是还要同时应付他两个拜把兄弟神手于谦雷鞭崔群,定必然更难讨好! 也亏他孙羽小心,今夜方下手! 剑掷出,香祖楼那左掌已又向伞底抹去!他的动作很快,孙羽还来不及推测他干什么,他那左掌已沉了下来,紧接就暴翻! 五六支乌光发亮的东西即时飞出了他的左掌!尖锐的破空声跟着哧哧暴响! 孙羽早就提防着,双脚暴长,只用脚尖支地,螃蟹也似横里移开。他移动得比螃蟹当然快得多了,乌光虽然迅速,都不能追及他的身形。 脱手的乌光先后击中栏杆,打从钉在横栏上的那一剑越过,整齐地排列成行,竟是六支伞骨! 削尖了的伞骨又何异于箭弩! 好铁伞!孙羽由衷地再一次脱口称赞。 香祖楼可连客套说话也没有,那左掌陡抹再翻,又是三支伞骨出手! 破空声再响,出奇的尖锐,比起前六支显然更急激,更强劲! 孙羽竟反而不去闪避,抬左掌,飒地揪下那头戴着的竹笠,迎向飞来的伞骨! 噗噗噗,伞骨齐嵌入了竹笠! 孙羽连忙将竹笠朝香祖楼掷去,身形紧接亦凌空拔起,连人带剑疾飞了过去! 他那势子简直就像天马行空似的,剑将及,嗡的猛抖开,重重剑影牵曳着点点寒芒,如雨般洒下来! 香祖楼的反应也不慢,左掌凤凰单展翼,震开掷来的竹笠,右掌铁伞同时已挑起,护住了头顶,挡住了剑雨! 珠走玉盘的连串异响,洒下的剑雨相继弹起,孙羽的身形已在伞顶掠过,斜里泻下那边桥板!他也不理会桥板湿水,身形着实随即就倒了下去,肩、腰、膝齐齐使力,展开了地趟功夫,卷着剑光飞快滚向香祖楼下盘! 他不单独武功高强,脑筋更是灵活,就因为脑筋灵活,出手愈见诡异,凌空搏击不成,改向下盘进袭。再不奏效的话,只怕他不难跳下桥板,打从桥底来出手! 但无疑他已毋须跳下桥去,用到地趟功夫,已击中了香祖楼那铁伞的弱点! 最妙的雨伞也挡不住斜刺里飞来的雨点! 即使铁打的亦不能例外! 雨当然不可以从脚下冒出来,但地趟身形带动的剑可以! 香祖楼目光及处,心头不禁一凛。他的左掌又已扣住了两支伞骨,眼眨也不眨的始终不离孙羽那滚动的身形,丝毫也不敢疏忽! 孙羽的地趟身法果然快,刹那已滚近,身形陡顿,剑光飞起!香祖楼猛一声暴喝,铁伞闪电也似的落下! 铮的伞面的边缘击中了剑锋,剑势已竭,伞的力道却未尽,继续沉下去,将剑压在桥板上! 香祖楼不禁心头狂跳! 剑已被压住,孙羽还能够怎样!他高兴也尚未来得及,冷不防孙羽突然撒手弃剑,长身暴起! 不知何时,孙羽的左掌已然多了枚尺许长短的短剑!人暴起,他的左掌也暴起,短剑脱手飞出! 香祖楼的伞已沉下,上半身空门暴露,他的左掌虽然握着两支伞骨,并非赤手空拳,但事发仓猝。除非孙羽出手稍慢,否则他还是挡无可挡! 孙羽已弃去银剑,短剑的脱手,何异于孤注一掷,又岂会有不竭尽全力的道理! 那么近的距离,就算孙羽自己也没有办法闪避,香祖楼更不用说!他惊呼方出口,剑已没入了他的咽喉!惊呼声顿断! 他踉跄退出半步又半步,左掌勉力外翻,两支伞骨脱手击向孙羽! 孙羽几乎同时已用脚将银剑挑起,右掌随抄住顺势一翻,震飞击来的伞骨! 香祖楼仍不死心,作最后的反击,再起双飞蝴蝶脚! 孙羽轻笑,索性连动也懒得动了。 跟着看,脚不过踢出小半,离孙羽还远,香祖楼已然仰天倒了下来! 他挣扎着要起身,但只能勉强地抬起半头。 伞,早已滑出了他的右掌,他用左臂支着桥板,空出来的右掌则按住胸膛,离嵌入咽喉那剑很近,他却连碰也不去碰它。 只因为他知道那么做,他就得立刻死亡! 就那样,他用询问的目光望着孙羽! 孙羽看得出香祖楼目光里的含意,他横剑当胸,左掌拇指食指轻捏着剑脊,缓缓地移向剑尖。 银剑不过是标帜,我杀人很少用它,尤其是对付高手,我用的通常是第二口剑,短剑! 香祖楼的目光突缩,像是说道:我不知道! 孙羽拇、食指陡弹,剑嗡的龙吟,道:没有人知道,知道的都已死亡! 香祖楼的目光又再瞪,询问的意味更浓! 你放心!孙羽沉着声,郑重地道:我应承得过你的事情就必会替你做到! 香祖楼瞳孔顿散,那右掌暴翻,突然拔出了咽喉嵌着的短剑! 剑拔出,他蹩着的那口气亦吐了出来。 他狂吼道:多谢! 声断气绝,头向旁边歪了下去! 血已从他的咽喉标了出来,溅湿了桥板,却没有溅及他胸膛的衣衫,所以孙羽并不着急去拿那两张银票。 他没有摇头,更没有叹息,仿佛就无动于衷。 他从容不迫地拾回剑鞘,套好银剑。再走到香祖楼身旁,扳开他右掌的五指,将短剑取出,拭去血,小心地放回左靴的靴筒里。 他的眼瞳还是那么的峻冷,他的举止还是那么的镇定。 但到他的手抓着那两张银票从香祖楼怀里伸出来的时候,他的手竟然起了颤抖。 几乎同时的,他的眼瞳也起了颤抖。 他忽地用力握住了那两张银票,握得是那么的紧,手背的筋也根根露出了! 孙羽喃喃地说道:应该说多谢的到底是你还是我呢 他长叹,抬望眼,潇潇雨已歇,快三更了。他终于站起了身,举起了脚步。 凄凉的灯光,长长地映着他的影子,他就踏着自己的影子,走向黑暗的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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