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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湖滨小村

江汉屠龙 雲中岳 10242 2023-02-05
身后,三个女人已经到了三丈内。 转身,老身有话问你。老太婆在她后面沉喝:先丢下剑,手中有剑的人,容易做出愚蠢的事来。 老婆婆,你的要求不合情理。她转身坚决地说:我觉得你们每一个人都很霸道 我是为你好,小姑娘。老太婆的狞笑相当令人心中生寒:我们对于听命顺从的人,仍然是宽大的。 你们人多,而且都不是好人。殷姑娘脸上的神情得有点激动:也许,这就是我娘说的生死关头。 你娘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娘说,能忍则忍,真要到了生死关头,就必须尽所有的力量保全自己。殷姑娘郑重地说:对方如果坚持要杀死我,我就必须杀死对方来保护自己。老婆婆,不要逼我。 你以为你有剑在手,便可保护你自己吗?老太婆阴笑着问。

应该可以。殷姑娘信心十足:你们五个人不可能在同一瞬间聚力一击。 你也许听说过,要杀一个人,用刀剑算是下乘,共刀剑更好的方法多得很。就算你剑术天下无敌,但到头来你将发觉毫无用武之地。 你是说 你听说过我这根寿星杖吗?老太婆用左手抚摸着杖头的寿星雕像。 没听说过。 江湖的高手名宿,都知道寿星的五官,可以喷出或泄出一种无色无臭的奇毒,嗅到的人筋弛肉松。所以,老身的绰号叫做要命阎婆。 原来 你站立不牢了,因为奇毒已经在你体内开始发作,你那天下无敌的剑术,已经无用武之地了。噗一声响,殷姑娘失手坠剑。 人毕竟是惜命的,宫一步也不例外。 他的双掌自腕已下骨碎肉烂,但皮肤仍是完好的成了紫肿的双手,双目表破血流,口部齿落舌烂。但他不想死,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事。

他痛昏了一段时间,总算自行醒过来了。 痛楚和虚弱几乎征服了他,几次要挺身站起来皆未能如愿,失血过多,站不起来,站不起来怎能去找同伴求救?只有寄望同伴来找他了。 他对主子有无比的忠诚,何时有同伴来找不得而知,必须留下一些遗言之类,以便向主子示警,以表达他的忠诚。 因为他已想到自己可能在同伴找来之前死掉。 没有手,手肘应该可以在地上留字,或者用脚画。 不论是手或用脚,皆需较大的地面。他不能用手肘,手痛得受不了,所以坐在地上往后移,用脚跟写。 他不知自己到底写了些什么。 与其说他留字是为了向主子表达忠诚,不如说希望主子为他报仇来恰当些。 他费了许多功夫,强忍住痛楚,在坚硬冰冻的路面上用脚后跟着画:杀我者是救我到吴家的人

他以为自己画的字必定不会错,必定看得懂。 仅有信心是不够的,信心必须有力量来支持,不然那不叫信心,叫妄想或幻想,有如做白日梦。 他强忍痛楚,终于认为画出了想要表示的意思,终于支持不住了,但也终于听到脚步声和人声。 听觉仍是完好的,知觉也清醒的。 他知道自己得救了,来的是自己人。 谢谢天!你们总算回来了。他心中狂叫,心力交疲,脱力躺倒。 来人是凌云燕、老太婆五个人。一个中年女人将殷姑娘扛在肩上,走在中间显得毫不费劲。 殷姑娘全身软绵绵,但人是清醒的。 咦!生死一步怎么被弄成这鬼样子?凌云燕惊呼:我看到他被震飞撞及那株大树,撞昏而已。可是,现在他 他被人废了。老太婆要命阎婆摇头:他已经没有用了。

奇怪,被他点了穴道的大汉不在了。凌云燕用目光四下搜视:显然是被人救走了。快救助生死一步,便知经过 不要走近,他用脚在地上画了些什么。要命阎婆小心地走近察看,也察看生死一步的伤势:救不了他啦!即使保住了他的命,这辈子他他不可能告诉我们任何事了,少夫人,不必枉费工夫。 阎婆婆,他画了些什么?凌云燕问。 看不出来。要命阎婆看了好半天,也看不出所画的痕迹有何意义。 痛得昏天倒地的生死一步却大为焦急,也甚感愤怒,心中不住咒骂:天杀的!简简单单几个字也看不出来。 他顿顿脚,想提醒对方的注意,赶快替他裹伤服药。 看情形,他已经无法说明他所画的意思了。要命阎婆郑重的说:他的伤势,已到了油尽灯枯境地。

先救他再说。凌云燕说。 少夫人,你救他,不如让他死还来得省些事。 这 他活着比死还痛苦。 好吧,带回京师的确麻烦。 生死一步大骇,浑身一震,奋余力要挺身坐起,口中发出求救的叫号。 寿星杖压住他的眉心,一切努力全属徒劳。 这就是一个走狗的下场,利用价值没有了,也就是走狗烹的时候了。 在附近找可疑线索。要命阎婆收杖,三角眼厉光闪烁,举目四顾察看:至少,得找出一些征候来,生死一步不能白死。 分头找,留意地面的踪迹。凌云燕一面说,一面向不远处的树丛举步。 五个人分四方搜寻踪迹,留下中年女人看守俘虏和尸体。 殷姑娘被放在尸体旁,血腥味和那生死一步的狰狞死状,几乎吓破了她的胆,可能是她第一次看到横死的人,吓得紧闭上眼睛倒抽凉气。

中年女人不理会她的惊怕,蹲在她身旁抽抽她的脸颊,下手颇重。 现在,我要先知道你的来历底细。中年女人凶狠地说:你要一一从实招来,以免惹来可怕的羞辱和折磨。说,你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我她惊惶失措:我不认识你们 你说不说?中年女人厉声问,噼啪两声脆响,抽了她两耳光。姓名。 我你们为什么要要这样对待我 姓名!中年女人的手又举起了。 我 你告诉了她,她一定死。身旁突然传出国华的语音:我非杀她不可,免得她加害你的家人。这些人处理事务的宗旨,是追根究柢,赶尽杀绝,宁枉毋纵,斩草除根。 哎呀!是你她讶然惊呼。 中年女人像个死人,躺倒在原地无声无息。 不要叫,离开再说。国华抱起她,身形乍动,去势如电射而飞。

在四方搜索地四个人,居然没听到任何异样的声息,虽然视界被树林所遮挡,但相距最远的不足百步,应该听得到一些声息的。 远出两里外,国华在一处小小松林内将殷姑娘放下。松林严冬依然苍翠,树矮枝浓,人藏身在内,相当隐秘。 那老婆婆是江湖恶名昭彰的要命阎婆,夫家姓阎。他低声向姑娘解释:你是被她的可怕蚀骨毒雾所制,没有她的独门解药,不死也会成为废人。你躲好,我去找老虔婆讨解药。 这那老婆婆的毒藏在 藏在杖头的寿星内,与人交手收发自如。 你不怕 当然我不会傻得与她交手硬讨,我会用最有效的办法来整治她逼她交出解药。她毒的固然极为霸道可怕,但自有克制她的妙手段。忍耐些,我走了。 国华整治了宫一步之后,便悄然前往察看殷姑娘被诱走的结果。他首先发现了在路旁埋伏的要命阎婆三个人,看到交手的经过,所以他知道要命阎婆杖中的玄虚,作好了应付老阎婆的准备。

要命阎婆向东搜,进入山坡下的树林,一双锐利的三角眼,不住搜视四周的动静,一面注意地面是否留有可疑的痕迹。 地势起伏,树林浓密,早已看不到同伴的形影。她小心地继续向前搜索,好半天依然一无所获,颇感失望。 正打算往回走,突然听到身后有物体堕地声。 老江湖警觉心高人一等,老阎婆的反应比年轻人还要敏捷,身形急问,奇快地贴在一株树干上,杖随时准备攻出,小心地探出半边面孔,用一只右眼察看响声发出外的动静。 原来是一段儿臂粗五尺长的半腐枯枝,从树上掉落下来的。 她心中一宽,一场虚惊。 我是愈来愈胆小了。她自言自语。 刚离开藏身的合抱大树干,突觉右手一震,手中的寿星杖,被身后伸来的一只大手,无声无息地攫走了。

哎呀她惊叫,闪电似的转身。 凶狠快速的打击像雷霆,叭叭两耳光打得她眼前发黑,接着是发髻被抓住她的头向下按,下颔立即被膝盖狠狠地撞中,像是被万斤巨锤所撞击。 打击太快太沉重,事实上她什么都看不见,那两耳光打得十分有技巧,挨上了眼睛立即暂时失明。 她的一双鸟爪似的枯手乱挡乱抓,但什么也挡不住抓不着,连续的打击像是无孔不入,一记比一记凶狠沉重,她根本抓不住动功护体的机会。 下颚被撞,发髻的压力消失,人便上身向上挺向后仰,但肚子上的两重拳,又打得她上体前俯。 噗!脊心又挨了一重掌。 嗷她几乎在叫号,砰然仆倒。 背心被重物所压,双手被反扭成了金鸡倒剪翅向上抬,嘴已贴在泥地上,一只手压住她的后脑压得紧紧地,她想叫也无法张嘴。

你的绰号叫要命阎婆。坐在她背脊上的人,怪腔怪调用嘲弄的口吻说:现在,改由我要你的命了。阎婆丢了老命,到阴间地府管鬼的命去啦!哈哈哈 怪笑声不大,但十分刺耳难听,令人悚然生出恐怖的感觉,当然说的话并不具有严重威吓性质。 按头的压力松了些,嘴巴离开冰冷的泥土和枯草。 谁谁偷袭老老身她惊怒交加,切齿尖叫。 老阎婆,你的偷袭伎俩比任何歹徒都多,这一招我是学你的。你经常从背后偷袭你看不顺眼的人。 你是是谁 我不会是阎王。 你 你鼻口中有怪味。 放开我 我知道那是一种药的怪味,你的大革囊里,一定有这种药。 你要怎样? 我要和你赌命。 赌命? 我要把你百宝囊中每一种药,都往你的嘴里倒,看你吞了自己的药,死不死得了。 胁下所悬的百宝大革囊被取走了,她听到解囊的声响。 不要她狂叫。 她是个行家,知道自己被制的路数。对方坐在她的腰下,用双脚锁住她被反扭的双手,所以制她的人双手可以自由活动。 这种制人法制得非常确实,俗称死制。但这种死制不是不可解脱的,问题是,必须将坐在背上的人重心移动,或者臀部离背,她就可以将双腿缩收回来,然后 然后来一个出其不意的前滚翻,就可以解脱而不至折断双臂。 狂叫声中,她试图缩收双腿。 你翻不过去的,老阎婆。背上的人揭破她的打算:你无暇运功,而我比你重一倍,你翻得过去吗? 你你与老身有何过节?她绝望地问。 暂时没有,所以我不会毫无理由地要你的命,现在,吃药啦! 脑袋被扳起,首先有一把药末捂上了她的口鼻。 药粉带有浓浓的稻草灰味,呛得她几乎闭气。 对,就是这一种。压住她的人得意地说:我敢打赌,这一定是解蚀骨毒雾的解药。 她猛烈地呛咳,眼泪鼻涕一齐来。 接着,共有三种药末硬塞入她的口中。 背上的压力突然消失,双手恢复了自由。 她晕头转向,翻身一蹦而起,目眩头晕中,她模糊地看到面前站着一个蒙面人。 你该死她厉叫,一爪抓出。 凶狠的打击再次光临,耳光拳脚密如骤雨,昏天黑地中,她隐约听到对方倒还清晰的语音。 当我有了正当的理由时,也就是正式收拾你们的时候了。打她的人说:目前在下是理屈的一方,所以还不是大开杀戒的时候。不过,这一天越来越接近了,在下正在策划师出有名的妙着,再见,老阎婆。 耳门挨了最后一击,她失去知觉倒下了。 殷姑娘沿着东行的小径雀跃地急走,左手毫无顾忌地拉住国华的右手,脸上天真无邪的笑容好美好美。 你一定要到我家喝茶。她强行留客:没多远,很快就到了。 我有事,小姑娘,改天好不好国华又好气又好笑:你只顾你自己的事,应该替我想想哪!你知道我有急事待办吗? 我不管。她任性地扭头白了国华一眼:你还不是为了那些坏人而生气奔忙,为什么不看开些呢?仇恨真有那么深吗? 你可别弄错了,我和他们毫无仇恨。 那她们为何要计算你 和你一样,无意中卷入这场是非。小姑娘 我姓殷,叫真如,很俗气是不是? 你爹娘是不是居士?女孩子的名字带了禅味,怎能说俗气呢?你的剑术也有带有禅味,结果是 你也坏。真如娇笑:你有鼓励我伤人杀生之嫌。而且,还会装傻瓜,戏弄那个糟老头,把他整治得半死不活。佛说 呵呵!不要和我说佛。他打断姑娘的话:佛门重视因果,像我这种人,是上不了西天的,放下屠刀也成不了佛。当然,我并不承认自己太坏,当然也不是好人;好人不长寿,坏人太坏了也会早受报应。 哦!你的话很有趣。真失礼,还没请教你贵姓呢。 我姓王,你叫我王大叔好了。他突然脚下一慢:殷姑娘,你听,犬吠声有异,前面山脚下的村子有了不寻常的变故。 犬吠声急厉,普通的人也可以听出异样来。 哎呀!真如脸色一变,放了他的手,脚下一紧。 那是你住的地方?他急步跟上问。 是的,朝阳村。 这带全是小山岭,也许该称之为丘陵小阜。 但由于林木茂密,人基其中小径行走,视野有限,高度也不够,即使站在山巅也眺不及远。 绕过两座小山,便看到朔风掀起阵阵白浪的浩瀚鄱阳湖,东南平浮在湖心的大孤山真像一只鞋,夏秋间山上空常见的鸦群和水鸟,已经失去踪影。 山脚下近湖滨的一座小村,不见有村民行走,只有群犬狂乱的争吠声传出。 三艘悬有号带、军旗的中型快船,正缓缓驶离湖岸,船上全副戎装的官兵站在两舷肃立,舱面可以看到几个穿便装的人影。 国华站在山腰的松林前,拉住了殷姑娘。 那是南湖镇水师营的官兵。他镇定地说:贵地朝阳村有了人遭了殃。那几个穿便装的人,是来自京师的办案人员,也就是不久之前与你我生死相搏那群人的同伴。 哎呀!我的家姑娘焦灼地叫。 令尊是武林名宿吗?应该是。 不是,我爹是南昌的粮商。 这殷姑娘,你的武功 我是娘教的,我娘是少林寺高僧智木上人的俗家门人。大师三年前坐化飞升之后,我才很少上庐山。 我问你,你爹与秘密会社有往来吗? 不可能的,我爹很少在家,大部分时间在南昌忙碌。王大哥,你的意思 半年前,山东谋叛案的主逃犯几个人,就是在贵地朝阳村偷偷登岸的,与在北面南湖嘴镇的两个人是故交,约定在这里的湖滨见面,由那两个人与府城的雷霆剑套上交情。雷霆剑送他们回昌,与反清复明志士约会,没料到官方的鹰犬先一步得到消息,在武昌等他们进网入罗。 结果,雷霆剑死了,其他的人都死了,武昌搜捕志士最得力的三霸天也死了。京师来办案的人继续追查,因为他们并不知道雷霆剑与那些人都死了,只知从头接档案资料追查,朝阳村遭遇并非意外。 这 你要带剑下去,必定遭殃。官兵们撤走了,但村中一定留下一些人监视村中的动静。 我不管,我 听我的话,殷姑娘,不然,你自己断送了不要紧,令尊令堂也得受到牵连。听话,藏了剑,我陪你回去看看结果。他整个人像发现警兆的猛兽:你先走,快! 殷姑娘略一迟疑,最后顺从地将剑藏在一株巨树的树洞内,向山下急走。 他们到了村口,村内已经有人走动了。 殷家在村南角,是一座三进的在宅院,但人了不多,主人经常逗留在南昌粮栈,与外界甚少往来,所以偌大的宅院,显得有点冷清。 朝阳村有五六十户人家,当家的人几乎有一半是在外经商的富户,所以比其他湖滨的村落富裕多多,高楼华厦比比皆是,殷家算是全村十名豪富中的一家。 全村隐在愁云惨雾中,有些人家传出凄惨的号哭声。 遭了兵灾,就是这般景象。 地湖水师营驻扎的水师是八旗兵,辖地远及湖口、安庆下游,南及星子南康。 这些官兵名义上是防湖匪,其实负责镇压各地的民众,根本没将百姓当人看,经常假借搜捕盗匪或逆犯的名义,进行滥捕滥杀掳人勒索的勾当。 那些地方上的文职汉官如知府知县等等奴才,谁敢管主子的不法勾当?连满城出来的一个满人也管不了,更不要说管八旗兵了。 村中只留下几个府行派来协办搜捕逆犯的捕役,这些所谓办案的公人倒还有点天良,也认识村中的有头有脸人物,等水师营的官兵一走,他们也就松了一口气,不再与村民为难。 有人认识殷姑娘,所以并未出面拦阻她。 国华的打扮像村夫,他是躲躲藏藏绕村侧偏僻处所溜进来的,凭他的江湖经验与本能,那些公人无法发现他。 门户是洞开的,家中显然经过凶暴仔细的搜查。 殷家本来有十几个仆妇佣人侍女园丁,这时皆六神无主躲在偏屋里不敢出来。 姑娘直奔厅堂,神情惶急。 谢谢天!爹回来了!她惊喜地奔入:女儿看到官兵,不知 女儿,不要激动,坐下。她老爹本地名人殷天翼,冷静地伸手示意她到她母亲身旁坐下:幸好为父及时赶回,总算保全了这个家。 她母亲闵氏虽然是四十岁以上的中年妇人,但绝世风华又是练武有成的人,所以外表仍然像年近三十的贵妇,神情也相当平静,慈爱地将她拉在身旁坐下。 丫头,幸好你不在,不然很可能不可收拾。闵氏深深叹息,轻抚爱女的秀发:能保有一家平安,为娘总算心满意足了。 娘,到底 水师营的畜生来捉什么逆犯,全村被带走了三十二个人。闵氏又是一声叹息:你爹恰好和你弟弟从省城回来,来得好也来得不好。 娘的意思 女儿,你看,这东西毕竟还派上用场。殷天翼指指右壁所挂的一幅魏碑立轴:这是南昌巡抚穆彰珂的得意大手笔,他兼管盐政,但对我这个粮商颇有印象。当然为父肚子里的墨水,绝不是他这个镶黄旗鞑狗所能企及的,他附庸风雅,送了我这幅半吊子水魏碑立轴。 南湖水师营那个什么游击,和京师来的汉军旗汉奸,看了巡抚的墨宝,不敢不卖三分账。 结果,你爹给了他们一千两银子犒军,二千两银子庄票贿赂,救了你弟弟一条命。闵氏中心一酸:进里面去看你弟弟。 哎呀!弟弟他 他被打得很惨。殷天翼眼中闪过一道可怕的光芒:他毕竟年轻,血气方刚不知利害,受不了便妄想反抗,结果当然吃了大亏。不过不要紧,三五天就可复原唔!噤声。 里面有人。闵氏倏然而起,目光落向通后堂的甬道。 是王大叔吗?姑娘醒悟地叫。 脚步声入耳,国华点着竹杖缓步出堂。 来得鲁莽,主人海涵。他持杖抱拳含笑行礼:后面在下看了一遍,似乎能值几个钱的东西都带走了,府上损失不轻。那受鞭伤不轻的小兄弟,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很有种。 哦!你老弟是殷天翼大感惊讶。 殷天翼已是快五十岁的人了,雍容华贵气概不凡。而国华化装易容,成了四十来岁的庄稼汉,称兄道弟理所当然。 两人同样修伟,只是国华脸上多了一重风尘之色。 在下姓王,王寄,寄身江湖的意思。国华信口胡说:在山上碰见令嫒练剑,也碰上了麻烦。 在下殷天翼。这是拙荆闵氏 殷夫人,听令嫒说,夫人是大林寺智木上人的高足。智木大师想必是隐世的身怀绝术武林高手,名师出高徒,令嫒的表现委实令人赞赏,可惜面软心慈,碰上了京师那群人带来的凶神恶煞,自保不易。 女儿,你也碰上了那些人?殷天翼脸色一变。 贵客请坐。闵氏客气地请客人就座,婢仆不在,她亲自为客人奉茶:请用茶。 谢谢。国华站起接茶:整个九江府城内城郊,几乎布满了鹰犬歹徒,能去财消灾,已经是够幸运了,贤伉俪可说是不幸中的大幸。 女儿没料到会有这么坏的人姑娘将与国华历险的经过一一说了。 殷天翼先向国华道谢,脸上的神色充满忧虑不安。 我们必须及是移居南昌。天翼向乃妻郑重地说:以后这里会成为真正是非之地,再耽搁下去,必定大祸临头,福无双至,下一次可就不会如此幸运了。 殷老兄既然与江西巡抚穆彰珂有交情,料亦无妨。国华笑笑说:也许,还能把被那些人掠走的东西追回来呢,南湖水师营毕竟仍受江西巡抚节制。 江西巡抚却节制不了京师出京办案的军机处干员。殷天翼苦笑:而且,兄弟与江西巡抚的交情浅薄得很呢。王老弟好像不是江西人,在江湖行侠吗? 行道的不是行侠。国华似笑非笑:侠不易行,奢言行侠是自欺欺人。 老弟与那些人有仇怨呢,抑或是他们要找的人? 我王寄还不配与他们结仇。令嫒是目击的人,那个叫什么宫一步的老不死,正要追问在下的姓名呢!他们要找的人,难道连姓名都不知道? 他们要找的人是 贵地大名鼎鼎雷霆剑范大鹏。 是他!奇怪,京师来的干员,怎会对一个一方之豪大举搜查,雷霆剑失踪已经快半年了 雷霆剑只是要犯之一,但却是重要的一根线索,所以他们大举穷搜,志在必得。逗留得过久了,小心为上,在下告辞。 老弟目下住在何处? 暂时在府城落脚。 何不在舍下盘桓一些时日 呵呵!这一来,正所谓祸不单行,尊府麻烦大了。后会有期。国华喝了茶离座,抱拳行礼告辞。 他是从后堂走的,意态悠闲从容不迫。 王大叔,欢迎你来玩。姑娘真诚的娇唤。 等国华的背影消失,殷天翼眼中又出现那种可怕的光芒,像肉食兽类眼中所特有的光芒。 小心这个人。殷天翼指指国华消失的内堂:我怀疑他是那些人的密探媒子。 爹,不可能的。姑娘正色抗议:女儿亲见他把宫一步的手弄碎掌骨,弄瞎双目 你亲眼见他下手的? 这 天翼。闵氏也替国华辩护:如果他是密探,根本不必费心把丫头救出送回来,只要把爹抓走,他们便可名正言顺摆布我们了。 你不觉得这人可疑吗?殷天翼冷笑。 他有何可疑? 他化了装易了容,瞒不了我。殷天翼沉声说:他是一个年轻的、武功深不可测的高手,但如果想公然向要命阎婆讨解药,他还不配。总之,我们必须特别小心。丫头,千万不要在他面前多说话,最好避免接近他们。你们小心门户,我到城里走走。 你进城岂不危险?目前闵氏急急相阻。 不要紧,我必须找朋友打听消息,以免日后出更大的灾祸措手不及。 你不是说要到南昌吗? 暂时不能走,那些鹰犬们也不会让我们走。殷天翼往外走:短期间不会再有事。 闵氏觉得丈夫在混乱未止的时候离家,确是有点反常,但打听消息的事越快越好,她也就不再深入思索丈夫反常的原因了。 真如姑娘有点不高兴,似乎觉得老爹怀疑国华是密探,是不公平的事。 已经是近午时分,天宇中形云密布,寒风砭骨,天气冷得令人受不了。 吴家这时候真的平静了,平静得令人心中生寒,十余座广厦静悄悄的,像是死寂的废屋。 附近十余座农舍,也家家闭户。 国华从后园的偏僻处越墙而入,连搜三栋大楼,竟然连老鼠都不见半个,楼上楼下零乱的家具和杂物,已明白地表示宅中没有活的人。 终于,他悄然接近了院门。 院门设有会客室,和门子居住的房间,可知院门的规模相当大。 院门紧闭,两则的会客室和门房的门,也都是闭上的,到了走廊下,方听到会客室内有人声。 他站在室门外,心中疑云大起。 追魂一剑被带走了,宅内还有百十个人,怎么全部不见了?难道全被抓走了不成?按情理,这是不可能的,追魂一剑不是顺从地与狂龙合作吗?他的家人不可能全被捕走,人都逃散了? 总算这里还有人,他必须把事情弄清。 他仍然希望追魂一剑挺起脊梁,出来领导雷霆剑的人,和狂龙周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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