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LECTING THE TEAM§
28 令人兴奋的消息1921
一九二一年,六月二十二日,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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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早上,乔治下楼吃早餐时,没有人开口说话。
他在餐桌最前面的位子坐下,两旁坐着两个女儿。他开口问:出了什么事?
我知道,克蕾尔说:可是妈咪叫我不要告诉你。
贝丽姬呢?乔治说。
别傻了,爹地,你知道贝丽姬还不会阅读。
阅读?乔治说着,更专注地看着克蕾尔。如果是福尔摩斯,他会告诉我们,阅读就是第一个线索。
福尔摩斯是谁?克蕾尔问。
一位伟大的侦探,乔治说:他会环顾这个房间,看看有什么东西可以读出端倪。嗯,这个秘密可能出现在报纸上吗?
对,克蕾尔说着拍了拍手。而且妈咪说,这是你等了一辈子的东西。
另一个线索,乔治说着拿起早上送来的《泰晤士报》,有人已把报纸翻在第十一页。他一看到头条就露出微笑。妳妈妈说得很对。
念那篇报导,爹地,念那篇报导。
国会议员南西.亚司陀(Nancy Astor)在下议院里做了一个和女权相关的演讲,乔治抬头看着露斯说:我只希望今天早上能和妳父亲共进早餐。
也许吧,露斯说道:不过福尔摩斯会告诉你,你在浪费时间。亚司陀女士的演讲只是个烟幕弹。
乔治翻阅其他报导。当露斯看见丈夫的手开始颤抖时,她露出了微笑,但还没看到他脸上的表情
爹地,念那篇报导。
乔治照办。佛兰西斯.杨赫斯本爵士昨晚宣布,他开口念道:皇家地理学会将与英国登山协会联合组成埃佛勒斯峰委员会,他将担任委员会主席,乔佛瑞.杨先生则是他的副手。他抬头看到露斯对着他微笑。
继续念,爹地,继续念呀。
委员会的第一项任务,就是挑选一批登山家,他们将对埃佛勒斯峰进行第一次出征。
乔治又抬起头,露斯仍带着微笑。他在克蕾尔再度提醒前,赶紧回头读那篇文章。据特派员了解,受征询担任登山领队的人包括:乔治.马洛里先生,目前是查特豪斯的教师,以及乔治.芬奇先生,目前在伦敦帝国学院讲学的澳洲科学家。
不过没有人和我联络啊。乔治说。
露斯把早上刚送到的一只信封递给他,信封背后有皇家地理学院的纹章。她仍保持微笑,并且说:亲爱的华生,答案简单得很。
谁是华生?克蕾尔问。
29 谁是领队
围坐桌边的五个男人彼此间并没有特殊的好感,不过这不重要;他们基于不同理由而获选为埃佛勒斯峰委员会的成员。
主席佛兰西斯.杨赫斯本爵士曾去过埃佛勒斯峰附近,当时他与埃佛勒斯相距只有四十哩,任务是与达赖喇嘛协调,让探险队安全越过边界进入西藏;相关文字的确切内容,详细记载于外交部长寇森勋爵在当年稍早签订的协定里。
佛兰西斯爵士身体挺得笔直,坐在桌子前端,双脚没有完全碰到地板,因为他几乎不到五呎一吋高。他头上波浪状的浓密灰发,以及前额的一道道皱纹,让他带着一股鲜少受到质疑的权威气质。
坐在他左手边的是委员会秘书亚瑟.辛克斯,代表皇家地理学会出席。辛克斯支领学会年薪的主要工作就是维护学会名声;他的前额没什么皱纹,几乎秃了的头上那几簇头发也还没变灰。在他面前的桌上有几个档案,还有一本刚启用的会议纪录。某些爱开玩笑的人说,他在会议举行前一天先写好会议纪录,这样就能确定每件事都依计画进行。不过没有人会在他面前这么暗示。
辛克斯左边坐的是瑞本先生,他曾被视为优秀的高山登山家。不过他手上永远拿着的雪茄,以及压在桌缘的大肚腩,显示只有记性好的人才能回想起他的登山岁月。
在他对面是艾许克罗夫特中校(Commander Ashcroft),一位海军退役军官,总会在会议之前和辛克斯来一杯,这样就能接到如何投票的指示;他之所以升到中校职位,就因为他从不抗命。就算是漫不经心的人,看到他饱经风霜的脸孔和白胡子,无疑也会知道他在哪里度过大部分岁月。他的左边,也就是主席的右边,坐着一个男人,在受德国人阻止之前,他曾期盼能成为第一个登上世界之顶的人。
房间另一头的老爷钟敲了六响。佛兰西斯爵士很高兴不必要求大家维持秩序,毕竟坐在桌边的这几位男士全都习惯下命令和接受命令。各位绅士,他说:我很荣幸能召开埃佛勒斯委员会的首次会议。去年调查喜马拉雅山周围地形的远征队任务成功后,现在我们必须找出一群能把英国国旗插上世界第一高峰顶端的登山家。我最近晋见了国王,佛兰西斯爵士看了一眼墙上挂的那位赞助者画像:向他保证,他的一位臣民将成为第一个站在埃佛勒斯峰顶的人。
说得对,说得对。瑞本和艾许克罗夫特异口同声地咕哝着。
佛兰西斯停了下来,低头看了一下辛克斯替他准备好的笔记。我们今晚的第一个任务,是指派一位领队,率领我们选出的队员前往喜马拉雅的山麓丘陵,在一万七千呎左右之处设立基地营。我们的第二个任务,是选出一位登山领队。绅士们,多年来,我一直期待这个人选是乔佛瑞.温斯洛普.杨先生,不过由于他在战争期间受了伤,很遗憾我们不可能这样做了。然而我们还是能仰赖他对登山事务的经验和专业知识,并热烈地欢迎他加入这个委员会,担任副主席。杨微微点了个头。我现在请辛克斯先生引导我们,依议程进行这次会议。
谢谢您,主席先生,辛克斯摸了一下他的胡须:如同您提醒我们的,我们的第一要务就是选择远征队的领队。他必须是位性格坚定、公认有领导能力的人,最好对喜马拉雅山有些经验。同时,他也必须有娴熟的外交技巧,以防与当地人发生任何纠纷。
赞成。委员会的一个成员这么说,在杨听起来,倒像是依照提示做出反应。
绅士们,辛克斯继续说:我毫不怀疑,我们已找到一位具备所有这些性格特征的人了,那就是皇家廓尔喀步枪队第五军团的查尔斯.葛蓝维尔.布鲁斯将军(General Charles Granville Bruce)。各位委员也许知道,布鲁斯将军是亚伯戴尔爵爷(Lord Aberdare)的幼子,曾在哈洛公学及桑德赫斯特军校受教育。
瑞本和艾许克罗夫特立刻再度回应同意。
因此,我毫不犹豫地向委员会推荐,我们指定布鲁斯将军担任这次活动的领队,并邀请他成为我们之中的一员。
这些听起来都非常令人满意,杨赫斯本说:我是否可以假定,委员会都同意布鲁斯显然是担任这个工作的最好人选?他环顾桌边的人,发现除了一个人外,委员会成员都点头了。
主席先生,杨说:该由谁来领导远征队,皇家地理学会已经做了决定,而且本来就该这么做。不过,既然我对遴选过程并不知情,我很渴望知道,这个职位是否考虑过其他候选人。
辛克斯先生,也许你会想回答这个问题。杨赫斯本说道。
当然了,主席先生,辛克斯回应,同时戴上半月型的眼镜。有好几个人名被提出来让我们考虑,不过说实话,杨,一切很快就再明显不过,布鲁斯将军确实远比其他人优秀。
我希望那回答了你的问题,杨。佛兰西斯爵士说道。
我也希望如此,主席先生。杨说道。
那么或许时候已到,该请将军加入我们了。佛兰西斯爵士说道。
辛克斯咳嗽了一声。
辛克斯先生?佛兰西斯爵士说道:我忘了什么吗?
没有,主席先生,辛克斯说着,眼睛从眼镜上方往外瞧。不过在布鲁斯将军获选为委员会成员前,或许我们应该先为此投票才对?
是的,当然,佛兰西斯爵士说:我提出动议,任命布鲁斯将军为这次远征队的领队,并让他加入这个委员会。有人愿意附议吗?辛克斯立刻举起他的手。
赞成的人有哪些?佛兰西斯爵士说道。
四只手笔直举起。
不赞成的?
没人举手。
有任何人弃权吗?
杨举起了他的手。
辛克斯先生,在你注记于会议纪录之前,我想问,杨赫斯本说道:杨,你是否同意,如果我们一致支持布鲁斯将军,将让事情进展得更顺利?
在正常状况下我会同意您的说法,主席先生,杨这么说,佛兰西斯爵士露出微笑。不过,我觉得投票给一位我从未谋面的人是不负责任的,无论他多么符合资格。
那么就这样吧,佛兰西斯爵士说:我宣布这个动议以四票对零票通过,一票弃权。
我可以请布鲁斯将军加入我们了吗?辛克斯说。
是的,请。佛兰西斯爵士说道。
辛克斯从座位上站起来,一位门房跳起身来打开房间另一头的门,站在一旁让辛克斯走进等候室。三个男士坐在里面,等着有人召唤他们进会议室。
布鲁斯将军,您是否愿意加入我们?辛克斯这么说,看都没看一眼另外两个人。
谢谢你,辛克斯。将军一边说,一边使力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然后跟着秘书慢慢走进委员会的房间里。
欢迎,布鲁斯将军。佛兰西斯爵士说。请加入我们。他补上这句话,然后领着布鲁斯坐到一张空椅子上。
我很高兴能告诉你,布鲁斯就座后,佛兰西斯爵士说:委员会已投票决定邀请你监督这次伟大的冒险,并且加入我们,成为执行委员会的一员。
主席先生,我感谢您和委员会对我的信赖,将军一边说,一边玩弄手中的单片眼镜,然后为自己倒了一大杯威士忌。你们可以确定,我会尽最大努力,证明你们这样做是值得的。
将军,我相信你认识委员会里的每个人了,除了我们的副主席杨先生。
杨较仔细地观察了这位将军,心中怀疑他是否明天就要满六十岁了。如果他打算参与这趟前往喜马拉雅山麓丘陵的艰辛旅行,那么必须准备非常健壮的驮兽来载送他才行。
绅士们,我们的下一个任务,佛兰西斯爵士说:就是挑选一位登山领队,等到布鲁斯将军带着远征队越过边境、进入西藏并在此建立基地营后,他将接管这支队伍。我们选择的这个人,有责任找出最后攻顶小组采取的路线,而攻顶小组可能包括他本人在内,他们将对埃佛勒斯峰顶进行第一次攻顶。佛兰西斯爵士暂停了一下。让我们祈祷,无论我们选择的是谁,都能成就这场高贵的冒险活动。
杨点点头,同时思索着,围坐桌旁的这些人当中,是否有人对于他们以神之名要求那些勇敢年轻人去做的事有点起码的概念。
佛兰西斯爵士又顿了一下,才继续补充道:英国登山协会已提出两个人选让我们考虑。或许现在正是恰当的时机,是否请我们的副主席说几句话,略做介绍。
谢谢您,主席先生,杨说:我可以告诉委员会,依照英国登山协会的意见,这两位候选人毫无疑问都是英伦三岛最优秀的登山家。唯一一位和他们同等级的人是齐格非.贺福德,但他不幸在伊普雷斯阵亡。
谢谢你,主席说道:我应该再次指出,如果杨上尉没有在西部战线受伤,根本不需要这场会谈。
主席先生,谢谢您这么说,不过我可以向委员会保证,这两位年轻男士都能执行这项任务。
那么在这两位绅士里,我们该先见哪一位?佛兰西斯爵士问。
李.马洛里先生。在任何人提供意见前,辛克斯先说了。
其实应是乔治.马洛里。杨说道。
非常好,或许我们该请马洛里先生进来和我们见面了。主席建议。
辛克斯再度从座位起身,门房也再度打开通往候见室的门。辛克斯瞥了一眼坐在玛丽皇后像下的两个男人,他无法分辨谁是谁,只好说:马洛里先生,请跟我来。乔治站了起来。
祝你好运,马洛里,芬奇说:别忘了,在里面只有一位才是朋友。
辛克斯停下脚步,有一刻他似乎想要回答,不过显然在三思后改变了想法,一语不发地回到会议室。
马洛里先生,佛兰西斯爵士在乔治进房间时说:你能为我们抽出时间来真好。他从椅子上起身和这位候选人握手。让你等候,我衷心感到抱歉。乔治露出微笑。我知道杨先生已经告诉你今晚为什么要在这里,因此,或许你愿意在桌子那头坐下来,委员会有一、两个问题要问你。
当然了,佛兰西斯爵士。乔治有点紧张地说道。
我是否可以由此开始,一等乔治就座,佛兰西斯爵士就说:请问你是否怀疑我们可以完成这个宏伟的企图,我指的是征服埃佛勒斯峰。
佛兰西斯爵士,没有人可能有把握地回答这个问题,乔治说:因为只有一小批登山家曾经爬上海拔两万呎以上。我弟弟特拉佛是皇家空军飞行员,他告诉我,甚至连飞机都飞不到两万九千呎高,那是埃佛勒斯峰的高度。
不过你仍然愿意试试看,不是吗?抽着雪茄吞云吐雾的瑞本这么问道,他对于具挑战性的登山活动的概念,似乎等同于爬上他所属俱乐部的楼梯。
我当然愿意,乔治反应很热情:不过既然没有人尝试过攀登埃佛勒斯峰,我们没有办法知道这座山可能带来什么样的困难。举例来说
马洛里先生,你已婚吗?艾许克罗夫特海军中校照着面前纸上所写的提出了问题。
是,我结婚了,先生。
有家人吗?
两个女儿。乔治回答,对这个问题感到有点困惑。他看不出克蕾尔和贝丽姬怎么可能帮助他爬上一座两万九千呎高山。
佛兰西斯爵士瞄了一眼他的免掀盖怀表,问道:还有任何问题要问马洛里先生吗?
就这样吗?乔治不敢置信地想。这群老人就靠着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在芬奇和他之间做选择吗?这样看来,芬奇对辛克斯和他那些密友的看法是对的。
我有个问题要问马洛里先生。辛克斯说道。
乔治露出微笑。或许他错估了这个男人。
我可以确定一下吗,辛克斯说道:你是在温彻斯特受教育的?
是的。乔治这么说,他再度感到奇怪,这问题可能有什么样的关连性。
然后你从那里进入剑桥的莫德林学院,研读历史?
是的。乔治重复这个答案。他很想补充说明:不过我必须翻过学院的围墙,才能确保他们给我入学资格。但不知为何,他忍住了没说。
在你获得查特豪斯的教职前,你是不是以优等资格毕业的?
没错。乔治说,还是不确定问题可能朝什么方向发展。
虽然你身为教师免服兵役,你还是自愿从军,接受任命成为皇家炮兵团的军官,经历过西部战线的军事行动?
是的。乔治说道。他看了杨一眼,希望能得到一点指引,却发现他看起来一样困惑。
接着在战后,你回到查特豪斯,成为资深历史教师。
乔治点点头,什么话都没说。
那就是我要知道的一切了。谢谢您,主席先生。
乔治再次瞄了杨一眼,他只是耸耸肩。
还有任何问题要问马洛里先生的吗?佛兰西斯爵士问道:或者我们可以让他离开了?
拿雪茄的男人举起他的手。杨赫斯本说:好,瑞本先生?
如果你被选为这次远征队的登山领队,马洛里,你愿意自行采购装备吗?
我确定我可以处理。乔治犹豫了一下才说道。
你也负担得起你前往印度的旅费吗?艾许克罗夫特追问。
乔治犹豫了,因为他不确定岳父是否愿意赞助。他最后说:我希望如此。
表现得很好,马洛里,佛兰西斯爵士说:现在我只剩下一件事要做,就是向你致谢,我谨代表辛克斯怒冲冲地草草写了一张纸条,塞到杨赫斯本面前。喔,对了,如果获选,你是否准备好接受医学检测?
当然,佛兰西斯爵士。乔治说道。
非常好,主席说道:委员会在不久之后就会与你联络,让你知道我们的决定。
乔治从座位起身,心里还是有点迷惑,一语不发地走出房间。当门房关上他背后的门时,乔治说:这甚至比你预测的还要糟。
我警告过你啦。芬奇说。
总之请你留意,不要说出会让你后悔的话,乔治。
芬奇一向明白,马洛里每次直呼他的教名时,表示他是很认真的。
你的意思是什么呢,老友?他问道。
迁就一下,别失控发火。想办法记住,最后将是你和我站在两万七千呎高处准备最后攻顶,而那批人则会回到他们的俱乐部,坐在炉火前面享受白兰地。
真是个杰出的人才。辛克斯说。
我有同感,瑞本说:正是我们要找的那种人。你是否同意,将军?
我确实喜欢他的样子,布鲁斯说:不过我想,在做决定前,我们必须见见另一个家伙。
乔佛瑞.杨第一次微笑了。
从资料来看,另一个人似乎实力不太相当。艾许克罗夫特说。
中校,你不会在纸上看到很多山的。杨努力抑制自己的怒气。
有可能,辛克斯说:不过我觉得我应该向委员会指出,芬奇先生是澳洲人。
按照我先前的了解,瑞本说:我们只考虑来自英伦三岛的人。
主席先生,我想您会发现,杨说:澳洲仍是国王陛下麾下这个广大帝国的一部分。
确实如此,佛兰西斯爵士:或许我们应该在下结论前见见那个人。
辛克斯没再费事起身。他只是交叠着手臂,对门房点头示意,门房恭敬地鞠躬,然后开门通报:芬奇先生。
30 特立独行
芬奇先生。门房又重复一次,这次更坚定了些。
我得把你留在这里了,老友。芬奇说,同时补上一个大大的笑容:这就是我们距离巅峰只剩几百呎时,我会对你说的话。
芬奇慢慢踱进会议室,在佛兰西斯爵士还没开口致意前就在桌子另一头坐下了。杨看着芬奇参加这次面试的穿着,只能微笑以对。他几乎就像从一开始就打算激怒几位委员似的,穿着不太正式的灯芯绒外套,宽松的奶油色法兰绒裤,还有一件开襟衬衫,没打领带。
杨向马洛里和芬奇提起要参加面试时,根本没想到要提服装规定的事。不过对这个委员会而言,候选人的外表从各方面来说都和登山经历一样重要。他们现在全都不敢置信地瞪着芬奇。艾许克罗夫特甚至连嘴巴都张开了。杨靠在椅子上,等着接下来的大鸣大放。
唔,芬奇先生,佛兰西斯爵士稍微回神后说:让我代表委员会欢迎你,并且请问你,是否准备好回答几个问题。
我当然准备好了,芬奇说:所以才会在这里。
非常好,佛兰西斯爵士说:那么我们就从这里开始吧。首先请问你,对于我们能不能完成这番伟业,你是否有所怀疑。我这么说的意思是,你是否相信你能够带领一支队伍抵达埃佛勒斯峰顶?
是的,我可以做到,芬奇说:不过没有人知道人体对这样的高度会有什么反应。甚至有个科学家认为,我们可能会爆开;虽然我认为这个想法很愚蠢,但这确实指出,我们对于即将对抗的是什么并不十分了解。
老弟,我不确定我明白你的意思。瑞本说道。
那么请容我阐述一下,瑞本先生,那位老绅士发现芬奇知道他的名字,显得很惊讶。我们确实知道的是高度愈高,空气就愈稀薄,这表示登山家在高处每移动一次,都会比前一次更困难。这可能会导致失败。
也许你自己也包括在内?辛克斯说,没有正眼看他。
是的,的确如此,辛克斯先生。芬奇说着,转头看着那位秘书。
虽然如此,瑞本说道:你还是愿意试试看。
是的,我会。芬奇很坚定地回答。不过我应该警告委员会,这个计画的成败,可能有赖于在最后两千呎使用氧气。
我完全不确定我是否跟上了你的主要论点。佛兰西斯爵士说道。
我认为到了两万四千呎以上,芬奇回答:我们会发现几乎不可能呼吸。我在一万五千呎做过一些实验,显示有氧气瓶的辅助,就有可能以接近在低高度时的速度继续攀登。
不过,老弟,这样不就是作弊吗?艾许克罗夫特问:我们的目标向来是不使用机械辅具,来测验人类对抗自然环境的能耐。
我上次听到有人公开表示同样的意见,就是在这栋建筑物里听已故的史考特船长演讲。绅士们,我确定不必提醒你们,那场悲哀的探险是怎么结束的。
这时候,委员会里的每个人都瞪着芬奇,仿佛他是贝特曼(Bateman)1讽刺漫画中的主角一样。不过他毫不在乎地继续往下说。
1亨利.贝特曼(Henry Mayo Bateman,一八八七︱一九七〇年)英国艺术家及漫画家,最有名的作品是一系列名为的男人的漫画,内容以夸张而幽默的喜剧手法,描绘人们对失言或失态的反应。
史考特不但没有头一个抵达南极,芬奇提醒他们:你们都十分清楚,他和团队里的其他成员还全军覆没,但阿蒙森不只比史考特更早到达南极,还继续领导探险队到全球其他未经探勘的地方。是的,我愿意成为第一个站在世界巅峰的人,不过我也想回到伦敦,对着皇家地理学会演讲这个主题。
过了好一阵子,才有人问了下一个问题。
芬奇先生,请容我请教,辛克斯字斟句酌地问道:在使用氧气这方面,马洛里先生同意你的意见吗?
不,他不同意,芬奇承认:他认为他可以不带氧气爬上埃佛勒斯峰,不过话说回来,辛克斯先生,他是个历史学家,不是科学家。
还有其他问题要请教这位候选人吗?佛兰西斯爵士问道,对于委员会该选哪个人担任探险队的登山领队,他看似已有定见。
有的,主席先生,辛克斯说:我只有一、两件事情想要厘清,您知道的,这只是为了留下纪录。佛兰西斯爵士点点头。芬奇先生,能不能请你告诉委员会,你在哪里出生,在哪里受教育?
我看不出来这有什么关连,芬奇回答:我根本不知道爱尔科克(Alsock)2先生或布朗(Bronw)先生是在哪里受教育的,不过我确实知道,他们是第一组飞越大西洋的人,而且就是因为有称为飞机的那种机械辅具帮助,他们才能达成这个目标,辛克斯先生。
2约翰.爱尔科克(John Alcock,一八九二︱一九一九年)与亚瑟.布朗(Arthur W. Brown,一八八六︱一九四八年)是英国飞行员,于一九一九年六月首度以不停站方式飞越大西洋。他们二位都不是牛津或剑桥等名校的毕业生。
杨试着忍住不笑,不过他已十分清楚,委员会将选哪个人担任登山领队。
就算是这样,辛克斯说:我们皇家地理学会的人
请原谅我打断您,辛克斯先生,不过我想我正在接受的是埃佛勒斯峰委员会的面试,芬奇说:身为学会的秘书,你签署过类似的会议纪录。
就算这样,辛克斯再次重复,想办法让自己保持冷静:或许你愿意回答我的问题。
杨考虑过要打岔,却还是保持沉默,他有信心芬奇可以在委员会议室里自己控制场面,就像在山上一样。
我出生在澳洲,不过我在苏黎世受教育,芬奇说:并且从日内瓦大学毕业。
艾许克罗夫特俯身越过桌面,向瑞本耳语道:我从来不知道日内瓦有大学。我以为那里到处都是银行。
还有咕咕钟。瑞本说道。
那你的专业是什么?辛克斯问道。
我是化学家,芬奇回答:因此知道氧气在高海拔的重要性。
我总以为化学只是一种嗜好,艾许克罗夫特说,这次声音够大了:而不是职业。
只是给孩子玩的是吧,艾许克罗夫特中校?芬奇说,直盯着他的眼睛。
你已婚吗,芬奇?瑞本弹弹手中那支雪茄后面的烟灰,开口问道。
芬奇说:我是鳏夫。这个答覆把杨吓了一跳。
辛克斯在婚姻状态这个字眼旁边画了个问号。
你有小孩吗?艾许克罗夫特问道。
是的,一个儿子,叫做彼得。
告诉我,芬奇,瑞本说着切断另一支雪茄的末端:如果你获选担任这个要职,你会愿意为自己的装备付钱吗?
如果非得这么做的话。芬奇说:我知道委员会已发出呼吁,打算为这次探险募集经费,而我假设那些钱里有部分会用来为登山者购买装备。
那你的旅行开销呢?艾许克罗夫特逼问。
不可能,芬奇回答:如果我参与这次远征,至少有六个月不能工作,虽然我不期待这种收入损失会得到任何经济补偿,但也看不出有什么理由我该负担自己的旅行开销。
所以你不会说自己是业余爱好者啰,老弟?
不,先生,我不会这么说。在我所做的每件事情上,我都是专业人士。
你真的是吗?艾许克罗夫特这么说。
绅士们,我想我们没有必要继续耽搁芬奇先生了?佛兰西斯爵士这么暗示,并环顾整张桌子。
我还有进一步的问题要问芬奇先生。杨无法再保持沉默了。
不过,在与芬奇先生有关的事情上,你理当已经知道你需要知道的一切了。辛克斯说:你认识这位候选人很多年了。
我的确认识他多年,不过委员会的其他成员并没有,而我猜测他们可能会认为,芬奇先生对我这些疑问的回答很有启发性。芬奇先生,杨转身面对候选人:你爬过欧洲最高峰白朗峰吗?
爬过七次。芬奇回答。
那么马特洪峰呢?
三次。
还有其他阿尔卑斯山的主要高峰吗?
全都爬过。我每年都去阿尔卑斯山。
那么英伦三岛最高的那些山峰呢?
我脱离穿短裤的年纪以后就放弃了。
这些在纪录上全都有了,主席先生。辛克斯说道。
对于肯费事读资料的人来说是这样没错,杨镇定地反驳:芬奇先生,我可以确认一下吗?你是不是在日内瓦完成学业以后,到伦敦大学的帝国学院大学部就读?
没错。芬奇确认了。
那么你研究的是哪一个主题?
化学。芬奇回答,决定跟着杨的小花招玩下去。
那个尊贵的机构颁给你哪一级的学位?
第一级优等学位。芬奇说着,第一次露出笑容。
毕业以后,你继续留在伦敦大学吗?杨问道。
对,我留下了,芬奇说:我加入教师行列,成为化学讲师。
芬奇先生,在大战爆发后,你还留在那个职位吗?或者像马洛里先生一样加入了军队?
我在一九一四年八月入伍,就在宣战之后几天。
那么你在军队的哪个部门服役?杨问道。
身为化学家,芬奇回答时直盯着艾许克罗夫特看:我觉得我可以自愿加入拆弹小组,好好利用我的专长。
拆弹小组,杨说话时,一一强调这几个字:可以请你解释一下吗?
当然,杨先生。国防部在寻找拆除未爆弹的人。真的,这相当有趣。
所以你从来没在前线看过战斗?辛克斯说道。
没有,辛克斯先生,我没有。我发现德国人的炸弹有个倾向,会越过战线落在靠近我们的这一边,而不是他们的那一边。
你是否曾经获得赠勋?辛克斯一边翻阅他的笔记,一边问道。
杨笑了。这是辛克斯犯下的第一个错误。
我得到了大英帝国勋章。芬奇用相当实事求是的口气说道。
干得好,布鲁斯说:那可不是我们照比例分配的东西。
辛克斯试图扳回一城,他来势汹汹地说:我没看到你的纪录里提到这个勋章。
这或许是因为我不认为出生地、学历和行伍表现,与尝试攀爬世界最高峰有多大关系。
辛克斯首次沉默了。
呃,如果没有别的问题了,佛兰西斯爵士说:请容我感谢芬奇先生出席这次会议。他犹豫了一下才补充说明:不久之后会有人跟你联络。
芬奇从位子起身,对杨点头致意。他正要离去时,辛克斯说:再问一个问题。我可以确认一下吗?就和马洛里先生一样,你愿意接受一次医学检测吗?
我当然愿意。芬奇说完,没再多说一个字就离开了房间。
很奇怪的一个人,你们不觉得吗?门房一关上门,瑞本就这么说道。
不过,他做为一个高海拔登山家的能力绝对无庸置疑。杨说道。
辛克斯露出微笑。毫无疑问,你是对的,杨,不过我们皇家地理学会的人总是要提防攀附权贵往上爬的人。
你这样说会不会有点苛刻,辛克斯?佛兰西斯先生说:考虑一下这个人的作战纪录。他转向布鲁斯问道:将军,你曾带兵参战,对这个人你有什么看法?
我宁愿他站在我这边,也不要他站在敌人那边,这是确定的,布鲁斯说:要是风向对,我认为我可以把他整治得更好。
我们下一步要做什么?佛兰西斯爵士一边问,一边望着辛克斯。
主席先生,各位成员现在应投票给他们选择的登山领队。为了委员会方便起见,我已把投票用纸准备好,委员可在属意的候选人旁边做记号。辛克斯把纸条传给委员会的每个人。一旦做好决定,请把选票交给我。
这个过程花了一些时间。当辛克斯计算选票时,一丝淡淡的微笑出现在他脸上;他每打开另一张选票,那抹笑意就变得更大。最后,他把结果传给主席,这样他就能正式宣布结果。
五票给马洛里,还有一票弃权。杨赫斯本这么说的时候,无法隐藏自己的讶异。
杨宣布:又是我。
不过你对这两位候选人都很熟悉,佛兰西斯爵士说:毕竟是你把他们的名字摆到委员会面前的。
或许我对他们太熟了,杨这么回答:他们两位各有不同的作风,但都是很优秀的男士。然而经过这么多年,我还是没办法决定,他们之中哪一位更可能完成这个壮举,成为第一个站在世界巅峰的人。
我很确定,我比较希望看见谁来代表国家。辛克斯说。
赞成的喃喃自语再度传出,不过并非来自所有角落。
还有别的事吗?杨赫斯本问道。
我们应该只剩确定官方纪录,辛克斯说:现在我们已指定了一位登山领队,我们全一致愿意接受由杨先生推荐登山队剩下的八个成员。
是的,当然,佛兰西斯爵士说:毕竟在委员会成立前,我和英国登山协会的协议就是这样。
艾许克罗夫特提出意见:我希望他们之中没有太多人和那位芬奇是同类。
不用担心这个,辛克斯低头看著名单时说:除了芬奇以外,所有人都来自牛津或剑桥。
唔,想必那差不多可以做出结论了。佛兰西斯爵士说。
一抹微笑回到辛克斯的唇边。主席先生,还有件小事情,和登山队未来成员都同意接受的医学检测有关。相信您会希望在下个月再度召开委员会前解决那件事。
对我来说很合理,佛兰西斯爵士说道:毫无疑问,你会处理所有细节吧,辛克斯先生。
当然,主席先生。
31 名单上的某个名字
辛克斯独坐在俱乐部里,缓缓啜饮着白兰地,同时等候着他的客人。他知道蓝普顿(Lampton)不会迟到,不过在那位好医生出现之前,他需要一点时间构思。
过去,蓝普顿为皇家地理学会进行了好几次需要细心处理的委托,不过他的下一个任务必须以最小心的态度处理,这样才不会有任何人怀疑辛克斯个人也牵涉在内。辛克斯回想起马基维利的话,露出微笑:一旦你了解一个人的野心何在,并且能予以协助,他就会对你铭感五内。他很清楚蓝普顿的抱负之一是什么。
一位侍者领着蓝普顿医生走进图书室,辛克斯从座位上起身。当他们在房间的隐密角落坐定,省略了平常的闲聊后,辛克斯说起他准备多时的开场白。
我看到你的名字在俱乐部的会员考虑名单上了,蓝普顿。一位侍者把两杯白兰地摆在他们之间的桌子上时,他说道。
确实是,辛克斯先生。蓝普顿回答,紧张地拿起杯子把玩着。不过话说回来,有谁不想成为布铎俱乐部的会员呢?
你会成为会员的,亲爱的孩子。辛克斯说:事实上我可以告诉你,我已经把我的名字加到你的支持者名单上了。
谢谢你,辛克斯先生。
我认为你可以省掉那个先生了。毕竟你很快就会成为这个俱乐部的成员,务必叫我辛克斯。
谢谢你,辛克斯。
辛克斯扫视了房间一圈,确认没有人会偷听到他们的对话。老弟,如你所知,俱乐部的规矩之一,就是你不能在晚餐时间讨论商业事宜。
这条规矩真是好得不得了,蓝普顿说:只希望这条规矩也适用于圣汤玛斯医院。我常想告诉同事,我最不想在午餐时间谈论的,就是医院里发生了什么事。
确实如此,辛克斯说:不过提醒你,这个规矩并不适用于图书室这里,所以让我在最严格的保密条件下告诉你,学会希望能指示你代表本会进行一项极端重要的科学研究。我必须强调,这是最机密的事情。
辛克斯,你可以信赖我。
非常好,不过首先给你一点背景知识。你可能已经在《泰晤士报》上读到,学会正计画送出一批精选的登山家到西藏,目的是要尝试爬上埃佛勒斯峰顶。
老天啊。
这么说还满贴切的。辛克斯这么说,两个人都大笑出声。有了这个概念,我们希望指定你对这十二位男士进行一连串的测试,他们是团队中九个位置的考虑对象。很显然的,最重要的事就是你的专业意见:对于在海拔两万九千呎的高空生存,他们的准备有多充分。
那是埃佛勒斯峰的高度吗?
更确切地说,是两万九千零二呎。辛克斯这么说:现在,当然用不着多说,如果某人在某个特定海拔就会崩溃,皇家地理学会当然不能冒险送这样的人上路。那对学会来说是时间与金钱的浪费。
确实如此,蓝普顿表示赞同:我有多少时间可以进行这些测试?
我必须在三周内回报给委员会。辛克斯说着,从一处内侧口袋中拿出一张纸:这里有英国登山协会呈报的十二个名字,只有其中九位会成为登山队成员踏上旅程,所以请大方地删掉任何三位不够格的人。他把那张纸递给他的客人,这样他才能更仔细检视那些名字。
蓝普顿快速读过那张名单。我看不出有什么理由,会让我的报告不能在两周内出现在你的桌子上。这是假设所有的登山家都有空。
他们全都有空。辛克斯说道。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再度环顾这个房间。蓝普顿,我纳闷的是,我可不可以跟你谈一件很机密的事情?
请不要拘束,老友。
你应该知道,如果你发现某位应征者并不具备这种繁重远征任务所需的身体特质,委员会并不会因此感到不悦。
我完全了解。蓝普顿说道。
辛克斯靠向桌子对面,把手指放在名单上的第二个名字旁。
32 难分轩轾的勇者
一百一十二一百一十三一百一十四。芬奇终于倒在地板上。乔治继续做,不过在他放弃之前,也只设法多做了七下,总共一百二十一下伏地挺身,破了他个人纪录。他平躺在地板上,抬起头对着芬奇笑了;芬奇总是会激发出他身上最好的一面。或者,这是最坏的一面?
蓝普敦医生在笔记板上列出一排数字,记录这十二位男士各自达到的总体成绩。他注意到马洛里和芬奇在每项测验中都是前五名,他们之间可供选择的差异极少。他已开始纳闷,他能想出什么样可能的理由来剔除芬奇的资格,毕竟能和他竞争这个团体中最合适成员地位的,显然只有一个对手。
蓝普敦站在体育馆中央,要求这十二位男士在他身边集合。我要恭贺你们每一位,他说道:在未受伤的状态下做完了全套测试的第一部分,这表示你们够资格进入我的酷刑室。他们全都笑出声了。蓝普顿怀疑,他们之中有多少人在一个小时内还笑得出来。请跟我来,绅士们。他带领他们走过一条长长的砖造走廊,直到来到一个没有标记的门前。他打开门锁,然后踏进一个方形的大房间;乔治从没看过相同形式的房间。
绅士们,蓝普顿说:你们现在站在一个由海军委托制造的减压室里,在战争期间,这里是用来测验潜水艇员在海水表面下的长期耐受能力。这个房间已经过改造,以便复制出某种环境条件,我们相信是你们攀登埃佛勒斯峰时可能碰到的。
让我告诉你们,现在你们眼前所见的某些设备是什么。房间中央那座电扶梯,和你们穿梭于伦敦地下铁时熟悉的电扶梯不能说不像。出席者中有一、两位不愿承认自己从来没搭过地下铁,他们保持沉默。不过,当中还是有个重大差别。蓝普顿继续说:我们的电扶梯并不是用来帮助你们的;正好相反,它的目标是阻碍你们。当电扶梯朝下移动时,你必须往上爬,你必须花上一些时间才能适应这种移动方式。务必记得一个重点:这不是赛跑,而是耐力测试。这座电扶梯的移动速度大约每小时五哩,你们要尝试在上面停留六十分钟。
从你们之中一、两位的脸部表情可以看出,你们觉得奇怪,为何如此大费周章。蓝普顿继续讲:毕竟,对于你们这种经验和能力的男人来说,连续爬山数小时而不休息,不是什么不寻常的事。然而,在接下来六十分钟里,你们还必须应付另外一、两件事。这个房间现在是在室温下,而且大气也调节到和海平面高度大致相近。到了这一小时即将结束时,你们之中还能以这种步调行动的人,即将体验到预计会在两万九千呎高空遭遇的气候条件,届时室温会掉到零下四十度。正因为这个理由,我要求你们的穿着得像爬山时一样。
我另外又带来一个小小的挑战。看看远处的墙壁,你会看到两个很大的工业用电风扇:我的造风机器。我向你们保证,绅士们,这不会是顺风,十二个人里有一、两位发出了紧张的笑声。我一打开这两台电风扇,它们就会尽全力把你们从电扶梯上吹下来。
最后,你们会注意到有几张橡胶垫子、毯子和桶子摆在房间各处,一旦你们被迫离开电扶梯,你们就能休息,让自己的身体暖和起来。我确定我不必解释为什么电扶梯尾端摆着桶子。这次没有人笑了。在你们左边的墙上有一座钟,一个显示室温的温度计,还有一个指出大气压力的高度计。我现在会给你们一点时间熟悉一下电扶梯的运作方式。我建议你们就位时彼此相隔两步。如果你发现很难维持自己的步调,就移动到右边,让你后面的人能走到你前面去。有任何问题吗?
窗子的另一边是什么?诺顿(Norton)发问了,他是唯一一位乔治过去从没见过的候选人;他是布鲁斯将军推荐的一位士兵。
那是控制室的位置。我的工作人员会从那里观察你们的进展。我们可以看到你们,不过你们看不到我们。等这一个小时结束后,电扶梯会停下来,风扇也会停止,温度会回到正常状态。那时候,会有几位医生和护士与你们会合,并且进行一些测试,评估你们的恢复速度。现在,绅士们,能不能请你们在电扶梯上就位。
芬奇立刻跑上最上面的台阶,乔治在他身后两步,桑莫维尔又在乔治后方两步远。
电扶梯会在蜂鸣器响起时开始移动,蓝普顿说:蜂鸣器会在十分钟后再响起一次,那时房间里的大气会等同于海拔五千呎的状态,温度也会降到零度。蜂鸣器在整个测试期间会继续每十分钟响起一次。大电风扇会在四十分钟后启动。如果这个小时的结尾还有人站得住,我再重复一次,他们会经历零下四十度的低温,以及两万九千呎高空的大气。祝你们好运,绅士们。蓝普顿离开房间,关上他背后的门。他们全都听到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
十二个男人紧张地站在电扶梯上,等着蜂鸣器响起。乔治从鼻子深吸了一口气,让肺部充满空气。他避开不看在他上方两步的芬奇,也不看在他后方两步的桑莫维尔。
你们准备好了吗,绅士们?蓝普顿医生的声音透过扩音器说道。蜂鸣器响了,电扶梯开始移动,在乔治看来,这个速度相当和缓。十分钟内,十二个登山家都保持在自己的位置上。蜂鸣器第二次响起时,乔治没意识到太多改变。电扶梯继续以同样的速度移动着,墙上的指示器指出气温已掉到零度,大气条件等同于五千呎高度。
二十分钟后,蜂鸣器第三次响起,每个人都还在原来的位置。三十分钟时,他们已来到一万五千呎高度,温度则是零下十度。还是没有人败下阵来。肯莱特(Kenwright)是第一个站到右边去的,他慢慢往下移动,和同僚们擦身而过,最后停在电扶梯底部。他奋力挣扎着想构到最近的一张垫子,然后重重倒在地上;他甚至花了几分钟时间,才有力气把毯子盖在自己身上。蓝普顿在他名字上划了一条线。他不会成为前往西藏的团队成员。
芬奇和马洛里在电扶梯顶端维持着同样速度,桑莫维尔、布拉克和欧岱尔紧追在后。直到蜂鸣器第五次响起,一阵冷风迎面撞上脸以前,乔治几乎忘记了造风机器的事。他想揉揉眼睛,不过他知道,如果他真的在两万九千呎高山上拿掉护目镜,就有发生雪盲的危险。他似乎看到前面的芬奇踉跄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
乔治没看到后面几步的那个可怜人,他拿掉了护目镜,结果在阵阵冷风吹袭脸上时连连倒退,不久,四肢着地趴在电扶梯底部的地板上,遮着眼睛呕吐。蓝普顿又划掉另一个去不了印度的人名。
蜂鸣器在第五十分钟响起时,他们已到达两万四千呎高度,气温是零下二十五度。这时只剩下马洛里、芬奇、欧岱尔、桑莫维尔、布拉克和诺顿还站得住脚。当他们抵达两万五千呎时,布拉克和欧岱尔加入其他人的行列,躺在垫子上,精疲力竭,完全没力气观察四个幸存者的进展。蓝普敦医生看了一眼时钟,然后在欧岱尔和布拉克的名字上做了记号。
桑莫维尔设法撑过了五十三分钟才跌落电扶梯,然后四肢着地倒在地上。他试图勇敢地走回电扶梯上,不过很快又被抛下来。一会儿后,诺顿也跪在他旁边了。蓝普顿在他们的名字旁边写下五十三分钟和五十四分钟。接着,他把注意力转向看起来最坚定不移的两个人。
蓝普顿把温度调低到零下四十度,把大气压力调整到两万九千呎的水准,不过两个幸存者还是拒绝让步。他把风扇的风速开到一小时四十哩。芬奇绊了一下,心里很后悔他抢占了顶端的台阶,因为现在他正好护着马洛里免于强风的全力吹袭。不过就在他看似即将被击败时,他还是设法以某种方式恢复过来,找到足够的力量,跟上那无休无止的电扶梯。
时钟显示这两位登山家只需再撑过三分钟。那正是乔治决定放弃时。他感觉自己的腿像一堆软果冻;他冻僵了,喘息着渴求空气,而且也开始落后了。他接受了胜利属于芬奇。接着,芬奇毫无预警地往后退了一步,再一步,然后是第三步,这反而让乔治更有决心要撑完最后九十秒,直到蜂鸣器最后一次响起为止。当电扶梯终于停下来时,他和芬奇跌入彼此的怀抱中,就像一对腿软的醉鬼。
欧岱尔拖着身体从垫子上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过去恭贺他们。桑莫维尔和诺顿也在一会儿后加入他们。如果布拉克可以爬得过去,他也会这么做,不过他仍全身趴在毯子上,喘息着想吸入更多空气。
等到造风机器关上,海拔回到海平面水准,温度也升高到常温,房间的门锁打开了,十来位医生和护士涌进房间,开始对参与者进行测试,测量他们的恢复速度。不到五分钟内,乔治的心跳就回到一分钟四十八次,而芬奇正在房间里闲晃,和那些还站得住的同僚们聊天。
蓝普顿医生还在控制室里。他知道他得告诉辛克斯,马洛里跟芬奇很显然是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候选人,老实说,在他们两人之间根本无从选择。他确信,如果有人可能抵达两万九千呎高处,站在世界的顶端,这个人一定是他们两者之一。
33 泪水
露斯接起电话时,立刻认出电话另一头的声音。
早安,校长,她说着:对,他出门一会儿了不,他从来不开车去学校,校长,他总是用走的不到五哩,通常会花五十分钟左右。再见,校长。
乔治感觉几滴雨水落在前额,因而撑起那把老旧的雨伞。他试着集中心神在今天早上初五级的上课内容,不过这么做的原因倒不是关于伊丽莎白时期人士他有什么新鲜话题可说。他纳闷地想,德瑞克船长会怎么处理过去十年一直纠缠着他的问题。
上星期的医学检测后,他尚未从埃佛勒斯峰委员会接到任何消息。当然,晚上回家时,或许可能会有一封信在等着他。甚至在《泰晤士报》上也可能会提到这次的团队遴选。若是如此,安德鲁.欧苏立文一定会在早上的休息时间就告诉他。不过,看过芬奇在医学测试中的英勇表现后,如果最后委员会选择他担任登山领队,乔治也不会抱怨。当杨巨细靡遗地告诉他,芬奇和辛克斯在委员会会议上的唇枪舌战时,他哈哈大笑,希望当时能亲眼目睹那场交锋。
尽管他不同意芬奇在高海拔使用氧气的意见,但他的确赞成,如果希望掌握任何成功机会,他们必须用比过去更专业的方式来进行整个行动,并从南极惨剧所犯的错误中学到教训。
他的思绪转向露斯,想着她一路走来多么支持他。过去一年过得平静而快乐。他们有幸拥有两个可爱的女儿,以及大多数男人都会羡慕的生活方式。他真的想旅行到地球的另一头,透过信件和照片来看着他的孩子长大吗?不过,为他内心深处的两难残酷地找到结论的,也是露斯;当时她随口问乔治,如果他刚上完一堂初五级的课,而安德鲁却指着《泰晤士报》上乔治.芬奇站在世界巅峰的照片,他会有什么感觉?
乔治经过标示接下来还有三哩路的路标时,看了一眼手表,露出微笑。为了有点变化,他预定时间提前了几分钟。他不喜欢在朝会时迟到,露斯也总是尽一切努力,确保他每天早上都准时出门。校长总是在时钟敲响九下时走进大堂,如果乔治晚到三十秒,就必须在祷告声中溜进后面。这时大家都低着头,不过校长从来不会低下头,而且在这个状况下,那些初五级学生也不会低着头。
当他走进学院巷时,乔治很惊讶地留意到,四周的学生和老师寥寥无几。更让人困惑的是,当他到达学校大门时,一个人也看不到。这是期中假期吗?或许是星期天?不,露斯会记得的,也会提醒他穿上最好的西装。
他走过空旷的方型庭院,朝主要礼堂走去,不过里面却没传出任何声音。没有校长,也没有音乐,甚至连一声咳嗽也没有。或许他们都低着头在祈祷?他慢慢转动巨大的锻铁把手,希望不要发出任何声音,推开门后往里窥探。礼堂里挤得满满的,每个学生都坐在座位上。校长站在舞台上,其他的教职员则坐在校长身后。乔治更加迷惑了毕竟九点的钟声还没响。
一个男孩子喊道:他来了!大厅里的每个人整齐画一地起身,开始鼓掌欢呼。
先生,做得好。
真是了不起的胜利。
你会成为第一位攻顶的人!当他在中央通道上朝舞台前进时,某人对他喊道。
校长亲切地和乔治握手,说道:我们全都为你感到非常骄傲,马洛里。接着等到男孩们重新坐下后,他宣布:现在请大卫.艾金顿(David Elklngtcm)对大家演讲。
那位班长从前排位子站起来,走上舞台。他打开一份纸卷,然后开始朗读:
□□□
Nos,scholae Carthusianac et pueri et magistri,te Georgium Leigh Mallory salutamus. Dilectus ad ducendum agmen Britannicum super Everest,tantos honores ad omnes Carthusianos iam tribuisti. Sine dubio,O virum optime ,et maiorem gloriam et honorem in scholam tuam ,in universitatem tuam et ad patriam.
(我们,查特豪斯的学生和老师们,向乔治.李.马洛里致敬。您获选领导英国的埃佛勒斯峰攀登壮举,以此荣耀了所有查特豪斯人。先生,我们毫不怀疑,您会为您的学校、您的大学和您的国家带来更进一步的荣耀和名誉。)
班长鞠躬行礼后,把卷轴呈给乔治。整个学校的人再度站起身来,让他们的资深历史老师知道他们确实的感受。
乔治低下头。他不希望让那些初五级学生看见他的泪水。
34 力保生死与共的伙伴
请容我欢迎你成为委员会的一员,马洛里,佛兰西斯爵士亲切地说:还有,我或许可以加上这一句:我们很高兴你认为能接受登山领队的角色。
说得对,说得对!没错,没错!
谢谢您,佛兰西斯爵士。乔治这么说。当他在乔佛瑞.杨和布鲁斯将军之间就座时,又补充说:能受邀带领这样一群优秀的伙伴,是很大的荣誉。
你会读到布鲁斯将军的报告,杨赫斯本说:其中描述了这个队伍将如何从利物浦旅行到埃佛勒斯峰山麓丘陵。或许你可以建议委员会,等到建立基地营后,你打算如何安排各项事务的进行。
主席先生,我已兴趣盎然地拜读过布鲁斯将军的报告,乔治说:而且我同意他的评估,彻底又详细的事前准备将决定整个探险行动的成败。我们一定不能忘记,没有一个英国人曾靠近埃佛勒斯峰四十哩内,更不要说是在较低的山坡建立基地营了。
这个看法相当合理,布鲁斯承认,他的单片眼镜掉了下来:不过我可以告诉委员会,在我写下我的报告后,我和外交部的寇森勋爵会谈过,他向我保证,他会尽一切努力,确保一条可以安全迅速通过边境、进入西藏的路线。
真是表现得非常好。瑞本说着弹掉雪茄尾端的一点烟灰。
不过就算能平安越过边界,乔治说:委员会必须了解,没有人类曾攀爬到两万五千呎以上的地方,我们甚至不知道在那样的高度是否可能生存。
我必须说,主席先生,艾许克罗夫特说:我看不出两万五千呎和两万九千呎之间有多大差别。你不知道吗?
就我自己来说,我不知道,乔治说:因为我从来没有站在两万五千呎的高处,更不要说是两万九千呎了。不过如果我这么做了,中校,我会让您知道的。
马洛里,佛兰西斯爵士说:眼前既然没有人比你更了解登山队伍,我们很有兴趣听听看,你认为谁会陪伴你进行最后攻顶。
主席先生,在我知道谁最能适应那些环境条件以前,我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不过如果我要做个事前预测,我会把欧岱尔和桑莫维尔辛克斯听到这里,脸上掠过一丝微笑排入后勤支援队伍。至于最后攻顶的当然人选,我只考虑过一个人,那就是芬奇。
围坐在桌边的人都没讲话。瑞本点燃了另一支雪茄,艾许克罗夫特则瞪着他的议程表。只剩下佛兰西斯爵士能打破这一阵尴尬的沉默。他转向辛克斯说道:不过我认为
是的,主席先生,辛克斯说。这位秘书看着桌子对面的乔治说道:恐怕那不可能了,马洛里。
为什么不可能?乔治问道。
因为芬奇不会是登山队的成员。有两位英国登山协会的推荐人选在医学检测中没过关。其中一个是肯莱特,另一个是芬奇。
这一定是出了什么错,乔治说:在我登山的这些年来,我几乎没遇到过身体比他更强健的人。
我可以向你保证,马洛里,没有出错,辛克斯说着从他的档案里抽出一张纸。我手上有蓝普顿医生的报告,其中显示芬奇鼓膜有破洞,蓝普顿相信这可能导致晕眩和呕吐,会让他无法在非常高的海拔长时间攀登。
真是遗憾,蓝普顿医生并没有和芬奇并肩站在白朗峰或马特洪峰顶上,杨说:要是他有这种经验,他就能够记录下来,芬奇连鼻血都没流。
有可能是那样,辛克斯说:不过
别忘了,辛克斯先生,乔治说:芬奇是唯一一位对于氧气用途有广泛知识的队员。
可是如果我说错了请纠正我,马洛里,在我们上一次会面时,你反对使用氧气这个想法。辛克斯说道。
您是对的,而且我现在还是这么想,乔治说:不过要是我到达两万七千呎高的时候,发现队员中没有一个能再往前迈进一步,我可能就愿意重新考虑我的立场。
诺顿和欧岱尔也曾表示,他们相信在最后攻顶时,不会有机会证明使用氧气的必要。
诺顿和欧岱尔从来没有爬到高于一万五千呎的地方,杨说:他们可能会被迫改变心意。
马洛里,或许我应该向你指出,辛克斯说:芬奇的健康状况并不是影响学会决定的唯一因素。
这不该由学会来做的决定,杨愤怒地说:佛兰西斯爵士和我都同意,由英国登山协会提名登山队成员,委员会不会质疑登山协会的推荐。
先前可能是这样子,辛克斯说:但我们后来发现,当我们为了登山队领队的职位面试芬奇先生时,他对委员会说谎。
马洛里和杨一时都没说话,让辛克斯有机会不受干扰地继续讲下去。
瑞本先生问芬奇是否已婚时,他告知委员会他是鳏夫。杨点点头。实际上却不是这样,我很失望地发现这件事,因为芬奇太太写信向我保证她还活得好好的。辛克斯从他的档案里抽出一封信。委员会可能希望把她这封信的最后一段留在纪录中。他很严肃地补上这句话。
马洛里嘴唇一瘪。不过杨看起来并不惊讶。
乔治和我在大约两年前离婚了,辛克斯读道:而且我很遗憾地必须告诉贵委员会,有第三者介入其中。
真是个下流东西。艾许克罗夫特说道。
不是可以信赖的男人。瑞本说。
老实说,乔治无视于他们两人,说道:如果我们真的要设法爬到两万七千呎高度,我的登山伙伴是离过婚的男人、鳏夫甚至重婚者都不会太重要,因为我可以向你保证,辛克斯先生,没有人会注意到他有没有戴婚戒。
让我想办法了解你在说什么,马洛里,辛克斯胀红了脸说道:你是在告诉这个委员会,只要你能够到达山顶,你愿意和任何人爬埃佛勒斯峰的最后两千呎?
对,任何人。乔治毫不犹豫地说。
甚至是一个德国人?辛克斯轻声问道。
甚至恶魔都行。乔治回答。
我说,老弟啊,艾许克罗夫特说:你不觉得这样不太恰当吗?
比起在离家五千哩远的地方,因为没有正确的登山伙伴而落得必死无疑的下场,这就没那么不恰当了。
马洛里,我相当高兴能在会议纪录里记下你强烈的感受,辛克斯说:但我们对芬奇的决定已经确定了。
乔治安静了一会。那么辛克斯先生,你也可以在会议纪录上记下,我辞去登山领队和委员会成员的职位。围坐在桌边的人中有好几个同时开了口,不过乔治不予理会,又补上一句:要离开我的妻小六个月以上,参与一项因为剔除最佳队员而失败的任务,我不愿意这么做。
佛兰西斯爵士必须提高音量,才能在接下来的骚动中让别人听到他说什么。绅士们,绅士们,他用一枝铅笔敲敲他的白兰地酒杯侧面,然后说:显然我们现在碰上僵局,而且只能用一种办法解决了。
主席先生,您有什么想法?辛克斯狐疑地说道。
我们必须投个票。
可是我之前没有时间准备必要的投票单。辛克斯大声嚷嚷。
投票单是不必要的,佛兰西斯爵士说:毕竟这个决定再简单不过。芬奇要不要被纳入登山队?辛克斯往后靠着椅子,努力想藏住笑意。
非常好,佛兰西斯爵士说:赞成让芬奇纳入登山队的委员,请你们举起手。
马洛里和杨立刻举起他们的手,而让所有人都感到惊讶的,是布鲁斯将军也加入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