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如果 本书所描述的，是两个环环相扣的主题：动物王国，以及我们自己的历史。想当然尔，书中所说的，就是这两个地球子民如何发展出一段不可思议的关系。以下的每个章节，将会深入探索人类对动物日渐加深的依赖，以及动物对人类文化演进过程的协助。有这样的推论，前提是单靠人类的力量，无法独力达到现今的状况。身为不够完美的人类，我们虽然希望再往前迈进一大步，但是光靠人类自己的力量却又办不到；正因为有动物在每次的演化关键中扮演了催化者的角色，我们才能朝着下一个阶段前进。 我们打算探讨的是，如果当初人类脑海里没有突然闪过这个简单的概念，或是没有发现这个概念深藏不露的潜力的话，人类会变成什么样子。如此一来，我们就能够了解究竟发生了哪些事情，以及结果究竟造成了什么样的奇迹（及问题）；最后，我们将尽可能地臆测，这样的结果可能会导向怎么样的未来。

为什么要谈如果呢？为什么要把明明已经发生的事情，想像成不曾发生过呢？理由其实非常简单，因为除非我们先省思没有动物的生活会是何种境况，否则我们不会明白自己受到了何等的眷顾。一个赤身裸体身处北极的人，远比一个身裹毛裘的人更迫切地需要衣物。这可说是个游戏，不过一旦了解我们如何成为现在的样子，以及我们到底是什么之后，我们才算是真正地明了一切。 评估人类状况的最佳方法，就是跳脱我们目前的实际立场，尽量以一种新颖的态度来观察这个已经被我们改造的世界。我们的文化是从哪里来的？如果这些文化的演进与我们所相信的历史真相有所差异，我们又会变成哪种样子？然后，再看看实际上究竟发生过哪些事情，以及这两种剧本的差异究竟有多大。这就是我们所要探讨的问题。

人类曾在似猿类生物（ａｐｉｓｈ ｃｒｅａｔｕｒｅｓ），以及和人类极为神似的猿人（ｐｒｅｈｏｍｉｎｉｄｅ）的血胤中蛰伏了数百万年。对于人类形成时间的实际长短，人们势必会长久争论，也许，这争论永无停止之日。但是人类目前用以繁衍复制自我的基因，可能源自更原始的生物。据说树鼩这种再平凡不过的动物，可能就是我们演化的前身。至少，在它从我们的历史永远退隐之前，它为我们指点了演化的方向。当它沿着古老的演化树上一个已灭绝的分支走去，和我们渐行渐远时，我们也开始寻找自我，以及人类自身的命运。而无论过去发生过什么，无论它花费了多久的时间才完成，我们就是全部的见证，而且，不论是否已有心理准备，我们也已身处这个世界。如果人类未曾有过驯养动物这种想法的话，我们可能会变成什么样子呢？而人类的历史以及地球的现况又将会是如何呢？

★关于定义 在本书中，养驯的（ｄｏｍｅｓｔｉｃ）和畜养的（ｄｏｍｅｓｔｉｃａｔｅｄ）这两个词用来指称已经被人类所圈饲、被驯养成易于管理，甚或易于亲近、能与人类互动的动物，也指称那些与人类相处后，经人类改良基因而产生的动物。这些动物与它们目前还存活或已灭绝的祖先，还是有许多不同点，因而人们能轻易地分辨。我们已经藉由人择育种替代天择，自行孕育出动物。我对这些字所下的定义，虽然并不是自创的，却也未必与其他作者的用法相符合，同时，它们也未涵盖其他的定义。简言之，在本书中，它们的定义范围仅止于以上所叙述的定义。 野化的（ｆｅｒａｌ）这个词，意指确实曾被人类在符合上述定义的情况下驯养过，但目前却处于野生状态的动物；不论是自行逃脱、走失或是遭人遗弃，这些动物通常或多或少都可繁衍出足以继续生存的族群。它们大多与原有祖先物种的后代交配，产生杂交子代，最后可能因而使自己祖先原有的纯正品系消失。 （这个词亦适用于处于相同情形下的植物。）

野生的（ｗｉｌｄ）这个词在此表示动物未曾被人类所驯养。 驯服的（ｔａｍｅ）则指仍是野生物种的一员，但行为上已经调适到能够个别地容忍人类接近的动物个体。 ★关于时间 正如我在以下各章节中所想要阐明的，有关畜养动物过程的研究，其实也正是对人类历史的研究。历史学家往往过于强调事件发生的时间，且对于探讨近代各种事件的执着，又远胜于对遥远的过去的探索。 一九六三年十一月二十二日，美国总统甘迺迪（Ｊｏｈｎ Ｆ．Ｋｅｎｎｅｄｙ）在德州达拉斯悲剧性地遇刺身亡。历史学家在写到这个震惊世界的历史事件时，仍不停思索着：那个被控射杀总统的人奥斯沃（Ｌｅｅ Ｈａｒｖｅｙ Ｏｓｗａｌｄ），是不是能够在六点三秒内射出这致命的一枪，抑或他其实需要十一点四秒的时间来完成。他们想要知道的重点，在于子弹发射前的三十秒、一分钟、十分钟、一小时、一星期、一个月或者是一年中，整个事件中所有的重要人物在哪里。同样引起他们兴趣的，当然是案发以后，这些人每分钟、每小时又在哪里。时间，永远是时间这个元素，才是所有其他元素的排列、归类、往来、理解和评估的依据；对我们来说，时间是了解近代历史最具有参考价值的关键。

让我们以甘迺迪刺杀案与其他历史事件，亦即在本书讨论范围内的事件来做个比较。畜养山羊的过程、人类决定圈养并选择性地屠宰山羊，或是第一次尝试挤出牛或山羊的乳汁以以挽救一个母亲难产的婴儿，这些事件对人类所造成的影响，比第一次和第二次世界大战所共同造成的影响更为深远，而对于当初身处或经历二次战争的人而言，这个过程可能也是相当难以接受的。不过，在拥有考古学家、古生物学家、树木年代学家（ｄｅｎｄｒｏｃｈｒｏｎｏｌｏｇｉｓｔ）、地层学家（ｓｔｒａｔｉｇｔａｐｈｅｒ），以及许多名副其实的各种专家的发现作为后盾后，历史学家在省思人、羊和人、牛的关系时，将会接受这些事件发生的过程跨越数千年时光（也许他们只是让步而非真正地接受）。数千年前所发生的事件，并没有像十一月二十二日这样的明确日期，我们在从事探讨时，应将这个事实牢记在心。虽然明白时间上明确的先后顺序是件有趣的事，但是对于细节，却毋需过于锱铢必较。

每件事情必定都有其源头，不管它曾经发生过多少次，或者之后曾经发生在多少个地点；但过去任何一种动物被畜养的起始时间，我们却无法推断，而第一个畜养者及畜养动物的起源地，也同样模糊难辨。那些第一次做了这些不可思议的事情，并因而永远改变人类历史过程的人们，并未在历史上留下姓名，但在我们称为人类的这块复杂缤纷的布料上，他们都是不可或缺的一条线。这些无名男女的作为，不仅改变了我们的历史过程，也赋与它定义；他们提供我们迈向自己命运的钥匙。如果星星曾经伸手碰触凡间的人类，那么它所碰触的，势必就是那位第一个想到以捕捉及饲养来替代猎取山羊的不知名男子或女子。既然如此，我们毋需为了无法知悉的细节而悲伤，而应以较宽广的角度来思考这些事件所造成的影响，珍视它们的历史奇迹、它们的绝对必要性，以及它们的必然性。

★关于性别 无庸置疑的，我相信像他或她、他的或她的等字词再三出现在字里行间时，不单显示了写作技巧不好，对作者和读者而言，更是非常冗长而乏味的。在大多数的情况下，我们根本无法了解，在那个久远、奇异而独特的文化里，男人或女人究竟曾经做了些什么。本书所使用的人（ｍａｎ）意指人类，总括了两性、智人（Ｈｏｍｏ ｓｐａｉｅｎｓ）这个物种、我们等涵意。这个字如果与性别有关，那么会另外加以说明。这是一种人类做了哪些事情的简明陈述方式，并没有其他的暗示或涵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