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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九、恨

吾写又写④ 倪匡 612 2023-02-05
外江佬初到粤语通行区,对一些粤语常用词,颇有高深莫测之感。其中一例,是甜:饮多啖,这汤好甜。就曾为之瞠目结舌,西洋菜鲜陈鸭肾,明明是咸的,而且很咸,何甜之有? 更有一例,还要特别,就是恨。渴望得到一些东西,或极想做到一些事,都说好恨。说惯了粤语的人一点不觉得奇怪,可是在粤语之外,这个字的定义,是和其他字组成痛恨、忌恨、仇恨等等词,无论如何和热切希望得到不发生关系。 所以,一直思疑这恨到发烧的恨字,是另有其字,或者因为难写,或者因为别的原因,大家弃而不用,就借用了同音的恨字。 日子久了,粤语虽然说得荒腔走板,但理解程度日深,倒也悟出了很多奥妙。尤其对这个恨字,体会到的确就是这个恨字。恨(渴望)到了极处,岂止发烧而已,简直会令人疯狂,会使人神经失常,行为类同服了三尸脑神丹,好端端的人会变成妖兽!

若是恨得到,那还好,如是恨极恨唔到,那就大镬矣,上述各种变异,就会化为行动,什么样的乖戾言行都会发生,这恨字就化成了恨:一种没有来由,莫名其妙的恨。 再如果他恨极而得不到的,居然有别人得到了,那么这种恨就化成了忌恨,本来是他的渴望,演化为他的仇恨。这种仇恨,是完全没来由的,却也能使人人性扭曲,咬牙切齿不共戴天的程度,不比杀父夺妻差。怀这种忌恨心态的人,实在很可怜,因为他恨的,是他永远得不到的当然,他也永远不明白这个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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