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六颗红豆

当这个坚强的男儿从护士手中接过恋人亲手编织的毛衣和第六颗红豆时，他禁不住双膝跪地，仰天恸哭。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事隔多年之后，张磊的身边仍珍藏着一颗如血如丹的红豆，它总能使他想起一个女孩，一个遥远的却是岁月的烟尘无法湮没的故事。 那一年，按照家乡的风俗，经媒人介绍，正在市一中读高三的张磊与临村的一个叫李敏的女孩订下婚事，李敏性格文静贤淑，几次接触之后，他知道李敏也正在读高三，且学习成绩很好，虽是牵线搭桥的婚事，但自见第一面之后，张磊就从心眼里喜欢上了李敏，而张磊的直爽倔强的性格也颇讨姑娘的芳心。时光伴随着美好的憧憬平静而无声地流逝着，经过漫长七月的煎熬，李敏终于等来了上海复旦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乡亲邻里流言四起，认为他们从此不再匹配。一个是名牌大学生，一个是可能永远走不出黄土地的农民，每每想到此，张磊就沉浸在无限的痛苦之中，他似乎也感到李敏及其家人对自己冷淡了许多。

好男儿志在四方，张磊没有一味地沉浸在落榜的痛楚之中，在高中毕业的那年十二月，他怀着对绿色军营的向往，毅然将失意打进背包，穿上一身崭新的绿色军装，头顶着寒冬的薄霜，孑然一身走进千里之外的西部军营。临行那天，李敏特意赶来送别，鼓励他要珍惜军营时光，好好锻炼，这对张磊来说已是莫大的慰藉了。 张磊深知他们之间感情距离将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拉大，他怀着一种近似悲壮的心情临别时递给了李敏一封绝情书，他认为这是他们最好的分手方式。 张磊走进军营以后，加倍努力地学习与工作。他认为自己的心境已越过千山万水，到达了一马平川的青青草地。将不再为爱情而潸然泪下。新兵连的生活是紧张而艰苦的，张磊感到很充实。新兵三个月结束后，他荣立三等功一次，并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不久，张磊意外收到李敏的来信，她在那充满芬芳和温馨气息的信里写道：我不知道未来没有你的日子会怎样，我是否会疲惫，但我会永远等待相聚的日子，我相信自己的眼力。随信还附了一颗如血如丹的红豆。看完信后，张磊既兴奋，又惭愧。面对孤寂的夜空，封闭已久的往事就像电影一幕幕闪现在他的脑海里。自此以后，每年的情人节，张磊都能如期收到李敏从南方寄来的一颗红豆。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入伍六年后，已升任排长的张磊因工作需要，被调到海拔四千五百米的兵站工作。而恰在这时，一颗红豆失约了，难道是恋人变心了吗？这种事对于雪域高原军人来说可不算什么新鲜事。站在昆仑山峰顶，向家乡的方向遥望，张磊愁肠满腹。一天，他突然接到山下团里的电话，说他的恋人李敏已到了部队，准备情人节和他结婚呢，团里准备派车将他接下山。

这个消息使他惊喜若狂。但是，就在他准备下山之时，一场雪封死了下山的道路。李敏昏睡在部队医院的病床上，强烈的气候反差和高原反应，将这位文弱的鲁西北姑娘重重击倒。 等张磊从山上下来之时，已是三个月之后了，然而迎接他的却是李敏孤零零的坟墓。当这个坚强的男儿从护士手中接过恋人亲手编织的毛衣和第六颗红豆时，他禁不住双膝跪地，仰天恸哭，哭声回荡在无边的雪野里，寒风呜咽，山河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