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四封信善行

亲切乃是伟大的精神表现 我亲爱而富于体贴的女儿： 前天偶然遇到妳的朋友凯，而由她口中听到妳在参加这个镇上所举办的认养祖父母活动，我由衷觉得高兴。我早就听说鼓励年轻人到养老院拜访老年人这有意义的活动正在展开，可是我并不知道妳已是积极参与这个活动的分子之一。这项活动，以及无数亲切的人每日在世界各地所做的亲切行为，都鲜为人所知，这是非常遗憾的。大众传播媒体在报导上着重的是社会的黑暗面尽是报导伤害别人为能事的人，而绝少报导以帮助别人为乐者的事情。我感兴趣的是有关后者的消息，而报纸之所以不走这样的路线，为的是怕影响到销售量吧？ 做出对人亲切的事情后，心情会无比舒爽，然而，我不懂的是人们为何不热衷于做这样的事情。在众目睽睽下帮助别人（尤其对方素不相识时），会觉得腼腆这样的人似乎很多。看到因汽车轮胎爆破而茫然不知所措的人时助予一臂之力，看到准备横越马路的老人家时趋前相扶，在公车或电车上让位于老弱妇孺，这都是极其自然的事情。该帮助别人而不肯帮助这样的人才应该羞惭吧？

或许妳已经有所颌悟，看见别人需要帮忙时，会本能地伸出援手的人，一旦自己遭遇上困难时，很少得不到别人的解救的。天使一般的人及时出现而以这个人曾经伸手救援别人的同样姿态救援他，这是常见的事情。其实，这并不是天使出现，而是一件善行必然会带来另一件善行。这是这个世界上最强的连锁反应之一。而我们只要活着，每天都有好几次机会做出这样的开端。我们的身边一定或多或少有期望得到支援的人。只希望得到一点慰藉、一点小帮助，日常生活会立即改善这样的人或许在我们家隔壁就有吧？年老的人，贫穷的人，病弱而很少出门的人，身体有障碍而行动不方便的人和这样的人住在同一条街上却忘记或故意忽视他们的存在，这是我们社会的现况。 说起帮助你的邻人这件事情，妳的祖母曾经告诉我一件令人感动的故事，是关于一位和她住同村的年轻女性：据说，以前那个村子里的人没有一个和这位女性打交道。她是不是有什么缺点，这一点我不知道。总之，她是个年轻寡妇，丈夫去世后，过的是靠独立耕种小小贫瘠的田地，以养育四个小孩的日子。她每天必须由黎明工作到深夜，一家人才得以糊口。

住在她家隔壁的孤独老农夫，患上癌症而缠绵病榻已有相当久的一段时间了。然而，除了这位拖着四个幼子的年轻母亲以外，老人的亲戚以及同村的人，没有一个肯腾出时间来照顾这位生病的老人。每天在百忙中弄东西喂他吃的，只有这位邻居而已。老人家在受了她一年的看护之后，终于与世长辞了。在这之后不久，他的一些亲戚突然涌向律师事务所了，原来老人家虽然过着极节俭的生活，却有着巨额储蓄的风声不径而走，所以亲戚们赶来想分享遗产。结果，这些人分文都没有分到。当他（她）们由律师口里听到老人家在遗书里将他拥有的储蓄、农场以及所有财产悉数赠与照顾他一切的这位年轻女性时，所有的人都哑口无言了。这位女性在何等不易的情况之下，诚心诚意照顾他，这一点老人家当然非常清楚。她帮助他并不是出自于好玩或普通同情心，而是在每天忙得气都透不过来的情形之下，硬抽出时间去照顾的。

不用多说，这位女性的生活因而获得大大的改善了。她再也没有为养活小孩而整日辛勤工作的必要。除此以外，她的生活环境也有了重要的变化。村人们再也不排斥她，也不拿白眼给她看了。她由于所做的善行广为村人所知，因而受到了大家的称赞和尊敬（相信老人家的亲戚们也应该会给予称赞才对如果说这些人没有因未分到遗产而记仇的话）。 事实上，因善行而得到戏剧性的报答，或者是世人的称赞，这是非常稀有的。做了帮助别人、与人分享或纯粹给与之类善行的人，可以期待的报答应该是内心里以此为乐的自我满足。由于做了这样的事情而觉得自己可爱，这样已经足够了。以得到感谢或为了出名的善行，不能算是真正的善行。许多人在匿名之下，以时间、精力或金钱投入各种慈善活动。这样的人绝不希冀得到感谢或人们的称赞，他们想得到的，只是以引起前面所说的强力连锁反应之开端为乐的内在满足而已。

据我所知，现在社会上有许多人以提高社会福祉为目的，默默将自己的时间奉献给各类活动。就以保健来说，在各个医院或养护机构从事义务工作的人不计其数，此外也有许多人奔走募捐，以推展癌症、神经痛、心脏病、肾脏病的研究。在教育领域则有以扶助清寒学生为目的，出力支援设立奖学金制度的人。这样的人绝少受到社会的表扬，他们心中想的只是为需要的人奉献自己的一分力量。他们期待得到的，只是助人为乐的内在喜悦感。这样的喜悦，和妳接到透过加拿大养父母计画基金，认领非洲一个贫穷小国家的少女法杜玛达．屈奥丽寄来的信时，脸上泛出的喜悦完全相同。我知道这件事情是在妳答允给予那名少女援助的半年之后，我当时以妳为傲而对妳刮目相看的心情是难以笔墨形容的。妳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没有期待因而受人称赞；在纯粹的体贴之下，妳答允要从并不丰厚的薪水里，按月寄款给她。

这里顺便再说一点我认为一个人最崇高的，是自发性的行为。还有就是在自己都有困难的情形之下，仍然肯帮助别人的行为。在自己都渴望得到别人的安慰时去安慰别人；在自己都悲伤时为别人的伤心事而共忧患；在自己的生活都清苦时依然肯济助别人或与人共享这样的行为还不够崇高吗？ 数年前，为我看病的循环器官科医生曾经迫切地需要购买一套医疗器材，我于是开始向我的同业们筹募这笔资金。听到这件事情的一位八十岁老妇人有一天来到这位医生的诊所，拿出一张经过背书的一个月分老人救济金支票做为捐款，这张支票的面额是一百八十五美元。医生知道这位老妇人过的是相当贫穷的生活，这笔钱金额虽然不大，却是老妇人一个月的生活费；然而，老妇人、认为她所信赖的医生购买医疗器材的事情很重要，所以愿意将钱捐出。我们实在不忍心将支票退还而伤到这位令人肃然起敬的捐款人的心。当时有好几个人捐出七千美元这样的高额，可是，我们最感动的是什么人的捐款，相信妳应该知道才对。那位可敬的老妇人在那个寒冷的日子里，所表现的是对别人真正的关怀，以及给与的意义，这一点，我想当时在场的人永远都不会忘记吧？

这件事情不是施比受更有福这句老格言的最好例证吗？十九世纪的诗人菲立浦．贝利曾经说：人生不是岁月，而是行为。希望妳今后仍以妳那体贴的心不断为别人奉献。同时希望在善有善报的连锁反应下，妳自己也得到祝福。 满腔的爱 爹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