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页 分类 随身智囊 别闹了,费曼先生

第128章 度蜜月的收获

我之所以会懂得一些玛雅数学,完全是因为跟我第二任太太玛丽露到墨西哥度蜜月时,陪她旅行太累而学来的。 她对艺术史特别是墨西哥的艺术史,很有兴趣。因此我们就到那里度蜜月,而我就陪着她在金字塔上爬上爬下。 她介绍我看很多很有趣的事物,像某些图像和设计之间的关系,但在又湿又热的丛林中走了几天(及几夜)之后,我觉得筋疲力尽了。 在瓜地马拉一个鸟不生蛋的小镇里,我们走进一家博物馆;他们展示了一份满是奇怪符号、图片、线和点的文献。这是称为德瑞斯顿古抄本(Dresden Codex)的副本,由一个叫维拉哥它的人所复制的。这本古书是玛雅人写的书,在德瑞斯顿的博物馆里被发现。我知道那些线条和点都是数字。当我还只是个小孩子时,我父亲曾经带我去纽约参观世界博览会,他们在那里搭了一个仿建的玛雅庙宇。

父亲告诉我,玛雅人怎么发明了零这个数字,以及其他很多很有趣的事情。 瓜地马拉的博物馆也有贩卖古抄本的复制本,我也买了一份。在每页的左边是古书的复印,右边是简介以及用西班牙文翻译的部分内容。 我很喜欢解谜题及密码,因此当我看到那些线及点,就不禁想,这可好玩了!我把西班牙文部分盖起来,开始玩解开玛雅人线及点之谜的游戏。我留在旅馆内研究,而我太太则还是整天在金字塔上爬上爬下。 很快我就发现,一条线等于五个点、零的写法等等。 但要花更多工夫之后,我才发现线和点最初一次总是逢二十进一位,但在第二次则逢十八就进一位(构成三百六十的循环)。 我又研究出各个脸谱的意思:它们一定是代表多少日和周。

回到美国以后,我继续研究。解这些东西很有趣,因为开始时你什么也不知道一点线索都没有;但接下来,你会注意到某些经常出现的数字,它们加起来又等于其他数字,就这样一直研究下去。 在古书内某个地方,五百八十四这个数字显得很突出。这个五百八十四被分为二百三十六、九十、二百五十及八等周期。另一个显赫的数字是二千九百二十,或者是五百八十四乘五(或三百六十五乘八)。此外,那里有一个乘法表,都是二千九百二十的倍数,最大的是十三乘二千九百二十,接下来是很多的十三乘二千九百二十的倍数,很滑稽的数字呢!我看来看去觉得那全是笔误。直到多年以后,我才想通了它们是些什么。 由于有些跟五百八十四这数字有关的图形乃是代表日子,而五百八十四又被分得那么特别,我就想:如果它不是些什么神秘周期的话,就很可能跟天文有关。最后我跑到天文图书馆,发现从地球观测,金星的周期是五百八十三.九二天。接下来二百三十六、九十、二百五十和八就明显起来了。它们是金星的不同盈亏期。作为晨星时,晚上就看不到它(这时它在太阳的另一边);然后它在晚上出现,最后又不见了(在地球和太阳之间)。

之所以会有九十和八的差别,是因为当金星在太阳的另一边,它会比当它在地球和太阳之间时,移动较慢。而二百三十六和二百五十的差别,则可能代表了玛雅东地平线和西地平线的分别。 我又发现附近另一个表上都是一万一千九百五十九日的周期,结果这个表是用来预测月蚀的。还有另一个表呢,则是九十一的倍数,从大的数目往下降。我始终没有弄懂这是什么(其他人也没有)。 研究进行得差不多之后,我终于决定看看那些西班牙文说明,看看我猜中了多少;却发觉他们说的全是废话! 说明里会说这个符号代表土星,那个是神完全没有道理的:于是我再不需要把它盖起来了;我也没法从他们的说明里学到什么。 其后,我又读了很多关于玛雅人的书,知道在这方面的专家是一个叫汤普森(Eric Thompson)的人,现在我也收藏了好几本他写的书。

当拜亚丝打电话给我时,我的德瑞斯顿古抄本复制本早已搞丢了我把它借给罗勃森太太。她先前在巴黎的一个古董商那里找到一些玛雅古抄本。她带给我看我还记得回家时把它放在车子前排座位,边开车边想:我要小心点开车,这是新的古抄本呢。但当我仔细一看,立刻发现它是假的。随便花点工夫,就可认出上面的图片来自德瑞斯顿古抄本的那一部分。于是我把我的古书借给她,后来忘记书在她那里。洛杉矶分校的图书馆管理员千辛万苦的,才找到另一份由维拉哥它复制的德瑞斯顿古抄本来借给我。 我重新计算,事实上我这次了解的比上次还要多:我弄明白了那些滑稽数字到底是什么。之前我以为它们是笔误,但我发觉这些原来都是一个更接近正确周期五八三.九二三的整倍数玛雅人早已觉得五百八十四不够精确(就在研究金星周期的修正表时,我发现了汤普森先生很少犯的夸大推论,他说只要看看表中数字,你可以推论出玛雅人如何计算出金星的正确周期用四次这个数字及一次那个差,就可得出四○○○年才出现一天误差的周期;那真是令人赞叹!特别是玛雅人观测金星才数百年而已。但事实上,汤普森只不过挑了一些数字组合,以得出他以为是正确的金星周期五八三.九二。但如果你考虑更正确的数字,像五八三.九二三,就会发现误差加大了。当然,你也可以再从表中找不同的数字组合,以得出五八三.九二三,而且准确度同样的高!)

在洛城分校做完演讲后,拜亚丝教授赠送了一些很漂亮、彩色的德瑞斯顿古抄本复制本给我。几个月之后,加州理工学院要我在帕沙迪纳再就同样题材演讲一次。有位房地产商人借了一些很宝贵的玛雅神石雕以及陶瓷像给我。 事实上,把这些古物从墨西哥带出来,大概是不合法的,它们十分宝贵,我们也特别聘请安全人员来保护它们。 在加州理工学院演讲举行之前数天,《纽约时报》(New York Times)大肆报导,说发现了一些新的古抄本。 直到那时候,我们只知道有三本古抄本(其余两本很难弄懂在写些什么)成千上万的古抄本早被西班牙传教士以魔鬼之作品的罪名烧掉。我有个堂姐妹在美联社工作,她为我弄到一些纽约时报发表时使用的古抄本照片;我把它制成幻灯片,用在演讲中。

但这本新古抄本是假的。在演讲中我指出,那些数字有马德里抄本的风格,但数字刚好是二百三十六、九十、二百五十、八太巧合了!从千万本书中我们发现了另一小片古抄本,上面写的东西刚巧跟另一小片一模一样!很明显,这又是一些东拼西凑出来的东西,一点创意也没有。 这些只懂得抄袭的人,永远没有勇气弄些跟人家不一样的东西。如果你找到一些真正的新事物,它一定有些与众不同之处。你可以用火星的运行周期,虚构一些神话,再画些图片,使用恰当的数字不能太明显,而是用些周期倍数之类;还故意加一些神秘的错误进去。数字要花点工夫才能算出,那样大家会说:哇!这一定是跟火星有关!此外,更可以包括一些没法看懂的东西,而不是跟以前看过的东西相仿。那才是个好赝品。

我的讲题是解开玛雅象形文字之谜。从这次演讲中,我得到很大的乐趣。于是再一次,我又不务正业了。听众排队进入演讲厅之前,经过这些玻璃柜子,顺便欣赏柜内那些彩色的德瑞斯顿古抄本复制本,以及由荷枪实弹的守卫看守着、货真价实的玛雅手工艺品;随后,他们再听两小时的演讲,由这个业余的专家告诉他们玛雅人的数字及天文学,甚至还教他们如何分辨古抄本的真伪;听完离去时,再好好欣赏那些展示品。随后几个礼拜,葛尔曼也不甘示弱,做了六场精采的演讲,从语言学的角度谈世界各种语言间的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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