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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吻上你的心 席絹 26679 2023-02-05
每次身处在潘仲明教授的书房中,唐允腾都会忘了自己来找教授是为了什么事,完全沉迷在教授满坑满谷、丰富的专业藏书中。书房外面题名为藏经阁实不为过;三万多册的书本中有一半以上是绝版的,市面上早已找不到书目,空怕有些书连中央图书馆也没有收藏。 唐允腾以为自己看的书够多了,毕竟从高中到现在,博士学位即将到手,他从不曾停止涉猎有关考古、历史方面的各种书籍。台北市每个图书馆的书本分布地区,他甚至比管理员还熟;然而每次来此一游,总会发现一些他意想不到的书,他会狂喜地就地阅读,然后很快沉浸其中无法自拔,不看到完,眼睛绝对不懂得酸。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潘教授抽走他手中的书,他才意犹未尽地抬起头,有一些搞不清楚状况。

潘教授不厌其烦地重复他刚才说过的话:你同意吗? 同意?同意什么?唐允腾摸不着头绪地问着,楞楞的表情显示出刚才他并没有认真听教授说话。刚才教授有说什么吗? 潘教授叹了口气。 同意当我那个学生的家教吗?对她,我实在只有高举白旗的份了。好不好?去教她英文,去教她历史,好歹让她能顺利毕业。 看着潘教授愁眉苦脸的表情,唐允腾不禁感到好笑。潘仲明教授可是A大的王牌教授,相当活跃,学生们都竞相选他的课。他的教法生动,完全是西方的导引、逻辑思考启发式的教育,加以融合孔老夫子的因材施教,没有他教不成的学生;这不是教授自己发的豪语,而是学生们口耳相传的。想不到竟然出现了一个能让教授高举白旗的学生,怎么不叫他又讶异又好笑呢!感情这位学生必是顽劣不堪,或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如果真是这样教授又何必费心替他物色家教?任其自生自灭也就算了,还来得痛快些。

到您手上都无可救药的学生,让我去教有用吗?唐允腾好奇地问。 我不忍心,相信任何人看了都会不忍心。她不是顽劣,她真的很认真;地也不太笨;她很单纯,很认真,只是我的方法启发不了她,这是我最遗憾的。潘教授回想那个拥有一张洋娃娃般美丽面孔的杨希泰,再三感叹不已。 可是唐允腾仍是犹豫。 潘教授打断他:试试看吧,我确定她需要一个家教。反正你距出国还有一段时间,黄秀文那份家教你也辞了,不是吗?出国教书,除了要有真材实料外,实战经验也是很重要的,不妨将此当成一种实习。 斯文俊逸的唐允腾一阵估量后,最后还是点头了。何妨呢!如果这学生真的顽劣不堪,或愚不可及,姑且就当是实习吧。谁知道将来在美国大学执教会面对什么样古怪的学生!搞不好恰巧有同一型的。尽力而为吧!真的能帮得上这位学生,也是好的。

想来这二年的大学生活也够坎坷的了!大一时,三分之一的学分不及格,最后是老师们于心不忍才在补考上让她通过。她由企管系转到历史系了,死背的东西总是简单得多吧;但是唉!别人能顺利通过,她恐怕还得重修。 杨希泰手中永远抱着一本英文文法,在A大,她是出了名的草包美人,难听一点的解释就是:金玉其外接下来的那一句就是什么败絮之类的东西在其中啦!商学院的数字、管理、贸易,常常搞得她大脑团团转。原以为历史系上头没有英文、数字,会容易一些:可是容不容易对她都没有什么差别,反正她都不会就是了。原来历史系也要读外国历史,厚厚一大本原文书整惨了她。 潘教授向来很疼她的,还帮她找了家教,要她下课后到校门口等她的家教。不知道那个家教会不会和潘教授一样好?如果他很凶,那可怎么办才好?她很担心。

对于唐允腾,她进了历史系才知道他名气大到什么程度。他是潘教授执教二十年来首位得意门生,A大的才子,在A大修完硕士学位后,又前往T大修博士学位。才二十七岁,已经有一家著名的美国大学下聘书要他去做研究,并且提拨大笔研究费要让他去挖古迹,只等他博士学位到手,马上就可以成行了。听说他精通八国语言,可以背全世界二十国的历史背景呢。连中央图书馆内有几本书他都知道,夸张一点的说法是:无论妳到任何一家图书馆,抽出一本有关历史、考古、语言方面的书,借书卡上面绝对有唐允腾的名字。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聪明的人呢?拿学位文凭像吃大白菜一样简单。偏偏她念呀念的,连阿弥陀佛、耶稣基督、观世音菩萨都成天挂在嘴边默念,就是永远不及格。上帝实在太不公平了,她这么认真,就是得不到好分数。什么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全是骗人的!

背靠着围墙,杨希泰精致如水晶娃娃般剔透绝伦的俏脸上一层愁云惨雾。恼人的春风!连风也要欺负她,吹乱她长发,害她忙按住长发,免得遮去视线;风也吹拂起她及膝的小圆裙,让她又忙不迭地赶紧用拿书的手压住裙摆。她被吹得恼怒不已,苦恼地将脸别向顺风处,一个失手,手上的书,连带夹着的考卷全掉到地上。 考卷轻飘飘地被风吹起,四下分散。 噢!希泰气恼地低叫一声,连忙追赶着她那几张考卷东捡一张,西捡一张。好像捡齐了,不放心又四处看了下;有一张还在飞着,她忙扑过去。 另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早她一步捡起了考卷,可怜的杨希泰只好收势不住,以很标准的姿势,跳入一个陌生人怀中;那人胸膛宽宽厚厚的,撞疼了她挺俏的鼻,顿时令她感觉有些天旋地转,头晕眼花的。

那人双手很绅士地扶住她肩膀,拉开她。温柔的声音在她头上方发出:有没有怎样?没事吧? 没事。希泰连忙拨开盖住脸的长发,一边忙着后退;后脚跟恰巧不知给什么东西绊到,整个人往后倒去;幸好那陌生人及时又抓住她,倾身捡起她脚后跟的文法书,扶她站直才放开她。 对不起又出糗了,希泰老觉得恶运之神总是非常眷顾她。 抬头打算好好开口感谢这位善心人士,可是她一看清陌生人的长相,就张大了嘴,吐不出一个字,只是楞楞地看着他他,好好看呀,没有大姊夫的沉稳内敛,没有二姊夫那种外发的魅力与邪气,也没有三姊夫的那种英勇气概,他是另外一种的,很斯文,很有书卷气,很有气质的那一种,她也形容不上来。 唐允腾被眼前这个美少女迷得呆住了。天!这女孩真美,美得不像真的。怎么说才好?很精致,很无邪,很虚幻,好像不小心碰到就会碎掉似的,而她软软甜甜的声音听起来就很舒服。 A大有这样的一个女孩吗?不知过了多久,他猛然觉得自己的无礼,连忙移开眼,将手中抓着的纸还给她,瞥见那是一张考卷,惨不忍睹的红色大差,角下幸存的一片空白处圈着一颗怵目惊心的鸭蛋;但他吃惊的不是这个,而是鸭蛋旁的署名。

杨希泰!杨希泰!她是杨希泰!他本以为是个不学无术的纨桍子弟;那知道如此男性化的名字,竟是一个俏丽女孩的名字! 妳是杨希泰?他不大敢确定地开口问。 是呀!希泰呆呆地点头,奇怪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在他目不转睛的注视下,她突然觉得害羞了起来,低下了小脸,可是又忍不住想偷看他,所以忙又找个疑问问他,正好可以正大光明地看他,不会被人说笑。 你认得我吗?你怎么知道我是杨希泰? 我是唐允腾潘教授的学生,你的学长,现在是妳的家教。他自我介绍。 希泰瞪圆了双眼,久久不能成言,只是呆愣愣地看着他。他就是唐允腾呀? ! 她娇憨的表情极其迷人,教唐允腾看得痴呆之余,不禁心生怜爱。她周身溢着一股不知人间险恶的清纯气质;坦白单纯的眼神,显示出被保护太过,完全未经世俗的沾染。这种小女生是很容易上当受骗的。老天爷!世上怎么还会有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孩!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两人身旁,结束了两人互看良久不能自已的眸光。 希泰。史威摇下车窗。时间刚好四点三十分。 希泰惊喜地走近车窗口。 姊夫!今天怎么是你? 老林载奶奶去接希安他们,他们夫妻打算到妳家住一个月。平常都是杨家司机接送她上下课。 二姊和二姊夫回来了?希泰开心大叫,就要上车。 不过史威拉住她手,指了指她身后问:妳有朋友? 希泰猛然想起今天要上家教课,她一直忘了跟家人提起,连忙拉过唐允腾,一时忘了男女要授受不亲。 姊夫,我今天可能要晚一些回去了。她对史威说,以为史威应该懂。 史威却是满脸问号,是小妮子的男朋友吗?条件不错;可是两人看起来好像初相识到底是什么关系?他索性开门下车。

你好,我是史威,希泰的姊夫。他伸出手。 唐允腾也伸手与他握了下,自己介绍:我是杨小姐的家教。今天第一次补习,其实也不是很正式要上课。等会我跟她要去潘教授的办公室,说明一些上课内容,以及往后上课的时间。 这男子一看就是安全型的,史威可以很放心地将希泰交给他。前些天潘教授曾和他联络要给希泰找个家教,史威相当赞成,特别拜托要找个正派、有耐心的才行,最好是女孩;不过这个唐允腾给他的印象非常良好,是男孩也无所谓。 史威之所以会和潘教授那么熟是因为希泰在监护人那一栏上写他的名字。她聪明地知道每当教授要打电话跟家人沟通时,都不会有好事。史威对她好,会帮她;老奶奶虽然也会帮她,可是一定会事先臭骂她一顿。她被老奶奶骂得已经很惨了,不敢再给奶奶知道她学校内其他小状况。

史威点头道:老是借用潘教授的地方也不好;方便的话,上课地点不妨考虑杨家,这样希泰也安全些对了,你预定说明到几点?我来接她。打死他也不敢让希泰坐公车、计程车回家,即使他晚上还有大堆公事要处理。 不知怎的,唐允腾不想设定时间,课程讲解之外,他想要与这小女孩谈一谈,想要多了解她;可是,他不能因一己之私就让看来都很关爱保护她的家人担心 恰好希泰也不想麻烦史威再来载她,那会让别人觉得她太小、太天真才会让人接来接去的,她想要当大人了。 姊夫,我可以一个人回去的。她开口。 史威打量了下希泰企盼的表情嗯有问题。 呃史先生,如果太晚了,我会送杨小姐回去。唐允腾看了希泰一眼,很真诚地说着。 莫非?史威自认直觉灵光,他笑了笑,不再多说。瞧希泰双眼闪着晶亮神采,这么惹人疼爱,他能多说什么?好吧!晚上坐计程车回来。身上有没有带钱?这点是最重要的。 有!我有带。她记起早上出门在口袋中塞了伍佰元,忙要掏出来现宝;可是左翻右翻,裙子口袋里没有,上衣口袋也空空如也,越是找,越是心急,整张脸都胀红了。 史威在叹气声中从皮夹内掏出一张仟元钞,不过不是交给希泰,而是递向唐允腾。 麻烦你了,唐先生。 唐允腾没有收下,直摇头说:不必了,我会用机车载她回去。 史威转而将钞票塞入希泰手中,交代任务:等会寄放唐先生那边。他再笑看唐允腾,无奈地道:我们希泰有个毛病;上街经过什么冰店、娃娃店、书店都非要进去不可,每次回来没有买东西的原因是她的钱自己会长脚跑掉,饿肚子的事是家常便饭。替我们注意一些,麻烦了。轻轻一颔首,就上车走了。 希泰非常不好意思地将壹仟元钞高举过眉。 拿着吧!不好意思。 唐允腾拿过,很不可置信地看她难怪她那么瘦。 妳今天中午吃了吗?他问。 姊夫事实上是夸大其词了,我今天中午当然有吃,我还吃了冰淇淋呀!希泰想起来了,叫道:我给他伍佰块,老板没有找零钱给我!她终于想起伍佰元的下落。 现在,唐允腾也开始担心她了;起先还以为她姊夫夸大了。这么教人担心的小迷糊唉不过,其实相当可爱,是可以珍惜的小缺点。 走吧,先去教授那边他想了想,接着问她:肚子饿不饿? 饿。她很小声地回答。中午的那顿饭,是受到那家店打出冰淇淋无限量供应的吸引才去的,她吃了一桶冰淇淋,至于客餐好像原封不动一直摆在那里,所以五点不到,她的肚子就大唱空城计了。 于是,唐允腾先领她去饱餐一顿了。哎!他实在是个体贴的好人。如果他不问,她肯定不敢说自己饿了。老奶奶教的淑女守则之一:未经旁人询问,不可擅自要求吃东西,尤其在非用餐时刻据说那是很不礼貌、很没教养、很没气质的女孩才会如此,而且会被认为是好吃鬼。 希泰觉得自己好幸运,遇到这种好老师。 打从杨家嫁出三个女儿后,还没有一次是大家一同聚在一起的。 出嫁已经一年的杨希安是经常的缺席者。 希平目前很争气地又替史威怀了一个孩子。而结婚甫半年,跟着沉拓宇东奔西跑追求刺激的希康,上个月匆匆给丈夫护送了回来原因无它,不小心怀孕了。 哎!她与丈夫都没打算那么早有的;不过显然沉拓宇已经克服了心结,开始欢喜地准备当个爸爸了,并且决定陪妻子在台湾待产。说到这里,又得说说杨家老二。希安的肚子一直没消息,这是很令众人意外的;周约瑟黏她那么紧,怎么一年了还没有孩子? 希安嫁到法国后,日子并不闲,奉行夫唱妇随,居然也玩起赛车来了。起先这很让周约瑟欣喜,因为这种刺激又危险的赛车,一直以来都受家人阻止,怕他出意外。他娶希安后,就怕希安也会阻止他;可是须知杨希安是个大怪胎她认为若是害怕担心,干脆不要嫁赛车手,既然嫁了,就不要在婚后阻止其兴趣。后来她简直比周约瑟还迷,这可吓坏了周约瑟因为看她赛车,还得心脏强壮才行,各种惊险的动作,她没学过就施展,单凭学他的姿势。幸运的是每次都平安到达终点,可是周约瑟也虚脱了。一年来他的白发竟然长了好几根出来。他黏希安黏得紧,原本一直怕希安当妈妈后会不注意他、冷落他,所以他曾约法三章,不要孩子,希安没反对;可是现在他后悔了。他匆匆带希安回来,说是要度假,其实是想拜托众人怂恿希安,让她自己想生小宝宝与其看她玩命,还不如让她生小孩可是自己叉不敢开口要求。天知道当初不要孩子的誓言不仅立了书,还在他双亲、好友面前说得斩钉截铁,叫他怎么有脸对希安苦苦哀求? 今夜的杨家是热闹的、温馨的,虽然独缺杨希泰,可是也无所谓,反正希泰天天看得到。 餐桌上,老奶奶一直笑不拢嘴,不时与儿媳妇互相欣慰地含笑对看。 看看这三对恩爱夫妻:史威与希平中间坐着一岁多的长子,夫妻俩细心为儿子喂食、擦嘴,有时会很有默契地视线交会,深情一笑,尽在不言中。曾经是大情人的周约瑟,目光一直停伫在愈来愈见娇美的希安身上,不时殷勤地挟菜、添茶、递纸巾,只要希安心中想吃什么菜,眼光一转,周约瑟马上挟到她碗中,照拂得无微不至也是别有目的。希康与沈拓宇这一对新婚燕尔的夫妻,沉拓宇可伺候得勤了,一直要希康多吃,整得向来食量小的希康哇哇叫,不时从小山一般高的食物中挑不爱吃的给沉拓宇,他自是照单全收,不过又会挟一大堆到她碗中。准妈妈的身子,撑成肥婆他也不在意。 就剩希泰了。老奶奶低喟着。她最担心单纯的希泰,因为希泰她那种迷糊性格是很容易被骗的。虽然说她才二十一岁,可是不久后她也会到适婚年纪,也会情窦初开;很难说希泰是否也会有三个姊姊的好运找到合适的丈夫。 也许不久后奶奶也不必操心她了,自会有人接手呢。史威笑道,有些卖关子。 你的意思是?老奶奶急切地问。 众人全竖起了耳朵,很好奇又很期待地看向史威。这可是个大新闻呢!希泰? 有得操心了。 史威当然得全说出来,不然回家还是会给希平挖得一干二净。她常常发挥她律师长才,在他临睡前疲倦得要命时,对他加以轰炸;不给她满意的答覆,她会让他失眠到天亮反正第二天她可以睡一整天,而他却得上班。 潘教授给希泰找了个家教,一个很正派、很有书卷气的男孩。今天我去接她时,希泰居然要求我让她自己回来,而那男家教满脸的保护表情。他叫唐允腾,你们会看到的,他今晚会送希泰回来,而且以后会来这里替希泰补习。人好不好,大家有目共睹。 因为大家都好奇,所以希泰八点半到家时,就见到大门口一列的人马出迎 她几时变得那么重要了?她下了摩托车,表情有些呆愣,脸孔心虚而飞红;别人看不到,但眼光移不开她的唐允腾可看到了。 要要不要到里面坐?她结结巴巴地问。希望他多留一会,又怕一大票人会拿他当怪物看,她不要这样。 唐允腾摇头婉拒:不了!记得明天五点半,我会来补习。 嗯。再见。她不舍地看他机车骑远,好期盼明天快来。真好!以后几乎每天都可以看到他,除了星期六他不能来之外,星期天他也会来一下午呢。好棒! 希泰!老奶奶叫她。 接下来就是七嘴八舌的询问了。 当家教?你不是要开始准备一些出国事宜了吗?不是要开始规划研究的目标吗? 唐允腾在T大附近租住的公寓中,一个高䠷健美的女子来回走着,有个性的脸蛋上有一股迫人的英气,坚定的眼神加上薄抿的双唇虽称不上美丽,只是清朗分明,但一看就知道是聪明又懂得自己要什么那一类的女人。她是朱婉明唐允腾的高中同学大学毕业后投入社会工作,四年内由一文不名到成为现在的股票分析师和某直销公司的副理;她积存了大笔金钱,除了给父母宽裕的日子过外,也让自己可以顺利出国进修。她已申请到了唐允腾即将去的那所大学,三个月后两人就要一同出国。对他接下家教的工作感到不解,他的时间不容许他再分心他事,何况他并不缺这一点钟点费如果她知道唐允腾决定分文不取,不知做何感想。 上大学后两人同校不同系。从高中升上来,也只剩两人联络得较勤,同校方便的关系。因为是老朋友,所以唐允腾对朱婉明的质问不以为忤,他沏上两杯红茶,端到小茶几上,仍一脸温和幽远的表情。事实上,打两个小时前送回希泰后,他就一直想着她,连书本也失了大半吸引力。朱婉明最近白天忙着工作交接,也在注意股票行情,找机会再赚一笔,所以到大半夜才会来找他。她不忌讳时间早晚,反正笃定唐允腾是正人君子,对不合时宜的打扰也不会太介意。她是唯一可以与他这么亲近的女人,这让她放心又喜悦,天天来他这里成了理所当然。虽然他脑筋迟钝些,可是她有耐心等。一出了国,两人相依为命,到时情愫暗生是必然的事。她的下一个目标是当唐教授夫人。 她的心机唐允腾并不明白。 你不怕这女孩又像上回那个叫黄秀文的一样吗?慕你大名而来,故意拿补习当幌子,其实是想当唐太太;这种牵扯不清的麻烦事,你不擅应付,就别趟这浑水。朱婉明再三说着。 不,她不会。其实他希望希泰会;可是她那股单纯劲儿,要耍心机太困难了,她做不来。他笑道:潘教授拿她束手无策,才拜托我的。一个很乖的温室小花,富家千金。他想起今晚看到的那幢位于黄金住宅区的华宅。出身富家,却仍抱朴守真,没一丝骄纵之气,真是难得。 一个愚笨又不知世事、骄傲的富家千金朱婉明心中马上有这一幅构图。她向来看不惯有钱人,鄙视之余,心倒是放下了不少;唐允腾不会看上一个空有家世而无内涵的女孩。 听起来是不堪造就,浪费时间而已。她仍不希望唐允腾出国在即了还分神。 突然之间,唐允腾觉得朱婉明对他的事插手得太过火了,有丝厌烦。他习惯了她的直言无讳与愤世嫉俗,可是她没有权利随便批评一个她根本没见过面的人。她或许是为他好,可是无法忍受她批评希泰。 我会决定替她补习,自然有经过一番斟酌;我若无法顾全,就不会接受。 他口气慎重了起来。 朱婉明识趣地转移话题,讨论一些出国后的起居问题。 唐允腾脸色又和缓了,可是朱婉明不知道,他心中此刻有多么讨厌提到要出国的事;只剩三个月了,他只能与那小女孩相处三个月而已了。一心想望的事,如今却成了一个碍事的包袱。 后来唐允腾才发现希泰的姊姊都曾是A大名噪一时的风云人物!杨希平还与他同届呢!她一直是校花,法律系之花,直到第四年,她的光彩才被一年级的杨希康抢去。那时杨希康是当红模特儿,一入校,成天有大把男生在追,也有媒体追逐;没想到都是希泰的姊姊!长得都这么美!怎么会有这么男性化的名字?这一直是他的疑问。 这个呀!听说在我妈妈怀了大姊之时,爸爸跟奶奶就查了很多姓名学的书,还让十个相命的来取名字,后来准备了一百二十个名字备用;不过都被爷爷否决了。爷爷说:不论男生女生,他都希望孩子平平安安、康康泰泰地成长就行了,不必找那种会大富大贵的名字;富贵不一定就是代表幸福,平安才最重要。于是,我们的名字就出来了:希望平安康泰。希泰侧着小脸,努力地回想曾经听过的命名来由。 希泰总是一身素淡的打扮:粉绿色、粉蓝色、粉红色,再者白色,都以洋装为主,每一套衣服都是单一颜色,不做花边蝴蝶结的装饰。如果加了些装饰,会使她看来更俏丽,更像洋娃娃,可是她不。一如她的单纯,她不喜欢复杂,什么事都一样,这使唐允腾有些明白她书念不来的原因了。 她不是笨,而是一次只能专注一件事。要念那么多的书,会让她慌乱,什么都抓不到,也什么都读不到。半个月来,他一天只教一点点,也只教一科;她临场的反应正常,可是学校的考试依然是不理想。她是上课用功认真的学生。假如温习的东西在上课前考了,也许分数还不致太离谱,但一经过上课,她的脑子会将昨天记的东西自动消掉,再来容纳这一堂课。一堂复一堂,她的脑子也一直在做消掉与容纳的工作,结果一天下来,她什么也没学到。唐允腾不知道该怎么办,每堂的随堂小考,她考得还差强人意,可是遇到大考她就完蛋。他不是叹息自己白费力气,而是叹息她可能因为一门功课三修不过而遭退学,那对她是很残忍的。杨老夫人曾与他在书房讨论过希泰的问题。老夫人是个睿智又有精神的人,常常吼希泰,可是眼中的疼爱与担心是掩不住的。杨家或许可以替希泰找到一个品性不错的丈夫,却不能保证那丈夫会包容疼爱她一辈子;他一听到老夫人这么说,心中就十分难受。是的,谁也不忍心、不愿意让希泰走入社会的大染缸中受污染,那么除了替她找丈夫,又能如何?可是他不想让希泰嫁人!他甚至想到希泰可能会嫁给一个人面兽心的坏蛋,觊觎杨家财富,贪好希泰美色,见她单纯可欺加以虐待,将她的单纯当成白痴看,认定她的温柔不会反抗而凌虐,自己在腻了她之后开始将她丢在家中,出去寻花问柳,挥霍她的嫁妆想到此,不觉全身打了个寒颤。 哎!这当然是狡猾如狐的老奶奶预设的计谋。这个小孙女不开窍,她喜欢的未来孙女婿又楞头楞脑,斯文有余,行动力不足;老奶奶不暗中牵线怎么可以! 时针缓缓向七点卅分移近,代表他今天的课已告一段落。他阖上书本,见一旁的希泰正伏案用心地回答他出的题目。灯光下细致柔和的侧脸十分昡人,她雪白的颈子上垂着一条项练,坠子是一只罗马数字的表,内部可以打开,是他送的这是他一直珍藏的东西,是他考中高中时,父亲送他的第一份礼物他送希泰的原因是,里面足以塞下一张钞票。每晚他走时都会亲自检查,确定里面有放钱才放心离去。她果然是丢钱大王,常忘了带钱,即使带了又常常不知放那里。他嘱咐希泰别拿下来,她也一直很听话不离身;果真救了她很多次。虽然她原本打算不用表链中的钱,舍不得用;可是,她的确是常靠这表链才没饿肚子的。 明天是周末,他不必来;但打他上课后,他就一直后悔这个决定。 明天他清清喉咙。 星期六!希泰很开心地接口,这是她一周里唯一不必去学校的日子。 我家住台中,妳想不想去玩?他一向是星期六南下,星期天再北上赶着上她下午的课。他有些不安地问着,怕贸然提出太唐突了。 你要带我去台中玩?我没去过台中呢!希泰一双眼闪着希望的光彩。事实上,她除了去过法国一次外,从来没有出过台北市。 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就是约会了,对不对?希泰心中好开心,站起来就要去跟奶奶说,一转身就被自己的椅子绊到,整个人扑向地上,唐允腾只来得及抓住她一手,结果他也跟着跌下去幸好书房内铺着长毛地毡,不然希泰美丽精致的小脸就精彩了,明天肯定会一块青、一块紫,可是那种跌下来的冲力也不能小看,她的额头到底也是会疼这还没有什么,反正她跌习惯了,可怕的是两人跌在一起;虽然唐允腾反应快,没有压到希泰,但是他跌下去时,及时曲着双腿,撑着双肘,落在她身子上方,形成一个很暧昧的姿势他们的脸很近,他的唇几乎碰着了她的 有没有撞疼那里?他的气息有些热。 希泰的脸倏地通红,一手指着额头中央,脸孔是期待抚慰的依赖。 他轻轻拨开她额前刘海,藏在秀发中那片平坦雪白的前额令他着迷,手掌轻轻按压其上,揉开她的疼痛,防止明天可能会有的淤青。她总是不注意周遭的危险,这也是他最担心的事情之一。二十七个年头以来,他的世界只有书本,不知情感为何物,也不知该如何形容心中溢满柔情的感觉;可是,现在,他深刻体认到了,那是一种带点怜爱,带点眷恋,带点担忧、关怀,带点牵肠挂肚让人又喜、又忧、又心疼的感觉。这么一个小小人儿,竟然攻占了他的心。他一直不明白近些日子的期待所为何来,不明白书本何以不再是他生活的全部,不明白自己教过的学生中为什么只有她会教他这般牵念忧心。此刻他明白了,这个小女孩不费吹灰之力就掳获他的心,占据他全部思维了。 还疼不疼?他忘了要扶她起来,双手捧着她小脸。天!他好邪恶,竟然想吻她;而她却看起来那么纯真无邪,教人只想疼惜不敢侵犯 希泰有些害羞,有些好奇。 你要亲我是吗? 终于,他在她额上印一吻,缓缓拉她起身;再持续那种姿势下去,他真的会吻住她的唇。 我该走了。他拉她坐回椅子上,拂开她面前的长发,依依不舍地看了好久。 我喜欢你。希泰软软的说着,她从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外人。她真的好喜欢他,尤其刚才他那种呵疼备至的动作,让她好感动;觉得自己被娇宠,自从爸爸过世后,她就没这种心情了。爸爸也会很轻柔地抚摸她每一个跌疼的伤口淤青,也会很疼爱地亲她的脸不过那感觉又有些不一样。唐允腾亲她的额头,仿佛包含千言万语似的,又有一种尊重她不会形容,可是这让她好喜欢 我也喜欢妳。他笑着说。不只喜欢,他甚至还爱上她了呢!可是不能现在说,怕会吓着她。我走了。他轻抚她长发,终于还是走了。 希泰直到他出去才想起他说明天要去玩的事,匆匆追出去。唐大哥他没说几点要来接她呀! 在客厅与老奶奶告别的唐允腾赶紧转过身,抓住她的肩。她一慌就总是会出状况,所以他自然而然地抓她,即使这一次她并没有跌倒。 怎么了?不是叫妳不要慌慌张张的吗?他道。 希泰摇头,很期待地问:明天真的要带我去玩吗?我几点要准备好? 适才唐允腾就是在对老奶奶说明要带希泰下台中的事。老奶奶没反对,可是她可也还没开口询问一些事宜。 老奶奶皱眉瞪希泰。 不要一副打算私奔的表情!他又不会丢下妳。妳给我回书房念书去! 可是希泰委屈地低叫一声,又不敢违抗老奶奶的命令是不是奶奶不让她去呢?她好担心。 唐允腾在放开她之前,轻声道:明天七点,我来接妳。带几件轻便的衣服就行了,知道吗? 知道。她心情霎时明朗了,很愉快地退回书房,满脑子想着明天的约会。 老奶奶招呼他坐下,叹气道: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会长大懂事一些。 纯真是她最大的优点,人能单纯、无忧地活着,算是福气。他由衷说着。 一旦遇人不淑,就不叫福气了,不懂得自我保护的人,永远是受伤害较重的一方 与世无争,不陷入尔虞我诈的浊流中,单纯就会不受戕害。其实唐允腾知道自己也是单纯得可以,但所谓的伤害从不曾降临他身上。他致力于学术研究,没有太多人际关系的接触,日子单纯惬意,满足而自在。生活的方式是由个人选择的。杨希泰出身富商之家,一家子都以商界阴暗面来替希泰操心。目前的社会,即使工商业挂帅,可是并不见得人人都得过那种生活。少了华丽,少了流言,少了灯红酒绿,少了浮华变幻,日子不见得过不下去。他一辈子也成不了商界人,可是他满足于学术的领域,选择生活的单纯悠闲;他有野心,野心于古迹的挖掘,为后世子孙学子探勘一个完整的历史轨迹。这并没什么不好。二十七年来他是如此,往后数十年,他还是会这么过,也许一辈子单纯,学不会世故,学不会精明那都是无所谓的。希泰会那么吸引他,主要的,他们俩拥有相同的气质,是属于同一个国度的;只不过,她还有一项无人可及的可爱缺点迷糊。 老奶奶看出他这些话语背后的执着,心中更加喜爱这个具有清新气息的男孩了。 明天带希泰去台中住一夜?有地方安顿她吗? 这样问是很合理的。一个男人要带一个女孩外宿,除了男人本身的品行有待女方家人肯定外,男方的身家也必须自动交代清楚这是唐允腾很理所当然的认为。可是他不知道,若非老奶奶早认定他,他是不可能走入杨家替希泰补习的;他可是第一个出现在希泰面前的异性外人呀。问他身家,不是不放心:而是以亲家母的身份先做询问了解,将来双方相见好做打算,怕是他有满坑的叔姪姨娘的亲戚,以后希泰嫁了伺候不来。 我家是种植果园的,位于台中大坑山上;不过前些年在山下也盖了幢房子,方便我们兄弟进出,因为山路比较危险不好开车。我那些哥哥都在台中市工作,每天来回,房间很多,有三间客房是为客人准备的,她去住不会不方便。我母亲最遗憾没有生女儿,这次我带希泰回去,她会很开心的。 都是兄弟呀?娶了没有?果园?那岂不是很累?老奶奶有些担心了。 三个兄弟中,就只有大哥娶了,今年才生下一个女儿。 工作会很重吧?果园占了一个山头是不是?要怎么采呢?人手怎么来的? 唐允腾看老奶奶凝重的表情不觉好笑!不进一行,不识一行,她自然不明白满坑满谷的水果要怎么采。 平常山上的工寮中就雇人看守,到了丰收季,会起用一些山地人当临时工采收。也不是满山跑着采,我们会将果园划分开来,大部份承包给大盘商,让他们自己去采收,这样一来,他们可以减少成本,我们也可以省了麻烦,不必我们动手的。现在春天,水果正多,苹果、李子、枇杷、枣子应有尽有,见到满山满谷,结实累累的水果,相信希泰一定会很开心。他可不是要带希泰回台中当女工的。 他这么一说,老奶奶倒是放心了。反正希泰对花花草草有兴趣,嫁到山上也无妨。 那么以后你娶老婆后,会在山上定居了? 他摇头。 不,我再二个半月就要到美国教书了,短期之内会在国外;以后回台湾,可能还是在台北教书。 这吓老奶奶一跳!她怎么不知道他就要出国了!那希泰怎么办?他可不能在偷走希泰的心后一走了之呀!她会先跟他拼命! 婚事呢?家中不急吗?还是你打算娶美国人拿绿卡?或者娶华裔?这话就有些挑衅意味了。 唐允腾非常坚决地摇头道:我不觉得为了拿一张绿卡,值得赔上我的婚姻;那张卡对我不具吸引力。我有回来的打算,并且会在台湾终老。婚姻是很神圣的,也是一辈子的事,掺入目的,以它为手段,都是亵渎它。我会结婚,必定是已打算终生只爱她一人,否则,任何时间、情况,我都不会结婚。眼睛不自觉瞟向书房的门,他已肯定他的理想伴侣;可是,她呢?是如何的心情?她对每个人都是温柔的,和颜悦色的教他完全无法确定自己在她心中的分量。 老奶奶深深地笑了,这愣小子看来是一生只爱一回的奉行者,相当忠贞呢!真好!与希泰是绝配!三个月内解决婚事,步调太快了;可是还有人更快呀!希康在一个半月内由初识到嫁人,比闪电还快。哎!杨家的四个丫头呀,不谈感情则已,一谈上了,竟是马上入礼堂呢。吓坏人的快!不过老奶奶觉得很光荣,很有面子。瞧瞧女娃们的丈夫,那一个不是一时之选,杰出优秀呢?一洗当初公子哥儿完全不来追求之耻辱。现在谁还敢说杨家的女孩没人会要呢?供不应求才对。 你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一大早就要来接希泰了。今晚别累着了。老奶奶和悦地叮咛。 唐允腾告退后,上了机车骑出杨家,心中一直觉得有些纳闷:不是在讨论明天带希泰南下的事吗?话题怎么会转到他的婚姻观上头呢?而且老奶奶对他的婚姻论调,显然比问明天的事还兴趣。他不大能理解为什么,是否可以想成老奶奶非常放心他呢?只能暂时这么想了。 妳这是做什么?唐允腾傻了眼。 回到公寓后,在大门口看到朱婉明开来她的喜美车,后座装了行李与礼物,显然等他好一会了。 朱婉明一身的轻便俐落。 今晚我打电话到台中问候伯母,伯母说现在有很多水果可以摘,邀我明天与你一同回去。我已经有三年没去台中了呢!大学时,寒暑假她常自助旅行到台中,常借住唐家。虽然三年没去,可是她常打电话,寄卡片问候,成功地得到唐母的喜爱,有意让唐允腾娶她做媳妇。她今晚要住他这里,明天好一同回去。 挤一挤吧,我知道你客厅的沙发很舒服。她知道唐允腾不会让她睡沙发。 男女授受不亲。小朱,我们是朋友,但是规矩还是要有,不能逾越的界限仍然要坚守。唐允腾不会让她住下来的,他也不想让她一起下台中,她那种说话不留情的态度,会吓坏希泰。 朱婉明对他笑了笑,仍自己提下行李。 少来了,我知道你是正人君子。你知我知,今晚不会有什么事发生。不相干的人爱在那边造谣生非,我们无须在意,不是吗?何况我行李都来了,舍得将我扫地出门呀?太残忍了吧!她知道他总会被她说动,不能拒绝太久。 可是她这回料错了。 我是说真的,小朱。妳能开车来,当然也能开回去。 可是我明天可以载你下去呀!她道。 我会自己搭火车,而且,我还有伴。他想不出有什么好理由可以阻止她下台中;可是他至少可以选择不与她同路。 谁?她警觉地问。他向来没有较亲近的朋友没有亲近到足以让他邀请回家的朋友。当初她能去,还是自己要求的。在她印象中,他从未邀请任何人到他家过,难道这次又有人利用他不善拒绝的心而加以要求?是男?是女? 我的学生。他从没想过,原来朱婉明对他的生活起居管那么多。 是那个又笨、又无知的千金小姐?莫非黄秀文那种事件又重演了?那他怎么没避开?还要带她到台中? 你带她去做什么?那会坏了我们游玩的兴致的!我可不要与一个小白痴相处。她要他马上放弃计画。 没有人要妳跟她相处!妳可以选择不去。小朱,妳未免干涉我太多了。他口气不自觉强硬了起来。没有人能在他面前批评希泰;他再好的脾气也容不下。 朱婉明心中一惊,他眼中那抹保护神色。天哪?该不会是在她没注意之时,有个女人闯入他心中了?是那个千金小姐?她是何方神圣?手段竟然高到足以撩拨唐允腾坐怀不乱的心!才几天而已呀!不,她不能现在对他质问,也不能在今晚弄僵局面。明天她倒要亲眼看看什么样的女人可以在半个月内牵动他的心!她花了十年的努力都没有办法,有谁能如此神通广大? 她将行李抓回车上,对他道:明天见了。允腾,我会多嘴全是为你好;你太单纯,不知人间险恶。 又一个要讨论单纯、白痴之类问题的人!他淡淡道:心领了。 想来他今晚是不可能请她上楼喝红茶了,她勉强一笑,上车走了。 唐允腾走上楼,进入自己公寓。朱婉明早就对他存有好感,高中时常约他一同用功K书,大学时她读商学系,却老和他到图书馆找历史资料;不过那时他没发现。直到她出社会后,三天两头往他公寓跑,他才有些恍然大悟。他是那种不会伤害别人的人,虽然没有言明要她死心,可是他的态度表现得很清楚除了书,他们没有别的话题,他们从没一起看过电影,或吃过饭,也没有风花雪月她冰雪聪明,不会不知道。 每次回家,母亲会提她,要他带她来玩。以前他是明确表示他没有对象,朱婉明不列入考虑;现在呢,他有对象了,并且明天就要带她回家。母亲会了解的,一个精明善计量的妻子不是他所要,也绝不会出现在他生活中。他宁愿是照顾人的一方,给予幸福、给子爱恋、给子关注,陪她成长。处在单纯的世界中,不求大富大贵,不求征服全世界,也不必在与人斗争中寻求自我肯定;希泰会是他今生最想要的伴侣,而朱婉明不是。 朱婉明太知道自己要什么,太知道自己可以成为人物,小富小贵的日子太埋没她了。大学时,她意气风发,好强、好胜,出社会后,她充份发挥所学,存了天文数字的存款,她算是功成名就了。可是,她还不满足,她要进修,要充实自己,要镀金回来再创生命另一高峰,要有属于自己的事业。这没有错,她有能力,她善于规划,注定她将会受万人瞩目,步向成功。然而,他的世界太平淡、太朴实,容不下眩人的她。假若结婚,是的,她会充份利用他所学,将他捧成名气响亮的历史学家,会让他光荣成名,然后她成为女强人,两人可以成为受人尊敬艳羡的成功夫妇远景可期;但这不是他要的生活,他学历史也不是为了要让自己冠上大堆学者、专家的头衔。 他将生涯规划得很简单:研究学术,娶贤妻,生活宽裕不必愁,生几个宁馨儿这就是他生命的全部了。 从希安的行李中,终于翻到轻便的衣服了。 从昨晚到现在,希泰一直在每个姊姊的房间找衣服,因为她的衣橱内都是淑女式的洋装、裙子到山上是不适合穿这样的! 幸好希安回来了,她的行李中全是牛仔裤、T恤之类的衣服。 母亲将她的长发梳成两条长辫子,用粉红色的发带系住,长袖的粉红色衬衫搭配黑色窄管牛仔裤,足蹬半统小马靴,相当的俏丽,看起来更加青春活泼;她很难得有这种半中性打扮的。唐允腾一来就看呆了。 老奶奶与媳妇对看了眼,笑咳了一下,打断这一对男女分不开的视线。 呃,希泰,去别人家做客,不许太失态,要有礼貌,知道吗? 知道。她很乖巧地点头,一颗心早飞到台中去了。 我们走了。唐允腾对杨老夫人与杨夫人道别。 希泰忙提起大包小包。 这是?他替希泰拿过包包,不解地问道。 一些小玩意,不成敬意,感谢你让希泰去打扰。老奶奶笑着。 杨家人都很心细,这不好拒绝,礼貌上向来如此,他想到朱婉明也带了不少东西到台中所以他再三道谢后就与希泰上计程车了。 坐火车对希泰来说是稀奇的;她像个好奇的小孩,双手抓着窗沿,整个脸几乎贴在玻璃上,不放过每一幕闪过的风景。 虽然是周末,但早上这段时间,坐火车的人并不多,他们这一节车厢就没几个人。 昨晚没睡好吗?唐允腾扳过她小脸,审视她眼睛下方淡淡的青眼袋。 没有。我一想到要出来玩就睡不着。 想不想现在先睡一会?他问。 不!我一定会睡不着。你看,风景好好看呢!她再三强调自己的好精神。 可是唐允腾打赌她会睡着,她是失不得眠的。 果然,才过桃园站不久,他肩膀就成了希泰的枕头。她很快就感到疲倦,揉了揉眼睛,没有五分钟就直点头,最后找到他的肩膀很舒服地沉睡了。 他从小行李中拿出外套盖住她,然后就直盯着她天使般无邪的睡脸,弯弯的柳眉,两排长睫毛盖住她一双黑白分明纯真的大眼,毫无斑点瑕疵的挺鼻,再来是呈粉红色泽的小嘴唇;最美丽的是,她雪白的脸蛋上那两抹自然健康的腮红,映得白嫩的双颊更觉出色。这么一个恬淡、温和、爱笑的美丽女孩,想来他穷其一生也看不腻的。 睡梦中的希泰不适地动了下。这种姿势睡个三小时下来,她脖子一定会扭到,所以他拿开隔在两人中间的扶手,让她躺到他腿上睡。睡得真是沉,这么动一下,她眼睛连张也不张一下。真是信任人的小东西! 痴望她越久,越有一股冲动。突如其来的情潮让他情不自禁向那两片红唇吻下睡梦中的希泰嗯的一声,吓了他一跳,忙收回自己泛滥的情愫;而那个希泰,翻半个身,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又告无声。 她那纯纯的初吻,就在不知不觉中给了她的心上人了,她不会知道;可是她唇边含笑,因为,睡梦中,她梦到了相同的情境。 他说要她当他的新娘,抱着她转圈圈,天空落下了花雨,溢满他们周身,然后,他吻了她,不是脸蛋,不是手背,更不是额头,他吻了她的唇。她好害羞,好喜欢,她要当他的新娘,要永远与他在一起 回到唐家正好快到中午。周末是唐家人团聚的日子,加上有朱婉明、杨希泰这两个娇客就更热闹了。 朱婉明占有的优势是她早与唐家人熟识,所以自己前来就受到热络的招待。 可是希泰是唐允腾亲自带回来的,自然倍受瞩目。 唐家人第一眼就给希泰迷住了,他们不是没有见过美丽的女孩,只是从没见过气质这么干净纯真的女孩。她温柔甜美的个性让人打从心底就疼爱,想好好保护她、照顾她,以免她受世俗污染。她的笑容最让人舒服,唐家的人打一照面就给了希泰满分。 希泰没有与朱婉明碰面。朱婉明来山上后又开车下山买婴儿的礼物,她向来周到,知道唐家有新成员,非要买礼物相赠不可。 对做任何事都不大灵光的希泰,恰巧有一手好厨艺。以前曾偷偷跟家中的林妈学了不少,后来私下更潜心钻研;因为她对吃一向很有兴趣,自己动手做,是唯一可以给她成就感的事情。 在唐允腾没注意之时自己溜入厨房。唐母正挥汗如雨地东炒西煮,忙得不可开交;她在一旁洗菜,切菜,注意唐母煮的东西,有时会提出一些建议。她跟林妈学得可不含糊,而林妈曾经服务于大饭店的厨房,手艺自是无话可说。唐母惊讶于她的善厨,采用她建议的东西下去煮,味道甘美更多。一个千金小姐怎么会对厨房的事那么了解?她甚至还利用现有的苹果、柠檬做了一个派。烤箱在唐家而言向来形同虚设,可是今天总算派上用场了。 这下子唐母心中已有打算要儿子加把劲,娶这小女孩入门了。朱婉明也是殷勤的,唐母也有些喜欢;可是朱婉明不善厨艺,也从不接近厨房。将来儿子到美国了,三餐要如何打理?是个要慎重考虑的大问题。希泰毫无疑问比较适合儿子,个性上也很相投,而儿子的眼光老痴痴放在她身上,又带她回来,唐母心中当然有了分明。以前她是想,儿子是书呆子,不会理财,又不会照顾自己,有个精明的妻子打理一切很不错;可是,一个咄咄逼人、现实主义的妻子会让儿子心中大有压力,久了问题就会出来。现在,唐母对儿子又有了不同的认知儿子一直很照顾希泰,嘘寒问暖,把她当宝贝捧着,为她带前引后原来儿子也是有体贴的一面,只是以前没有喜欢的对象才没有表现出来。 希泰! 呀! 几乎是同时的,唐允腾四下找不到她,匆匆跑入厨房,发现她立刻叫出来,吓着了正在切水果的希泰,刀锋一个不稳切伤了手指,血滴到砧板上。 唐允腾马上抓住她手,圈住她身子移到水龙头冲水。 疼不疼?疼不疼?妈!快拿药箱来。他急急叫着。 疼是不大疼,希泰反倒给他沉重的脸色吓到了,白着一张脸,泪花乱转,好像做错事的小孩,咬着下唇等人家来骂,不敢哭出来。 唐父、唐家老大、老二、媳妇连同抱着的小孙女儿全好奇地探头到厨房,以为发生什么大事,就见唐允腾一脸气急败坏,希泰一脸泫然欲泣。众多指责的眼光全瞪向唐家老三唐允腾,齐声叫:允腾!你干什么欺负杨小姐! 没事,没事,大家去饭桌坐好,快开饭了!唐母拿来药箱,赶蚊子似的,将一票人撵到外边的客厅,把厨房留给这一对璧人。 唐允腾根本不知道自己会吓坏希泰,连忙搂住她:对不起,希泰,我不是故意要吓妳的! 你在生气!她脸埋在他怀中,哽咽低语。 他可以感觉到她的恐惧轻颤,唐允腾自责之余,提醒自己以后要控制好自己的心急与口气。他刚才是吓到了,以为希泰一个人乱跑出去这附近没什么人家,地又广,树又多,她会迷路的在遍寻不着后,才会控制不了自己找到她后的释然与心焦,声音才大了些。 他将下巴埋在她秀发中,呼吸她的淡淡幽香,一手扶住她腰,一手安抚轻拍她的背。 我没有生气,希泰,我刚才在害怕,害怕妳可能走到山上去,会迷路。看到妳在这,我太高兴了,才会大声了些。我真怕妳会走失不见。 你不是在生气?她抬起泪眼,怯怯地看他,想要看看他是不是说真的。 他轻拭去她泪水,眼光是心疼与自责,再次保证:我没有生气,我从来不生气的,妳忘了吗? 希泰这才放心地笑了,任由唐允腾替她擦药,包伤口,她知道他是很好很好的人。她发现自己比先前更喜欢他了,这种感觉该如何称呼?她一脸疑惑地看他,突然间,好想亲他,学他亲自己一样。 好了!他抬头,包好了药。 不经意间,脸颊给希泰亲了下。她双眼亮晶晶的,双手圈上他颈项,抬起脸,他应该要回亲她的,这是礼貌;所以她很理所当然的期待。 希泰他着迷低呼一声,掠夺住她那两片粉红唇瓣 跟梦中的感觉一样!他真的吻了她的唇了!希泰很努力要知道过程中每一个滋味;他的唇很温柔地贴着她的,轻轻地辗转吸吮两个人都是生手,以往都没有经验,可是双方如此吸引着,情感如此澎湃着,自然而然会藉由一种方式渲泄而唇,正是沟通的桥梁,千言万语,尽在此中诉尽。 他们的双唇很纯洁、很单纯的贴住,品尝彼此的滋味,任奇异的激情在心中滋生希泰有些昏了过后,他的额贴着她的,两人都呼吸微促,希泰更是双颊嫣红,久久不敢张开双眼。 开饭啰!唐母适时走入厨房。 二人迅速分开,不敢面对唐母了然的眼光。唐母牵住希泰,一手推着儿子。 走吧!人全到齐了,朱小姐也到了。 座位安排是唐母决定的。 椭圆形长桌上,唐父、唐母各坐一方对面,左方是唐家老大夫妻与朱婉明,右侧是唐允腾与希泰,加上唐家老二。一顿饭吃得很尽兴,朱婉明不着痕迹她打量希泰,没有出口不逊,只一径夸赞唐母手艺好;岂知,经唐母宣布,才知道全是希泰的功劳,这个外表美丽的洋娃娃竟然是厨房高手,朱婉明心中大叫不妙。偏偏烹饪是朱婉明的致命弱点,一心想当女强人的她,不屑在厨房消磨壮志,因此现在,她才会给比了下去。 唐允腾一心全在希泰身上。她只是左手受伤,他却替她服侍到底挟菜、添饭,鱼肉还亲自挑去刺才给她吃,吃得太快他还会担心她噎着。他这行为除了朱婉明看了刺眼外,其他唐家人可是唇边含笑,眼中充满喜悦呢。这个最不会照顾自己的老三几时变得这么会照顾别人?并且无微不至呢?嗯佳期不远了! 夜晚的山上是很寒冷的,即使在山下也是寒意沁人,唐家老大的媳妇特地翻出毛衣借希泰穿;不过,临出门时,唐允腾又拿了件大外套让她穿上,他要带她去看星星。台北的天空太污浊,纵使看得到星辰,也是稀落得可怜;在山上,居高望远,一片星海与下方的台中市万家灯火相互辉映,让人觉得如置身星河中。乘风而去的心境,大抵如此。美丽的夜空,应是黑中带点深蓝,清清冷冷无比艳丽。满天的星斗,近得像是可以攀摘似的。 希泰与唐允腾坐在工寮屋顶的瞭望台上,她看得着迷了,双手伸向天空,天真地希望夜空落下几点星光,好让她把玩。 会有流星吗?希泰期待地问他。 常常有,尤其在山上,望得一片天空尽在眼中。他笑了笑,小女孩就是迷信许愿的事。妳想许什么愿? 希泰眼光再看向天空,眼中映出星光的灿明。 我希望好多,好多。我希望奶奶长命百岁,我希望每个人都很快乐地活着我希望她低下了头,不敢说出衷心所盼。 什么?他抬起她的脸,她的脸有些冷,他以双掌轻抚,柔声问着。 我希望能当你的新娘。可以吗?可以这么想吗?可以这么希望吗?她看着他的眼。突然,在他身后,有一道流星闪过!流星!她叫了出来,忙指给他看。 唐允腾由她身后搂住她。是流星;可是,即使没有流星,他还是娶定她了。此刻,他心中充满感动与狂喜,她说要当他的新娘,她说出来了!他们的心意是一样的! 我他正要说什么 哟!好亲热哦!师生恋,好伟大!朱婉明站在门口,极端讽刺地说着,口气酸得可以。刚才他们出门时,她正好才洗完澡,发现后立即单枪匹马沿山路走上山;竟看到这一幅让她差点吐血的画面。 妳怎么来了?他淡淡地问,放开希泰,但仍是牵着她的手。 你可别忘了你是要出国的人了,还与小女生搅和在一起,浪费自己的时间。她站在他面前,眼光凌厉地扫向希泰。她这个小女生凭什么有这种好运?出生富家,一生无忧无虑,而后又得到唐允腾这个好男人的心。她想了十年,努力了十年,却是空白一场! 妳管得太多了,小朱。他冷声回应。 我是为你好!她叫,指向希泰,恨恨道:她!她有什么好?故作清纯善良,博取别人同情,恶心死了!一辈子照顾她,你不嫌累吗?一个不知世事的千金小姐,她会什么?持家?理财?我看她连打理自己都有问题。我她还有滔滔不绝的批评。 够了!唐允腾一生中从没真正动过怒;现在,他肝火大动,将希泰护在身后。不许妳骂她!朱婉明,我们的友谊到此为止。妳没有资格,也没有理由在我的面前说她的不是! 我爱你呀!难道这还没有资格吗?她大吼,全豁出去了! 不要强求一分不属于妳的感情!不要用妳的优异来打击希泰的缺点。我的爱情,无法以秤来计量!妳最好清楚这一点!他铁了心,这种事不能心软,不能姑息,何况他只要希泰一人。 朱婉明流出了泪,难道自己真的一点机会也没有了吗?他竟然还要赶她走,将十年的友谊一笔勾消! 我明天走!她转身而去。他会后悔的,总有一天会后悔的!当他厌了那个空有其表的洋娃娃后,就不会想要照顾她一辈子了哼!一个草包女孩,会让他乏味至死!等着看吧! 她在哭希泰怯生生地开口。 他转身搂住她。 不要怕!我不会再让妳哭的!我永远不会凶妳。 我知道她相信。 但是,希泰不明白,为什么一男一女间不能单纯而不伤害到别的交往呢?为什么总会有落泪人?那小姐爱人,却没有得到回报,她好难过可是希泰自己也是爱他的,她知道自己最想当他的新娘。两个人相爱,如果不会有人受伤落泪,大家都快乐地过日子,一切都顺利、圆满,那该有多好!唉!美丽的星星为什么会坠下消逝成为殒石?传说对着流星可以许愿,但现在,希泰不觉得这种传说浪漫了。多少的伤心会消磨一颗星芒?在承载不住时,在星空中消失永远沉沦。 唉!古人不是说:月如无恨月常圆?自然是:世事都从愁里过 唐允腾并不希望就这么失去一个朋友;但是,又担心未婉明不会死心。 一大早,他站在家门前,送着朱婉明,她放好行李,深深地看他。红肿的眼,诉说一整夜的无眠与心伤,所有的愤怒化成不甘心的泪。但是,除此之外又能如何?她了解他不会爱上她的以前没有,现在有了杨希泰更是不可能了!可是,她真的不甘心! 再见。她低语。 再见。他道。 猛然,朱婉明扑入他怀中,对他深深一吻;唐允腾连忙要抓开她,可是她力道大得吓人。好不容易拉开她时,却见她眼光停伫处有一抹得意;他转过身,见到呆楞在门口的希泰。她全看到了,但她不知道这是朱婉明故意使的诈! 希泰往房内跑! 希泰!他叫,狠狠瞪向朱婉明。妳 报复!太顺利的恋情不值得珍惜;有点曲折,才叫高潮。美国见了!她笑着上车。到了美国,她还是有法子教他娶她的!既然日久生情行不通,那么生米煮成熟饭呢,正人君子就赖不掉了。她满怀信心地开车走了。 唐允腾没理她,奔入屋中,冲上二楼,在客房中看到流泪的希泰,她坐在床沿,捂住脸,长发披泻,遮住她的小脸蛋。 他蹲在她面前,轻轻抓开她的手。 别误会我,是她故意的! 我不要!我不要!她狂吼地叫,双手一直擦拭他的唇,最后滑入他怀中,哭得伤心欲绝我不要她吻你!她怎么可以这样!你又不爱她!在她单纯的想法中,一男一女相爱,应该是很简单的不要伤害到别人,也不受外力干扰介入,两心相悦相属。怎么会有别人来抢呢?她怎么可以明知道唐允腾已有喜欢的人了还故意吻他呢?不相爱的人却接吻,是亵渎感情呀!这唇这唇她只希望印上自己的唇,而自己也全心为他坚守可是,朱婉明却吻了他,她好难过! 不,那不叫吻。他温柔地说着,抱起她一同坐在床沿。吻,是真情至性的对待,是一种倾心的对谈,在两人都有这种心情时,才能叫吻;如果没有,那么唇与唇的接触,与握手一样,也只不过是一种擦身而过的感觉。事实上,她冲向我时,撞疼了我的鼻子与牙齿。 希泰连忙抬头看他,小心问:疼不疼?她伸手轻揉他鼻子,像个小母亲似的,虽然脸上犹有泪痕呢。 不要介意,好吗?他拭干她的泪。 嗯!她应允。 来,我替妳绑辫子。他拉她坐在镜台前,替她整理长发。他实在着迷她那一头长发,柔细乌黑,自然微卷,触感十分轻柔适意。不管别人知道了会怎么说,他可能会一辈子都眷恋这长发,坚持要替她梳理,也不嫌腻。不过,此时唐允腾心中想的是,要怎么向杨老夫人提出要迎娶希泰的事。距离他出国只剩两个多月了。 他无法出国好些年,搁下她一人。也许该等她再长大一些,再回来提亲,会比较妥当些。是的,希泰还有好几年的书要读,她还小,二十一岁而已,小女孩似的,她的家人怎么会舍得地出嫁!何况他们才认识半个多月。他应该至少追求她半年一年的才合理;可是他没时间了,而且他怕两地相隔,会有变化,怕希泰会任由家人安排嫁给别人光这么想就浑身打颤。不,他不能等了!他要带希泰走,一同出国,娶她,陪她成长;他不会太早让她当妈妈,会让她保有少女无忧的岁月;他可以替她安排在美国上课,呵护地无微不至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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