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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四章

神秘回声 塔娜.法蘭琪 6644 2023-02-05
大雨成了毛毛细雨,云层却变得更厚更黑,表示雨还会下。老妈整个人贴在起居室的窗户上,好奇的目光差点烧光我的眉毛。她一发现我在看她,立刻拿起抹布开始猛擦玻璃。做得好,我对凯文说:谢谢你。 他匆匆瞥我一眼,说:感觉很怪。 从前到店里帮他偷洋芋片的哥哥,如今却是如假包换的警察。看不出来,我称许他说:简直像个专家。你很有天份,你知道吗? 他耸耸肩:接下来呢? 我要趁麦特.戴利改变心意之前,将这玩意儿放到我车上,我一手托着手提箱,一边朝老妈挥手,咧嘴微笑。然后,我要去找过去认识的一个人聊聊,而你要帮我搞定老爸和老妈。 凯文吓得瞪大眼睛:啊,天哪,不要,绝对不行。她一定还在生早餐的气。 好嘛,小凯,为了伙伴勒紧裤头,上吧。

伙伴个头啦。是你先惹毛她的,现在却要我回去挡炮火? 他气得头发直竖。宾果,我说:我不想让她骚扰戴利家,也不要她四处张扬,起码不是马上。在她搅局之前,我只需要一小时左右,你做得到吗? 万一她决心出门,我该怎么办?擒抱她吗? 你手机几号?我捞出手机,联络手下和线民的那一支,发了简讯给小凯,就一个嗨字。喏,我说:要是老妈跑了,回传简讯给我,由我亲自擒抱她,这样总行了吧? 妈的!凯文嘟囔一声,抬头瞄向窗户。 很好,我朝他背上拍了一下说:真是条好汉。我一小时后回来找你,晚上请你小酌几杯,如何? 我看几杯肯定不够。小凯丧气地说,随即挺直肩膀朝炮火前进。 我将手提箱安安稳稳藏在后车厢,准备拿给鉴识科一位可爱女士我正好知道她家地址。一群头发稀疏、没有眉毛的十岁小鬼无精打采地靠在墙边,仔细打量四周车辆,想用衣架下手。等我回来,手提箱肯定不翼而飞。

我屁股靠着后车厢,整理指认用的无名相片,抽了根烟,思索国家前途,直到危机解除,那群小鬼滚到不会有人找他们麻烦的地方乱搞为止。 戴利家的格局和我家左右相反,没有地方藏匿尸体,起码不可能久藏。要是萝西死在屋里,戴利家只有两个选择。假设戴利先生非常带种,这点我不排除,他可以将尸体包好,从前门离开,扔到河里、废弃工地或谢伊热心建议的养猪场。不过,自由区毕竟是自由区,这么做很可能被人看见、记在心里或讲给人听,而戴利先生看起来不像喜欢赌运气的人。 比较不冒险的选择是后院。这年头的后院或许半数会种灌木,加装铺板和各式各样的铸铁小玩意儿,但在当时,后院往往荒凉破烂,乏人问津,不是短草皮和泥土,就是木板、破家具和歪七扭八的坏脚踏车。除了上厕所或夏天晾衣服,没有人会去。所有活动都在前面,在街上。

当时很冷,但土壤还不至于结冻。晚上一小时挖墓穴,隔晚再花一小时完成,第三天晚上弃尸填平,没有人会看见。后院没有灯,夜黑时上厕所只需要一把手电筒。也没有人会听见,哈里森姊妹的耳朵和篱笆一样聋,薇若妮卡.克洛帝住在地下室,后窗架了木板防止热气流失。其他人的窗户一定关得很紧,阻挡十二月的严寒。完工之后,白天在土堆上盖一块铁皮或旧桌子之类的东西,没有人会多看一眼。 没有搜索令,我就进不了后院,但我得有类似犯罪迹象的证据才能申请。我将烟随手一扔,回到忠诚之地去找曼蒂.布洛菲。 曼蒂是第一个毫不掩饰、毫不假装、真正开心见到我的人。她的尖叫声简直快把屋顶掀了。我知道老妈一定又会贴到窗边。法兰西斯.麦奇!天哪,老天爷!她重重捶我一拳,用力拥抱我,抱得我都瘀青了。你差点让我心脏病发,我以为再也不会在这一带见到你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曼蒂已经变成妈妈身材,头发也是妈妈头,但一对酒窝还在。随便晃晃,我报以微笑,说:现在回来看看大家过得怎么样似乎不错。 我得说,来得正是时候。快进来。嘿,妳们两个两个黑发圆眼的小女孩趴在起居室地板上。上楼回自己的房间玩,让我和叔叔安静说话。快去!她挥手嘘赶女孩离开。 她们长得和妳一模一样。我脑袋朝两个女孩撇了撇。 她们是一对火战车,真的是,把我累坏了,不骗你。我妈说这是我的报应,谁教我小时候老是让她提心吊胆。她将衣服穿了一半的洋娃娃、甜点包装纸和断掉的蜡笔从沙发上扫开。过来坐,我听说你去当警察了。很稳重的工作,真没想到。 她怀里捧着玩具,抬头对我微笑,但那双黑色眼眸既锐利又警戒。她在试探。还用妳說,我低头给她一个最坏男孩的笑容。人都会长大的,就这么简单,跟妳一样。

曼蒂耸耸肩说:是啊,我是始终如一,看看四周就晓得。 我也是。你可以让人离开忠诚之地 却不能让忠诚之地离开心里,她谨慎的眼神又多留了一秒,接着她点点头,脑袋微微一低,用她的娃娃腿指着沙发说:去那里坐着,你要喝杯茶吧? 我过关了,没有什么密码比过去更有用。喔,天哪,不了,我才刚在家里吃完早餐。 曼蒂将玩具扔进粉红色的塑胶玩具箱,猛力阖上盖子。你确定吗?那你介不介意我一边聊天一边折衣服?免得晚点两个小夫人下来,又把这里搞得天翻地覆。她说完一屁股在我身旁坐下,将洗衣篮拉近。你知道我嫁给葛尔.布洛菲了吗?他现在是大厨。葛尔从小就喜欢食物,真的是。 葛登.兰赛是吧?我朝她邪恶一笑。告诉我,妳要是不听话,他会不会拿锅铲回家处罚妳?

曼蒂尖叫一声,捶我手腕说:你这个下流鬼。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是吧?哎,葛尔不是葛登.兰赛,他在机场其中一家新旅馆工作。他说顾客多半是错过班机的家庭或想找乐子又不想被抓到的生意人,没有人在乎食物。有天早上,我发誓他真的无聊到在早餐里加了炸香蕉,看他们会有什么反应。结果根本没人说话,半个字都没有。 他们一定以为是新菜色。干得好,葛尔。 我不晓得他们怎么想,但所有人都吃掉了。鸡蛋、香肠和香蕉。 我说:葛尔是个好人,你们过得不错。 曼蒂啪的一声,抖开一件粉红色小运动衫。哎,是啦,他还可以,人很好笑。总而言之,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我们跟老妈说我们订婚了,她说打从我们包着尿布,她就知道了。就跟她匆匆抬头瞄了一眼:就跟这里大部分婚礼一样。

换作从前,曼蒂这时一定已经听说提箱的事,外加巨细靡遗的血腥传言。不过,小道消息的管道早已凋零,家里又有伙伴凯文堵住老妈的嘴,因此她既不紧张,也不战战兢兢,只有一点谨慎,不想挑起我往日的心伤。我轻松地靠着沙发,享受难得的此刻。我喜欢杂乱的家,每一寸地方看得到女人和小孩的痕迹:墙上的指印、壁炉台上杂七杂八的粉染发蜡和美发用具,还有花香与烫衣服的味道。 我们闲聊了一会儿:她爸妈、我爸妈、邻居谁结了婚、谁搬到郊区,还有谁得了什么莫名其妙的怪病。伊美达还住在附近,哈洛斯巷,从这里走路两分钟,但曼蒂嘴角的变化显示她们已经很少见面,因此我也没问。我只是一直逗她笑。能让女人笑,要她开口就不难了。她笑起来依然像泡泡破掉一样咯咯咯咯,让你忍不住跟着笑。

过了十分钟左右,曼蒂才随口提起:所以,告诉我,你有没有萝西的消息? 一个屁也没有,我用一样轻松的语气说:妳呢? 没有,我还以为她又瞄我一眼:我还以为你可能有,就这样。 我问:妳知道吗? 她眼睛盯着手上卷的袜子,但睫毛眨了一下。知道什么? 妳和萝西很亲近,我以为她也许会跟妳說。 说你们想逃跑?还是她 随便。 她耸耸肩。喔,拜托,曼蒂,我说,语气里加了一点幽默:都过了二十多年,我跟妳保证,我绝不会因为女孩子之间的悄悄话而大动肝火,我只是好奇。 我完全不晓得她打算分手,我对天发誓,真的一点概念都没有。老实告诉你,法兰西斯,我后来听到你们两个不在一起,除了惊讶还是惊讶。我以为你们一定会结婚,生了半打小孩,逼你们把脚步放慢下来。

所以妳知道我们计画一起离开。 你们两个是同一晚消失了,谁都猜得出来。 我朝她咧嘴微笑,摇摇头说:妳說分手,妳知道我们还在幽会。我们保守秘密将近两年,起码我是这么认为。 曼蒂沉默片刻,接着朝我做了一个鬼脸,将袜子扔进洗衣篮说:机灵鬼。她没有向我们掏心掏肺,并没有。她始终没有吐露半个字,直到你和萝西离家出走之前的一个星期,是不是碰面喝了几杯?我想在镇上,是吧? 皮尔斯街的欧尼尔酒吧。萝西两手各拿一大杯啤酒走回桌边,所有大学男生全都转头看她。我认识的女孩只有她喝大酒杯,而且绝对喝干。对,我说:没错。 就是这个。你瞧,萝西跟她老爸说她和我和伊美达出去,但却没跟我们说,让我们帮她圆谎,你懂了吗?我说过,她对你的事三缄其口,我们都一无所知。但那天晚上我和伊美达没有很晚回家,被戴利先生在窗边看到,发现我们走进家门,萝西不在。她直到很晚才回家,曼蒂朝我露出酒窝:你们一定有很多话聊,对吧?

嗯。我说。贴着三一学院围墙亲吻告别,我攫住她的双臀将她拉近怀里。 总之,戴利先生等她回家。萝西隔天来找我,就是星期六,说他抓狂了。 事情又回到大坏蛋戴利先生这边。一定的。我说。 我和伊美达问她去哪里,但她怎么也不肯说,只说她老爸火冒三丈,所以我们猜她一定是和你见面。 我一直很好奇,我说:麦特.戴利到底讨厌我什么? 曼蒂眨了眨眼。哎,我完全没概念。他和你家的老头子处不来,我猜或许是这点。不过,这很重要吗?你已经不住这里,再也不用见到他 我说:萝西甩了我,曼蒂,断得干净俐落,毫无预警,我到现在都不晓得为什么。要是有原因,无论什么,我都想知道。我想知道有没有什么事,任何事,要是我当初做了,一切都会不同。 我挤出一堆坚强但挫折的表情,曼蒂面露同情,嘴角线条柔和下来。唉,法兰西斯你很清楚,萝西从来都不在乎她老爸对你有什么看法。 也许吧,但要是她担心什么或有什么瞒着我,甚至害怕什么他对她到底会发多大脾气? 曼蒂的神情是困惑还是谨慎,我无法判断。什么意思? 戴利先生非常火爆,我说:他头一回发现萝西和我约会,整个忠诚之地都听见他的吼声。我一直在想他只有吼她吗,还是呃,还是他会打她?曼蒂伸手捂住嘴巴。天哪,法兰西斯!她有跟你说过什么吗? 没有,但萝西不会说的,除非她希望我把她老爸揍昏。我只是觉得她或许会跟妳或伊美达说。 喔,老天,没有,她一个字也没提。有的话,我想她应该会说,不过你也无法保证,对吧?曼蒂陷入沉思,一边抚平怀间的蓝色制服长外衣。 我想他没有动过萝西一根指头,最后她说:我这么说不是为了安慰你,戴利先生的问题一半来自他始终无法适应萝西长大的事实,你懂我的意思吗?萝西来找我的那个星期六,就是她被老爸抓到深夜晚归的隔天,我们那天晚上本来要去公寓区,结果萝西不能去,因为,我不骗你,因为她老爸没收了她的钥匙,仿佛她还是小孩,而不是每周拿薪水回家的大人。他说他十一点绝对关门,要是她赶不回来,就得睡街上。但你也晓得,公寓区十一点才开始热闹。这样你懂了吧?他生气不会甩她耳光,而是叫她到角落坐着,就像我家小孩胡闹,我也会让他们罚站一样。 就这样,戴利先生不再是聚光灯下的焦点,拿搜索令搜查他家后院不再要紧,而窝在曼蒂家温馨舒服的小角落也不再有趣。 萝西那天没从前门出现,不一定是因为她想躲我,或是被老爸逮个正着,家里发生使用钝器的伦理大悲剧,而是因为她别无选择,如此而已。前门被锁了,后门用门闩,上厕所不需要钥匙,也不怕被锁在门外。没了钥匙,萝西无论想躲我或找我,都得从后门出去,翻墙踩过别家院子。嫌疑就此向外蔓延,远离三号公寓。 从手提箱上取得指纹的机率也开始变低。假如萝西知道必须翻墙,一定会事先将箱子藏好,离开镇上之前再拿。要是有人中途拦她,他或许根本不晓得手提箱的事。 曼蒂略微担心望着我,想知道我听懂她说的话没有。有道理,我说:但我实在很难想像萝西会乖乖受罚。她有没有试着做点什么,例如将钥匙从她老爸身边偷回来之类的? 没有。就是因为这样,我们才觉得她一定有什么事情。我和伊美达都跟她说,操他妈的,妳就和我们出门,要是他把妳锁在外头,妳就睡我们家。但她说不行,她不想让他发火。我们说,妳干嘛在乎?就像你说的,这不是她的风格。萝西说,没关系,反正也不会太久。我们注意到这句话,两人立刻放下其他话题缠着她,想知道她究竟在搞什么,但她不肯说。萝西的样子好像她老爸很快就会还她钥匙似的,但我们晓得不只如此。我们不清楚什么事,只晓得一定不是小事。 妳们没有多问细节吗?例如她计画什么,哪时执行,是不是跟我有关? 喔,当然。我们追问了很久,我戳她手臂,伊美达用枕头打她,想让她开口,但她完全不理我们,逼得我们只好放弃,乖乖打扮出门。她老天,曼蒂笑了,笑得很轻很低,带着一丝诧异,整理衣服的轻快双手停了下来:我们坐在那儿,我家的饭厅,从前是我的房间。我是唯一有自己房间的,所以我们三个总是在我房间碰面。我和伊美达在弄头发,向后反梳哎,我们那副模样,还有青绿色眼影,你还记得吗?我们以为自己是手镯合唱团、辛蒂.露波和香蕉女皇芭娜娜.拉玛的混合版。 妳们很美,我说,而且是真心的:妳们三个,没见过更美的了。 曼蒂朝我皱了皱鼻头,奉承我没好处,但她的眼神可不是这么说的。我们臭骂萝西,问她是不是想当修女,说她穿修女服一定很好看,问她是不是爱上了麦葛瑞斯神父萝西躺在我床上,抬头凝视天花板,咬她的指甲。你应该知道她怎么咬吧?永远只咬那一只。 右手食指。萝西努力想事情的时候,就会咬指甲。离家前的那几个月,我们碰面拟定计画,她有几回咬到流血。我记得。我说。 我看着她,从梳妆台的镜子。是萝西没错,我还是小贝比就认识她了,但刹那间,她却像变了一个人,仿佛比我们还要年长,一半的她已经离开这里,去了其他地方。我觉得我应该给她什么,也许一张告别卡或圣克里斯多福徽章,保佑她旅途平安。 我问:妳有跟别人提过这件事吗? 不可能,曼蒂立刻回答,语气参着一丝不悦。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我绝对不会出卖她。她身体坐直,神情愠怒。 我知道,宝贝,我朝她微笑说:我只是想确定一下,这是职业病,别理我。 我和伊美达谈过,我们都认为你们打算私奔,觉得真是浪漫到了极点。你也知道,青少年嘛但我绝对没有跟别人说,从那之后。我们是你们这一国的,法兰西斯,都希望你们幸福。 那一刻,我感觉只要转身就会见到她们,在隔壁房间:三个女孩蓄势待发,仿佛一切即将展开,闪耀着青绿色的光芒,充满了刺激与可能。谢谢妳,亲爱的,我说:我很感激。 我不晓得她为什么改变心意,真的不晓得。知道的话,我一定会告诉你。你们俩是天生一对,我以为她话声渐弱。 的确,我说:我也是。 曼蒂柔声说:老天,法兰西斯她双手依然抓着那件制服长外衣,一动不动,语气里带着难以磨灭的哀伤。唉,真是好久、好久以前了,不是吗? 马路安安静静,只有阵风扫来细雨拍打窗户,以及一个小女孩和另一个小女孩说话,乐音般的声响从楼上传来。是啊,我说:不晓得为什么要这么久。 我没有告诉她。让我老妈去做,她每一秒都会很享受。我们在门口拥抱告别,我亲吻曼蒂的脸颊,答应很快再来找她。她身上有股甜蜜安详的味道,我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闻过。梨子香皂、廉价香水,还有卡士达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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