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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四章

旋风神偷 倪匡 12927 2023-02-05
木兰花和穆秀珍坐在吉普车的后面,那名警员坐在前面,车子迅速地向前驶了出去,不一会,就一连转了好几个弯。 穆秀珍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但是木兰花一直在注意着车子外面的街道,这时,她突然道:喂,你可是新来到本市的么? 那警员并不出声,他猛地一转驾盘,车子突然转进了一条十分斜侧的道路,穆秀珍也觉得有点不妙了,她陡地站起身来,待去拉那警员的后领。 但是就在此际,车子突然停了,道路两旁,突然有四条黑影窜了出来,那四条黑影的身子,十分之矫捷,而且他们的手中,也都持着枪械,在黑暗之中,那四个人看来只是漆黑的一团,什么也看不清,显然他们穿着连头至脚的黑衣服。 穆秀珍陡地一呆,可是,那警员转过头和向她望来之际,穆秀珍更是猛地缩了一缩,原来那警员手中已握了一柄枪,枪口正对准了她!

穆秀珍的身子缩了回来,木兰花立时按住了她的手背,示意她镇定。木兰花仍然和没有什么事发生一样,笑道:你乔装的本领很不错啊! 那警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我们万不得已的,在你们两位女侠面前,当然是班门弄斧的了,我们只是想和两位谈谈。 这样的方法来邀请我们,不算是友善的谈判吧! 请你原谅,并且请你们相信,我们对两位,至少在目前,是绝无恶意的。那警员的说话,十分温文,显示他受过高深的教育。 木兰花吐了一口气,道:好啊,我们在什么地方谈判呢?还有几位,可要上车来么?还是喜欢在路边监视着我们? 那警员一抬手,那四个人一起向前跳了过来,各伸一手抓住了车子的车身,另一手中的手枪,仍然对准了车中的木兰花姐妹。

而吉普车子向前疾驰而出。 吉普车驶得十分之快,而且连连转弯,车子在急转弯的时候,挂在车旁的四个人,身形却仍然十分稳定,显示出他们四人,都有极高的中国武术的造诣。 木兰花这时,也看出了在前面座位上开车的那个假扮的警员,是这五个人中的首领,木兰花几乎已可以肯定他就是那个署名旋风的人了。 这时,穆秀珍的心中,十分焦躁,但是木兰花却十分高兴,她真的是高兴,因为对方如果是旋风的话,那么,她就可以更快地明白事实的真相了。 至于她这时被几个人用枪指住,这都不放在木兰花的心上,因为这样的经历,她实在经历得太多了,可以说是家常便饭! 车子驶出了近二十分钟,又停了下来,木兰花姐妹被指押着下了车,又上了另一辆卡车,仍然由那个警员驾车,再度驶去。

这一次,驶出的时间更长,足足有半小时之久,才停了下来,这时车已到了郊外了,车停下来之后,那警员下了车,来到了木兰花的面前。这时,他已换了服装,他穿的是一套深棕色的西服,西服里面,则是一件运动衫,看来十分潇洒。 他站在车边,搓了搓手,道:兰花小姐,请你下来,我们一面走,一面谈谈,好么?至于令妹,则请她留在车上。 木兰花道:好的,这样的谈判,倒是别开生面的! 她一面说,一面已侧身跳了下来。 那警员并不说什么,只是缓缓地向前走去,看来他对木兰花一点也不戒备,这也不禁使木兰花觉得十分之奇怪。 她暂时也不说什么,只是跟在他的后面。 不一会,他们便已来到了一株大树的下面,两人相距得十分近,停了下来。这时如果有什么人在他们的身边经过,一定当那是在谈恋爱的情侣了。

那警员停下来之后,又沉默了片刻,才道:我想,我是什么人,兰花小姐,你一定已经知道的了,是不是? 可以这样说,也不可以这样说。 那警员呆了呆。 木兰花立即道:我知道你是旋风,可是旋风两个字,只不过是一个名称,对于了解你这个人,是没有实际意义的。 唉,那警员叹了一口气,兰花小姐,你的思想真是慎密,真使人佩服,那么,我想你一定也已看出,沙炳兴不是什么好人了? 沙炳兴是不是好人,我无权裁判,但是我愿意对你说,沙炳兴的确是对我,对警方隐瞒了许多事没有说。旋风先生,你用这种方法,将我带到了这里来,就是为了和我讨论沙炳兴这个人是好还是坏么?木兰花冷峻地反问着旋风。 旋风忙道:当然不是。 那么,你可以开门见山了。

兰花小姐,旋风又犹豫了一下,我想请求你,别在我们和沙炳兴之间干扰我们,和帮助沙炳兴,我请求你。 他的语气听来十分诚恳,但看来木兰花并未曾为他所动,木兰花的声音仍然是冰冷的,她道:我是从来不在任何人的威胁之下,答应任何事情的。 兰花小姐,你别误会,我是请求你。 笑话,我们是自愿来的么?你那四个伙伴手中所拿的是什么?木兰花又向他指了一指,你手中也曾经握过手枪! 那是不得已的措施。 那么,我们只好在下一次,在另一种情形下再见面谈判了,旋风先生,你认为怎样?我这样说,是不是公平,嗯? 旋风又搓了搓手,来回踱了几步。 然后,才听得他道:兰花小姐,我想是公平的,明天我将到府上来拜访你,但是有一句话,我却是不能不讲的,那便是沙炳兴是一个老混蛋!

我明天会在家中等你!木兰花只是冷冷地回答。 那位旋风先生苦笑了一下,往回走去,木兰花仍跟在后面,来到了那辆卡车旁边,只听得穆秀珍正在破口大骂。 木兰花叫道:秀珍,别吵了,我们走。 旋风也叫道:请让她下来。 穆秀珍早已一跃而下,奔到了木兰花的身边,指着旋风道:兰花姐,这家伙对你放了些什么屁,哼,车上的四个家伙,简直就是死人,要不就是哑子! 木兰花拉了她一下,道:我们走! 她们以十分快的脚步,向前走去,不一会,便转了好几个弯,那辆卡车已看不见了,她们才放慢了脚步,在前行了二十分钟之后,她们才截到了一辆肯搭载她们的车子,到了市区。一到市区,她们便寻找高翔,终于由警局方面,得知高翔是在他们家门前。

等到木兰花和穆秀珍两人,突然出现在高翔的眼前之际,正在一筹莫展,呆坐在车座上的高翔,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 可是,他在揉眼睛间,穆秀珍已经叫道:哈,你是在做梦么?为什么看到了我们,还要揉眼睛?不信是我们回来了么? 兰花!秀珍!高翔叫了起来,你们上哪里去了? 进来,进来再说。木兰花已打开了铁门,走了进去,高翔连忙跟在后面,进了屋子,木兰花才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木兰花道:他一定是先打昏了陈警员。 可是为什么陈警员会以为是鬼呢? 木兰花有点不明白,高翔便将有关陈洪光的一切,向她讲了一遍,木兰花笑道:那么,等到明天旋风来了之后,这一切疑点,都可以解决的,我看这件奇事,急转直下,明天已是最后的一天了,高翔,你还是回去休息休息吧。

高翔的确也有点觉得疲倦了,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呵欠,可是他仍然问道:兰花,照你看来,事情的性质究竟怎样? 我想,木兰花站了起来,那个自称旋风的年轻人的上代,和沙炳兴之间,一定有一段纠葛,事实上,沙炳兴一定是一看到那张笺帖上的旋风两个字,便知道要来找他麻烦的是什么人,所以他才肯定会有严重的事情发生的。 高翔和穆秀珍两人,都表示同意。 木兰花伸了一个懒腰,道:今天晚上,我们不必伤什么脑筋了,我们只要在家中,等明天旋风来说明一切好了。 高翔道:好的,那么陈洪光和匡效衡如果醒了,我是不是要带他们到这里来见你呢?在他们口中至少可以问出些问题来的。 好,明早九时,你带他们来好了。 高翔十分轻松地走了出去。

第二天,是一个极热的天,虽然只是早上八九点钟,但是太阳已然十分之炎热了,木兰花仍然躺在花园的遮阳伞下看书。 穆秀珍则不断翘首望着马路,一面在叽叽咕咕,说高翔不守时间,但事实上,这时只不过八时五十分而已。她又等了一会,终于看到一辆警方的车子驶过来了。 兰花姐,高翔来了!穆秀珍转头叫着。 看你,安静点好不好。 你不知道,兰花姐,我昨天晚上想了一夜,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两人,都会那么害怕,醒来之后什么也不说,只是讲一个鬼字!穆秀珍讲到了这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可是我却想不出道理来,你说我怎能不感到心急? 那还不容易么?当然是有人扮了鬼来吓他们的! 兰花姐,就算有人扮鬼,人扮的鬼,至多吓吓小孩子而已,就算能够吓倒陈洪光,匡效衡却是一个极有经验的探长!

那么,木兰花笑了笑,说:你以为怎样呢? 兰花姐,你别骂我,我就说。 好,我不骂你,可是你别说,我也知道了,你一定是以为那是真的鬼,是不是?木兰花讲到这里,已站了起来。 原来车子已停了,高翔已带着匡效衡和陈洪光两人,走了过来,穆秀珍连忙奔了过去,将铁门打了开来,叫道:匡副探长! 匡效衡的面色,仍然十分青白,他的精神显然还不是十分稳定,至于陈洪光,更是左顾右盼,显得十分害怕,面色也十分青白。 木兰花已在招呼着他们,道:请坐,两位请坐,我想你们没有害怕的必要了,因为事情已十分明朗,就快解决了。 可是匡效衡却并没有因为木兰花的劝解而感到放心,他在坐了下来之后,叹了一口气,道:高主任,两位小姐,你们别笑我。 怎么样?穆秀珍立时紧张地问。 唉,匡效衡又叹了一口气,说:那真的是鬼! 穆秀珍听了,如获至宝地在匡副探长的肩头之上,猛地拍了一下,道:对了,副探长,你讲的和我所想的是一样的! 木兰花连忙瞪了秀珍一眼道:别多废话。 穆秀珍嘟着嘴道:真是鬼嘛! 木兰花道:你见过了? 我没有见过,可是有人见过的。 木兰花不再理会穆秀珍,她只是皱着双眉,道:匡副探长,请你将你被人制服的情形,详细地向我说一遍,不要漏了任何细节。 好的,我匡效衡的声音在发着抖,我可以要一杯酒么?唉,即使是想起来,我仍然需要酒来镇定我的神经。 木兰花转头向穆秀珍望了一眼,穆秀珍连忙奔了进去,又拿着一瓶白兰地奔了出来,匡效衡就着瓶,喝了一大口,才道:我正在沙宅到处走着,我记得那时正是六时三刻左右,我记得我来到了一个楼梯的下面,那地方有一扇半开着的门。 看那情形,这扇门之中,是利用楼梯下的空间,来放置一些杂物的,我看到门开着,我下意识地推了推,想将门推上。 可是,我一推之下,门非但未曾关上,反倒弹了开来!我突然一呆,那鬼那那东西便从里面飘出来了。 木兰花扬了扬手道:你说什么?飘出来? 是的,所以我才说那真是鬼。 好,请你说下去, 当时我就呆了,那玩意是直飘出来的,他的双足离地两三尺他的衣服十分长,遮住双足,却还向我笑了笑!我实在看不到他有脚,他的脸色,咳,那那简直是一张石灰制成的脸,可是这张可怖的脸,却还向我笑了笑!我陡地后退一步,这时候,我虽然吃惊之极,但是我还来得及和高主任通话。 高翔叹道:我一听到你的声音,就知道你一定看到了极恐怖的东西了,可是我也想不到你看到的,竟然会是鬼! 匡效衡继续道:我的话讲了一半,那鬼便向我飘了过来,他向我笑了一笑,那时他离得我极近,在他笑的时候,他的口是鲜红色的,而且自他的身上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来,而我在那一刹间便全身一点力道也没有了! 那玩意在我的身边,飘了几转,每次来到我面前的时候,都向我笑一下,我已几乎昏过去了,自然一点抵抗能力也没有了! 匡效衡呼吸了一口气,才又道:这时,我只觉得我的手,是被缚住了,口中也被塞了东西,然后,我被那鬼抱着,也飘了起来。 飘了起来!穆秀珍尖叫着。 是的,穆小姐,匡效衡不禁叹了一口气,的确是飘了起来,他带着我,飘上了二楼,进了一个暗道,继续向上飘着。 匡效衡喘了几口气,他的脸色实在苍白得可怕,他的声音也在发抖:我也迷迷糊糊了,我太吃惊了 木兰花不等他再说下去,便安慰他道:我了解你,匡副探长,任何人在这样的情形下,都不免惊恐过度,而呈半昏迷状况的。 兰花姐,那么你说是真有 穆秀珍下面一个鬼字还未曾出口,木兰花便已扬起手来,在她的头上,轻轻地凿了一下,吓得穆秀珍立时住了口,不敢再说下去。 高翔向着陈洪光,道:陈警员,你的遭遇又怎样? 陈洪光苦笑着,他的面色不会比匡副探长好看些,他道:我坐在车上,等候两位小姐,却不料突然有人,在我身后,抓住了我的衣领 陈洪光讲到这里,身子猛地震了一震。 说下去!木兰花鼓励着他。 我我自然大吃了一惊,连忙想转过头去看视,可是我的头颈呆了,我不能转过头去,我想叫,可是又叫不出来,我闻到了一股难闻之极的腐尸臭味,然后,我的身子就被提起,双足悬空,飘了开去我看提起我的人也是会飞的,我昏了过去! 陈洪光讲到这里,不好意思地苦笑了一下,道:我的胆子太小了,要不然,我或者可以可以多记忆一些当时的情形的。 木兰花笑道:陈警员,我可以向你保证,你遇到的一定是人,而绝不是鬼,因为在你走后,有人冒充你,将我和秀珍,载到了郊外! 人会飞么?陈洪光迟疑地问。 关于这一点,目前我不能给你详细的和满意的解释,但是我想在今天之后,一定可以有圆满的答案了。木兰花站了起来,向高翔望了一眼。 高翔立时知道了木兰花的意思,他伸手在匡效衡和陈洪光的肩头上拍了拍,道:你们可以回去了,好好地休息,我会告诉方局长,我批准你们每人有三天的假期! 匡效衡和陈洪光两人走了。 木兰花望着他们两人登车而去,才又在躺椅上躺了下来,穆秀珍见木兰花像是不准备采取什么行动,急道:兰花姐,我们怎么样啊? 什么怎么样?木兰花反问。 那个鬼啊,我们不去捉他? 你不怕鬼了么?秀珍?木兰花打趣地望着她道。 穆秀珍鼓着腮帮子生气,木兰花笑了起来,道:好了,我们现在,实在不必采取任何行动,我们只要等着就行了。 等着?穆秀珍和高翔两人齐声问。 是的,我们等那位旋风先生前来,只要他一来,一切都可以明朗化了,他和沙炳兴之间的纠葛,沙炳兴的秘密,他是如何扮鬼的,一切全都可以真相大白了!木兰花满有信心地说着,我们实在没有必要采取任何行动的。 他什么时候来?高翔问。 今天,并没有约定什么时间。 穆秀珍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道:那我们只好等他一天了,兰花姐,你说他一来,一切疑团都可以解决了么? 木兰花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 穆秀珍则很不安静,里里外外地奔着,高翔在客厅中用电话和警局联络,就在电话之中,指示着日常要处理的事务。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并没有人来。 下午了,仍没有人来。 黄昏了,天黑了,夜深了,仍没有人来。 一直没有人来! 时间已是凌晨两时了,高翔和穆秀珍两人,都显得相当疲倦,因为他们已焦切地等待了将近二十个小时,未曾好好地休息过! 他们三个人,早已从花园中来到了客厅,木兰花在过了午夜十二时之后,一直坐在一张安乐椅上,连一动也未曾动过。 到了这时候,穆秀珍实在忍不住了,她直来到了木兰花的面前,道:兰花姐,现在我们怎么办?你等的人没有来,我们怎么办? 木兰花不出声,连瞧也不向穆秀珍瞧一眼。 穆秀珍还想讲什么,但是高翔却将她拉了开来,道:秀珍,你别去打扰她,她正在思索着对策,她一定会有办法的! 高翔是在对穆秀珍说话的,但是木兰花却已抬起了头来,苦笑道:高翔。你将我估计得太高了,我想,我已没有什么办法了。 那怎么会?或者那自称旋风的人,有什么事情耽搁了,所以他才未能来见你的,高翔譬解着,或者他今天会来的。 如果说他有什么事情耽搁了,那一定是非同小可的事,木兰花双手放在沙发的扶手上,事情一定已发生了,我们意料之外的变化! 高翔和穆秀珍两人都不出声。 老实说,他们在等了近三十个小时而仍然没有结果之后,实在是十分失望的了。 木兰花双手一按,站了起来,她来回走了几步,忽然道: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出去查看一下,看我的假定,是不是和事实相符。 木兰花准备有所行动,穆秀珍首先兴奋了起来,道:兰花姐,你上哪里去?我和你一起去,我一定要一起去! 穆秀珍在一定要一起去这句话上,加强了语气。 可是她不论用什么样的语气讲话,都不能改变木兰花的决定,木兰花冷冷地道:你在家中,继续地等着,我和高翔一起去! 不公平!穆秀珍大声叫了起来。 秀珍,这件事,比我们想像之中,可能要严重得多!你别以为好玩,如果我的假定不正确,那么,昨天和我们打过交道的那个年轻人,还是会来找我们的,你在家中等他,就可以最先知道一切秘密,这不是正合你的心意的事情? 如果他不来呢?穆秀珍委屈地问。 那你也没损失,在家中休息一下不好么? 穆秀珍重重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翻着眼,不再说话,木兰花奔上了楼,换过了一件紧身黑衣,带了一些必要的用品,又下了楼。 穆秀珍一直翻着眼,不出声。 高翔打圆场,道:兰花,我们至少要告诉秀珍,我们是到什么地方去! 我连自己也不知道要到什么地方去! 木兰花的回答,是极其冷淡的,她说着,已向外走了出去,高翔无法可施,只好向穆秀珍作了一个无可奈何的手势。 穆秀珍连他也恨上了,转过头去不去理会他。 等到她听到了他们两人关上了门的声音之际,穆秀珍气得抓起了几上的一只烟灰碟来,重重地摔在地上,道:我偏不等! 她站起身来,蹬蹬蹬地向楼上走去。 这时,屋子中已只有她一个人了,但是她因为心中生气,所以不但在走楼梯的时候脚步特别重,在关门的时候,更是用力得将墙上挂着的一张照片,也震了下来! 穆秀珍气恼地倒在床上,双手交叉着,枕在脑后,睁大了眼,望着天花板,本来她已经十分疲倦了,可是这时,她倒反而一点睡意也没有了。 她就这样眼睁睁地望着天花板,足有十分钟之久,仍然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使她去活动一下,她既想不出办法来,就只好泄气地长叹了一声。 就在她发出长叹声之际,床头的电话,响了起来。 穆秀珍转过头去,看了看电话旁边的小钟,时间是两时二十七分。什么人会在这种时候打电话来呢?是不是木兰花回心转意,又叫自己去参加行动了呢? 穆秀珍陡地跳了起来,一手抓起了听筒,道:喂,找什么人?你是谁? 对方的声音却十分低沉,是男性的声音。 一听得是男性的声音,穆秀珍心中的高兴,便跑掉了一大半。但是,长夜漫漫,她正寂寞得难过,有人在电话中聊聊天也是好的,是以她便坐了下来,用心听着,她才听了几句,却又兴奋得坐不住,站了起来,在房间中不断地走动! 当然,她在走动之际,是仍然在听着电话的。 那个相当低沉的男人声音道:你是木兰花小姐么?对不起得很,我们没有依时前来拜访你,因为我们遭到了一点意外 穆秀珍并没有否认她不是木兰花,只是唔唔地答应着。 那声音继续道:而这一个意外,使我们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当然,我们还不至于就此倒下去,但我们已抽不出空来拜访你了。 穆秀珍仍然唔唔地应着。 所以,对方继续着,不知道木小姐是不是可以到我们这里来?因为我们实在希望和木小姐见一见面,在友好的情形下见面。 当然可以!穆秀珍唯恐失却了机会,连忙回答。 她还想问对方是什么所在,但是她未曾开口,电话中那声音便已然道:木小姐,请你到芬芳戏院的门口去,我们会有人接你的,再见! 那边放下了电话,穆秀珍也放下了电话,她忍不住高叫了一声,直跳了起来,她连灯也不熄,向门口直奔了出去,冲出了屋子! 实在没有什么事情更令得她高兴的了,而且,这时她冲出屋子,可以根本不必怕事后被木兰花责骂,因为她是去见那个年轻人的! 而木兰花要她等在家中,正是等那个年轻人,这不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事么?穆秀珍直奔向她当选汽车小姐而赢得的那辆雷鸟跑车,午夜的公路上,可以说根本没有什么车子,她将跑车驶得极快,不消五分钟,便已进了市区。 而当她驾着车,来到了芬芳戏院门口的时候,她立即看到一个穿着整齐西服的年轻人,从街角处,转了出来,直趋她的汽车之前。 那年轻人的容貌和自称旋风的那个很相似,但是年龄却轻得多,看来不到二十岁,他来到了汽车之前,穆秀珍道:喂,就是你么? 那年轻人一怔,道:木兰花小姐呢? 穆秀珍没好气,道:她没有空,是她派我来的,你是什么人?昨日晚上曾和我们见面的那一个人呢,他在什么地方? 那年轻人呆了一呆,道:那是我大哥。 噢。穆秀珍很有兴趣地望着那年轻人。 那年轻人想来从来也未曾被一个美丽的异性这样直率地逼视过,是以他迅速地脸红起来,为了掩饰他的尴尬,他必需找点话来讲,所以他道:我们一共是五兄弟。 穆秀珍道:是了,那天晚上,你一定是那四个蒙面持枪汉子之一,是不是?刚才向我打电话的是什么人,是你们的大哥么? 那年轻人摇头道:不是,那是我二哥。 穆秀珍打开了车门,道:上来吧,带我去见你的四位哥哥! 那年轻人迟疑了一下,道:由我来驾车,而且,穆小姐,你要带上这个。他自袋中,取出了一个眼罩来。 穆秀珍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她陡地伸过了头去,她的嘴唇几乎碰到了那年轻人的脸颊,道:小兄弟,你听着,由我来开车,你来指路,这个眼罩,如果你喜欢戴,那你就戴上好了,如果你想我戴,那是休想,听到了没有,上车! 那年轻人更窘了,他还想讲些什么,可是穆秀珍一伸手,便已将他拉上了车子来,道:好了,我们到什么地方去? 那年轻人显然知道是斗不过穆秀珍的了,是以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道:到麦席生路,四十二号,他们全在那里。 这样才痛快哩,小兄弟,你年纪还轻,要记得,和人打交道,越是痛快,越能交上朋友,知道了么?她一面发动车子,一面居然老气横秋地教训起人来。 其实,她口口声声叫那年轻人为小兄弟,而她的年纪,也绝不会比那年轻人大多少的,她心中得意,一面驾着车,一面哼着歌,忽然她又问道:是啊,你们五兄弟,姓什么?你叫什么名字?要不然我可没有法子称呼你们了。 我我们姓云,天上云彩的云。 嗯,这个姓很冷门。穆秀珍随口应着。 我叫我叫云五风。 穆秀珍转过头来,向那年轻人望着,由于她不望着前面,她又将车子开得极快,因之车子一侧,几乎向墙上直闯了过去。 幸而云五风见情不好,连忙一脚踏向煞掣,将车子停住,而穆秀珍却仍然目不转睛地在望着云五风,道:怪啊,你的名字,我好像很熟! 云五风的面色很红,他有点自负地道:我是亚洲第一届长途海泳的冠军,穆小姐,你是游泳的能手,自然会听到过我的名字了! 穆秀珍恍然大悟,道:对了,你就是被人家称为人鱼的游泳健将云五风,怪不得你的名字那么熟,怎么,除了游泳你们还干盗贼的勾当? 穆小姐,千万别取笑。云五风连忙否认。 我可没冤枉你们,穆秀珍向来是口没遮拦的,这时更是滔滔不绝地讲了下去,你们不是是偷了沙炳兴的很多钱么? 云五风没有出声。 而且,穆秀珍更进一步道,你们还很善于装神弄鬼,是不是?唔,告诉我,你们是用什么法子来扮鬼扮得那么像的? 云五风的神色,显得又是气愤,又是尴尬。他胀红了脸,一句话也讲不出来,穆秀珍哼地一声:男子汉大丈夫,像大姑娘一样! 云五风除了苦笑之外,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因为穆秀珍的词锋,如此犀利,他还有什么还口的可能?他只好转过头去,幸而这时候,车子已经驶到了麦席生路了。 车子在四十二号前停了下来,麦席生路四十二号,是一幢十分古老的房子,在门口两旁,甚至还有着两条大石柱。 那两条石柱,本来可能是澄白色的,但这时,由于年代太远,在附近街灯的照射下,看来却已然变成深灰色了。 穆秀珍才一停车,云五风便跳了出来,穆秀珍也下了车,两人一起上了石阶,来到了大门之前,云五风并不去按铃,只是拿出钥匙来,打开了门,门内一片漆黑,他先走了进去,穆秀珍才听得他的声音道:请进来,小心些。 穆秀珍一步跨了进去。 她才跨进了一步,门便关上了,眼前更是一片漆黑,紧接着,便是啪地一声响,云五风亮着了电灯,穆秀珍一看,不禁呆了! 她是在一架升降机之中! 她记得是跨进了大门只不过一步,这所屋子一进大门就是升降机,大门原来是升降机的门,这种设计,实在是匪夷所思的。 云五风当然也看出了穆秀珍面上的惊讶,他解释道:大门有两扇,右边的那扇,一打开就是升降机,左边的那扇,则是正常的。 穆秀珍由于突然吃了一惊,没好气道:贼巢之中,总有点古怪的,也算不了什么,我们现在,是向上还是向下啊! 云五风的脸又红了红,但是他却并没有争辩,只是拔了一个按钮,升降机向下落去,但是几乎立即停住,门又打了开来。 他们走出了升降机,外面是一个厅堂,厅堂的陈设全是旧式的酸枝木的,显得古色古香,当然和那具升降机,十分不调和。 他们才跨出升降机,便有一个人,自一扇边门中走了出来,云五风忙迎了上去,道:四哥,穆秀珍小姐已来了! 那迎出来的人呆了一呆,道:木兰花呢? 穆秀珍不等云五风回答,便大摇大摆地走了上去,道:不用等木兰花了,她没有空,有什么话和我说,全是一样的。 那人显然又考虑了一会,才道:请进来。 穆秀珍跟着他们两人,走了进去,一进房门,穆秀珍便吃了一惊,那是一间卧室,另有两个人坐着,和一个躺在床上。 令得穆秀珍吃惊的,是那个躺在床上的人,正是她曾经见过的人,穆秀珍也知道,他是云家五兄弟中的大哥云一风。 这时云一风的面色,苍白得极其可怕。 而他的胸口,却扎着绷带,在雪白的绷带上,隐隐有血渍渗出来,他的伤势一定十分沉重,这是从房间中不寻常的气氛中可以感觉得出来的。 穆秀珍呆了一呆,道:这人受伤了,可有医生来看过他? 她一出现,躺在床上的云一风,移动了一动,看他的样子,像是想坐起身来,但是他却只是移动了一动,用十分低的声音道:穆小姐,告诉木兰花别到沙炳兴的家中去。 穆秀珍一呆,道:谁说她去了? 我想,昨天她等不到我她一定会到沙炳兴家中去的,告诉她别去她如果去了那是极其危险的。 穆秀珍呆立着,一时间不知怎样回答他才好。 她自然是没有法子转告木兰花的,因为木兰花和高翔两人,已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他们可能是早已到沙炳兴的家中去了。 当然也可能根本不是的,穆秀珍呆了半晌之后,道:你们打电话叫我来,就是为了讲这句话么?这样的一句话不能在电话中说? 云一风挥了挥手,坐在床边的另一人道:穆小姐,我们本来是想见木兰花的,如今她既然不来,那表示她十分看不起我们,而我们的大哥,仍然对你们提出了这样的忠告,你们别将这忠告当作耳边风,如今,你可以回去了! 穆秀珍一听,不禁勃然大怒道:放屁,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木兰花不来,当然有她的道理,你们将我召了来,想我就这样走,可没那么易! 云二风站了起来,冷冷地道:你想怎样? 云五风失声叫道:二哥! 云二风叱道:五弟,你别管,穆小姐,你快些离开这里,你已得了忠告,这个忠告,是可能救了你们的性命的! 穆秀珍一掌击在桌上,道:不行,我既然来了,你们就得将什么都讲出来给我听,一点也不准保留,听到了没有? 穆秀珍以为云家别的兄弟,也像云五风那样容易对付,她却是大错而特错了,云二风一声冷笑,一翻手,手中已多了一柄十分小巧的手枪。 躺在床上的云一风道:二弟,别 可是,他才讲了二个字,云二风已连射了三枪! 那三枪所发出的声音并不大,子弹呼呼地自枪口射出,在穆秀珍的头顶和两边颊边掠过,距离只不过半吋许而已! 穆秀珍的脸胀得通红,她的心中,实是怒到了极点,云二风以为这样就可以将她吓倒,那实在是大错而特错了!三下枪响一过,云二风冷冷地道:怎样,你走不走? 穆秀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走! 可是,随着她那一个走字,她的身形突然一矮,一伸手间,已然抄起了一张椅子,向云二风疾抛了出去,同时,她的身子,也向前跃出! 在她的身子向前跃出之际,她右手一翻,叭叭叭叭四下响,弹出了四颗铁弹子,四面射了开去,令得其余之人,各发出了一声惊呼! 穆秀珍的动作,突然之极,当她随着那张椅子一起向前扑去的时候,各人可以说是一点预防也没有的,云二风的身子,被椅子砸中,他猛地向后倒去。可是,云二风的身手,也十分敏捷,他一跌倒在地,立时着地滚了过来,滚到了穆秀珍的身边,一伸手,便拉住了穆秀珍的双脚! 穆秀珍的双脚被拉,身子站立不稳向后倒去。 也就在这时,有一团东西,向她飞了过来,那团东西,带着一股强烈的腐臭味,穆秀珍来不及躲开,恰被那团东西抛中。 她只觉得一阵恶心,脑子立时昏迷了起来。 她几乎是立即变成半昏迷状态的了,但是她仍还可以听得到人的讲话声,她听得在静寂中,云一风叹着气,道:我们不必和她们作对的! 云二风则抗声道:可是,她们定然会阻我们行事的! 云一风又叹了一声,道:那大可以慢慢商量,将她的眼睛蒙上,五弟,仍然由你由你送她回她的家中去! 云五风却道:大哥,她来的时候并没有蒙上眼睛! 穆秀珍又听得,在云五风的这句话说出口之后,几个人都发出了一下惊呼声,那是她听到的最后的声音,接着,她便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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