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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八、丰收的星期天

哦,真的,这真是太好了,陶乐丝.普拉特小姐第四次说道,多么希望那个老家伙现在能看到我。她和她的詹姆斯! 老家伙如此苛刻的称呼,乃是指普拉特小姐那位受人尊敬的雇主麦肯齐.琼斯夫人。她强烈坚持客厅女仆应该取个合适的基督教名字。她老是否定陶乐丝这个名字,并且喜欢用普拉特小姐自己很不屑的名字珍妮来称呼她。 普拉特小姐的同伴没有即刻回答。原因很简单:当你只花二十英镑刚刚买了一辆第四手的奥斯汀迷你车、而且是第二次开着它外出时,你全部的注意力一定都集中在如何使用双手双脚以应变突发状况。这件事还真是艰巨啊。 呃啊! 爱德华.帕葛洛先生喊叫了一声。车子发出可怕的刺耳声,但总算躲过一场危机。这声音足以让一个真正的赛车手牙齿打颤。

唉,你不太喜欢和女孩子多说话。陶乐丝抱怨道。 帕葛洛先生没有立即回答。原来此刻他正迎头遭到一位小巴士驾驶员声色俱厉的斥责。 唉,真是不小心。普拉特小姐把头一扬说道。 真希望他的车上也装了这个煞车板。她的情人悻悻然说道。 煞车板出了什么毛病吗? 你可以把脚踩在上面,避免自己上西天去。帕葛洛先生说道,但是事情似乎不是这样。 噢,好了,泰德,你不能指望花二十英镑就能买到一切。毕竟我们现在坐在一辆真正的汽车里头,在星期天下午和别人一样出城去。 又传来刺耳的撞击声。 啊,泰德脸上带着胜利的喜悦说,现在情况好一些了。 你开车技术真是棒极了。陶乐丝钦佩地说。 女性的赞美让帕葛洛先生壮起了胆子。他试图疾驰通过哈默史密斯百老汇,却又被一位警察当场喝斥了一番。

唉,我总是不明白。当他们向哈默史密斯大桥小心翼翼地继续行驶时,陶乐丝开口说道,我不知道这些警察到底想要干什么。看他们最近的行为举止,本来还以为他们说话会客气一点呢。 总之,我不想走这条路了,爱德华闷闷不乐地说道,我想走格雷韦斯特路,那条路可以痛痛快快地开车。 很可能又会掉进坑洞里。陶乐丝说道,那天主人正是这样。花了不止五英镑。 这些警察勉强还说得过去。爱德华宽宏大量地说道,他们也会为难那些有钱人,一点也不会留情面。一想到那些大亨走进车行,眼睛也不眨一下就能买下几辆劳斯莱斯轿车,我简直要气得发疯。这不合情理。我一点也不比他们差。 还有那些珠宝,陶乐丝叹了口气。那些庞德大街上的珠宝店。那些我叫不出名字的钻石和珠宝!而我戴的项链却只是一串伍尔沃廉价商店里出售的便宜货。

她难过地思考这件事。爱德华又一次必须全神贯注地开车。他们顺利地穿过理奇曼而没有发生意外。先前与警察的争执动摇了爱德华的勇气。他现在拣最容易的路走。每当前面出现大道的时候,他总是盲目地跟在任何一辆车子后面往前开。 就这样,他发现此刻自己正在一条乡间林荫道上行进,而这样的道路正是技艺高超的车手所梦寐以求。 不走那条路真是一个明智的抉择。爱德华说道,他认为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功劳。 真是太妙了。普拉特小姐说,噢,那边有人在卖水果。 在一个位置得当的拐角处,果然有一张柳条编成的桌子,上面放着几篮水果,旁边有一面旗子上写着多吃水果。 多少钱? 爱德华匆忙之间慌乱地拉了手煞车,并且达到预期的效果。

新鲜草莓哦,摊主说道。 他是个长相不讨人喜欢的家伙,眼睛有点斜视。 这是女士们最喜爱的水果。新鲜水果,刚刚采摘下来的。还有樱桃。道地的英国货。来一篮樱桃吗,女士? 它们看起来很不错。陶乐丝说道。 非常可爱,正是如此。那个男人嗓音嘶哑地说,女士,那个篮子会带给你好运。然后他卑微地和爱德华说话。两个先令,先生,这个价钱太便宜了。如果你知道篮子里是什么样的货色,你一定会同意我的说法。 看起来真的很漂亮。陶乐丝说道。 爱德华叹了口气,付了两个先令。他的心里正在忙着计算。待会儿还要吃茶点,加汽油星期天开车出来玩的开销可真不便宜。这是带女孩子外出最麻烦的一件事!她们看见什么都想要。 谢谢你,先生。长相不讨人喜欢的家伙说道,在那篮樱桃里,你们会得到物超所值的东西。

爱德华把脚猛然往下一踩,奥斯汀迷你车像是一只被激怒的猎犬朝那个卖樱桃的小贩冲过去。 对不起,爱德华说,我忘了车子的手煞车还没放开。 小心点,亲爱的。陶乐丝说,你会害他受伤的。 爱德华没有回答。车子又行驶了半英里之后,他们来到河边一个很棒的地方。他们将奥斯汀停在路边。爱德华和陶乐丝在河边含情脉脉地坐下来吃樱桃。他们的脚边躺着一张星期天的报纸。 有什么新闻? 爱德华终于问道,他四肢张开躺在地上,歪斜的帽子遮住眼睛。 陶乐丝瞄了一眼标题。 悲痛欲绝的妻子;非同寻常的故事;上周有二十八人溺毙;飞行员之死的报导;令人震惊的珠宝抢劫案;价值五万英镑的红宝石项链失踪。哦,泰德!五万英镑耶,你想想看!她接着读下去。这条项链由嵌在白金里面的二十一颗宝石串成,从巴黎邮局挂号寄出。包裹寄到以后,人们发现里面只有几颗卵石,珠宝却不翼而飞。

在邮局被人偷走了。爱德华说道,我想,法国邮局的办事效率简直是糟透了。 我倒是想见见那条项链是什么模样。陶乐丝说道,可能就像血液鸽子血那样闪闪发亮,这正是人们称之为红宝石的原因。我不知道一个人脖子上戴着这样一串项链会有什么感受。 得了,我想你永远都无法体会,亲爱的。爱德华嘲讽地说。 陶乐丝把头一甩。 为什么无法体会?我就是想知道嘛。在这个世上女孩子突然飞黄腾达的方式真是不可思议。也许有朝一日我会跃上舞台演戏。 举止规矩的女孩不会出人头地。爱德华沮丧地说道。 陶乐丝想要张嘴反驳,却又忍住了,只是低声说: 把樱桃递给我。 我吃得比你还多。她评论道。我把剩下的分一分咦,篮子底层究竟是什么东西?

她边说边把那东西从篮子里取出来。那是一长串闪闪发亮的红宝石。 他们俩盯着项链呆住了。你说这是从篮子里拿出来的?爱德华终于说出话来。 陶乐丝点点头。 就在篮子底层放在水果下面。 他们又互相瞪着彼此。 它怎么会到这儿来的? 我不知道。这事有些蹊跷。泰德,我们刚刚读到报上的那条新闻有关红宝石的新闻。 爱德华笑了。 你难道真的以为手里拿的是五万英镑吗? 我刚才说过这事有些蹊跷。嵌在白金里面的红宝石。白金是那种暗淡的银色物质就像这样。这些珠子不是在闪闪发亮吗?这色泽不是很可爱吗?不知道总共有多少颗?她数了起来,泰德,不多不少,正好二十一颗耶。 不会吧! 真的。数目与报上说的一致。哦,泰德,你不会以为

这搞不好是真的。泰德犹豫不决地说道,有一种方法可以鉴定用它在玻璃上面划一下。 那是钻石。不过,泰德,那个男人看起来很古怪那个卖水果而且长相丑陋的男人。但是他也很有趣说我们篮子里的东西物超所值。 是的。听我说,陶乐丝,他为什么要把五万英镑拱手送给我们呢? 普拉特小姐摇摇头,感到十分沮丧。 这看起来是不合情理。她承认道。除非警方正在追捕他。 警方?爱德华脸色有些发白。 是的。报纸上还说警方已经有了线索。 爱德华的脊背上直冒冷气。 我不喜欢这样,陶乐丝。想想看警察在追捕我们。 陶乐丝张大嘴盯着他。 我们什么事也没做啊,泰德。我们是在篮子里找到的。 这故事听起来有些愚不可及!这根本是天方夜谭嘛。

是不大可能。陶乐丝承认道。哦,泰德,你真的认为这就是那条项链吗?这简直像童话一样! 我倒不觉得这听起来像是童话。爱德华说道,对我来说,这听起来更像是那种主人公蒙冤被送进英格兰达特穆监狱服刑十四年的故事。 但是陶乐丝听不进去。她已经把项链戴在脖子上,并从手提包里拿出一面小镜子,正在审视效果看起来如何。 就像公爵夫人一样。她喜不自禁地低声说道。 我不相信这是真的,爱德华语气激烈地说道,这是赝品。这一定是假的。 是的,亲爱的,陶乐丝一边说道,一边依旧专注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非常有可能。 否则的话,这简直是巧合。 鸽子血的颜色。陶乐丝喃喃说道。 这太荒唐了。听着,陶乐丝,你听到我说的话没有?

陶乐丝放下镜子,转过身来面对他,一只手依旧放在颈上的红宝石。 我看起来如何?她问道。 爱德华盯着她,怒气却不自觉地抛到脑后。他从未见过陶乐丝这副模样。她脸上带着胜利的喜悦,流露出一种王室气质。这是他从未领教过的陶乐丝。由于相信自己脖子上戴着价值五万英镑的项链,这使得陶乐丝.普拉特变成一个全新的女人。她看起去安详之中流露着傲慢,就像是克丽奥佩脱拉(古埃及托勒密王朝的末代女王)、施美拉美丝(相传为巴比伦的创建者,以美丽、聪明、淫荡闻名),以及芝诺比阿(古代女王)三位古代美女合而为一。 你看起来你看起来令人倾倒。爱德华卑微地说道。 陶乐丝笑了起来,她的笑声也和往常全然不同。 听着,爱德华说道,我们得做些什么才行。我们必须把它交到警察局或是什么地方。 胡说。陶乐丝说,你刚才说过他们不会相信你的。说不定你会以偷窃罪而被送进监狱。 可是可是我们还能怎么办呢? 把它保存起来。焕然一新的陶乐丝.普拉特说道。 爱德华盯着她。 保存起来?你疯了。 是我们捡到的,不是吗?哎呀,它这么值钱。我们把它保存起来,我将来可以戴。 警察会抓你的。 陶乐丝考虑了一两分钟。 好吧,她说,我们把它卖掉。你可以买一辆或是两辆劳斯莱斯,而我可以买一件钻石头饰和几支戒指。 爱德华依旧盯着她。陶乐丝感到不耐烦。 现在我们有机会了就看你要怎么做。这不是我们偷来的,你要是这么说,我不会同意的。它来到我们身边了,这也许是我们圆梦的唯一机会。你难道一点勇气也没有吗,爱德华.帕葛洛? 爱德华这时终于说话了。 把它卖掉?这可没有那么容易。任何一位珠宝商都会想知道我从哪儿弄到这玩意。 你别把它拿到珠宝商那里。你没读过侦探小说吗,泰德?当然是把它拿到买卖赃物的黑市。 我怎么知道黑市在哪儿?我可是正正当当守本份的人。 男人应该无所不知,陶乐丝说道,这是你们的本份。 他看着她。她安详宁静,不屈不挠。 我不敢相信你会这样想,他软弱地说道。 我原本以为你是一个更为勇敢的男人。 片刻沉寂。随后陶乐丝站起身来。好了,她轻快地说道,我们最好还是回家吧。 脖子上戴着那条项链? 陶乐丝取下项链,满怀敬意地看了看,然后把它放进手提包里。 听着,爱德华说,把它交给我。 不行。 别想,你得交出来给我。我一向做人诚实,亲爱的。 得了,你尽可以继续诚实下去。你不必与它有任何牵连。 哦,把它给我。爱德华不顾一切地说道,这件事交给我。我去找黑市。正如你所说,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我们是诚实正当地得到它的是用两个先令买来的。这和古玩店里那些绅士一生中每天的所作所为没啥两样,他们居然还以此自豪。 正是如此!陶乐丝说道,哦,爱德华,你真是太棒了! 她递出项链。他把它放进口袋里。他感到兴奋得意,因为自己是个敢做敢为的小伙子!怀着这样的心情,他启动了奥斯汀。他们两个都太兴奋了,连茶点也忘了去吃。他们静静地开车回伦敦。途中有一次在一个十字路口,一个警察朝着车子走过来,爱德华的心脏差点停止跳动。结果就像奇迹似的,他们安然无恙地回到家里。 爱德华最后对陶乐丝说的话充满了冒险精神。 我们要把这事做个了断。五万英镑!这么做的确值得。 那天晚上,他梦见了代表英国政府财产的镞形标记,以及英格兰的达特穆监狱。他很早就起床,容貌憔悴,精神萎靡不振。他还得着手去找黑市,但是要怎么找他一点主意都没有!他在办公室里上班纯粹是敷衍了事,因而在午饭前就招来两次严厉的训斥。 如何才能找到黑市呢?他想到伦敦东部的怀特查佩尔是个合适的地方或者,还是斯特普尼? 他刚刚返回办公室,就有人打电话找他。说话的是陶乐丝的声音音调悲切而且哭哭啼啼。 是你吗,泰德?我正在打电话,但是她随时都会进来,那样的话我就得挂电话了。泰德,你什么都还没做,对吗? 爱德华回答说是。 听着,泰德,你什么也别做。我整个晚上睡不着。这太糟糕了。心里还在想着圣经上说不得偷窃的话。我昨天一定是疯了一定是这样没错。最好什么都别做。听到了吗,泰德,亲爱的? 帕葛洛先生是否偷偷感到如释重负?也许有吧但是他不会承认的。 当我说要做一件事时,就一定会做到底,他说话的口气,就像是眼神刚毅的超人。 噢,但是,亲爱的泰德,你千万别这样做。哦,上帝,她来了。听着,泰德,她今晚会去赴宴。我会溜出来见你。在见我之前什么也别做。八点钟在拐角处等我。她的声音变成了天使般的低语。是的,夫人,我想是对方拨错了号码。他们找的是布鲁斯伯里零二三四号。 爱德华六点钟下班时,一条报上的大标题吸引了他的视线。 珠宝抢劫案。最新进展。 他匆忙递过一个便士,安然上了地铁,很容易地找到一个座位,然后急切地细读报纸起来。他轻而易举地找到他要找的内容。 他不禁低声吹起口哨。 这个嘛我 接下来的一条标题吸引了他的视线。他读完了报纸,一松手让它滑落到地板上。八点整,他已经在约会地点等待了。陶乐丝上气不接下气地匆匆赶来见他,她面色苍白,但是依旧美丽动人。 你什么也还没做吧,泰德? 什么也没做。他从口袋里取出红宝石项链。你现在可以把它戴上了。 可是,泰德 警方已经找到那条红宝石项链,还有那个窃贼。你读一读这个! 他把一张报纸拿到她面前。陶乐丝读道: 新的广告花招 全英五便士集市正在采取一种新的广告伎俩。他们计划向著名的伍斯沃零售店挑战。昨天他们卖出一篮一篮的水果,而且以后每个星期日都将会继续出售。每五篮水果当中,就有一篮装着用不同颜色石头制成的赝品项链。就其价格而言,能得到这些项链真是相当划算。昨天它们引发了市民的兴奋和愉悦。多吃水果促销活动将在下个星期天全面推出。我们向五便士集市所表现出来的行销策略表示恭贺,并希望他们所提倡的购买英国国货的运动能大获成功。 噢陶乐丝说。 停顿了片刻。 噢! 是的,爱德华说道,我也有同感。 一个路人将一张报纸塞进他手里。 拿着,兄弟,他说道。一个道德高尚的女人,其价值远超过红宝石项链。 说得好!爱德华说道,我希望这段文字能让你高兴起来。 我不知道,陶乐丝狐疑地说,我并不想看起来像个好女人。 你看起来不像。爱德华说道,这正是那个男人给我报纸的原因。你脖子上戴着那串项链,结果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个好女人。 陶乐丝笑了起来。 你真可爱,泰德。她说道,走吧,我们一起去看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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