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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斯特岱奇案

李斯特岱奇案

阿嘉莎.克莉絲蒂

  • 悬疑小说

    类别
  • 2023-02-05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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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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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勋爵失踪之谜

一、勋爵失踪之谜 圣文森夫人正在累计金额。偶尔她会叹口气,手不由自主地滑向隐隐作痛的前额。她一向不喜欢算术。但是,很不幸的,这些日子她的生活似乎全由一种特殊的总金额组成她不停地把一些数目虽小却又不得不的开支加总,而结果总是令她备感意外、吃惊。 当然,总金额不可能那么多!她又回头重新查看那些数字。在计算硬币时,她的确犯了个小小的错误,但其他金额都没错。 圣文森夫人又叹了口气,此刻她实在头痛得很厉害。门开了,她一抬头,正看到女儿芭芭拉走进来。芭芭拉.圣文森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她的五官和母亲一样精巧,也同样高傲地扬着头,只是她的眼睛是黑色而非蓝色,而且,她的嘴也不一样,红色的嘴唇噘着,看上去倒也不无几分吸引力。

妈妈,她喊道,你还在算那些可怕的陈年旧帐啊?把它们扔进火堆里吧。 我们必须知道自己的状况才行。圣文森夫人忐忑不安地说。 女孩耸了耸肩。 我们的状况一向没什么两样,女儿冷冰冰地说,处境维艰。就像往常一样,只剩最后一便士。 圣文森夫人叹了口气。 我希望说着说着她又停了下来。 我得找些事来做,芭芭拉语气生硬,而且得快点找到。无论如何,我已经参加了速记打字课程。可是,就我所知,其他上百万的女孩也一样!有什么工作经验?没有,但是哦,早安,谢谢,我们会通知你录取结果。但他们从未通知过!我必须再去另找一份工作,任何工作都行。 别这样,亲爱的,母亲恳求,再等一等吧。 芭芭拉走到窗边,茫然地向外望,她并未注意到对面那排脏兮兮的房子。

有时候,她缓缓说道,我真后悔让艾米表姐去年冬天带我一起去埃及。哎!我知道自己玩得很开心我从来没这么开心过,而且以后也不可能再这么开心。我的确开心,开心极了。然而,眼前这却叫人烦躁不安。我的意思是必须重新面对这一切。 她用手在房间里挥了一下。圣文森夫人皱起眉头,视线随之移动。这是一间典型配置廉价家具的公寓房间,花盆里种的蜘蛛抱蛋满是灰尘,屋里的家具纯粹只能权当摆设,壁纸俗气又破烂。种种迹象显示,房客的个性与房东太太格格不入;几件精制的瓷器上满是修补过的裂纹,如果求售的话,根本分文不值。沙发靠背上搁着一块刺绣,另有一幅水彩画,上面有个年轻女子,身上的服饰是二十年前的样式,圣文森夫人靠得很近,不会看错的。

如果我们对过去一无所知的话,芭芭拉接着说,那倒也无所谓,可是,一想到安斯黛庄园 她停了下来,简直不相信自己会重提那个可爱的家。几世纪以来,它一直属于圣文森家族,而今却落入了异姓之手。 要是父亲不曾投机、借钱的话 亲爱的,圣文森夫人说,你父亲从来就压根不是个生意人。她以优雅的坚定语气说着。 芭芭拉走过来,茫然地吻了她一下,喃喃说道: 可怜的妈妈,我再也不说了。 圣文森夫人再次提笔,俯身趴在桌上。芭芭拉又回到窗边,过了一会儿,女孩说道: 母亲,今天早晨,我收到收到吉姆.马斯特顿的消息。他想来看我。 圣文森夫人放下手中的笔,目光敏锐地抬起头。 来这里?她惊呼。 是啊,我们又没办法请他去丽致饭店吃饭.芭芭拉讥讽道。

她母亲看起来不太高兴,再度以深深的厌恶感环视屋内。 没错,芭芭拉说,这是个讨人厌的地方,明明穷酸却又爱摆阔!乍听之下好像不错一个用石灰刷得白扑扑的小屋,乡间风情,设计精美的印花棉布,盛开的玫瑰,德比郡王冠茶水服务,自己刷洗杯子,就像书上写的那样。但在现实生活中,一个人得从办公室最底层做起,这就是伦敦。邋遢的女房东,楼梯上脏兮兮的孩子,看起来永远像是混血儿的房客们,味道不怎么样而又充当早餐的黑鳕鱼诸如此类。 要是圣文森夫人说,不过,我真的开始担心连这里的房租也支付不了多久了。 这就意味着我们得搬去某个卧室兼客厅的房间这对于你我来说真可怕!芭芭拉说。 屋里还得摆个橱柜,给鲁伯特用。当吉姆来的时候,我就边织东西边在楼下的那个四壁斑驳的可怕房间接待他,而他会边发出那种最最可怕的咳嗽声边瞪着我们!

一阵沉默。 芭芭拉,圣文森夫人终于开口了,你我是说,你 她停下来,脸上有些胀红。 你不必斟酌怎么说才好,母亲,芭芭拉说,时下已经没有人这么含蓄了,我想,你的意思是要我嫁给吉姆?如果他问我,我就立刻答应,就怕他不开口。 啊,芭芭拉,我亲爱的。 嗯,这可不像看着我和艾米表姐一起出去,周旋于(就像中、短篇小说里所说的)上流社会中。他真的喜欢我。如今,他要来见我,在这样的屋子里!你知道,他是个可笑的家伙,挑剔又保守。但我我就是喜欢他这一点,这使我想起安斯黛和那个村子,那里样样都落后一百年,却又是这么,这么哦!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么芬芳,就像是薰衣草一样! 她笑了,对自己的迫不及待有点害羞。圣文森夫人开口了,语气里带着一种执着的淳朴。

我很愿意你嫁给吉姆.马斯特顿,她说,他算是我们的一员。他很有钱,不过我倒不怎么在意这一点。 我介意,芭芭拉说,我穷怕了。 可是,芭芭拉,你不该 只为了这一点?是的,我真的很在意。我哦!母亲,难道你看不出我很在意这点吗? 圣文森夫人看上去忧心忡忡。 真希望他能在一个合适的场合见你,亲爱的。她愁眉苦脸地说。 哦,好了!芭芭拉说,何必担心?我们不如尽力而为,然后坦然面对。真抱歉我刚才闹脾气。亲爱的,开心点。 她弯下腰,轻轻吻了一下母亲的额头,然后走出门外。圣文森夫人不再试着算帐,在并不舒服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她的思绪萦绕,像只被关进笼子里的松鼠一样。 老实说,外观的确能让男人却步,而且是一开始,不是等到他们真的订了婚之后到了那时候,他自然就会知道她是个多么甜美、可爱的女孩。可是年轻人总是容易于受环境气氛的影响。现在的鲁伯特已经不比从前了,我不是一味袒护自己的孩子,绝对不是,但是我绝对不赞成鲁伯特和那个烟草商的丑闺女订婚。我敢说,她也许是个好女孩,但她跟我们不是同类。这整件事太不容易了,可怜的小芭芭拉,要是我能够做什么任何事情都行就好了。但是钱要从哪里来?我们已经变卖了所有东西,好让鲁伯特能够起步,可是我们甚至连这都负担不起。

为了转移注意力,圣文森夫人拿起一份早报,看起头版的广告来。这些广告大多数她早已牢记在心,有人需要资金,有人手头有资金又急于出手,有人想要买牙齿(她总是很纳闷想为什么),还有人想高价出售皮草和长袍。 突然,她坐直身子好集中注意力。她一遍又一遍读着报上那些铅字:只租给温文尔雅的人士。位于威斯敏斯特的小屋,布置精美,仅提供给那些愿意细心照料它的人。只要象征性支付微不足道的房租即可,仲介免谈。 一则相当普通的广告。她读过许多同样或是噢,几乎一样的广告。象征性支付微不足道的房租即可,这正是圈套所在。 然而,由于感到烦躁不安,而且急着从恼人的思绪中解脱,所以她马上戴好帽子,搭乘一辆邻近的公车,然后找到广告上留下的地址。

那个地址是一家房屋仲介公司,不是刚开张、熙熙攘攘的那种,而是一个东倒西歪的老公司。她有些胆怯地掏出那则从报上撕下的广告,打听详细的情况。 接待她的白发老绅士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好极了,是的,好极了,夫人。那幢房子,广告上提到的那幢房子是夏维特街七号。你要租下它吗? 我想先知道房租多少钱?圣文森夫人问道。 哦!房租啊。具体的数目还没确定,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那纯粹只是象征性的租金,微不足道。 每个人对象征性的看法不尽相同。圣文森夫人说。 老年绅士不禁格格笑了两声。 是的,这是个老把戏,老把戏了。不过,你大可以相信我的话,这件事绝不是骗局。也许每周一两个基尼(英国旧金币),不会比这更贵。

圣文森夫人决定把房子租下来。当然,看起来她不太可能支付得起这间房子的费用。但是,她还是想要看一看,这房子以这种低价出租,其中一定有什么严重的缺陷。 但是,当她抬起头看到夏维特街七号的外观时,心中不禁一颤。好一幢漂亮的房子,安娜女王时代的建筑,而且状况良好!一位管家前来开门。他头发灰白,微微有些落腮胡,脸上沉思的表情像个大主教。一位心地善良的大主教,圣文森夫人心想。 他宽厚温和地同意了她的租用。 当然,夫人,我会带你四处看一看,这栋房子现在随时可以住人。 他在前面带路,开门,一一介绍房间。 这是客厅,这是粉刷过的书房,从这里通向盥洗室,夫人。 这房子完美无缺,如同梦境一般。家具都是出自同一时期的,每一件都有磨损的痕迹,但都经过精心打磨。松软的地毯呈现美丽的暗沉古旧之色,每个房间里都有几盆鲜花。从屋后可以俯瞰格林公园,整栋寓所散发着旧世界的古典魅力。

泪水涌上圣文森夫人的双眼,但她竭力忍住了。安斯黛庄园看起来也是这样,安斯黛 她不知道管家是否注意到了她的情绪。如果注意到了,那么他真是个训练有素的仆人,一点也没有流露出来。她喜欢这些上了年纪的仆人,跟他们在一起,人们会觉得安全、自在。他们就像是朋友一样。 这是间漂亮的房子,她轻柔地说,非常漂亮,能够参观它,我感到很高兴。 你是要一个人住吗,夫人? 我和我儿子和女儿一起住,恐怕我 她没有再往下说。她太想住在这里了,太想了。 她本能地觉察到管家明白她的意思。他没有看她,只是超然、淡淡地说: 夫人,我碰巧知道这屋子的主人最重视房客适不适合。对他来讲,房租无关紧要。他希望房客必须是个愿意照料并且喜欢这里的人。 我相当喜欢这里。圣文森夫人低声说。 她转身向屋外走去。 谢谢你带我参观。她彬彬有礼地说。 不客气,夫人。 他端端正正站在门口,看着她沿着街道离去。她心里对自己说:他心里明白,他为我感到难过,他是那种守旧的人。他希望我住在那儿而不是个劳工,或是什么钮扣制造商之类的!我们这种人正在消逝,可是我们很团结。 最后,她决定不再回房屋仲介那里。有什么用呢?就算她付得起房租,但是还得考虑佣人。在那样的屋子里一定得有佣人。 第二天早餐时,她在盘子旁边发现一封信,是那家房屋仲介寄来的。信中提出让她在夏维特街七号租用六个月,租金每周两基尼,信上还说:我想你已经考虑过这一点了吧?也就是佣人的费用房东会出。这的确是个与众不同的提议。 的确,她感到非常惊讶,竟然大声把信读了出来。接下来,问题珠炮般接踵而至,于是,她重新将昨天的经历描述了一遍。 亲爱的妈妈,你可真是守口如瓶!芭芭拉喊道,真有这种好事情吗? 鲁伯特清了清嗓子,然后开始了他的拷问。 这背后一定有内幕。依我看,这件事很可疑,非常可疑。 说实话,我不这么想,芭芭拉吸了吸鼻子说,嗯!为什么这背后就应该有什么内幕呢?鲁伯特,你老是这样,原本没事,你却老爱弄得神秘兮兮的。那些可怕的侦探小说你读太多了。 这么便宜的房租根本就是在开玩笑。在这个城市里,他又强调说,一个人对必于各式各样的怪事总会变得警觉起来。告诉你们,这件事有点非常可疑。 别胡说了,芭芭拉说,这房子的主人是个有钱人,他喜欢它。当他离开时,想要找体面的人住进去,就这么回事。对他来说,钱可能根本就不算什么。 你说地址在什么地方?鲁伯特问他的母亲。 夏维特街七号。 呵!他把椅子向后一推。我说,这真是令人兴奋。这正是当初李斯特岱勋爵失踪的地方。 你敢确定吗?圣文森夫人狐疑地问道。 百分之百确定。他在伦敦到处都有寓所,但他只住在这里。有一天傍晚,他说要外出去俱乐部,从此之后就没有人再见过他。大家猜测他逃到东非或是什么地方,但是没有人知道原因。没错,他一定是在那幢寓所里被人谋杀了。刚才你不是说那里有很多镶板? 是的,圣文森夫人有气无力地说:可是 鲁伯特不让她说完,他兴致勃勃地接着说下去。 镶板!你们听到了。一定是通往什么地方的秘密通道,尸体被扔在那儿,而且一直在里面,也许事先做过防腐处理。 鲁伯特,亲爱的,别再胡说了。他的母亲说。 别傻了,芭芭拉说,你带那个染金发的女郎去看了太多电影了。 鲁伯特严肃地站起身来尽管他身材瘦长,而且很年轻,他还是表现得极其庄重。他发出了最后通牒。 你租下这栋房子,妈妈。我来调查这起神秘事件,你看着好了,我可以弄个水落石出。 鲁伯特担心上班迟到,所以匆匆离去了。 两个女人的彼此对看着。 我们要去住吗,母亲?芭芭拉战战兢兢地问,哦!如果我们能去,那该多好。 那些佣人,圣文森夫人悲哀地说,得吃饭,你知道。我是说,当然我们需要他们做事但这正是缺点。如果我们只是独处的话,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凑合着吃。她可怜巴巴地望着芭芭拉。女孩点点头。 这件事我们得好好考虑。母亲说道。 不过,事实上她已经下定决心了。她看到女孩眼中跳动的火花。她心想:吉姆.马斯特顿一定得在合适的场所见她。这是个机会,一个绝好的机会,我不能错过它。 她坐下来,写信给房屋仲介,表示接受他们的提议。 关汀,百合花从哪儿来的?我可买不起昂贵的鲜花。 夫人,它们是王室的夏维特庄园送来的,这一向是这里的习俗。 管家退了下去。圣文森夫人如释重负。关汀走了之后该怎么办?他处理每件事都这么不费吹灰之力。她心想,整件事实在太完美了,简直不像是真的。我马上就会从梦中醒来,我知道一定会,而且发现不过是好梦一场。我在这里真开心已经两个月了,真是光阴似箭。 她生活得委实非常开心。管家关汀带着夏维特街七号的贵族气息,说道: 你还是把一切都交给我,夫人,他恭恭敬敬地说,你会发现这是最好的做法。 每周,他都把家计簿拿给她看,他们的支出总是低得惊人。除了关汀之外,只有两个佣人,一个厨师和一个女仆。他们举止得体,做事勤快,可是,负责管家的是关汀。餐桌上有时会出现野味和家禽,这就使得圣文森夫人倍感焦虑。关汀安慰她,这些是从李斯特岱勋爵的乡间居所王室夏维特庄园,或是从他在约克郡的野地那边送来的。 我们通常都是这么做的,夫人。 圣文森夫人心中暗忖,不知失踪的李斯特岱勋爵是否同意这种说法。她怀疑关汀自做主张,显然,他喜欢这么做,在他眼里,再怎么做也不过份。 关汀的说法引起了她的好奇。当圣文森夫人再次见到仲介商时,她简短提到李斯特岱勋爵。白发老绅士立刻做出答覆。 的确,李斯特岱勋爵人在东非,十八个月以来都一直在那儿,老绅士这么说。 我们这位客户真是怪人,他脸上绽开了笑容,他离开伦敦的方式真是不寻常,也许你还记得,他没有跟任何人打过招呼就离开了。报纸盯住这条消息,甚至苏格兰警场也在调查这件事。幸运的是,人们收到李斯特岱勋爵本人从东非传来的消息,他全权委托他的表弟卡法克斯上校,卡法克斯上校替李斯特岱勋爵处理了所有事情。是的,这的确不太寻常。勋爵老爱去荒芜野地旅行,他还在卡片上说他几年内都不打算重返英格兰,尽管他年事已高。 当然,他年纪还不算太老。圣文森夫人说。 她心中突然掠过一张瘦削、长满胡子的脸,像个伊莉莎白时期的水手,她曾在一本附有插图的杂志上见过。 中年,白发绅士说,五十三岁,德布雷特英国贵族年鉴上是这么记载的。 圣文森夫人将以上这段对话转述给鲁伯特听,用以反驳这位年轻人的揣测。 然而,鲁伯特却毫不气馁。 在我看来,这反而更可疑。他宣称,这个卡法克斯上校是谁?搞不好李斯特岱勋爵出了什么意外,他就可以承袭头衔。东非寄来的信件也许是伪造的。等到三年或几年之后,这个卡法克斯就可以宣称勋爵已死而继承他的头衔。同时,他也可以得到房产。我说,这非常可疑。 他甚至不怕有失身份,亲自勘查这间寓所。每当闲暇时,他会去敲敲镶板,进行精确的测量,以推测可能的密室位置。但是,他渐渐对李斯特岱勋爵失踪之谜失去了兴趣,同时,他对烟草商闺女的话题也不再那么热心,这些从家中的氛围就可以感觉得出来。 对芭芭拉来说,这房子为她带来极大的满足感。吉姆.马斯特顿已经来过家里,而且经常来访。他和圣文森夫人相处得极其融洽。有一天,他对芭芭拉说了一些让她大感吃惊的话。 你知道,这个神奇美妙的环境就像是为你母亲而造。 为母亲而造? 是的,这简直就像为她而造的!她跟这地方非常相称。你知道,关于这屋子有些古怪的传闻一些怪诞而又无法解释的事情。 别变得像鲁伯特似的,芭芭拉恳求道,他确信是那个邪恶的卡法克斯上校谋杀了李斯特岱勋爵,然后把他的尸体藏在地板下面。 马斯特顿笑了起来。 我欣赏鲁伯特那种侦探的热情。不过,我指的不是那种事情。然而,这里是有一种特别的气氛,一种让人无法理解的氛围。 当他们在夏维特街住了三个月之后。某天,芭芭拉兴冲冲跑到母亲面前。 吉姆和我我们订婚了。是的,昨天晚上,哦,母亲!就像是童话成了真。 哦,亲爱的!我太高兴,太高兴了。 母亲和女儿紧紧拥抱。 你知道,吉姆几乎跟我一样爱你。最后芭芭拉说,一边恶作剧地笑着。 圣文森夫人脸红了,看上去更加可爱。 他的确是,女儿坚称,你觉得这栋房子可以为我创造一个优美的环境,事实上,这里一直都是最适合你的地方。鲁伯特和我其实并没那么适合这里,你最适合。 别胡说了,亲爱的。 我不是胡说。这里有种迷人的城堡风情,你就是迷人的公主,而关汀就是就是,哦!一个好心的魔术师。 圣文森夫人笑着认可最后一点。 听到他妹妹订婚的消息时,鲁伯特显得非常镇静。 我已经听说这件事了。他故做机灵状地说。 他正和母亲一起吃饭;芭芭拉则与吉姆外出。 关汀把波尔多葡萄酒放在桌上,然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这是个古怪的老家伙。鲁伯特朝紧闭的门点了点头说,这个人有点古怪,你知道,有些 可疑吗?圣文森夫人打断他,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噢,母亲,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鲁伯特一本正经地质问道。 你自己经常这么说的,亲爱的。你觉得什么都可疑。我想,你大概认为是关汀除掉了李斯特岱勋爵,然后把他藏在地板下面。 在镶板后面,鲁伯特纠正道,你总是把事情搞错那么一丁点儿,母亲。不,这件事我已经调查过了,当时关汀正在王室夏维特庄园。 圣文森夫人朝他一笑,然后从桌边站起身来,走向楼上的休息室。就某方面而言,鲁伯特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突然,她心中掠过一丝诧异,不知李斯特岱勋爵为什么如此仓促地离开英格兰。这突如其来的决定,背后必有内情。正当她思索着这件事,关汀端着咖啡盘走了进来。她冲动地开口问道: 你跟随李斯特岱勋爵很久了,不是吗,关汀? 是的,夫人;当我还是一个二十一岁的少年时就在他们家工作,那时已故的老勋爵还在世。一开始,我是个三等仆役。 你一定非常了解李斯特岱勋爵。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管家把盘子转了一下,好让她加糖更方便,一边漠然地说: 李斯特岱勋爵曾经是个非常自私的人,夫人,他从不为别人着想。 他拿起盘子离开房间。圣文森夫人手里端着咖啡杯坐在那儿,皱着眉头困惑不解。除了话中所传达的内容之外,好像还有什么东西让她感到不寻常。刹那间,她什么都明白了。 关汀用的是曾经而不是现在。那么,他一定以为一定相信她停了下来。她觉得自己就像鲁伯特一样糟糕!可是,一股局促不安袭上她的心头,她的第一丝疑虑就自此展开。 由于芭芭拉的幸福和未来有了结果,她开始有时间想自己的事,而且不由自主开始将思绪集中在李斯特岱勋爵之谜上头。 事情真相究竟如何?无论如何,关汀一定知道内情。他说的那些话很奇怪,什么一个非常自私的绅士从不为别人着想。这话暗指什么?他说话的方式像个法官,超然而又不偏不倚。 李斯特岱勋爵失踪事件,关汀是否有关系呢?如果真的发生过悲剧,那么关汀是否曾经积极参与了呢?毕竟,尽管当时看来鲁伯特的奇想很荒谬,但是那封来自东非的委托信嗯,值得怀疑。但是,尽管她会试着揭开这个谜团,但她并不相信关汀是个邪恶之徒。关汀,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是个好人她像个孩子似的使用这个字眼。关汀是个好人,但他的确知道一些什么事! 自此以后,她再也没有跟他谈起他的主人。这个话题显然已经被遗忘了。关于鲁伯特和芭芭拉,还有很多别的事要她操心,所以,也就没有更进一步的讨论。 直到接近八月底时,她那模糊的猜测才逐渐变成现实。鲁伯特打算花两星期和一位有汽车和拖车的朋友去度假。但他才刚离去十天,圣文森夫人就吃惊地看到他匆忙跑进她正坐下来写字的房间。 鲁伯特!她喊道。 我知道,母亲,你原以为再过三天才能见到我,可是发生了一件事,安德森我的朋友,你知道说去哪里都可以,于是我就建议去王室夏维特庄园瞧瞧 王室夏维特庄圜?可是,为什么? 你很清楚,母亲,我对于这里的事情一直觉得很可疑。嗯,我参观了那个古老的地方,它被出租了,你知道的,那里没发现什么,我倒不是想要找到什么可以说,我只是在四处探查。 是的,她心想。鲁伯特一定像只猎犬,在直觉的引导下,忙碌而快活地兜着圈子在寻找什么若隐若现、模糊不清的东西。 正当我们穿越一个八、九英里外的村落时,发生了一件事我是说,我看到了他。 看见了谁? 关汀。他正走进一间小茅舍,我对自己说,其中一定有什么可疑之处,于是我们停下车,我走了回去,然后敲了敲茅舍的门,开门的正是他本人。 可是我不明白,关汀根本没有离开 我就要说到重点了,母亲,你听我说,别打断我。你明白我的意思吗?那个人是关汀,但又不是关汀。 圣文森夫人的确不明白,于是他进一步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 那个人就是关汀,但不是我们家里的关汀。那个人才是真正的关汀。 鲁伯特! 听着。一开始,我也迷糊了,我问:你就是关汀,不是吗?那个老人说:正是,先生,这正是我的名字。我能帮助你们吗?随后,我才明白,他并不是我们家里的那个关汀,尽管他们看起来很像,无论声音或什么的都很像。我问了他几个问题,他也做了答覆。这个老头不知道自己遭到怀疑。他曾经是李斯特岱勋爵的管家,退休后就靠退休金过活。就在大家以为李斯特岱勋爵动身去非洲的时,他被赠与那间茅舍。你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我们寓所里的这个家伙是假冒的他出于个人目的扮演关汀的角色。我的猜测是,在那天傍晚他来到镇上,谎称是从王室夏维特庄园来的管家,然后见到李斯特岱勋爵,谋杀了他,并将他的尸体藏在镶板的后面。这是间旧屋子,一定会有密室 哦,我们别再谈论这个了,圣文森夫人慌张地打断了他,我受不了。他为什么要我想要知道为什么?如果他这么做你听着,我根本不信那么,原因又是什么? 你说的对,鲁伯特说,动机这很重要。现在,我已经调查过了。李斯特岱勋爵有很多房地产。两天以来,我查出几乎他所有的房子在过去的十八个月当中,都租给了像我们这样的人,而且租金微不足道,条件是仆人都要保留下来。而关汀我是说那个自称关汀的男人总是亲自上门去做一段时间的管家,看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比方珠宝或文件藏在李斯特岱勋爵的某处房产,而这帮坏蛋不知道藏在哪儿,我猜,应该有一帮恶徒,不过显然这个关汀是单枪匹马,有一个 圣文森夫人果断地打断了他。 鲁伯特!先别说了,你让我头痛。无论如何,那些关于匪帮和秘密文件的话,根本是一派胡言。 我还有另外一种推断,鲁伯特又说,这个关汀也许曾经被李斯特岱勋爵伤害过,那个真正的管家告诉我有关一个低等花匠山姆.洛威的许多事情。他的身高和体格跟关汀差不多,而且对李斯特岱勋爵心存嫉恨 圣文森夫人吃了一惊。 从不为别人着想。 她的耳朵又回响起那个漠然、审慎的腔调。那些话很简洁,但它们代表什么意思呢? 在沉思中,她几乎听不见鲁伯特在说些什么。他飞快地做了一个解释,她没有听清楚,随后他就转身离开了房间。 这时她回来神来。鲁伯特去哪儿了,他打算怎么做?她没有听清楚他最后说的话。也许他要去警察局,如果那样 她突然站起身来,按响铃铛,关汀一如往常地立即应声而来。 是你按铃吗?夫人。 是的。请进,把门关上。 管家照办了。圣文森夫人沉默片刻,用眼睛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他。 她心想:他对我很好别人都不知道有多好,孩子们根本不明白。鲁伯特的推论也许根本就是一派胡言. ,另一方面,也许是的,也许其中有什么道理,干嘛要骤下结论呢?谁也不会知道实情,我是说,这无关对错我要冒险!是的,我要这么做我认为他是个好人。 她脸色胀红,战战兢兢地说: 关汀,鲁伯特先生刚刚回来了,他去过王室夏维特庄园,去邻近那里的村子她停下来,注意到他猛地吃了一惊。 她以审慎的语调接着说。他好像见到了某人。 她心想:噢,他得到警告了,无论如何,他得到警告了。 在蓦然一惊之后,关汀又恢复了他一贯的沉静神态,他的双眼紧紧盯着她的脸。他的目光警惕又敏锐,她从未见过他这样。这双眼睛首度看起来是个男人的眼睛,而不是个仆人。 他犹豫片刻,微妙地换了种声音说话: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圣文森夫人? 她还没有来得及回答,这时屋门被打开了,鲁伯特大步走进屋里。跟他一起走进来还有一位面容威严的中年男人,脸上微微蓄了些落腮胡,脸上一副心善的大主教模样。那是关汀! 他来了,鲁伯特说,真正的关汀。我用计程车载他过来的。现在,关汀,看清楚这个人,告诉我,他是否就是山姆.洛威? 这是鲁伯特的胜利时刻,但却十分短暂,他几乎立刻就嗅出有些不对劲之处。真正的关汀看起来面有愧色,很不自在,而另外一个关汀却在微笑,毫不掩饰他脸上开心的微笑。 他拍了拍面有愧色的同名者的脊背。 好了,关汀。我想,事情总得真相大白,你可以告诉他们我是谁。 那个面容威严的陌生人站直了身子。 先生,这一位,他以略带自责的语气宣布道,就是我的主人,李斯特岱勋爵。 接下来发生了许多事情。首先是过度自信的鲁伯特瘫倒在地,他还没来得及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由于这项惊人的发现,嘴巴就大张着,并发觉自己正在被轻轻移到门边,耳中传来一个友好却又陌生的声音。 没事了,我的孩子,骨头没摔断。但是我想和你的母亲谈谈,你做得不错,用这种方式把我查出来了。 他躺在房外,盯着关上的门。真正的关汀站在他身边,慈祥的解释从他的口中源源而出。在房间里,李斯特岱勋爵正与圣文森夫人四目相对。 听我解释如果我能解释得清的话!我这一直都是个自私的魔鬼,直到某天我才明白这一点。于是我想改变一下,做点利他的事情。由于我是个古怪的傻瓜,所以开始这番古怪的行径。我捐钱给一些稀奇古怪的机构,但我还是觉得应该亲自去做点事嗯,亲自去做。我一直同情那些无法乞讨、默默受苦的人们可怜的名门之辈。因为我有很多房地产,所以我想出一个主意,把这些房子租给那些真正需要、并且懂得欣赏它们的人,像是正打算创业的年轻夫妇、带着儿女闯天下的寡妇们。对于我而言,关汀不仅是个仆人,也是我的朋友。在他的同意和协助之下,我借用了他的人格特质,我一向具有表演天份。某天晚上,在前往俱乐部的路上,我想到了这个主意,于是我就去找关汀商量。当我发现他们正为我的失踪而大惊小怪时,便安排了一封从东非寄来的信。在信中,我向表弟莫里斯.卡法克斯详细交代了一番。然后总之,事情就是这样。 他还没全说完就停了下来,以动人的眼神看着圣文森夫人。她直直地站着,坚定地盯着他。 这是一项好心的计划,她说,一项非比寻常的计划,一项给你带来荣誉的计划。我非常感激,但是当然,你能理解我们必须离开吧? 这一点我料到了,他说,你的自尊心不允许你接受这种事,你也许会称之为慈善。 难道不是吗?她语气沉稳地问道。 不,他回答,因为我想要某些回报。 什么东西? 你的全部。他大声说道,那是个习于主导一切的声音。 当我二十三岁的时候,他说,我娶了一个心爱的女孩,但她一年后就去世了。从此以后我非常孤独,我一直希望能够找到一位女士,一位我梦中的女士 我算得上吗?她低声问道,我这么老这么憔悴。 他笑起来。 老?你比自己的两个孩子都年轻。反而,我倒是老了。 随后,她也会心地大声笑起来,欢乐的笑声在屋里轻轻荡漾开来。 你?你还是个男孩,一个爱打扮的男孩。 他紧紧握住她伸出的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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