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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上集

神秘高原 倪匡 27598 2023-02-05
暮春时分,南国的天气。早已热得很了。院子中的一簇杜鹃花,紫艳艳地迎着朝阳,美丽得好像是绢制的假花一样。 木兰花手中持着一根牙签,正在小心地剔除花叶上的一些害虫。她在做这项工作的时候,全神贯注,小心翼翼,像是正在剔除社会上的害虫一样。 穆秀珍则站在门口,唉声叹气,不耐烦地道:我真不明白,春天有什么好,你看这天气,唉,除了令人渴睡,还有什么好? 是么?木兰花同过头来,笑着回答:那你为什么不去睡一个饱呢? 就是讨厌,我睡不着!穆秀珍嘟着嘴,一本正经地说:还是来帮你捉虫吧! 不要过来,别过来!木兰花如临大敌,频摇纤手,你来帮我除虫?还记得上次。三株罗马尼亚玫瑰给你几乎连根拔了起来?你曾弄坏过的荷兰郁金香和马来胡姬兰,我算是怕了你。你别来碰我的花。

哼,穆秀珍不服气,双手笑着腰,你远行的时候,是谁替你的花淋水的? 好了,别吵了,有人来了。木兰花直起身子,穆秀珍望向门口,一辆车身长得出奇的华贵房车,在木兰花的门口停了下来。 咦,那是什么人啊?我们可没有那样的阔朋友。穆秀珍奇怪的问。 等他们下车来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你心急什么!木兰花回答着,向铁门走去,她才到铁门口,车上已下来了一对中年夫妇。 木兰花先回头,向穆秀珍望了一眼,眨了眨眼睛。 穆秀珍也立即明白木兰花向自己眨眼睛的意思了:下车来的那一双夫妇,差不多是本市数百万市民,人人都认识的!那是马多禄绅士! 马绅士是大财主,由他主理的一个大机构,雇员达到两千余人之多!那是本市经济要脉的一个重工业工厂。而他又是建筑业巨子,他还是一个公共交通组织的董事长,和一个航空公司的主人。他有多少财产,只怕连他自己也估计不清。

他办了三家报纸,于是他的尊容也几乎每天在那三家报纸上出现尽管他的尊容一点也不好看,就像是一头肥猪一样。 这时候,他满脸肥肉颤抖着,一脸皆是惶急愁容,扶着和他一样肥胖,面色比他更难看的夫人,来到了铁门前,用力地按着铃。 木兰花就在铁门旁。她打开了铁门,马夫人先开口:我们是来找木兰花小姐的。就是鼎鼎大名的女侠木兰花。她在家么? 她一面说,一面东张西望,穆秀珍忍不住笑了起来,大喝一声,道:咦,你东张西望做什么?站在你面前的就是我兰花姐! 马夫人戴满了钻石戒指的手,立时握住了木兰花的手道:那好了,原来你就是木兰花小姐,那太好了!她的情形,就像是一个将要溺死的人,忽然抓住了一个救生圈一样。

两位,木兰花秀眉微蹙,看来有着十分紧要的事了? 马多禄绅士叹着气,马夫人却已流下泪来。可知金钱事实上并不是万能的,要不然马氏夫妇也不会那样子了。马夫人一面流泪,一面道:兰花小姐,你无论如何要救救超文! 两位还是先进屋来坐吧。木兰花说。 唏,穆秀珍道:超文是什么人啊?我们认也不认识他,凭什么要救他? 马夫人道:超文是我儿子。 啊!穆秀珍叫了起来:原来是那个花花公子,哼,可是又在夜总会中争风吃醋,扰事生非,挨了打?是不是? 马多禄脸红了起来,急忙分辩道:不是他,不是他,爱生生些是非的是超武,超文是他的弟弟。超文和他哥哥不同。是十分有作为的,一直在外国学地质的,十分勤力。 那好。穆秀珍词锋锐利,那你等于承认你大儿子是没有出息的了?

马多禄十分尴尬,道:唉。可以那么说可以那么说。 还好,你还算坦白。穆秀珍点了点头,一摊手,道:请进来吧!那神气就像是她做守门大将军,不通过她这一关,马氏夫妇就不能进屋似地。 马氏夫妇进屋坐下,马多禄道:我们本来想请警方协助的,但是方局长说,这件事,太神秘莫测了。而且不在警务工作的范围之内,他说穆小姐最善于解决疑难问题。是以才介绍我们来请教你的。 马多禄在讲到请教两字的时候,迟疑了一下。这显然是他绝少用到的字眼,他的一生,这样子来恳求他人。只怕还是第一次哩! 那是方局长的过奖,当不得真的,木兰花谦虚地笑了笑,不知道令郎遇到了什么麻烦? 唉,他疯了。马夫人抹着眼泪。 疯了?木兰花不禁苦笑,那么该找医生才是啊!我们是没有办法的。

可是他又不是真的疯了。马多禄补充着,他唉。我们很难说出他究竟怎样了。小姐,你跟我们去看一看他可好? 这个木兰花考虑了一下,如果是医学上的问题。那就必需请教医生,我倒认识几位在神经病方面十分有研究的医生 不,穆小姐,不,他不是疯了,而是不很正常,像个疯子。马多禄仍在分辩。 这话怎么解释呢?木兰花和穆秀珍两人,同声反问:他究竟怎么了? 唉,他本来是在美国学地质的,两个月前,他参加了一个南美探险队,那个南美探险队的目的地,是南美利马高原。 啊,是利马高原!木兰花低叫了一声。 利马高原可以说是世界上最神秘的地方,素有神秘高原之称,它位于南美北部,圭亚那以南地区,要登上这个高原,必需攀援两千尺的峭壁,而峭壁上大小瀑布,带着万马奔腾之势。窜流而下,有的地方虽然没有瀑布,但是石质松动,随时可以失足。

这个高原,不但探险家视为畏途。就是当地的土人,也敬而远之,甚至于不敢接近,传说雷神就是居住在这高原之上的。 而因为这个高原,它四周围有两千尺的峭壁,与世隔绝的原故,使许多人坚信高原上还有着史前的动物,所以也是为科学而不顾一切的科学家要冒险去探索的地方。利马高原之所以神秘,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从利马高原的瀑布所汇集而成的河流中,出产钻石,钻石夹在河底的泥沙之中,可以像淘金沙一样地淘出来。这些河流经过委内瑞拉的领土,委内瑞拉的政府在河流的附近还设有钻石采集场,不经许可,是不准接近那些河流的。 因为瀑布是从高原上流下来的,所以许多人又坚信在高原上,有着世界上最大的钻石棚的估量之事,钻石品质之优良,据说是南非的钻石矿所瞠乎其后,望尘莫及的。

所以,这个高原也是冒险家的好去处。 但不论为寻求财富的冒险家也好,是献身科学的科学家也好,上了这个高原之后,总是杳若黄鹤,不见归来。只是极少数的人,能够回来,但这些人,大都只是在高原的边缘徘徊,一两天就下来了,未曾深入高原内部,或者只是在飞机上进行观察。 这两种人,当然是无法知道利马高原的真相的,于是这个高原便更神秘了,它几乎是地图上的一片空白! 马多禄的次子当然不会是为了寻求财富去的,那么,他是一个真正科学家了。 马超武是本市有名的花花公子,秽行百出,不齿人口,所以木兰花和穆秀珍本来也绝不想管这件事的,但当她们听到,马超文参加了利马高原的探险之后,她们便对之改观了。 木兰花道:那是十分危险的啊!

是的,马多禄长叹了一声,这孩子十分倔强。他一直和家中合不来,他在外国念书。宁愿半工半读,也不要我寄一个钱去,所以他参加探险队,事先也未曾和我商量过。 好,有志气!穆秀珍竖起大拇指,马先生,想不到你居然还有这样的一个好儿子! 马多禄啼笑皆非,道:可是他却遭到了麻烦,探险队出发之后,便音讯全无,直到半个月前,我才突然接到了英属圭亚那政府的通知,说是超文昏倒在距离利马高原三十里的地方,由当地土人发现,目前精神状态十分不好,需要立即就医,我立即包了一架专机,去将他接了回来。 那架专机的费用是三十多万! 那对于你们来说,也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木兰花淡淡地回答。 超文从英属圭亚那同来之后,举止变得十分怪异,他唉,我不知他为了什么刺激,他拒绝接受任何医生的诊视,有的医生说那是他为了极度惊恐的原故,他整天将自己关在房中。将窗帘拉紧,房中漆也似黑,据送饭进去的女佣说他他

马多禄讲到这里,马夫人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他怎么样?心急的穆秀珍立即问。 唉。那女佣说超文的眼睛,会放出青光来,像鬼一样,她被吓得已经辞工不做了,而他又时时自言自语,讲的话我们也听不懂,自从三天前,他和我吵了一架之后,我连他的面也见不问了,他每次要食物,只肯打开一道门缝来,唉!马多禄不住叹气,不住摇头。 你们吵什么啊?木兰花问。 那是我实在忍不住了,我冲进了他的房间,他突然跳了起来,看样子像要打我,我大声喝他,他便向我叫骂起来,说我在他的眼中,只不过是一个乞丐!马多禄撕开双手,你想这是什么话? 木兰花紧爱着双眉,道:这个你从英属圭亚那接回来的人,的确是你的儿子么? 当然是,他到了美国四年,去年回来过一次,我们怎么会弄错呢?

那就麻烦了,他既然将自己关在房间中,连父母也不肯见,我们怎么去见他呢? 我请求两位,两位小姐一定有办法的,我财产虽多,但是儿子只有两个,超武是没有出息的了,超文却是十分有出息的,他已经为美国一个很大的矿务公司聘为研究员了。我看到他这种情形,心中实在比刀割还要难过! 那么,他回家以后有没有和外人联络过? 马多禄回头向马夫人望去,显然他在家的时候不多,究竟情形如何,他也不清楚。 没有,马夫人回答:只是在开始的那几天,有人打电话来找他,我们叫他听,他却死也不肯出来,而且他将房内的分机也砸坏了,抛出房间来。 木兰花站了起来,来回地踱着步,马多禄夫妇以急切的眼光望着她。 好一会,木兰花才道:看样子,他不但曾受过极度的惊恐,而且这种恐惧,似乎到现在还在包围着他。好,我和你们一起去看着他,但我必需带一些工具,请等一等。 她一讲完,便向楼上走去,留穆秀珍在陪着马多禄夫妇。木兰花上楼大约七八分钟。而这七八分钟,可以说是马多禄夫妇一生之中最尴尬难受的日子,因为穆秀珍什么也不说,就是骂着花花公子马超武,数说着他的一切丑行,马多禄夫妇实是难堪之极,所以当他们一见到木兰花从楼上下来时,如逢大赦,连忙迎上了去,道:我们该走了,我们该走了! 他们两人一面说,一面还面红耳赤地抹着汗。 木兰花上楼去,事实上只要两三分钟就够了,正因为她听得穆秀珍在骂马超武,所以她才迟一点下来,好让马多禄夫妇多难堪一阵,这也算是对他们两人,纵子放荡的惩罚。 这时,木兰花的手中,提着一只小小的木箱,也没有人知道她箱子中装的是什么,一行四人出了铁门,坐上了马多禄的大房车,向市区驶去。 马多禄的住宅,是在市区日圣局员的住宅区,住在那个地区的人非富即贵,而马多禄的住宅,即使在这个住宅区中,也是最突出的。还未到达,大花园中六株高可二十尺的雪松,便已经映入眼帘了。 而到了门前,在花岗石的围墙之间,是两扇黄澄澄的铜门,金光灿灿,象征着它的主人,是巨子多金的大富豪。 汽车一到了门前。大门便立时打了开来,光是那间传达室,便已经是有小富翁的住宅规模了。一排落地玻璃。完全是华丽的陈设,这时正有四个彪形大汉在玩着纸牌戏,一看到汽车驶进。立时站了起来,一看情形,便知道这四人是主人的保镖。 车子驶进去。驶了三十码左右。两旁全是碧绿的草地,和修剪得成为圆球形的树木,然后,在两株大金凤树之后。看到了那幢非同凡响的洋房。 车子在洋房前停了下来,马多禄夫妇下车。已经有五六个男女仆妇侍立在门口。马多禄夫妇将木兰花和穆秀珍两人请了下来。 也就在这时,只听得碰地一声响,一扇门打了开来,一个穿着紫红色上装的人。跳不像跳,走不像走地扭了出来。 那人的年纪绝不轻了,少说也在三十开外,可是他的打扮。却像是十五六岁的小阿飞。他三步一扭地走着,脸上带着令人作呕的那种过惯了夜生活的人才有的灰败脸色。他在门口站了一站。陡地看到了木兰花和穆秀珍两人,身子一挺,一扬手,道:嗨! 木兰花和穆秀珍两人,连睬也不去睬他,她们心中都已经知道,那就是马超武了。 马超武却继续向她们走来,穆秀珍面上带着笑容,伸手出去,道:马先生,你好! 马超武连忙伸手相握,脸上带着极其轻薄的笑容,望着穆秀珍,甚至连左手也在抚摸着穆秀珍的手。可是他脸上的那种轻薄的笑容,在三秒钟之内便消失了,继之以一种十分痛苦的神情,接着,他弯着身子,尖声叫了起来,汗如雨下。 咦,马先生,你发羊吊病么?穆秀珍仍然握着他的手不放,继续用力,但是她却十分轻松地问。 放手放手马超武连嘴唇都白了,他的手在穆秀珍的手心中,发出格格的声音来。他用力向后拉着手,一面怪叫着。 好,放手就放手!穆秀珍五指一松,马超武身子突然向后一仰,腾腾腾地连退了三步,跌倒在地上,马超武的尖叫声。将四个保镖一齐引得奔了过来,马超武跌在地上,指着穆秀珍,道:打,打她! 穆秀珍双手又在腰际,道:好啊,过来,一齐上,来啊! 马多禄在这时候也大声喝道:不准动,这是我请回来的贵宾,木兰花小姐! 木兰花小姐这五个字,像具有莫大的魔力一样,那四名彪形大汉一听,相顾失色,连忙向后退了开去。马超武站了起来,怒道:什么木兰花。木兰花,是什么东西! 马先生,木兰花冷冷地道:请你口中放尊重一点! 超武,别得罪穆小姐。马夫人也连忙喝阻:穆小姐是来救超文的。 哈哈,马超武放肆地笑了起来,超文这小子还有救么,趁早将他送到疯人院去吧,好。木兰花,我叫你看我的厉害! 他一面指着木兰花,一面向后退了开去,由那四个保镖簇拥着走了。 唉,穆小姐,我不知道怎样向你道歉才好!马多禄为难地说。 不要紧的,只要马超文是一个有为的青年,我是乐于帮助他的。木兰花回答着,她的回答使马多禄夫妇安下了心来。 他们四个人走进了大厅,已有佣人捧上茶来。木兰花摇头道:我想我们也不必客气了,还是先到令郎居住的地方去吧。 马多禄忙道:好,好,他住在二楼。 这幢三层高的洋房,竟然是有着升降机的,升降机十分宽大,放着沙发,到二楼的时间,其实还不够坐下和站起来! 走出升降机,又是一个客厅。在客厅的东首。是一扇紧闭着的门。在门外。坐着两个护士,两个大汉,和一个医生模样的人。 我们怕他有什么意外,所以加请了两个保镖,还请了医生日夜守候着。马多禄解释着。 令郎就在房中?木兰花直截地问。 是的,他在房中,那是他的卧室。 请你们任何人不得到我的吩咐,便不要出声,也不要表示有人来看他。 可是穆小姐,他是锁着门的,新型的锁又没有锁匙孔的 不要紧,我不是带了工具来了么?木兰花轻轻地走到了门前,打开了木箱,她的木箱放着两样东西。 一样是一只十分小巧的电钻,还有一样,则是一具类似望远镜似的东西,那样东西是木兰花自己设计的,它有一个广角镜头,有红外线观察器,和一个可以伸缩,直径只有八分之一英吋的观察筒。 当电钻在门口钻出一个小洞中伸进去,就可以看到房中的一切了。 当她准备好了电钻之后,她低声道:马夫人,请你拍门,叫唤他开门,等医生来检查他的身子,拍门声越大越好。 马大人走了过来,依着木兰花的吩咐。用力地拍着门,嘶哑地叫着。门内却一点反应也没有。木兰花本来也不希望门内有什么反应,她只是要借着拍门声来掩饰她使用电钻时所发出的轻微的咦咦声而已。 她的那具电钻是有着散声设备的,声音本已低到了极点,然而木兰花是一个行事十分小心的人,所以她仍要马夫人来协助。 她费了一分钟,便已钻通了门。她将电钻的钻头退了出来。又将她自己设计的偷窥器的观察筒轻轻地伸了进去,才示意马夫人停止拍门。 木兰花先侧耳细听了一回,仍然听不到什么,然后,她才将右眼凑在观察镜上,向前看去。她可以看到,眼前是一间十分宽大的卧室。卧室中的确十分黑暗,如果没有红外线观察设备,她是没法子看清卧室中的情形的。 但这时她却是可以看得清楚。 他看到卧室中十分凌乱,床上的被褥。堆成了一堆。房内浴室的门开着,地上全是待洗的衣衫,浴室中显然没有人。 在右首,是一张相当大的写字台,台上堆着许多文具和书籍,木兰花略为注意了一下,全是有关地质学方面的专门书籍。一张椅子离书桌十分远。 床上并没有人,那张椅子上也没有人。一张安乐椅上也没有人。而浴室中也没有人。 那是一间空房间! 可是马多禄夫妇却说他们的儿子是在这间卧室之中的,这是怎么一回事? 木兰花本来就觉得这件事含有极其浓厚的神秘性,这时她更觉得神秘了。 她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借着可以转动的广角镜头,她可以看清房间的每一角落,但当她再看了一遍之后,房间中实在的没有一个人! 木兰花转过身来,她立即遇到了许多双带着问号的眼睛。 木兰花望向马氏夫妇,道:令郎在里面? 马氏夫妇脸上变色,道:穆小姐,你这样说法,是是什么意思。 我十分抱歉,这间卧室中没有人。 不可能,不可能的! 的确没有人,不信你们看!木兰花用力一掌,击在门锁部份,她手肘再是一撞,膝盖同时一顶,砰地一声响过后,门已被她撞了开来。 她一伸手,便找到了门旁的电灯开关,拍地开着了电灯。 卧室之内,立即大放光明,在外面的每一个人,都可以看清卧室中的情形,卧室中的确没有人 如果他曾经在这卧室中的话,那么如今。他是已经失踪了。木兰花冷静地说。 马多禄夫妇几乎是跌进房间中来的,他们面如死灰,举目四望。道:他上哪儿去了呢?门外日夜有人看守,他上哪里去了呢? 木兰花的动作十分敏捷,她拉开了所有的窗帘,推开了一扇通向宽大的阳台的玻璃挡门,道:他从这里出去的,爬下墙走了。 马多禄夫人哭了起来:天啊,他为什么要这样? 马先生,木兰花将她带来的工具又放回木箱中,令郎失踪了,这是警务工作的范围。方局长不会不理的,我们要告辞了。 穆小姐,你答应过帮助超文的。 穆小姐,你说超文会有危险? 马氏夫妇一人一句地问着木兰花。 两位。我如今对于令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仍是一无所知。我怎能回答你们的问题?我想警方一定可以给你们足够的帮助的。 穆小姐,就算警方肯出力,我也是相信你,请你救救超文。请你!马多禄几乎也要老泪纵横了。 照我看,木兰花:马超文未必有危险。就算有危险的话。也还可救,倒是马超武。不但危险。而且就快没有救了! 唉,马多禄叹着气,他自然明白木兰花的意思,木兰花是说他放纵马超武。只要穆小姐肯出力,我一定好好管束超武。 迟了,马先生,你应该在他三岁的时候管束他,而不是在他三十岁的时候,好吧,你去通知警方,如果警方同意我协助调查的话,那我就 木兰花才讲到了这里,门上便响起了高翔的声音。道:警方当然是希望你参加的。 木兰花和穆秀珍转过头来,发现高翔已经站在门口了,他的身后,还有几个便衣探员,他走进了房内,道:怎么,他失踪了么? 你是怎么知道的? 一进屋,就听佣人在说起了。高翔回答:请不相干的人退出这间房间去。 保镖的,医生和护士,都退了出去,高翔还向马氏夫妇作了一个手势,道:请! 马多禄道:我们 高翔不等他说完。便道:你们在这里,只有扰乱我们的工作,快请出去! 马氏夫妇无可奈何地退了出去,高翔已经在吩咐他带来的便衣探员,录取房间的所有的指纹。木兰花则站在书桌之前,望着桌上的东西。她只是望着,并不去动那些东西。 高翔来到了她的身边,道:兰花,这件事你有什么意见? 木兰花微微一笑,道:你处理这件事已有几天了。怎么反来问我,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是。 当马多禄夫妇来找木兰花的时候,说是警方不愿受理这件事,所以才来找木兰花的。但是高翔此时的出现。却说明警方早已受理这件事了,只不过没有成绩而已。而且,以马多禄在市政府中的潜力而论,他的事。警方怎会不理? 高翔的面上一红,十分尴尬,道:我我也一点头绪都没有。 木兰花不再与高翔为难。只是问道:你是从什么地方开始着手进行的? 我先调查那个探险队。 唔,然后呢? 然后我就搁了浅,我想和马超文晤面,可是他不肯开门,我曾经一连几晚,爬上阳台。在玻璃缝中看他,我所看到的是十分奇怪的现象。 高翔讲到这里。摇了摇头,像是他所看到的现象,就算讲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一样。 一连几晚,我都看到马超文在埋头看书。奇怪的是,他看的书籍,都是一些有关南美洲的地理和矿物书籍。有时,他还喃喃有词,也听不清他在讲些什么。而且,他像是知道我在外偷窥一样,时时在检查着窗户是否关紧,窗帘是否拉实,所以我要时时躲闪,我可以说没有看到什么。 穆秀珍嘟起了嘴,道:当然啰,如果你看到了什么。你还会叫马多禄来找我们么。 高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照我看来,马超文的神经,一定不很正常,但是马氏夫妇却又不肯承认这一点! 我也不相信他的神经不正常。木兰花一直只是静静地听着。直到此际,她才讲了一句话。 高翔呆了一呆,道:那么他是 你调查那个探险队的结果怎样?木兰花打断了他的话头。 那个探险队是受到美国一家报纸资助的,条件是探险队所发现的一切,都要供给这家报纸作优先刊载之用,这是十分普通的事,探险队的目的是利马高原,一共有十三个人这是一个不祥的数字。结果这个探险队果然十分不祥,除了马超文一个人以外,其余人完全失踪,凶多吉少了。 木兰花双眉紧蹙。一声不出。 至于马超文,他被人在高原峭壁附近发现的时候,是陷入半昏迷状态之中的。他是如何下得峭壁的,连他自己也说不出所以然来。最先接触他的医生说他的脑部神经受了过度的刺激,而有轻微的分裂现象!高翔将自己所知的一口气说了出来。 如此说来,他是神经有毛病了?穆秀珍望着木兰花。 不。当时他可能因为过度刺激而使脑神经紧张得有异于常,但当他回家之后。他一定完全恢复正常了!木兰花态度坚决地说。 你凭什么这样肯定呢?高翔和穆秀珍两人,异口同声地问。 目前我还不能告诉你,我看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先去安慰尖叫的马夫人,第二件事。便是等马超文回来,和他见面!木兰花一面说,一面已向外走去。 在房间外的休息室中,恰如木兰花所说,马夫人一面哭着。一面发出可怕的尖叫声。 高翔和穆秀珍两人,急急地跟在木兰花的后面。道:马超文回来。他会回来么? 木兰花并不回答两人,她只是来到了马夫人的面前,突然扬起了手,大声道:谁也不准出声,听我说! 马先生。马夫人。你们一点也不必难过,我可以保证令郎没有事,他只不过不要人打扰他。所以行动才显得神秘而已,你们要知道,这里是一个豪富的家庭,和他所从事的研究工作是格格不入。他不得不如此来使他有多些时间从事研究! 高翔和穆秀珍两人,听木兰花将事情讲得如此简单,两人不禁相顾愕然。 那么,他现在在哪里呢?马夫人的眼泪又流了下来。看样子她还想继之以歇斯底里的怪叫。 他现在不会有什么事的,木兰花连忙说:他可能是去买一些东西,去找一些参考书,去见一个朋友,令得你们担心的是他离去的方式,他是爬墙离去的,我想他大概就要回来了,我们不妨打开了房门。看看他再从骑楼中爬回来。 兰花姐,你是说 现在别多问,这是一件极小的小事,只不过因为马氏夫妇对儿子过份的钟爱,所以才变成了看起来十分严重的大事。据我的推测,马超文在利马高原上。一定有了前人所未曾发现过的新发现,但那时,探险队一定在重重险阻之下。队员纷纷死亡。他自己也到了支持不住的地步,精神十分恍惚,所以他在脱离险地之后,不能够肯定自己所见的是否是事实,他要做一番研究工夫。极可能他准备着第二次利马高原之行 木兰花侃侃而谈。各人听得一声不出,而且心中也感到木兰花说得十分有理。 就在木兰花讲到第二次利马高原之行之际,马超文卧室,通向阳台的玻璃门突然发出了声响,木兰花立时道:你们看,他回来了。我们别出声。也使他惊愕一下。 马超文卧室的房门是开着的,木兰花这样一说,人人都向前看去。 果然,看到窗帘在颤动,那自然是玻璃门被推了开来的缘故。 事情发展到这一地步,木兰花的推测,几乎已全部证实了,似乎只要等马超文现身,再解释一番,满天乌云就可以消散了。 高翔已不再望向卧室,而用钦佩的眼光。望定了木兰花。马夫人张开了双臂,似乎想拥抱她的儿子。 可是。就在这时候。窗帘颤动得更厉害。一个人从窗帘后面走了出来。 那人显然未料到房门是开着的,而且还有那么多道目光从房门外射进来,所以他的身子才一离开窗帘的遮蔽。便立即呆住不动。脸上尴尬愕然的神情,更是难以形容。 而不但是他呆住了。在房门外,望着卧室的所有人,也都呆住了。 那从窗帘后面走出来的人。的确是马多禄绅士的儿子,但却不是二儿子马超文,而是大儿子马超武! 这是出乎每一个人意料之外的事情,尤其出乎木兰花的意料之外! 刹那之间,木兰花的脑际,不知闪过了多少问题:马超武何以会在这里出现?马超武爬墙入室的用意何在?马超武在这件事情中扮演什么角色,这件事情的性质究竟如何? 木兰花一面紊乱地想着,一面已经一个箭步,向前跃了出去,和她一起动作的是高翔,两人在马超武兀自不定间,便一个在左,一个在右,将马超武的手臂,紧紧抓住。 这算什么?马超武挣扎着尖声叫了起来。 穆秀珍也窜进了卧室,她刷地拉开了窗帘,玻璃门开着,她届过头来。这小子是沿着墙爬进来的。 那又怎么?马超武的神色镇定了下来,态度也转为强硬,这不是我的家么?我要怎么进来,就可以怎么进来。 可是这却不是你的卧室!高翔冷冷地道。 这这马超武突然面上变色,但他随即大声道:你是什么人,与你什么相干 凡是违法的事都与我相干。 我犯了什么法?马超武理直气壮地反问。 高翔不禁愕然,的确,马超武爬进了他弟弟的卧室,这件事,是无论如何不能和犯法扯在一起的。 马多禄这时也走了进来,马多禄连声道:误会。这是误会,高主任,请你放手。 高翔和木兰花两人同时松开了手,马超武抖了抖身子,瞪着他们两人。 唉,超武,马多禄叹着气,好好的大门你不走,要爬墙作什么? 我我只不过看看超文神神秘秘。究竟在做什么而已,那又有什么大不了,何必这样紧张?马超武扬着双手,向门外走去。 别走!高翔陡地拦阻。 但是木兰花随即轻轻一拉他的衣袖,低声道:由他去,我们可以再设法的。 马超武转过身来,道:为什么别走?我要请你出去,别在我家中生事。 超武,不要无礼!马多禄斥喝着,马超武才悻悻然地走了开去,进入升降机,上三楼去。 好。高翔答应着。这家伙究竟在搅什么鬼呢?他为什么 不等高翔问完,木兰花便心烦地挥了挥手,道:别问我,我如今变得什么也不知道了! 的确。自窗帘后面走出来的是马超武,而不是木兰花意料中的马超文,这使得木兰花事先所作的推测,完全不能成立了。 而这种种推测的不能成立,说明木兰花在这件事上,一开始便思考错误,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失败的。这使得木兰花极其懊丧。但是她却绝不气馁,她要重新整理出一条正确的思路来,所以她需要静静的思考,而高翔向她发问,正是打断她的思路的,所以她才挥手不令高翔说下去。 她在卧室中来回踱着步,不到三分钟,马夫人又尖声叫了起来:我的超文呢?我的超文他上哪儿去了?天啊,超文啊! 木兰花叹了一口气,又来到了马夫人的身边。道:马夫人。我刚才的推测有一些错误,但是对令郎的安全,我还是保证的! 嗯哼,马多禄突然大声地咳嗽了一下。太太,超文既然失踪,我想这件事情,警方一定有足够能力处理的,你放心好了! 马多禄在讲这几句话的时候,虽然面对着木兰花,但是他的双眼却并不望着木兰花,而是望着天花板,显然是他看不起木兰花的表示。 穆秀珍在一旁看到了马多禄这种前恭后倨的情形,不禁大怒,大声道:你 然而她下面的话还未出口,木兰花便用肘部在她的身上撞了一下,不令她再说下去。同时。木兰花自己,则带着淡淡的微笑,道:马绅士说得对,这件事警方已足可以处理的,我们告辞了。 马多禄的态度变得十分冷淡,道:噢,两小姐走了么?陈管家,送客人下楼! 哼!穆秀珍实在忍不住气,大声叫了起来:死了也是你的儿子,关我们什么事? 马多禄装着听不见,马太太却哭得更大声了些,木兰花唯恐穆秀珍再讲些更难听的话出来,连忙拉着她,从楼梯走了下去。 她们穿过了大厅,到了门口,那四个保镳正横眉怒目而立,可是一见到她们,却连忙退了开去。穆秀珍双手叉腰,哼地喝了一声。那四个大汉更是诚惶诚恐,道:请,两位小姐请? 木兰花又拉着一心想要生事的穆秀珍,向外走去,出了马宅的大门,木兰花才叹了一口气道:秀珍,别生气,是我推测错误,怪不得他们的。 哼,全是卑鄙小人!穆秀珍一肚子气。兀自难以平复。 你放心,要出气,我们只要将马超文找回来,不就行了么? 啊,兰花姐,你可是知道马超文在什么地方么?穆秀珍立时转瞋为喜。 当然不,我相信他会回来的,我们在附近等着,马超文在出去的时候,是攀围墙出去的,回来的时候,一定也是攀墙而入的,我们只要等着,总可以碰到他的!木兰花十分有信心地说! 好,看到他爬墙,先将他揪下来打一顿! 咦,关他什么事? 这穆秀珍难以回答,连她自己也为自己的鲁莽而好笑了起来! 她们两人,躲在不同的方向的灌木丛中,半小时后,他们看到高翔告辞,走了出来。 然后,她们听到屋子中传出了隐约的争吵声,最尖锐刺耳的,当然是马夫人所发出的声音。 又过了半小时,马宅中静了下来。灯光也渐渐地减少。巨宅笼罩在一片漆黑之中,更加显得神秘。而这时,有一个人,悄没声地从对面的树丛里窜了出来,向前疾行几步。 穆秀珍几乎便要扑了出去,但木兰花却将她按住,以极低的声音道:别动。这是高翔派来监视马超武行动的便衣探员! 果然,那条人影窜出两步,并不扑向围墙,只是爬上了一株树,隐没在浓密的树叶之中。 四周围变得更静了。等待中的马超文并没有出现,穆秀珍越来越不耐烦,但是木兰花面上的神情,却绝无变化。仍然是那样地沉着镇定。 又过了一个半小时,忽然有一个人,慢慢循着山上的马路,走了上来。那人的步履,十分匆忙,他身上穿着一件雨衣。领子翻得十分高。以致将他的脸部,一齐埋在衣领之中。 那人沿着路,一直向马宅走去,木兰花和穆秀珍两人,互望了一眼。穆秀珍立时以她们两人之间的唇语道:这大概是他了! 木兰花点了点头。 那人走到马宅围墙的旁边,突然停了下来。 木兰花已经准备慢慢地直起身子来了。可是那人却忽然取出了打火机,喀嚓地打着火,要吸起烟来。 木兰花忙又伏着不动,一个要攀墙而入的人,是不会在攀墙之前吸烟的,这是再明显不过的道理。那么这个人当然不会是马超文了。 那么,这人是谁呢?是不是一个过路客那样简单呢? 那人的打火机似乎应该修理了。他不断地打着,少说也打了几十下。而打火机所发出的轻微的喀嚓声。听来似乎十分有节奏。 木兰花心中陡地一动。她仔细地聆听。 一点不错,那种喀嚓声。时长时短。那分明是一种通讯的密码! 这人是在发电讯! 他为什么要在马宅的围墙之外发电讯呢? 那当然是为了他使用的这种通讯工具,只能在近距离使用之故,接受通讯的人在马宅之中,所以他才需到马宅之外发电讯。 那么。他发电讯的对象是什么人呢? 木兰花迅速地思忖着,那人的通讯似乎也完成,打火机终于出现了火光,那人点着了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又继续向前走去。 他走到了转弯路口的时候,毫不犹豫地转过弯去。木兰花立即低声道:秀珍,你在这里等我。小心等候着,看马超文是不是回来。他如果回来的话。你也不可以有任何动作。我去跟踪那人,如果到天明。我还没有回来,你就自顾自回家去,我一定已在家中的了! 穆秀珍点了点头,而木兰花话才说完,身子已和狸猫也似。向前窜了出去,她是在矮木丛中向前窜出的。除了发出轻微的索索声,和树木略为动了几下之外,几乎一点别的征象都没有。 六分钟后,木兰花已在前面的路上出现,只见她略停了一停,便向那人转弯走去的那条路走了过去。她的身子立即为房子遮住了。 穆秀珍目送木兰花离去之后,打了一个呵欠,又不耐烦地等候起来。 渐渐地,她感到身上有些潮湿。那是雾水。表示天快亮了。她看了看手表,已是清晨五时了。又过了一个小时,天色已经将明了。 穆秀珍叹了一口气,她白等了一个晚上! 木兰花去跟踪那个人了,不知道有什么结果,穆秀珍急于想知道。木兰花吩咐她等到天亮的,这时,天已经开始亮了。 穆秀珍不耐再等下去,她站起身来,抽了抽身子,向树上招了招手,道:喂,便衣老友,你也该换班了。树上传来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声,一个便衣探员从树上爬下来道:穆小姐,原来是你。换班的时间还没到,我只是想喝一杯咖啡。 去吧,保你没有事的!穆秀珍轻松地说着,那个探员和她一齐向下面走去。 他们沿着那条笔直的下山路向下面去,而就在他们离去不久,在一条横路上,却有一个年轻的人,急步向前走来。 那年轻人的衣服,一看便知道质地极其名贵,价值不菲,但这是,名贵的衣服却十分难看地包在他的身上。他的面色苍白。他的口唇更是青得可怕,但是口唇的线条,却又显出这个年轻人有着十分刚毅的性格。 他一直向马宅走来,到了围墙之前。停了一停然后手足并用,向上攀去。他很容易地就攀上了墙头,但就在当他一横身。要翻进花园中去的时候,突然看到墙里面扬起一只手,五指并拢,掌劈在那年轻人的后颈上,令得那年轻人的前额重重地碰在围墙上。额角破损,看情形他立时昏了过去。 围墙之内,又伸出了更多的手来,将那个年轻人的身子,接了进去。 不到两分钟,一辆卡车驶了过来。那年轻人的身子又在墙头出现,但是这次。他的身上。已经被裹上了两条毛毯,卡车在驶过围墙之际。两个蹲在卡车上打瞌睡,看来像是苦力的男子,突然站了起来。 一切配合得可称天衣无缝,那两个人才一站起,被毛毯裹住了身子的年轻人。便被围墙中的手抛了下来,由那个人接住,放在卡车上。立时盖上了一块残旧的帆布。 那块帆布的残旧程度,只使人想起盖在下面的一定是烂麻包。而绝对想不是一个人! 当帆布盖住了那个年轻人之后,一个苦力模样的人。伸手在车盖上挂了两下,卡车的去势陡地加速,驶上了山路,一个转弯,顺着木兰花昨晚消失的那条路驶去,转眼不见了。 这一切,只不过进行了半分钟。 五分钟后。那探员又回来了,他的精神看来比他和穆秀珍一齐离去的时候好得多。那当然是一杯热咖啡的功效,然而这一杯热咖啡,虽然使他的精神好了不少,但却也使他没有看到刚才发生的那一幕。 穆秀珍自然也未曾看到这一幕,她等了一个晚上,一无所得。而在她离开之后不到十分钟之内,就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 这说她不够运也好,说她心急,离开得早了一些也好。总之,她是错过了机会。 而等到穆秀珍回到家里的时候,木兰花还没有回来,电话铃却不断地响着。 穆秀珍拿起了电话,就听到高翔的声音道:喂,你们上哪里去了?我找了你们一整夜了! 还不是在那个姓马的家旁,等着他那宝贝儿子!穆秀珍没好气地说。 你们等到了没有。 没有,我还正想问你,是不是找到了马超文呢! 唉,全市的探员都出动了,可是一点头绪也没有,马多禄又不肯将事情公开。只肯让我们在暗中进行。真麻烦 你麻烦什么?不见了的,又不是你的儿子。让马多禄这老穆秀珍才讲到这里,便看到木兰花推门走了进来。 地连忙将要骂的话缩了同去,道:咦,如果没有什么事情。你别打电话来吵我们了。 秀珍,兰花在不在?我要和她讲话。 高翔的声音太大了,连向穆秀珍走来的木兰花都听到了,她接过了电话,道:咦,你们进行得怎么样? 唉,一点头绪也没有,马超文离开本市已经很久了,回来之后又一直在家里。如今突然失踪,叫我们上哪儿去找他的人去? 你别沮丧,你能到我这里来么?我倒有一点小小的线索。 我来,我来。我立即就来!拍地一声,高翔抢先将电话挂断了。 怎么,兰花姐,穆秀珍一面打着呵欠,一面道:看你的样子,也像是一夜没有睡了,你还约他到这里来,这根本不干我们的事情。 你还在小气?秀珍,你可曾等到马超文? 没有,我刚回来。 咦,他应该到家了啊!木兰花奇怪地说。 兰花姐。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穆秀珍的眼睛瞪得老大。 我是说,马超文在天亮之前,应该回到马家的了。木兰花重复了一遍。 你,你怎么知道的?穆秀珍心中的疑问太多,一时之间不知道问什么才好,只好问了这样的一句。 我见过他。木兰花的回答很简单。 在哪里见他?你跟踪的那个人就是马超文么?他在闹些什么鬼?穆秀珍的问题,像机关枪子也似迸射了出来。 但木兰花却不回答,她只是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看她的神情,似乎这一夜来的收获很不少,颇有欣然自得之状。 穆秀珍知道,在这样的情形下,自己是问也没有用的。自己越是问,木兰花便越是不肯说,因为木兰花说她性急,要用这个办法来磨练她的急性子,所以她赌气不出声。 高翔来得好快,至多不过十分钟。他便赶到了,他只怕是闯过了所有的红灯,才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之中赶到这里的。 高翔走进了客厅。木兰花仍是懒洋洋地躺着养神,只不过伸手指了指电话机,道:你打个电话到马家去 打个电话到马家去?这是什么意思? 马家一定会告诉你。马超文已经回去了。 兰花。别开玩笑了,我在离开之前半分钟。马多禄还打过电话来那是他一个晚上的第三十七次电话,追问我们是不是有了线索! 木兰花陡地睁开眼来。她的面上。现出了十分讶异的神色来,道:不会吧。马超文这时候,应该已经到达家中了! 穆秀珍拿起电话来,道:我来问。马家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高翔说出了一个电话号码。穆秀珍拨通了电话,立时有人接听。接听的人是一个嗓子十分嘶哑的男人,那正是马多禄的声音。他道:可是超文有消息? 除了既秀珍,高翔和木兰花也听到了那句话。 这证明马超文还未曾回家! 穆秀珍不出声,只听得马多禄继续道:咦,你是什么人?你们是不是绑了超文?要多少钱,你们只管说! 穆秀珍重重搁上电话,道:岂有此理,将我当作了绑匪木兰花站了起来,在客厅中来回踱步。好半晌,她才抬起头来,道:我又失败了,唉,想不到一开始以为这件事十分简单,但结果却失败了两次,还得从头再开始过! 她在提到自己再次失败的时候,一点也没有沮丧的神情。这正是木兰花强毅性格的表现。 兰花姐,你昨天晚上,究竟在什么地方,作了一些什么事情啊,你说你见过马超文,那又是怎么一回事情呢?穆秀珍忍不住又问。 昨天晚上,我们一直守在马宅的外面,木兰花先向高翔约略地讲一下经过,等那人离开之后,我便跟了上去 木兰花的跟踪,十分顺利。 而到了一个岔路口,那人向着一辆停着的汽车走去,就在他打开车门,要跨进汽车之际。木兰花早已看清了车中并没有人。 她一个箭步,冲向前去,到了那人的背后,轻轻地喝道:别动,举起手来。 那人的身子一震,举起了双手来。木兰花看到那人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只颜色十分纯的红宝石戒指,她不禁陡地呆了呆。 那块十分名贵的红宝石,却是作五角形,这是十分稀少的宝石形状。 木兰花连忙后退了一步道:雷叔,是你? 那人呆了呆。陡地放下了双手,转过身来。这时。他的雨衣领子虽然仍是高高地竖着,但是却已经看得出他是一个神情十分严肃的中年人,他陡地一呆,道:兰花,是你! 木兰花奇道:雷叔,这么晚你在马宅附近做什么? 那中年人也道:兰花,你在这里作什么? 那中年人姓雷,名慎行。是本市一个十分有名的私家侦探。也是木兰花的父执,和木兰花的父亲是相当要好的朋友。雷慎行的那只戒指是什为有名的,他有个外号就叫红星神将。有许多棘手的案子,是他所破的。 木兰花道:马多禄的次子有了麻烦。马多禄是来求我设法的。 岂有此理,雷慎行有些愤怒。马多禄已将事情交给了我,我已进行得很有头绪了。他为何不相信我可以解决问题? 噢,雷叔。原来你已经有些眉目了么?木兰花十分高兴,我想马多禄也不是不放心。他只不过是心急而已。但是事情已生了变化,你知道么?马超文已经不在马宅了! 我当然知道!雷慎行耸了耸肩,他每天晚上偷出来,已经一连三晚了。 他是到什么地方去的? 奇怪得很。他是去见一个心理治疗医生。我刚才到马宅的附近,去问我派在马宅的助手通消息,告诉他等候我的报告!雷慎行一口气地说着:却不料反倒被你在后面跟踪。 雷叔,木兰花抱歉地笑了笑,如果不是你那只戒指,我还认你不出呢! 当然啰,你现在是鼎鼎大名的女黑侠了,我雷叔却仍然只不过是一个倒霉的私家侦探!雷慎行似乎有些悻然。 雷叔,木兰花是知道雷慎行的为人,雷慎行在犯罪学、心理学、侦探学上,都有着相当高的造诣,但是他为人心胸,却是十分狭窄,如果不是他心胸狭窄的话,他也不会一听到马多禄又找了木兰花协助,而立时发怒了,所以木兰花不和他争辩,只是道:我哪里能和你相比,你说已有头绪,可以告诉我么? 兰花,雷叔已经很久没有生意上门了,你给我做成这一次事可好?雷慎行的话,听来已经很不客气了! 当然,有你雷叔在进行,我还何必多事呢?木兰花连忙识趣地不再问下去。 雷慎行挥了挥手,道:再见!他钻进了车子,便驶了出去,木兰花并没有追上去,而且,她没有交通工具可供利用,只凭两条腿,要去追一辆汽车,那是没有可能的事。 她后退了一步,背靠着墙,迅速地思索了起来,雷慎行说一连三晚,马超文都偷出去找一个心理医生,雷慎行显然是知道这个医生是谁的,只不过他不肯说而已。 但为什么马超文要去找心理医生呢? 在雷慎行看来,这件事一定十分简单,而他之所以要单独进行的缘故,那当然是为了他消沉已久。如果解决了这件事的话,那么他的声名,便会再响起来了。 然而,木兰花对于雷慎行是否会成功。却抱着怀疑的态度。 因为。她认为这件事绝不如此简单,而是牵涉着许多未知的事情在内,因为她起先也将事情认为十分简单。但是马超武从窗窝后出现,却将她这种想法推翻了! 她略想了片刻。又在心中自己问自己:马超文去找的哪一个心理医生呢? 马超文离开香港很久了,照理来说,他对香港的心理医生是不会很熟悉的。但是雷慎行说他已一连三晚找心理医生,那么这个心理医生一定是非常著名的一个医生了,他是什么人呢? 木兰花并没有想了多久,便想到了蒋云霆心理博士。 蒋博士是本市十分出风头的人物,因为心理医生这一个职业。尽管在欧美已是十分流行,但是在本市却还是以蒋云霆博士为第一人。而蒋博士的医务所,似乎就在这个贵族的住宅区之内的。 木兰花几乎已经寻到答案了,她向前走出了一条街,在一个公共电话亭中,翻阅了一下电话簿。蒋博士的诊所。就在离电话亭两条街处。而当木兰花转过一条街时,她已看到了雷慎行的汽车。 看了雷慎行的汽车之后。木兰花更可以肯定,马超文接连几天所找的那个心理医生是蒋云霆了。 她不知道马超文来找心理医生究竟是为了什么,但是想来也不外两个原因:不是他心中有着什么疑难的事要求教心理专家,便是他和蒋云霆有着什么特殊的联络。而不是有着有关心理方面的事情去请教他的。 但是木兰花却并没有用心去猜想马超文究竟是为了什么才去的,因为她已看到了蒋云霆心理博士的那块铜招牌。 那是一幢较小型的洋房,围墙矮得只有七尺高下,要翻过去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而只要翻过围墙之后,马超文是为什么去找蒋云霆的,她立即就可以知道了! 她以十分轻巧的步法,走到了那扇铁门开,她停了一停。又向前走出几步,在墙角处向前看了一看。她才看了一眼,便立即缩回头来。 因为她看到在前而四五尺处,一个人正缩着身子,蹲在墙脚下。 由于木兰花的动作十分快,那缩在墙角的人,显然未曾看到木兰花。 但木兰花却已经看到那人了,那人正是雷慎行。而且她还可以肯定,雷慎行正在利用偷听器,在偷听房子中的声音。 雷慎行要偷听的,当然是马超文蒋云霆的谈论声了。如果木兰花也有微弱声波扩大仪的话,她也可以蹲在墙角,便听到室内任何细微的声音的。 但这时木兰花却没有这种偷听仪在手。所以她轻轻地翻过了铁门,来到了小花园中。她背靠着围墙,向前看去,只见楼下东首,有一间房间,有着微弱的光芒透了出来,她用极轻极轻的步法,向那个窗户走去,到了窗下才停止。 她向窗内望去,只见室内的光线,十分黑暗。她首先看到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人,那中年人坐在一张十分高的椅子上,一手执笔,一手拿着一本簿子,正在写些什么。 在那中年人的前面,一张安乐椅上,躺着一个年轻人,那年轻人身上的衣服,质地十分之名贵,而他的脸色,却异常之苍白。 这两个人都不说话,木兰花已经可以知道那年轻人一定是马超文了。 她将耳朵贴在玻璃上,过了好半晌,才听得那年轻人道:蒋博士,我已向你叙述了三个晚上了。你可得到什么结论了么? 马先生,蒋博士用一种十分权威的声音讲着话。木兰花听了之后,几乎笑出声来。因为以木兰花的经验而论,凡是用这种权威声音来装腔作势的,大都是一窍不通的家伙。马先生,我得到了结论,你所讲的,完全是幻想! 幻想?马超文摇了摇头,不,我可以十分清楚地记得,我的确记得十分清楚,我实在是记得的。 不,你不记得了,如果你真是那么清楚记得的话,你为什么自己不能肯定,而来要我分析?我分析的结果是,你是怀着这个目的到利马高原去的,可是失败了,于是你的潜意识使你生出这种幻象来,使你以为你真的见过这些幻象!蒋云霆博士每说一句话,便用笔在簿子上敲一下,以加重语气! 蒋博士,照你的分析来说,我的幻象应该是看到许多岩石,因为我是抱着研究利马高原断岩如何形成的目的去的,可是我如今看到的,唉,我看到的却是那么多的钻石!马超文坐了起来,面色更其苍白。 别激动,年轻人!蒋博士撇了摆手,刷刷地翻着手中的簿子,你接连三个晚上的叙述,有着相同之处,那就是你见到了么钻石,大量的,是不是? 是。马超文点头认承。他又躺下来。 可是你三次所说见到的数量却不一样。有一晚,你说见到一大堆!昨天晚上,你说连树洞中也是。今天,你则说成块成堆的钻石,大的有拳头那么大,遍地都是,究竟你看到了多少? 我记不清了,我的确是看到的,多极了那一定是钻石,我相信全世界已经开采出来的钻石放在一起,也不会有那么多的,我敢肯定马超文讲到这里,竟激动得喘起气来,我的确是见到的,那些钻石,几乎是用不着琢磨的 好了,马先生,蒋博士拍地阖上了簿子,你可以离去了,至于费用,我会把账单交给令尊的。他从高椅子上跃了下来。 蒋博士,马超文也站了起来,他想了片刻,才又道:很抱歉,我也不准备再麻烦你了。但是你三天来对我叙述的记录,我可以看一遍么?或许我可以在其中找出我当时的印象何以忽然之间变得如此模糊的原因,我相信你不反对吧? 当然可以,但是我要去休息了而且你要记得我的结论,你所讲的一切,全是你潜意识所产生出来的一种幻象!他将那本簿子放在桌上,离开了这间房间。 马超文双手捧着头,又过了好一会,才坐到桌前。开始慢慢地翻阅着那本簿子。 过了十分钟左右,木兰花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汽车开动的声音,她知道那是雷慎行离去了。照理来说,木兰花也可以离去了,因为她已听到了马超文和蒋云霆的对话,她知道了马超文来找心理医生的原因,是因为他不能肯定自己在利马高原上曾见到过的现象是否事实。 事情到了这里。应该已经结束了从表面上来看,的确是如此。但是木兰花却想深了解一层,她想到:如果事情就这样结束的话。有许多疑点便变得无法解释了。例如马超文是如何会安然下了两千尺高的峭壁,来到了利马高原的下面,因而获救的呢? 又例如。马超文的哥哥,花花公子马超武,为什么又会爬进了马超文的房间呢? 木兰花觉得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所以她仍然在窗外守候着。她看到马超文聚精会神地在看着那簿子上记录的一切。 那一切,其实就是他自己向心理医生叙述的,但是他却依然看得十分用心,十分慢。 木兰花在窗外,则表现了高度的耐心,她注意着马超文脸部表情的变化,直到马文超看完了最后一页,那时天也亮了,她看马超文站了起来,双手揉着眼。显然是准备回去了。她这才先马超文一步,翻过了围墙,回到自己的家中。 她一到家中,看到了穆秀珍,自然是问她,马超文回到家里了没有。 因为在她离开蒋博士处的时候,马超文已经是准备离去的了。 可是穆秀珍却回答说没有。而高翔到了,穆秀珍打电话到马家上,马超文却仍然没有回家! 木兰花用心地思索着,可是她却也想不出那是什么原因来。莫非马超文还在蒋博士处?照理这是绝无可能的,但是也不妨打一个电话去问问。 正当木兰花手按在电话机上的时候,电话铃突然地响了起来。 木兰花拿起了电话,她听到方局长的声音。道:咦。咦。什么人? 是我,兰花。 兰花,高翔在么?刚才我接到马多禄的电话,他的二公子被绑架了。这是怎么一回事?方局长的声音,十分急躁。 被绑架了?木兰花陡地一呆,不会吧,或者是马多禄夫妇神经过敏。 不,绑匪已经通过书信和电话与他们联络过了。 条件是什么? 一百万,整数,要小额不连码的钞票。 绑匪有没有算过,这一百万元的小额钞票,体积有多少? 当然。我想所谓小额,是指一百元面额而言,那就是一万张。 对马多禄来说,那也不算是什么。 当然。马多禄已决定交付了,可是警方却没有法子下台了。马多禄直接向我指斥警方工作的无能。而且还不肯将交款的地点告诉我们,他说不要我们再坏事了,他宁愿付出一百万!方局长气呼呼地说着。 那么,你准备怎么办呢? 警方对这事当然不能不管。方局长说得十分肯定。 那么。你先别着急,马宅外面有密探守候着,我和高主任立即去马宅附近,只要一有动静,我们就立即追踪,马多禄是要去交款的,他不可能从天上飞出去的,你放心好了。 唉,兰花,又要麻烦你了。 不,你这次倒不必谢我,我还有私人原因。木兰花挂上了电话。 兰花姐。你说私人原因。那是什么意思?穆秀珍急不及待地问。 这件事对我来说,是一个大教训,起先,我将事情看得太简单了,却不料抽丝剥茧,越是深入,越是复杂,越是发展,便越是神奥,我一定要寻根见底,这便是我所说的私人的原因。 兰花,高翔来回地踱着,你看马超文的被绑,和他古怪的行动是不是有关,还是纯粹是一个巧合呢? 那很难说,马超文是刚被绑去不久的,至多是一小时之前的事情,而绑匪方面已经提出了条件,可知绑匪是急切地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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