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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一章

雷库惊魂 倪匡 12855 2023-02-05
春光如画,从木兰花的住所望出去,首先可以看到她种在小花园中一簇簇杜鹃花正在盛开着,和绿茵茵的草地,然有,放眼望去,便是蓝色的海洋,平静如镜,再加上白色的船帆和昂翔的海鸥,虽然天色阴沉,但谁说这不是一幅极之美丽的图画呢? 这时,木兰花在钢琴前,专心弹奏着一首十分悠扬的乐曲,陶醉在音乐中。但是穆秀珍却支腮倚在窗口,像是满腹心事。 其实她没有什么心事,她只是在等着一个人,那个人自从和她同生共死,共过患难后,几乎每天都来看她,但今天为什么还没有来呢? 她等的人就是马超文。 她无聊地看着路上来往的汽车,总是不见马超文来到。马超文其实不过迟到三分钟,可是她却像是失魂落魂一样,整个人都不知往哪里放才好。她看了一会,又重重地坐倒在沙发上。

秀珍,等郎郎不来,这滋味可不好受吧!木兰花停下弹奏着的乐曲,转过头来,望着穆秀珍笑说。 兰花姐!穆秀珍大声叫了起来。 就在她的叫声中,门铃响起来,穆秀珍一跃而起,冲过院子,拉开铁门,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马超文,说:你迟到,迟到是一个人最坏的习惯,所以你是一个大坏蛋,我不睬你了,你回去吧? 像机关枪一样,穆秀珍话一讲完就转过身来。 秀珍,路上车挤,我可是搭巴士来的。马超文抹着汗,英俊的脸上充满了焦急的神色,一面解释,一面掏出手帕来抹汗。 在他掏出手帕来的时候,将他衣袋中的一封信连带拉了出来,那封信落到穆秀珍的脚下,信封的正面向上,穆秀珍低头看去,只见上面端端正正地写着木兰花小姐亲启七个字。

穆秀珍呆了一呆,转过身来,说:这信是从哪儿来的,嗯? 这是从我的袋中掉出来的。马超文的心中也十分疑惑:这信究竟是哪里来的呢? 穆秀珍一俯身,拾起信来,恶狠狠地向马超文扬着说:你为什么要写信给兰花姐,你说! 这信不是我写的。 你不是说在你的衣袋中掉出来么? 它是在我的衣袋中,但信不是我写的!马超文提高声音叫着。 你为什么那么大声?你大声我就怕你么?穆秀珍撩拳捋臂,看样子像是想动手打人。 秀珍,别尽欺负马先生了!木兰花的声音自她的背后响起来,穆秀珍陡地转过身来,将那封信用力放在木兰花的手中。 这是他给你的信!穆秀珍说着,头也不回,气呼呼地走进客厅,坐在沙发上生气。 木兰花回头看了一下,摊了摊手,说:这孩子在发什么神经,咦她看了那封信上的字,抬起头来,这是你给我的信?

不,我也不知道这封信怎会在我的袋中的。马超文伸长了脖子,望望客厅中的穆秀珍。 噢,木兰花心里感到一些古怪,一封不是马超文写的信,却在马超文的衣袋里,而且信又是给自己的,这不是十分古怪的事情么? 穆秀珍还是在生气,但木兰花已在沉思着,片刻后,她向马超文招了招手,说:你跟我来。 他们一齐走进客厅,穆秀珍冷笑一声,转过头去,不理会他们。木兰花将信放在茶几上,说:秀珍,你将我特制的那套拆信工具去取来。 什么?穆秀珍立时跳了起来,这信有古怪? 可能是。 你穆秀珍转向马超文,当真不是你写的? 马超文只是苦笑着,穆秀珍一面向楼上奔去,一面在楼梯上,向马超文飞了一个吻,表示她刚才乱发脾气的歉意。

木兰花则用心地研究那封信,但是她并不再用手去触及它,不一会,穆秀珍便提着一只小箱子下来,木兰花打开箱子,先取出一瓶无色的液体来,那是反应液,木兰花将反应液搽在信封上。 如果信封上有毒,毒是酸性的,信封上的反应就会变蓝色:毒是碱性的,则变红色。十分钟,信封是白色,这表明没有毒。 然后,木兰花挥了挥手,令马超文和穆秀珍两人退后些,她自己则戴上一个特制的口罩,木兰花记得,有一位行侠仗义的老前辈,就收到一封来历不明的信,他一时大意,就这样拆开来,可是在拆开信的时候,一种洒在信纸上,被研成极细的毒粉,扬进鼻孔中,因而中毒死去,所以木兰花实在不能不小心从事。 她戴上口罩后,才用剪刀剪开信封,用一个小钳子将信封钳出来,又喷上反应液,直到肯定没有毒,才打开信封来。

信纸上的字写得非常工整,木兰花定眼看去,只见一开始便是: 木兰花小姐玉鉴:本俱乐部副主席勃列斯登先生,身逝南美 木兰花只看了一句,心中便吃一惊,忙抬起头来,说:秀珍,你和马先生到室外去巡视一下,看看有什么可疑的人在窥视我们,你们装出在散步的样子来,不可使人怀疑。 什么事?穆秀珍急急地问。 信是红衫俱乐部写来的。 红衫俱乐部!穆秀珍和马超文也知道事态的严重,红衫俱乐部对于勃列斯登之死,终于有所行动了! 其实,勃列斯登死在南美洲,完全是他咎由自取的(事件详见《神秘高原》一书),但是红衫俱乐部的那些高级犯罪份子却不肯罢休! 这信上说 等我看完之后,你们进来再看。木兰花不等穆秀珍讲完,便又挥了挥手。

穆秀珍虽然急于知道这封信的内容,但是她却更知道事态的严重性,所以不再出声,就和马超文两人,肩并肩地走出去。 木兰花继续向下看去: 本俱乐部成员,深感哀悼,盖勃列斯登先生乃当今最伟大的珠宝鉴别家,最巧妙的珠宝转手者,最具艺术眼光的珠宝仿造者,如今方在英年,便尔永逝,能不令人击桌三叹乎! 木兰花心中暗笑一下,勃列斯登本来是一个珠宝窃贼,信中却将之称为转手者,这封信看来是一个中国人所写的。 木兰花继续看下去: 但本会会员也因此得一宝贵教训,此教训乃是,红衫俱乐部并非绝无对手者,并非无往而不利,不受挫败者。小姐等赐予此等宝贵教训,本俱乐部会员,一致认为该致谢忱,经本会第二十三次代表大会决定,邀请小姐及令妹,以及高翔先生,与本会主理部务之十名会员,共进晚餐,幸勿以与会人数恰为十三而推却,席设黑沙湾一号A 黑沙别墅,今晚十时,本会会员,将在别墅之前恭迎,若三位吝玉不来,则本俱乐部深感失望焉。

红衫俱乐部启 木兰花一口气将信看完,闭上眼睛。 黑沙湾,那是本市郊区,一个十分荒僻的地方,由于地势高,又有一片十分陡峭的峭壁面临着大海,以多雾而著名,别的地方细雨蒙蒙之际,那地方就大雾迷漫。因此,那地方十分冷僻,木兰花记得偶而郊游到达,公路上竟有野草,而公路两旁,还发现猴子。 据木兰花的记忆,似乎黑沙湾没有什么别墅。 难道有人在开玩笑么? 这封信如果是有人送来,或是从邮递寄来,那么木兰花或者会这样想,但是这封信却是神秘地出现在马超文的口袋中! 红衫俱乐部中有神乎其技的扒手,要将一封信放在马超文的口袋中,那是太容易了。这是红衫俱乐部的行事象征。 木兰花走到门口,向还门外漫步的穆秀珍招了招手,穆秀珍连忙摔脱了马超文的手臂,奔进屋来,她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木兰花站在窗口,天色更阴沉,已经下着霏霏细雨,黑沙湾那一带,一定是浓雾密布,偏偏选中这个浓雾的天气,这是为了什么? 岂有此理!穆秀珍突然大叫了起来,她的叫声打断了木兰花的沉思,这是明目张胆的挑衅,我就不会怕他们! 秀珍,还是小心些好。马超文劝道。 呸,你是弱不禁风的书生,知道什么? 书生?在利马高原上,不是书生拉住你双手,你在哪里了? 不知羞,救人家一次,就老挂在嘴上! 别吵了,木兰花坐下来。打电话给高翔,接通了叫我来听。 穆秀珍气呼呼地去打电话,一连打了几个,才在一家精密仪器工厂中找到高翔,穆秀珍没有好气地说:高翔,你在作什么,我是秀珍。 你好,高翔的声音十分愉快,我正在做一样东西,送给你们两人,已经做好了。

别做了,有人要请你去参加死亡宴会! 什么? 木兰花伸手夺过电话来,说:高翔,红衫俱乐部为了勃列斯登的事情,要来找我们麻烦,十个主要会员,要请我们吃饭! 十个主要会员?不可能,警方一直在留意 算了,他们有各种各样的身份作掩饰,警方留意也没有用,你快来罢,我们齐商量一下对策。木兰花放下电话。 兰花姐,还商量什么?我们去,不要说他们只有十个人,他们有一百个人,我们就怕他们了么?哼!穆秀珍满脸愤慨。 木兰花并不出声,她只是想:红衫俱乐部的用意何在呢?是想借这次邀请来害他们?还是借此来考验他们的胆量呢? 如果自己竟完全不将邀请当作一回事,不去赴约,会不会给对方认为是胆小鬼呢?这一两年来,木兰花接触过不少匪党,但红衫俱乐部是一个出名的狡猾盗匪组织,自它成立以来,警方一直不是他们的敌手,他们也从未失败过。

木兰花更从未接受过一个明知和自己敌对的人,但措词又如此客气的请客信,这实在要极其小心应付。 穆秀珍则不断地咕哝着:这有什么好考虑,去!自然去,怕什么? 十分钟后,高翔赶到了。 高翔还穿着技师的工作服,他一进门来,便扬着手中的东西,兴高采烈地叫道:你们看,这就是我送给你们的东西了! 木兰花和穆秀珍两人,一齐向他的手中看去,只见他手中所拿的,只不过是两个半圆形,有弹性的黑色发箍,只不过比寻常的发箍稍为阔上一点。 呸!穆秀珍撇了撇嘴,说:几毛钱的东西。 嘻!高翔笑着,千里送鹅毛,物轻情意重! 他一面说,一面将发箍伸到穆秀珍的面前,突然一扬手,拍地一声响,发箍的一端,弹出一柄锋利之极,也是半圆形的利刃来。 穆秀珍吓了一跳,哇地叫了一声。 高翔再一按,将那柄利刃按下去,抓住发箍一边,将发箍分成两边,一边露出精光闪闪的一列锯齿来,他顺手拿过放在茶几上的一只打火机,只锯了几下,便将打火机锯成两段! 这是目前世上硬度最高的合金铸成,四分钟内,可以锯断一吋直径的铁枝!而这边他扬了扬另一边,伸手从里面拉出许多小东西来,包括超微型近距离半哩无线电通话器,超灵敏爆炸物品检验反应仪,和一列六枚小型的烟幕弹,只不过如一枝钢笔尖那么大小,和一具六十倍放大镜,一具只有小指甲大小的红外线观察器,和一小具要眯起眼来才能观看的望远镜。 穆秀珍每看到一样,便高叫一声,欢喜得拍手不已。 最后,高翔将两边合上,它仍是一只发箍,它还有一件最主要的用处。什么用处?穆秀珍忙问。 它可以用来束起两位美丽小姐的头发! 呸!兰花姐才是美丽的小姐,我算什么。 一人一个!高翔将发箍送给木兰花和穆秀珍两人。 谢谢你。木兰花望着高翔,它花了你多少心血? 从南美回来后就设计,那全是我亲手制造,保证耐用,你打电话来的时候刚做好,新鲜热辣,刚刚出炉! 木兰花没有说什么,她不用说话,只是眼中流露出来的那种感激光辉,已使高翔觉得这两个多月来的辛苦,不是白费的了。 高翔,穆秀珍更是兴奋,这东西今天晚上就可以大派用场。 是啊,死亡宴会是怎么一回事? 你看这封信! 高翔匆匆地将信看完,哈哈笑了起来,说:这是胡闹,黑沙湾根本就没有别墅,一定有什么人在和我们开玩笑。 你别说得太肯定,你最近到过黑沙湾? 兰花,我最近还没去过,但是 你别忘了,木兰花打断高翔的话,我们从南美回来,已有两个多月,这两个多月的时间,你能造出那么精巧的东西来,难道红衫俱乐部不能够建造起一座别墅来么? 高翔呆了一呆,取过电话,他拨了一个警署分区电话号码,然后接通黑沙湾警方的岗哨,黑沙湾多雾,地方又冷僻,是以常常被走私份子用来作走私的据点,警方设有一个设备完善的岗哨,在黑沙湾山头上,从那个岗哨可以俯视整个黑沙湾。 喂,利警官么?黑沙湾最近可是有一所别墅兴建?高翔一接通电话就问。 是的,一所十分漂亮的别墅,平时可以望到它,但今天不能,今天的雾太大了。这是唯一的一所别墅,所以它的编号是一号A。它离我们只有五十码! 它是什么时候落成的? 它起得非常快,上个月已经开始室内装修,听说是本市几个豪富用来作为轮流休养之所,承建的是大利建筑公司,我们曾派人去调查过,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建筑地盘也完全欢迎我们去看,怎么,可是有问题么? 你们那里有多少人? 二十四个,包括警官在内,和六条狼犬,八个警员今天休假 取消假期,等候命令。 是! 暂时没有什么了。高翔放下电话,兰花,不出你所料。 看你的情况,你是准备去赴约了! 我们能不去么? 高翔!木兰花缓缓地说:你看不出这是一个十分危险,经过详细计划的阴谋么? 阴谋?我看不出什么阴谋来。 我也看不出,木兰花说:但可以肯定他们决不会就为了请我们吃一顿饭那么简单,你说是不是? 或者是他们想联络我们,你想这所别墅在警方岗哨的射程之内,他们应该知道,我个赴约的话,是绝不会毫无准备的,你想,他们敢轻举妄动么? 我总感到这里面有着不可知的阴谋,但我们总是要去的,秀珍,你去问问天文台,今天入夜后的天气是怎样的。 是!穆秀珍听得木兰花说决定要去,早就一跃而起,去打电话,天文台的回答是继续阴天微雨。那就是说,黑沙湾方面,在入夜后,雾将更浓。 他们又商量了一下,由于高翔去准备武器和防弹衣,穆秀珍负责在家接听电话,木兰花去查访别墅建筑主人的社会背景。 他们约定晚上八时集齐,而马超文则在木兰花的坚决劝告下,放弃参加这次宴会的要求。 那一天的时间似乎过得十分快,暮色四合,天色阴霾,细雨一直在下着,八点钟时天色已十分黑沉。高翔带来三件避弹衣,并且带了三柄手枪和三套子弹。 木兰花忙了一天,她查出别墅是由本市一家大规模洋行的董事长出名申请建筑,这是她以某报记者身份,向这位富豪采访的结果,那富豪说,别墅是他的一位欧洲朋友渡假用的,他只不过是代办申请建筑手续,以尽朋友之力而已。 至于那位欧洲朋友,据说是金融界的巨头。 木兰花也曾访问过建筑公司,大利建筑公司是本市著名的公司,承建过许多大厦,对于那所别墅,他们有一个很特别的印象,因为图样是由客户交来,客厅的一边,全是折门,可以完全收起,以至客厅看来,像是一个书房! 而且,客户对于用料是否坚固,似乎并不重视,只要施工速度快,整座别墅是在十八天内就完成了。木兰花所了解到的,就是这些。 高翔还通知警岗用透雾望远镜注意那所别墅,可是接到的报告,都说别墅里并没有什么异动,似乎可以放心前去赴约。 守在家中的穆秀珍,则每隔一个小时,便收到一个操着十分纯正英语的人,打电话来催促他们今晚十时正,准备前去赴约! 从穆秀珍的脸面上,木兰花和高翔两人都可以看得出,电话打来的时候,穆秀珍一定曾经大声的骂过对方。 九点正,他们开始出发,高翔驾着车,车胎在潮湿的柏油路上滚动,发出十分悦耳的滋滋声,从木兰花的住所到黑沙湾,路程十分遥远,要穿过整个市区。雨越下越密,霓虹灯照在路上,映出十分美丽的梦幻色彩来。 九时三十分,车子已经驶出市区,离开市区后,汽车就被黑暗所包围,眼前黑沉沉地一片,路灯的光芒,冲不破浓漆一样的黑暗。 小心些。木兰花沉声吩咐着。 高翔稳稳地驶着车,将车速保持在四十公里左右。九时四十五分,车子开始向上爬,公路是以四十五度的倾斜向上伸延,浓雾开始包围住车,车头灯的灯光,不能射出五呎之外,高翔开始减低汽车速度。 九时五十分,他看到三盏黄色的雾灯。 那是警岗的所在。 高翔停下车,按下汽车仪表板上一个按钮,说:利警官,利警官,我是高翔。 别墅中灯火辉煌,人影幢幢,汽车上传来利警官的声音:但因为雾太浓,透雾镜也看得不十分清楚,汽车再转一弯,就到达别墅的门口。 好,如果一听到枪声,你就立刻率领所有兄弟,攻进别墅。高翔下达着命令。 汽车在转弯后,便看到前面有一团朦胧的光线,雾浓得在一码以外就看不见人,这一大团光线,自然是灯火通明的黑沙湾别墅。 高翔将汽车直驶到别墅门口,三个人一起看了看手表:九点五十八分。 穆秀珍当然高兴有这样刺激的事,但是她心里也不免十分紧张,高翔按了两下喇叭,就听到铁门打开的声音,接着,便看到一个人向前迅速走来。 直到那人来到汽车旁边,三人才看清楚那是一个穿着燕尾晚礼服的胖子。穆秀珍早已掣枪在手,准备那胖子一有异动,便立时开枪。 可是那胖子在车前站定,却吃力地弯下他的大肚子,说:三位果然赏面,请进来,地方太狭小,三位请勿介意。 高翔打开车门,一跃而下,他一只手插在裤袋中,当然是握着枪。木兰花接着下车,最后下车的是穆秀珍。 穆秀珍扬了扬手中的枪,说:你带路。 那胖子的面上,露出了十分惊骇的神色,说:不需要武器,完全不需要武器,只是一餐友善的晚餐,佳肴、美酒,绝不需要武器! 秀珍,把枪收起来!木兰花冷冷地说。 穆秀珍虽然不愿意,但是她还是将枪收起来,口中却咕哝着说:哼,有什么花样,你们就可以和勃列斯登见面去了! 那胖子像是根本未曾听到一样,只是十分殷勤地说:请,请!他自己先向前走去,木兰花伸手在头上的发箍上按了一按。 发箍中半导体炸药检仪已开始工作,它放出十分微弱的无线电波,如果在十呎之内,有着容易爆炸的物品,那么无线电波被折射回来,就会发出一种轻微的警告声来。 可是并没有这种声音传来。 他们走进铁门,看到石阶上,站着另外两个人,正在大声叫道:欢迎,欢迎,三位果然应约,实在是难得之极! 木兰花略停了一停,向前看去。 她才看了一眼,便觉得有些不对头。 大利建筑公司的人,在今天下午告诉她,那别墅的客厅,有一面是完全没有墙的,但这时她所看到的却不是,她看到有墙,而且门还十分狭窄。 这是为什么呢? 木兰花略呆了一呆,她想不出什么原因来,而那个胖子已经走上石阶,木兰花接着步上石阶,站在门口的人一齐让开,木兰花跨进灯火辉煌的客厅。 在浓雾中久了,一进入客厅,眼前便陡然一亮,那种特别强烈的光线,使木兰花心中又为之一动,光线太强烈了。 木兰花随即发现,光线之所以强烈,乃是因为这个厅太小的原故。 那个厅当然不是客厅,勉强只能称之为饭厅,它大约十呎宽,十五呎长,当中新著一张长形餐桌,每边可以坐六个人。 这一张餐桌,几乎占去了饭厅一大半位置。 高翔和穆秀珍两人,接着走进来,他们也同样感到这个饭厅太小了。但他们又想到,若对方要下杀手,那么地方小的话,只会对红衫俱乐部自己不利,因为人多地方小的话,在混乱中他们就更容易造成伤亡! 在餐桌旁坐着的七个人,见到他们三人进来,全都站起来,那胖子走到主位上,说:三位请坐,不要客气。 高翔和木兰花并排而坐,穆秀珍坐在木兰花的对面,他们两人是坐在最贴近那胖子的位置,所有人都坐定后,那胖子指着他对面空了的位置,说:这是为我们已死去的朋友勃列斯登而设的,希望三位不要见怪,我们这等行径。 在这样的气氛下,那胖子说这种话,听来使人大有毛发直竖的感觉,木兰花淡然一笑,说:不要紧,让他的灵魂坐在那里好了。 座间一个已届中年,微微秃头的中个子站起来,说:两位小姐,高先生,会长未能亲来,我们是代表他的,请先允许我作自我介绍,小姓麦,麦声同。 高翔立时抬起首来,望了木兰花一眼。 木兰花仍然淡然地说,麦先生,久仰了! 木兰花说久仰,并不是客套,而是真的久仰。麦声同是南中国赫赫有名的科学家,也是出名的罪犯,他是极少数受欧洲犯罪集团聘请的中国科学家,他的残酷和灭绝人性,也是出名的。 红衫俱乐部的会员,本来就是第一等的罪犯,有麦声同在内,倒也不怎么出奇。 这位是我们俱乐部的常务理事,麦声同指着胖子说:泰维许先生。 泰维许先生!木兰花冷笑着,说:你的古董生意怎样?你卖出了多少幅真迹蒙娜丽莎的微笑? 一个自称为艺术鉴赏家,但是他的财富却来自卖假画! 其他十个人都被介绍完了,全是臭名昭彰,犯罪手法又极其高超的罪犯。 木兰花心中所想到的只有一个问题:这十个人是如何避开警方的监视,而齐集到本市呢?他们又为何而来? 她觉得这是问题关键,解决这个关键,或许就可以知道红衫俱乐部这十个人请他们来进餐的目的是什么了。 开始上菜,上菜的侍者,全是从正门走进来,仿佛这个小饭厅并没有别的地方通向厨房,这是十分不合常理的。 木兰花一面品味着奶油蘑菇鸡汤,一面感到事情的蹊跷,但她还未进一步思索,坐在主人席位上的那胖子就站起来,走过穆秀珍的身旁。 穆秀珍刚想略移了移椅子,好让他走过去。 就在那一刹间,木兰花陡地想到问题的症结,她猛地用手一指,叫道:秀珍,拉住他! 穆秀珍陡地一震,一时之间,还不明白木兰花是什么意思。 那胖子这时已经走过穆秀珍的椅子,木兰花抓起一枚胡椒粉瓶,向前掷过去。那枚胡椒粉瓶并没有掷中目标,它掷中了什么,木兰花也无法看清,因为就在这时候,眼前陡地一黑! 同时,一阵剧烈的震荡,令得他们三个人,如同置身于怒海中的小舟内一样! 兰花姐!穆秀珍叫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木兰花无暇回答,她只是一跃而起,四面摸索着,她摸到高翔和穆秀珍,也摸到倒下的椅子和杯碟,以及那张长桌的一部份,是已被切下来的部份,同时,木兰花还摸到自己正在一个十分狭小的空间中,那空间大约只有小饭厅的五分之一。 就在那时候,高翔已经按亮了小电筒,三个人看到眼前的情况。 如果说他们处身的空间是一间小房间的话,那还不如说是一只大铁箱来得妥当些。 木兰花已想到这是怎么一回事了,小饭厅的一端,本来就是一个大铁箱,但是另一边却打开着,他们三人坐在长桌的一端,当那胖子走开时,一块铁板盖下来,就将他们三人关在大铁箱子中! 这是何等周密的计划! 木兰花心中叹了一口气!她心中想,她是应该早想到这一点的,但是对方的设计实在太高明,他们十个人一直和自己在一起,使自己以为对方如果有什么诡计的话,那是一定讨不着好处,却不料当那胖子若无其事地向外走,看来就像是去取一瓶调味品的时候,危机便发生了! 木兰花也不是不知机的人,她立即要穆秀珍抓住那胖子,可是已经慢了一步,他们三人,终于中了敌人的圈套。 这时,剧烈的震荡还在持续着,穆秀珍失措地睁大眼睛,高翔也显得十分惊惶。 木兰花先将高翔送她的那头箍除下来,说:你们看,我们并没有被炸死的危险,而且看来也不准备通电将我们杀死! 他们准备怎么样? 我也不知道。木兰花用力的敲击着四面墙壁。墙上贴着美丽的墙纸,发出铮铮的声音,穆秀珍撕下墙纸,呈现在她眼前的,全是纲板! 锯!我们可以将钢板锯开来!穆秀珍兴奋地说,她除下头箍,拉开了有齿的一面,在钢板上用力地拉动着,但是钢板上却只出现浅浅的锯痕。 那显然是硬度极高的合金! 这时候,震荡已停止,一阵轧轧的机器声,隐隐地传进他们的耳中。 开枪,高翔!木兰花突然说。 这钢板,子弹只怕是穿不透的!高翔已拔出手枪。 如果我们在这里开枪,那岗哨上的警员一定可以听到?木兰花解释着她要高翔开枪的作用。 是,小心些!他对准一个角落,砰砰砰一连开七枪,将枪中的子弹完全射完。开枪的声音,在小空间中,听来震耳欲聋,而子弹在这个小空间中,则以惊人的速度在四面撞击着,他们三人要十分小心,才不被子弹撞中。 七下枪声过去,子弹射中的地方,甚至没有痕迹可寻,毫无疑问那是硬度极高的合金钢。 看来这只钢箱,一定是红衫俱乐部为引他们进入陷阱而特别订制的。 枪声过后,他们等候着岗哨上的警员来援,心境似乎平静许多。 岗哨中的警官和警员,在高翔一离去后,就一直全神贯注地戒备着,他们记得高翔的吩咐,枪声一起,立时进攻! 他们屏息静气地等着,似乎谁的呼吸浓重一些,就会盖过突然传来的枪声。雾越来越浓,握着透雾望远镜的警员一直注视着别墅,一切似乎都很正常,都极其平静。 然后,他们听到了那阵轧轧声。 各人顿时紧张起来,说:什么声音?什么声音? 像是直升机,握着望远镜的警员回答:是一架直升机!他看到一架直升机,正在向别墅的上空,慢慢降下来。 直升机?快命令它降落。警官倏地赶过去。 我看不用了,是我们的直升机,大约是高主任召来保护他的。 警官接过望远镜,在浓雾黑夜中,那直升机本来是绝对无法用肉眼看到的,但是借着光学仪器的辅助,他却可以看到机身上警方的标志。 哦,我也未免太小题大作了。警官心中暗暗思忖着。然而就在这时候,他突然看到,别墅的屋顶揭开,一只极大的方形箱子升起。 各人同时听到一连七响,闷哑的枪声。 警官放下望远镜,一挥手说:冲过去! 那警官立即端着冲锋枪,扫出三梭子弹,奔在最前面,突然间,浓雾中冒出两道白色的光芒来,那是汽车的车头灯,照得三个警员几乎连眼也睁不开来,他们连忙打着滚,向旁滚去,那辆车子,向前直冲过来。 那是一辆大型轿车,大得异常,路旁的警员同时向着汽车开枪,不知多少子弹射向那辆车子,但射中车身的子弹却全未能破坏这辆汽车。车是防弹的!车辆是特制的实心胶轮,同样不怕子弹! 汽车以接近六十公里的高速下,冲过岗哨,接着,车头灯也熄了。浓雾和黑暗使所有警员,只会盲目开枪。 当所有人的注意力全被那辆冲下山路的车子吸引着的同时,那架直升机越降越低,自机身中伸出一条连着一只大铁钩的铁链来。 铁钩钩住那大箱子,直升机开始向上升去,等到警员想阻止直升机上升时,他们只听到机声轧轧远去,而绝对望不见那架直升机了! 警官面上失色,他一面命令电单车队全速去追踪那辆汽车,一面赶向那幢别墅。 当他赶到那幢别墅时,不用他进攻,也可以占领全幢别墅,因为别墅里,根本一个人也没有,只是一幢空屋! 当他呆若木鸡之际,另一个噩耗又来了! 七辆警务电单车,刚驶出十几码,就一齐出事,所有警员连人带车滚下山路,原来那辆汽车在经过的同时,在路上洒下浓稠滑油 高翔,木兰花和穆秀珍三人,并没有等到救兵,他们只觉得那个关住他们的房间忽然向上升去,接着,便有些晃晃荡荡的感觉。 木兰姐,我们在什么地方? 在半空中。木兰花镇定地回答:你大可放心,我们暂时不会有危险,我大概估计到他们想怎样。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高翔问。 警方的工作人员表现太差了,木兰花慢慢地抬了抬头,红衫俱乐部的主席已经来了! 这不可能的,罗马方面的报告说 高翔,别忘记当我和你在利马高原上的时候,勃列斯登所接到的报告,也说我是在H市的家中!我们一开始就被愚弄了。 这高翔红了红脸,说不下去。 你说,劫持我们的这十个人,全是要犯,他们是如何来到本市?他们当然有特别的交通工具,我相信那是一艘装备齐全的游艇,停在公海上。如今,我们一定是被直升机吊着在空中飞行! 噢,穆秀珍吃惊地说:那样的浓雾,希望那位飞行员有丰富的飞行经验! 木兰花和高翔忍不住笑起来。 我们将会被带到这艘游艇上,和红衫俱乐部的头子会面。木兰花结束她的推测。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穆秀珍问。 他想诱我们入伙?高翔严肃地说。 秀珍,高翔,红衫俱乐部一定会把我们分开,到时每个人都将要独力面对危机,我们最重要是保持镇定,和继续相互间的联络!木兰花略停一停。高翔送给我们的头箍,倒是有通讯设备,高翔,你自己呢? 高翔拉了拉耳朵,他的一小块耳垂,竟被拉下来。 那当然不是他的耳肉被扯掉一块,而是挂在耳垂上的一个肉色小物事被拉下来。他扬了扬那小物事说:这就是我的小型通讯器,只要我们几人相隔不超过半公哩,我们都可以互相联络,我们可以直接听到对方说话的声音即使相互之间有着重重阻隔。 那就好了!木兰花望着穆秀珍,只希望他们不要发现我们的通讯器。秀珍,如果真的无法联络,你将要怎样? 和他们拼命!穆秀珍毫不考虑。 胡说!木兰花叱道:红衫俱乐部是欧洲最出名的犯罪组织,你一人能有多大的力量,拼得过他们么?你要忍耐,敷衍,以极大的耐心,等候有利于自己的时机! 知道了!穆秀珍嘟起嘴,不大愿意地回答。 直升机的轧轧声,一直在响着。 H市警局的总部,已经乱成一团,那辆直冲向警员的汽车,在一小时后被发现停在海边,但车内已空无一人,车上只留着一张白纸。 那白纸写着: 请变卖这辆超级防弹汽车,所得的金钱可作为抚恤金,补偿给因追赶我们而不幸丧生的警员家属我们是不想伤人的。 不以暴力进行犯罪这正是红衫俱乐部一直所标榜的原则,这张令人啼笑皆非的字条,当然也是红衫俱乐部所留下来。 方局长在海边的汽车中,看到那张字条后,更是著急,他下令所有水警向海面进行截查,但是一直闹到天亮,依然毫无结果。 他又调查建筑公司,调查申请建造那座别墅的人,那家大洋行的主持人竟表示莫名其妙,原来有人冒他的名字来建造别墅,建筑公司在兴建时,又的确没有制造任何机关,一切机关都是屋主人在进行室内装修时所加上去的。 这所别墅拥有内部发电机,建筑这样一所房屋,加上各项花费,方局长估计红衫俱乐部至少用去二百万英镑。但是对红衫俱乐部来说,这二百万英镑显然是用得极其值得因为有东方三侠之称的木兰花,高翔和穆秀珍,已一齐落入他们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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