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页 分类 悬疑小说 白罗十二探案

第2章 前言(Foreword)

赫邱里.白罗的住所基本上是现代化装饰,闪亮着镀铬的金属光泽。几把安乐椅尽管铺着舒服的垫子,外形轮廓却是方方正正的,很不协调。 赫邱里.白罗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干净俐落地坐在椅子正中间。对面一张椅子上坐着万灵学院院士伯顿博士,他正在有滋有味地呷着白罗敬的一杯穆顿.罗德希尔德牌葡萄酒。伯顿博士可没有什么干净可言。他胖胖的身材,邋里邋遢。乱蓬蓬的白发下面那张红润而慈祥的脸微笑着。他一边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一边格格笑着,习惯性地把身上和周围弄得满是烟灰。白罗尽管在他周围放了好几个烟灰缸,却白搭。 伯顿博士正在问一个问题。 告诉我,他说,你为什么叫赫邱里? 你是指我的教名吗? 这不能算是个教名,对方反驳道,根本就是个异教徒的名字,可为什么?我就是想知道这一点。你父亲的奇想吗?你母亲灵机一动的怪念头吗?有没有什么家庭背景的原因?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尽管我现在的记忆力不像原先那样强了你有个兄弟叫阿喀琉斯Achilles,对不对?

(阿喀琉斯:希腊神话人物,他出生后,其母把他倒提着在冥河水中浸过,因此除脚踵没着水外,身体其他部分刀枪不入。) 这句话勾起白罗想起阿喀琉斯.白罗短暂的一生。那些事真的都发生过吗? 那个名字只用了很短的一段时间。他答道。 伯顿博士巧妙地从阿喀琉斯.白罗那个话题转移到别的事上来。 给孩子起名字应当多加小心,他沉思着说,我也有好几个义女。我知道,有一个叫布朗雪Blanche(在法语里是白的意思)可是肤色却跟吉卜赛人一样黑!还有一个叫迪德丽Deirdre《忧伤的迪尔德丽》处境堪怜可现实中她却非常快活。另一个叫佩兴丝Patience(耐心),但她应该叫英佩兴丝Impatience(不耐烦)才名符其实!再有一个叫戴安娜Diana(罗马神话中的月亮和狩猎女神)嗯,戴安娜

(迪德丽:凯尔特神话中一宫廷吟唱诗人的女儿,美丽温柔命途多舛,一生凄惨,最后以头触岩自杀。《忧伤的迪尔德丽》:是爱尔兰戏剧家J.M.辛格的一出悲剧。) 伯顿博士打了个冷战接着解释道,现在体重已有二百四十镑她才十五岁!人家说这只是少年时期的肥胖,我可不那么看。戴安娜!他们原来还要给她起名海伦Helen,可我坚决不同意。我知道她爸爸和妈妈长得什么样!还有她奶奶那副样子!我尽量想给她起个比较合情理的名字,玛莎或是多尔卡丝什么的可是白搭白费唾沫。真是一群怪人,父母嘛 (海伦:希腊神话中著名的美人,相传为主神宙斯之女,斯巴达王墨涅拉奥斯之妻,后被特洛伊王子帕里斯劫走,因而引起特洛伊战争。) 他又轻轻地呼哧呼哧起来那张小胖脸都皱了起来。

白罗探询地望着他。 想像这样一段对话吧。令堂和那位已故的福尔摩斯的太太坐在一起,一边缝制小衣服或者织小毛衣,一边琢磨着阿喀琉斯、赫邱里Hercule、夏洛克Sherlock、麦克夫特 (赫邱里:此名与希腊神话中,主神宙斯和阿尔克墨涅之子Hercules赫邱里斯仅一字之差,赫邱里斯力大无比,以建立十二项丰功伟绩闻名,亦称大力神。) 白罗没有分享他朋友的这种幽默。 我理解你是想说,我的外表不像大力神赫邱里斯,对不对? 伯顿博士的目光上下打量赫邱里.白罗一番,扫过这个穿着条纹长裤和合适的黑上装、打着漂亮蝴蝶结的干干净净的小个子,又从他那双黑漆皮鞋望到他的蛋形脑袋和嘴唇上方点缀着的那副特大的唇髭。

坦率地说,白罗,伯顿博士说,我认为,你不像!他又加了一句:你从来都没有用很多时间研究古典文学吧? 是这么回事。 太可惜了,太可惜了。你损失了不少。依我之见,人人都应该学点古典文学! 白罗耸耸肩:可我没有学那玩意儿照样生活得蛮不错嘛。 生活!生活!这根本不是生活的问题。这个观点根本就错了!古典文学不是现代函授课程那种能飞快通往成功发迹的阶梯!这不在于工作时间重要而在于业余时间怎样利用。它就是我们所犯错误之处。就拿你来说吧,你现在生活得不错,假如你要摆脱你的业务,想活得轻松自在些那你在业余时间想干些什么呢? 白罗顺口说出他的答覆。 我打算专心真的栽培葫芦。 伯顿博士大吃一惊。 葫芦?你这是什么意思?那种淡而无味、里面像装着一包水似的鼓鼓囊囊的绿色大玩意儿吗?

啊,白罗兴奋地说,主要问题就在这里。它们无须乎淡而无味。 哦!我明白上面洒上乳酪,或是奶油酱,或者撒上葱花。 不对,不对你搞错了。我的想法是葫芦本身的味道可以改进,可以让它具有,白罗眯起眼睛说,一种酒的香味 老天!伙计,这不是红酒啊。一说起酒的香味,倒使伯顿博士想起近在手边的那杯酒。他便呷一口慢慢品着。这真是好酒。醇得很。没错儿。他点头赞赏。不过葫芦的事你不是当真吧?你不是指,他十分厌恶地说你当真要弯腰曲背,他的双手也表示怜悯而厌恶地垂在他的大肚皮上弯腰曲背,耙弄粪肥往上撒,把一缕缕用水泡过的羊毛一缕缕地铺盖在上面吗? 听起来你倒对培育那种玩意儿还挺内行? 我在乡下住的时候,见过园丁那么干的。不过,认真来说,那算什么业余消遣啊!那怎能跟这样一种业余爱好相比呢?他换了一种表示赞赏的愉快声调在一间摆满书籍的长方而低矮的房间里,坐在燃着木柴的壁炉旁边的一张安乐椅上必须是间长长的屋子不是方形的。四周都是书。一杯红酒一本书在你手中打开。你读书的时候,时间随着倒退回去了。他声音洪亮地引述了一段希腊文。

他接着把这段希腊文翻译出来:舵手在漆黑的大海上,再次靠技能拨正那艘被惊涛骇浪冲击的轻舟。你当然永远领会不到那种原文的精神! 他在这阵兴奋的心情中,一时忘掉了白罗。白罗却在望着他,突然感到疑惑内心感到一阵刺痛。自己是不是真有些什么没能领会到呢?一些丰富的精神本质?哀伤不禁涌上心头。对,自己原本应当熟悉古典文学早该如此可现在,唉,太晚啦 伯顿博士打断了他的伤感情绪。 你是说你真想退休吗? 是的。 对方格格笑起来。 你不会的! 可我向你保证 你办不到,伙计。你对自己的工作太感兴趣了。 不真的我已经做好了一切安排。再办几个案子几个精选的要知道,不是来一件就办一件而是只办那些对我有吸引力的案子!

伯顿博士咧嘴一笑。 这倒是个办法,只办一两起案子,然后只再办一起等等、等等。你绝对不会像首席女歌唱家举行告别演出那样告别而去,白罗! 他又格格笑一阵,慢慢站起来,真像个讨人喜欢的白发苍苍的人精。 你做的工作不是赫邱里斯大力神所干的那些艰难的丰功伟绩,他说,你做的是心甘情愿的事情。你等着瞧我说得对不对。我敢打赌,再过十二个月你还会在这里。葫芦培育的事仍然会是他停了一下一句空话。 伯顿博士向主人道别后,走出那间长方形的房间。 他传播了这种古代传说却又不再细谈。我们所关心的则是他留下来的那个想法。 因为他走后,赫邱里.白罗就像个梦中人那样慢慢坐下来,喃喃自语道:赫邱里斯艰难的丰功伟绩对了,这倒是个好主意,这

次日,赫邱里.白罗便翻阅一本厚厚的小牛皮封面的书和其他几本较薄的作品,偶然也匆匆瞥一眼各种打着字的小纸条。 他吩咐秘书李蒙小姐把一切有关大力神赫邱里斯这个主题的资料,统统搜集来放在他的面前。 李蒙小姐不是老爱打听为什么的那种人,她高效率地完成了这项工作。 赫邱里.白罗便首先一头栽进那令人眼花缭乱的古代传说的海洋中,尤其是关于大力神赫邱里斯,一位著名的英雄,死后进入众神行列,享有神圣的荣誉。 到目前为止,一切顺利但此后就不再一帆风顺啦。白罗勤奋地阅读了两个小时光景,记些笔记,皱皱眉头,参阅那些小纸片和其他参考书。他昨天晚上那种刺痛感一下子给驱散了。真格的,这都是些什么人物啊! 就拿这位赫邱里斯大力神来说吧这位英雄!确实是位英雄!然而只是个一身肌肉疙瘩、智力低下而且还有犯罪倾向的大块头!这不禁使白罗想起一八九五年在里昂受审的一个叫阿道夫.杜朗的屠夫一个杀害了好几个孩子的蛮牛一般有力气的凶手。那场答辩简直是疯疯癫癫的他本人为此也肯定是活受罪判定他究竟是恶贯满盈还是恶贯不满盈竟进行了长达好几天的争论。这位古代的赫邱里斯也许会受到恶贯满盈的判定吧。不,白罗摇摇头,古希腊人如果是这样认定英雄,那按照现代标准来衡量则是行不通的。整个这些古代故事的格调使他感到惊讶。那些男女神祇他们好像跟现代的罪犯一样,都有许多不同的别名。看来他们肯定都属于罪犯那一类型。酗酒啦,淫逸放荡啦,乱伦啦,强奸啦,抢劫啦,杀人啦,诈骗啦准能让一位预审法官忙得没有一丝空闲。他们没有正派体面的家庭生活,没有秩序,没有条理,甚至在他们的犯罪行为当中,也没有秩序和条理!

什么赫邱里斯大力神嘛!赫邱里.白罗说着,灰心丧气地站起来。 他赞赏地环视室内四周。一个方形的房间,陈设着方形现代家具就连一个精美的现代派雕塑都是由一个方块安放在另一个方块上面组成的,那上面还有个铜丝盘成的几何图形。在这间亮堂而整洁的房间当中是他本人。他朝镜子里望一眼自己。那么,这里是一个现代赫邱里跟那个浑身鼓出肌肉疙瘩、挥舞一根棍棒的裸体人物那张不讨人喜欢的素描画面上的形象迥然不同。正相反,他是个矮小壮实的人,穿着城市居民规规矩矩的服装,还蓄着一副唇髭赫邱里斯大力神做梦也没想到要蓄起的唇髭一副漂亮而不落俗套的唇髭。 但是,这个赫邱里.白罗和古代传说中那个赫邱里斯却有一点相似之处,他们两个人毫无疑问都一直有助于消除世界上的某些灾害他俩都可以说是他们所生活的那个社会的恩人

昨天晚上,伯顿博士临走时说:你做的工作不是赫邱里斯大力神所干的那些艰难的丰功伟绩 啊,这他可说错了,这个老化石。赫邱里斯的丰功伟绩应当再现一次一位现代的赫邱里所干的。这真是一种巧妙而有趣的自负!在我最终退休之前,我再接办十二个案子,不多也不少。这十二起精选的案件必须跟古代那位赫邱里斯的十二项大事有关联。对,这不仅会很有意思,而且还会具有艺术性,具有灵性。 白罗拿起那部古典文学辞典,再次沉浸在古代传说中。他不打算完全仿效那个原型。这里面不应该有女人的情爱,不应该有内萨斯Nessus的衬衫只有那些丰功伟绩。 (内萨斯:希腊神话中的半人半马的怪物,因企图夺去赫邱里斯的妻子,被赫邱里斯用毒箭射中。它死前欺骗赫邱里斯的妻子说,把它的血染在给赫邱里斯穿的内衣上能保持爱情。后来赫邱里斯因沾上衣服上残余的箭毒而身亡。) 那么,第一项大事就是杀死涅墨亚狮子。 涅墨亚狮子。他试着说了几遍。 当然他并不期望一个案子里真包括一头有血有肉的狮子。要是真有动物园负责人找他侦破一个跟一头活狮子有关的案件,那可就太巧啦。 不,这里只应当是象征性的。第一个案件应该跟社会上一位知名人士有关,应该激动人心而且至关重要!那是一名手段高明的罪犯或是公众眼里像是一头狮子那样的罪犯。某一位著名作家,某一位政客,或者某一位著名画家甚至或许是某一位皇亲? 他喜欢皇亲这个念头 他不必着急。他可以等待一项极端重要的案件的侦破成为他自愿承担的第一件艰难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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