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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二章

复活金像 倪匡 7779 2023-02-05
安妮的脸色更苍白,她立时向那具电话走去,不错,她还认识那电话,她伸手去拿那电话,当她将电话听筒拿起来时,她立刻肯定:电话是通的。 安妮几乎难以转过身来,什么都不对,一切像是一场恶梦一样,就在这时,又一辆响着号的警车,停在屋子的门口。 安妮只觉得头颈僵硬,当她勉强转过头。向外看去时,她看到谋杀案调查科的杨科长,带着几个探员,下车走了进来。 杨科长才一进客厅。那警官便立时走过去。和他低声交谈着,杨科长的脸上,现出十分奇异的神情来,望着安妮。 然后,他来到了安妮的身前。 安妮知道他一定要问什么的,是以她立刻用很坚定的声音道:我肯定我报案的一切全是事实,但现在,我看我们可以回去了! 杨科长转过身来,取出了他自己的身份证明。道:请问,谁是屋子的主人?我,那中年人立时回答,王通,今年三十四岁,尚未成亲。

他是板着脸,用十分严肃的神情在回答杨科长的问题的,可是忽然说了尚未成亲四字,客厅中又响起了一阵轰笑声。 杨科长显得有点愤怒。道:王先生,别开玩笑! 王通挥着手,道:警官先生,请先弄清楚,是你在开玩笑,不是我。我们好端端地在举行舞会,你们冲进来,却说发生了谋杀案! 王通略顿了一顿,向安妮一指,道:那位小姐,说得这样活灵活现,看来,她应该好好地去接受精神病医生的检查! 杨科长又望了安妮一眼,但是当他看到了安妮眼中那种坚定的神色之后,他便沉声道:王先生,我们还是要检查一下。 王通笑着,道:请便,那可以算是我们舞会中的一个特别节目。相信世界上任何舞会,都不会有那样精采的插演了。 杨科长并不出声,来到了酒吧后面,几个探员,立时跟过去。一个探员迅速地在地上,喷射一种乳白色的液体。

那是一种化学液,在曾经有过血的地方,就算曾经过细心的洗擦,但是只要一喷上那种化学液,原来有血的地方,化学液就会在几秒钟之内,变成暗绿色。 当那探员在喷化学液的时候,王通叫了起来,道:警官先生,我的地毯,铺的时候,每方尺的价钱,是四十八元。 杨科长注视那化学液,化学液是乳白色的,已铺满了酒吧后面的地毯,渐渐地,由乳白变为透明,迅速地干了。 在由乳白色变成透明的过程中,绝没有呈现暗绿色。 那证明在酒吧后面的地上,没有血渍。 杨科长慢慢抬起头来,道:放心,王先生,这种液体,并不会损坏你的名贵地毯,只要请你的仆人,用吸尘器吸一下就可以了。 你们发现了什么?王通问。 没有什么。扬科长回答着,又用他锐利的目光,观察者酒吧的一切,但是他却发现不到任何可疑的地方。

他直起身子来,道:对不起,王先生,我想这中间,略有一些误会了,打扰了你们的舞会,实在很抱歉,请原谅。 王通则是一副不在乎的神色,道:不要紧,你可以再仔细查一查,看看尸体是不是还在这个屋子之中! 当王通那样讲的时候,有几个女人,神经质地尖叫了起来。就在这时,一个探员从酒吧的下面,拾起了一个金闪闪的小天使像来。 一看到了那小天使像,安妮便是一怔。 那正是她在医院门口买的! 她买了那个小金像之后,就差点被车撞死,接着,她便到警局,拿到了这里的地址,然后,她就碰到了那死人,和一连串怪异的事。 她几乎就要说这是她的东西,那证明她到过这屋子的,那一定是她刚才俯身去察看那死者的时候,自她上衣的口袋中落下来的!

可是,她还未曾开口,王通却已道:啊。多谢你替我找到了这个,我失掉它已有两天了,真想不到这样的东西,还要劳动警方的人员,才能找得到! 安妮听得王通那样说,立时愤怒得涨红了脸,叫道:你在说谎,这是我的东西,杨科长,这证明我曾到过这屋子! 王通大声笑了起来,道:小姐,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这个小金像是珍妮给我的小玩意,珍妮,是不是?一个妖媚的女人扁了扁嘴,道:如果这个看到过谋杀案的小姑娘,说是他的,那就算是他的好了,有什么关系? 王通伸手,从那探员的手中,接过了那小金像来,他握着那小金像的链子在安妮的面前晃着,道:对,你如果喜欢。就送给你好了。 安妮一伸手,就将那金像抓在手中。 她的神情和语气,都十分镇定,她冷冷地,缓缓地问道:王先生,你说这金像是你的。请问,那金像是什么人的像?

王通陡地一呆。 自从他走出来开门以来,他的脸上,一直挤着笑容,这还是他第一次发呆,但是,那一呆却只是极短的时间,他立时又笑了起来。 然而他却也没有回答安妮的这个问题,他只是巧妙地道:你既然甚欢它,我可以将它送给你。 但是安妮却一点也不放松,她又道:我在问你,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像! 王通摊了摊手,道:那有什么关系? 安妮提高了声音,道:回答我的问题! 王通沉下了脸,道:这算什么?这里是我的住宅,你们闯了进来,说发生了谋杀案,警官,我有义务回答道个神经不正常的女孩子的问题么? 杨科长摇着头,道:你可以不回答,但是这位小姐,绝对不是神经不正常,她是女黑侠木兰花的小妹妹,安妮小姐!

杨科长的那句话才一出口,客厅中响起了由许多人同时发出的啊地一声。安妮立时道:杨科长,他说不出那是什么来,那不是他的东西。 王通道:好了,不管她是谁,我们的舞会还要继续。你们是不是还要继续逗留下去,还是要将我带到警局去问案? 杨科长缓缓地道:我们要离去了,现在,我们什么证据也找不到,但如果这里真发生过这谋杀案的话,证据是一定可以找到的。 王通冷冷地道:你们慢慢地找吧! 杨科长挥了挥手,警员和探员。一起退了出去。安妮仍然握着那小金像,道:如果这是你的东西,你是不是想要回它? 王通狠狠地瞪着安妮,道:去见你的鬼! 安妮冷笑着,她仍然握着那小金像,转过身,就向外走去。他们走出了铁门,安妮才道:杨科长,现在你相信我是到过这间屋子,发现过死人的了?

杨科长嗯地一声道:我早就相信。 安妮道:我料到那姓王的一时间看不清那小金像的样子,他只是看到探员找到了一样不是属于他的东西,就说是他的。那小金像是一个小天使像,他都说不出来。他在说谎! 安妮一面说,一面摊开手掌来。 可是当她摊开手掌时,她却呆住了。 在她手掌中的,并不是一个小天使的金像,那的确是一个金像,但是却是维纳斯女神像! 杨科长望了望那金像,立刻抬头向安妮望来。 安妮忙伸手在衣袋中摸着,她立即在衣袋中,摸出了她的那个小天使金像。两个金像的大小是相仿的,显然是同一个工厂的出品! 安妮和杨科长互望了一眼,他们两人,几乎是同时说出来的:那是死者的东西! 安妮忙又道:我们再回去检查!

杨科长摇着头,道:不,我派人监视着他们,再回去查这房子的资料。我不相信他们能逃得过法网,现在去查,只有打草惊蛇! 安妮道:我可以保留这小金像? 杨科长点着头,向外走去。 安妮先驾车离开,杨科长带着探员,也驶走了,但是一到街口,几个探员便下了车,又回到这屋子的附近,在暗中监视着。 安妮则回到了家中。 当她走到客厅时,木兰花和高翔正对坐着欣赏音乐。高翔一看到安妮,就道:安妮,听说你发现了一件谋杀案? 安妮坐了下来,却一声不出。 高翔笑着,道:安妮,你也别学兰花学得太像了,那件谋杀案怎样,可是太神秘了,所以你才想卖一下关子? 安妮也不禁笑了起来,她道:神秘是的确很神秘,而且,还很岂有此理。我并不是在卖关子,而是在想,该从何处说起才好!

木兰花微笑着,道:当然是从头说起。 安妮道:好,从头说起。 她又停了片刻,然后,才将一切经过,详详细细,说了一遍,木兰花和高翔两人,本来当安妮发现的,是一件普通的谋杀案,是以并不怎么用心,可是安妮越往下说,他们就越是听得津津有味。最后,安妮取出了那两个金像来,放在几上,道:就是这两个小金像,一个是我的,另一个极可能是那死者的! 木兰花拿起了那两个小金像来,每一个小金像上,都连着一条细细的链子,那是一种很普通的玩物,可以挂在颈上,也可以拿来做钥匙链子。 高翔首先道:安妮,你可以说已具备了一个侦探的条件,王通给你一逼问,自然原形毕露,这件案子。也容易破获了! 安妮皱着眉,道:可是我始终不明白,我离开那屋子至多不过十分钟,他们何以能在十分钟之内,改变了一切?

木兰花放下那两个金像,道:安妮,十分钟的时间,可以做很多事情了! 可是那电话安妮犹疑地问。 那电话,照你的叙述听来,当时,你只是发现拿起听筒之后,一点声音也没有。电话线被割断,只不过是你的猜想,对不对? 安妮点了点头,道:是的。 你实际上并没有看到被割断的电话线,只是在你的脑子中,凭猜想而构成了一项事实,安妮,这是任何从事侦查工作人员的大忌! 木兰花的话说得很重,但是安妮却一点也没有觉得难堪,她由衷地接受着木兰花的批评,道:是的,当时我太想当然尔了。 木兰花点了点头,又道:根据你的叙述,我推测那具电话,是装有插头的那种,是可以随意搬移的,当你发现电话不通的时候,只不过是插头被拔了出来而已。 安妮点头道:可是那么多人是那里来的? 木兰花望着她,道:当时,你在客厅中发现了尸体,就去打电话,电话不通,你就立时离开,并没有到屋子其它的地方去看一看,对不? 安妮咬着手指,点了点头。 木兰花又道:那样,你就肯定屋子里没有人了? 安妮的脸红了一红,没有出声。 木兰花又瞪了高翔一眼。道:高翔,你刚才说,安妮已具备了做杰出侦探人员的条件,但是照我看来。她却一点也不够资格! 高翔也无可奈何地笑了起来,他道:兰花,那是你对她的要求太严,是以才会有这样的评语的。事实上。她立即握住了那小金像,令王通无词以对,使这件案子成立,有利于警方的慢慢侦查,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 木兰花道:不错,这一点已是她的机警,但是我始终坚持我的意见,如果要做一个杰出的侦探人员,还要接受多方面的训练! 安妮吸了一口气,缓缓地道:兰花姐,你说得对。 高翔侧着头,道:兰花,那么你对于这件谋杀案的看法又怎样? 我有几个疑点,可以说就是案中的关键。第一,那死者死在酒吧的柜内,那么,他是自己去斟酒的,他应该是屋子的主人,而且,他的车子登记的地址,也是那屋子,为什么屋子的主人,会变成王通呢?这一点,不妨提供杨科长参考。 高翔点着头。木兰花又道:还有,死者是胸前中刀的,不论他是在什么部位中刀,他应该有血流出来,何以一点血渍也没有? 木兰花说到这里,向安妮望了一眼。 安妮皱着眉,道:是的,那的确很奇怪。我当时只看到死者的胸前露出了刀柄,但是,并未曾看到任何血渍。唉,我当时应该好好视察一下的。 木兰花沉声道:现在。你甚至连死者的样子,都想不起来了,是不是? 安妮一面咬着指甲,一面点头道:是的,我完全想不起来了,当时我只想到事情实在太意外了,根本未曾留意死者是怎样的一个人! 木兰花摇着头道:那实在十分可惜。 高翔道:要不要我打个电话给杨科长,问问他调查到一些什么? 木兰花道:也好,这件谋杀案,本来不关我们的事,但既然是安妮发现的,我们也可借此来训练安妮,告诉她在遇到了意料不到的事情时,应该怎样做;也可以告诉她,如何来发现疑点,掌握线索,直到整个案子。都水落石出。 高翔已在拨着电话,当电话通了之后,杨科长一听到高翔的声音,便问道:高主任。你现在在什么地方?我有事向你报告。 我在木兰花家中。 高翔才说了一句,杨科长已立即道:我立刻就来。 高翔还想再说什么,可是杨科长已挂上了电话。 高翔呆了一呆,杨科长急于要向他当面报告,那自然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而且,事情也可能是和那件谋杀案有关。 看来,事情又有新的发展了! 木兰花,高翔和安妮三人。都不出声,他们都在思索着,安妮更是不断地咬着指甲,她自以为这件事,做得很不错,可是给木兰花一分析,她却一无是处! 她心中很懊丧,自己为什么一看到了死者之后,不仔细地观察一下,甚至连死者的相貌也记不住?他竭力想记起死者的样子来,但是却一点印象也没有。 她将当时看到有人伏在酒吧的柜上之后,所发生的事,详细想了一遍,可是当时,她却只注意到了死者胸前的刀柄,和他上衣袋中的跑车手套! 安妮暗叹了一声,听到有车子停在门口的声音,她连忙奔了出去,打开铁门,杨科长夹着一个文件夹,走了进来。 杨科长的神色很严肃,他走进客厅,招呼了高翔和木兰花,就道:我们已找到了王通的资料,他们兄弟两人,开设了一家旅行社,业务很好。 兄弟两个?木兰花问。 是的,王通是哥哥,他的弟弟叫王达,他们两人都未曾结婚,所以住在一起,那辆红色的跑车,是属于王达所有的。 木兰花和高翔互望了一眼,高翔立时道:那样说来,死者是王达了? 我们找到了资料之后,也是那样猜想的,但是 杨科长讲到这里,略顿了一顿,苦笑了一下,道:但是,我们再查下去,却发现王达早在半年之前。便已经死了! 杨科长的话,不但令高翔和安妮,一起发出了啊地一声。而且,使得木兰花也扬了一扬眉,因为从种种迹象看来,那死者最可能是王达。 但是:王达却早在半年前死了! 每一个人,都只能死一次,自然不会有什么人,在死了之后。再活过来,然后再死一次的。看来,这件案子更是扑朔迷离了! 木兰花问道:王达怎么死的? 他死于车祸。在半年前一个午夜,王达和一些花天酒地的朋友,自夜总会出来,当他过马路时,被车子撞死的。 警方有这件事的记录? 有的。 王达葬在什么地方? 他是火葬的,杨科长回答说,丧事是由王通主持的,所以,死者不可能是王达,而是另一个人。还有一件很怪的怪事 杨科长说到这里,又望了安妮一眼。 安妮欠了欠身子道:杨科长,你只管说。 杨科长道:在王达死了之后,他那辆红色的跑车,就一直交给车行代售,到现在为止,还无人问津,还放在车行中! 杨科长打开文件夹,取出了一张照片来,道:这就是王达的车子,车牌的号数,是和安妮小姐所说的一样的。 安妮一伸手,就将照片抢了过来,她只向照片看了一眼,便道:不错,就是这辆车子,我差一点被这辆车子撞死! 杨科长摇着头,道:这半年来,还没有人驶过。 木兰花的眉心打着结,道:那不成问题,同一色,同一型的车子,自然不止一辆,而假制一个车牌,也是十分简单的事情。 高翔立即道:可是,那是为了什么? 没有人回答高翔的那个问题,因为连木兰花在内。根本没有人想得出,那是为了什么!安妮突然道:你可有王达的照片。 有,杨科长又取出了一张照片来。 安妮接过了那张照片来,才看了一眼,她的脸色就变了,变得十分苍白,人人都可以看出她脸上那种急剧的变化。 木兰花忙问道:怎么了? 安妮盯着那照片,又呆了好一会才抬起头来,她的声音听来很异样,她道:兰花姐,这就是那个死者,就是胸前中刀的那个人! 木兰花和高翔两人,陡地吸了一口气。杨科长睁了睁眼睛,望着安妮。那是不可能的。可是安妮的脸色虽然苍白,她的神情却很坚定,看来,很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高翔忙道:安妮。你刚才不是说,完全不记得那死者是什么模样的了么? 安妮道:是的。我不记得死者的模样,但是事实上,我是看到过死者脸面的,只不过我不能凭那一瞥说出死者的模样来。但是现在,看到了这照片,我却可以肯定我的印象,那死者就是照片中的人,一定是他! 高翔向木兰花望去,木兰花淡然一笑,道:现在,事情倒更有趣了。在半年前死于车祸,被火葬了的人,忽然又出现,再被谋杀一次! 木兰花说得很轻描淡写。好像是在开玩笑一样。 安妮不禁涨红了脸,叫道:兰花姐! 木兰花摇了摇手,道:安妮,我并不是说你的印象不可靠,但是事情却实在太离奇了,杨科长,我认为需要调查半年前的那宗车祸。 杨科长指着那文件夹道:资料全在这里。 请你大略将经过情形说一遍。木兰花道。 杨科长显然已经对这宗车祸,下了不少研究工夫。他根本不必翻查文件,便道:车祸发生在凌晨一时,王达和四个朋友从夜总会出来,一辆车疾驶而来,将他撞出了十多码,警方人员赶到时,王达已经断了气,那辆肇事的车子至今未获。 警方人员是在出事后多久赶到的? 杨科长翻阅了一下文件,道:十二分钟。 请说下去。木兰花说着。 死者在证实死亡之后,就送到殓房。根据殓房的记录,王通是在第二天早上九时去认尸的,接着在当天就火化了。 木兰花道:殓房自然也对死者拍了照? 是的,那些就是。杨科长又取出了两张照片来。木兰花接过了照片,才看了一眼,便立时皱起了眉,那是两张任何人只看了一眼,就再也不想看第二次的可怕照片。 一张是全身,死者的手足都折断了,头颅几乎撞扁;另一张则是脸部,五官都撞得歪曲,头骨破裂,根本没有可能辨认出他是什么人来。 木兰花又道:照这两张照片看来,死于车祸的人,不一定是王达,有可能是另一个人,警方肯定那是王达,全是由于另外四个人的证供! 杨科长略呆了一呆,道:可以那么说,那四个人,是从夜总会和王达一起走出来的,他们眼看王达被车子撞倒的。 如果那四个人是串通在说谎?木兰花问。 杨科长再呆了一下,道:当时这件案子,并不是由我主办的,但是就算是由我主办的,我也不会怀疑那四个人的证供。 木兰花又陷入了沉思之中,一声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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