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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八部:地球人类是生物垃圾

红月亮 倪匡 6812 2023-02-05
我竭力使自己镇定,缓缓地道:侵略者总有着各种各样的借口,我想,你们的最终目的,只不过是想占领地球而已。 白衣人直认不讳:是的,我们原来居住的星球太拥挤了,我们必须另外寻找适当的居住地方,我们并不是第一看中地球的,地球已是我们的第二十七站,也是我们所见到的一个被最卑劣的生物所充塞的一个星体!所以我们决定了。 我冷笑着:你不能因为地球人性格有缺点,而强抢地球。 白衣人叹了一口气:看来你仍然不十分明白,我们绝不是强抢地球,而只不过使地球人全体毁灭的日子早些来临,而且保持地球的干净和美丽! 我厉声道:放屁,人类或许会走向自我毁灭的道路,但是那一定是许多年以后的事! 白衣人的声音,倒显得十分心平气和:照你的估计,大约还可以维持多少年?

我大声道:那我怎么知道?或许是好几千年。 白衣人道:就算一万年吧,那又算得了什么?在人类而言,一万年是一个大数目,但是在整个永恒的宇宙而言,一万年和千万分之一秒一样短促! 我冷笑着:不管如何,地球人有权利过完这千万分之一秒,而你也不能夺走地球人这千万分之一秒! 白衣人摇着头:不能,地球人没有这个权利! 我愕然,地球人没有这个权利,这是什么话? 可是那白衣人又续道:你不要以为我不讲理,地球将来一定毁灭于丑恶的核子爆炸之中,第一,人类没有权利要求地球上其他所有的生物替人类殉葬;第二,这种毁灭,必然引致地球的变形,使整个宇宙间的平衡起变化,虽然这变化微乎其微,但是受到影响的星球,将在两亿以上,在这两亿个星球之上,有一百四十六个有生物。

我哼地一声:你们的星球,便是其中之一? 白衣人道:你看,你这句话,又表现了地球人的自私,你以为我们一定是其中之一,但你料错了,我们的星球,离地球超过三十万光年,地球就算整个爆裂了,也影响不到我们。 三十万光年,这白衣人果然来自别的星球,而且,他们的星球离开地球,有三十万光年之遥,那么,他们是怎样来到地球上的呢?用光的速度来行进,他们也要花三十万年的时间! 白衣人像是看穿了我在那刹那间是为了什么在发呆一样,他笑了起来:你以为我是在说谎,你以为我不可能从那么远的地方来的,是不是?告诉你,天体之中,有生物的极多,但没有一个天体上的生物,比地球人更低能的了。 那白衣人道:地球人有了历史记载几千年,几千年之前,是争权夺利,残害生灵,几千年之后,仍是争权夺利,自相残害,我们是怎样来的,你们地球人完全无法理解。

我用力地握着手:这一切全是废话,我们地球人喜欢怎样就怎样,你们想要毁灭地球人 我讲到这里,陡地停了下来。 同时,我的身上,也不禁感到了一股极度的寒意。 他们来自三十万光年以外的星体,他们的科学进步,当然绝不是地球人所能望其项背的,他们要毁灭地球人,岂不是容易之极? 所以,我讲到了这里,便顿了一顿,才改问道:你们准备用什么方法,来毁灭所有的地球人? 当然是绝无痛苦的方法,我们不喜欢消灭生命,但是最爱惜财物的人,也会将垃圾扫出去,你明白了么? 我苦笑了一下,道:地球人不全是垃圾,固然有夺权夺得天翻地覆的疯子和白痴,但是也有许许多多爱好和平的好人。 白衣人冷笑了两声:由于你是一个地球人的缘故,所以这个问题,我不再和你作任何讨论,你想知道的问题,我也无法作覆,因为如何使地球上的人类在一秒钟之内尽数灭亡,而又绝不影响其他生物的方法,我们还在研究中。现在,由于我们行动的方针已然确定,我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我心中在盘算着,如今和他徒作争辩,自然也是多余的事,我所要作的是,设法破坏和阻止他们毁灭地球人的计划。 而我第一步所要做的,则是和巴图、保尔两人,一起离开这里。 我相信巴图一定有着和我类似的遭遇,那么,我们就可以立即和世上各强国商议,用最新的武器,来毁灭这些外星怪人。 我心念电转,装着不在乎的神气道:我还有一个问题。 白衣人倒十分客气:请问。 我道:在蒂卡隆小镇上,所有的人,都曾见到月亮一度变成红月亮,这自然也是你们弄的把戏了。 白衣人道:非常抱歉,不是有意的,而是在那段时间中我们有一些重要的装备,需要运来地球,但是又不能被人看到,是以我们运用了一种射线,来改变人的视力,使人看不到有庞然大物自天而降。至于那种射线,会使视细胞中的红色感应敏感,以致使月亮的反光中的红色特出,那是一项副作用,我们事先未曾想到。

我苦笑了一下。 我,是为了解决红月亮的谜,总算已有了答案。 我呆了片刻,才道:多谢你的解释,我可以和我的朋友会面么? 白衣人道:你们可以离去,但在会面、离去之前,你们必须接受消失记忆的手续。 我陡地一呆,我又想起了我曾经失去的一天。现在我可以肯定,我所失去的一天,多半也是在这里,在同样的情形之下度过的。 但是我却完全无法记得起,在这一天之中,我曾做过一些什么事,曾发生过一些什么事! 这当然是接受消失记忆手续的结果。 如果我再次接受这种手续,那么,我岂不是仍然什么也不记得?更不能设法去防止他们消灭地球人的计划了么? 我拼命地在想,有什么法子,可以使我的记忆保存下来,不至于消失。

也就在这时,那白衣人又道:由于月亮变成红色一事,已给我们引起了不少麻烦,所以我们也已将所有看到过红色月亮的人,和记载红月亮,以及像你这样,为了红月亮而来的人,有关红月亮的记忆,一起令之消失,那我们就不会再受到干扰了。 我并没有回答他,我只是在想,我有什么法子,可以防止他消失我的记忆。 我问道:你们真有办法消失人的记忆? 当然有,我们用光束去刺激人的脑膜,可以随心所欲地使人忘记任何我们需要人忘记的事。 听到这里,我的心中,不禁陡地一动,如果他们是用光束刺激脑部的,那么我如果用什么东西保护了脑部,那是不是可以避免了呢? 我的确有一件东西,是可以保护脑部的,那是一副特制的假发。 这种假发,和别的假发,看来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但是那连接假发的网,却是铂丝,和另一种合金丝编成的,有着超卓的避弹性能,尤甚于钢盔。

当然,那也不是我的东西,而是巴图在他的异种情报处理局局长任内,实在太过无聊,设计出来的东西。 这种东西,如果不是制作成本实在太高,早已被各国的军队所采用。 如果我套上这样的一个金属网,那么是不是会使得对方消失我部分记忆的方法失效呢? 我不能知道这一点,但是我却不妨试一下。 当我这样决定了的时候,我伸手入衣袋中,握住了那团假发。 这时,那白衣人已然道:请你跟我来。 他在前面走着,我跟在后面,当我来到了墙前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下,我看到了其余的几个白衣人正全神贯注地在控制台之前操纵着。 而我前面的那个白衣人,则正伸手向墙上按去,我就趁这机会,低了低头,用极快的手法,将假发套上。

当我套上了假发,抬起头来之际,墙上的暗门才打开,那白衣人跨了出去,我跟在他的后面。 我和他一起来到了另一间房间之中,那白衣人自墙上取下了一具仪器来,有一根长长的管子,对准了我的脑部,他道:你最好不要乱动,如果你乱动的话,光束可能伤害到你脑膜的其他部分,那么,吃大亏的,就是你自己。 我只好照着他的指示,在一张白色的椅上坐了下来,我觉得十分庆幸的是,他未曾发现我的发色已有多少改变。 (当然,在很久之后,我才知道,他们对颜色的反应很迟钝,在他们看来,几乎什么全是白色。) 我刚坐下,咕地一声响,一股光束,便自那仪器中射了出来,我只觉得眼前生出了一片极之眩目的光芒,令得我不得不闭上眼睛。 在那一刹那间,我是丧失了所有知觉。

这种完全没有知觉的时间有多久,我也说不上来,但当渐渐又恢复了知觉的时候,感觉就像是被人用重物在后脑上,重重地敲昏了过去之后又醒来之时一样。 我觉得头十分沉重,左右摇摆着我的头,力图睁开眼来。 然后,我听到巴图的声音:你醒来了么?别动,我用冷水来淋你! 我含糊地答应了一声,哗地一声响,一大盘冷水已淋到了我的头上,这使我清醒了不少,我睁开了眼来,首先看到了巴图。 巴图就站在我面前,他的神情相当狼狈。 我转过头去,又看到了保尔。 保尔坐在地上,还昏迷不醒,而我们正是在公路的边上,一大丛葵花之下。 巴图又去提了一桶水来,向着保尔,兜头淋了下去,保尔的身子震了一震,揉着眼,醒了过来,莫名其妙地道:什么地方?我们怎么会在这里的?我曾经昏过去么?发生了什么事?

我才被巴图淋醒的时候,我的心中,也曾想起过和保尔如今所发出的同样的问题。可是我却没有问出来。 但这时,我已清醒了许多,所以,我已然可以记起曾经发生过一些什么事了。我手在地上按着,站了起来:你等一会,就会全记起来了,巴图,你可曾和那些白衣人打过交道? 巴图紧蹙着双眉:什么白衣人? 我呆了一呆,一时之间,还弄不明白他如此反问我是什么意思。 是以,我不由自主地搔了搔头。 在我一伸手搔头之际,我抓到了还戴在我头上的假发,而就在那一利那间,我明白了,我什么都明白了! 我所戴上的假发,的确对我的脑部起到了保护的作用,我的脑膜因之也未曾受到白衣人光束的刺激,我的记忆仍然保存着。 但是巴图和保尔两人,他们的记忆显然已经消失!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道:你们一定什么也不记得了,是不是? 巴图用力地用手指敲着他自己的前额:我记起来了,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西班牙南部的蒂卡隆镇! 对,我连忙回答,你再想想,你为什么而来? 巴图和保尔两人,面面相觑,我又指向保尔:你也想想你是为什么来的,你应该记得的。可是他们两人的脸上仍是一片茫然。 我的心中感到一股寒意,因为那白衣人曾说过,他们要消灭所有人有关红月亮的记忆,莫非他们已经成功了? 我焦切地望着他们,希望他们能够记起来。可是在等了三分钟,而他们仍然保持沉默之后,我忍不住了,我道:你们为了月亮来! 月亮?两人的神色更茫然了。 是的,在这个小镇上,每一个人都曾经目击月亮变成红色,而你,保尔,也是三千多个目击者中的一个,你真的什么都记不起来了么? 保尔竟轰笑了起来:你真爱开玩笑,如果我曾经看到过月亮变成红色,那是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又何必要你提醒? 我望向巴图,巴图也摇着头:月亮看来是红色的?这太荒唐了,我当然不会为了这种荒唐的事来,我们或者是来度假的?是来拾贝壳的? 我绝望了。 因为白衣人已然成功,他们已成功地消灭了所有人有关红月亮的记忆,世界上怕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曾发生过一件这样的事,也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有这些白衣人的存在了。 我呆了好半晌,才道:巴图,保尔,你们两人听我说,你们必须相信我所讲的每一个字,因为我们现在所处的情形极之严重、极之危险! 保尔显得有点不耐烦,他耸了耸肩:什么事那么严重,第三次世界大战要爆发了? 我几乎破口大骂了起来,但是我只是冷冷地道:你或许已全然不记得你为什么来这里,但是回到酒店中之后,你的行囊中,一定有不少文件,能使你想起一些事,我们快回去再说。 巴图的态度比保尔好些,保尔根本不相信我所说的话,但巴图却对我的话,保持怀疑。 有关红月亮的文件,他记忆消失,但当他看到了那些文件的时候,他就会知道,他曾有记忆,我们又可以开始行动。 回到了酒店,进了房间,我一关上房门,立时道:好了,巴图,将你的文件拿出来,保尔,你搜集的资料呢,快拿出来。 他们两人都不起劲,保尔更站立着不动:你一定是疯了,我哪有什么资料? 巴图则打开了他的公文包,在他的公文包中,是一大叠杂志,而不是我曾经看到过的文件! 我大声道:你曾经失去七天的时间,你不记得了么?失去了七天! 我以为这一点他一定记得的。 他只要记得这一点,那么我就可以引导他进一步地记起其他的事来了至少我希望这样。 可是,巴图呆了半晌,望着我,在他的脸上,现出了看来像是对我表示无限同情的神色来,然后才哦地一声:好朋友,你没有感到不适?我大声道:我没有感到不适,你曾经失去七天,我则失去一天,我们是为了寻查月亮为什么会变成红色而来的,你这个蠢才! 巴图仍然摇着头,他显然认定了我有不适,所以我骂他,他也不在乎。 我只好平下气来:好了,你们都不相信我说的你们来这里的理由,那么我问你,你们是为什么来到这个小镇的? 保尔立即道:这个小镇是我常到的地方,我是为摄影而来的。 我指着巴图:你呢?局长先生。 巴图摇了摇头:奇怪,我记不起来了,或许根本就没有目的吧? 我严肃地道:你们听我说,一定要相信我的每一个字。我抬起头来:如果有人不愿意听我的话,可以离去。 保尔立即道:我不愿意听。 他提起了行李,走了。 我呆了半晌,说不出话来。保尔竟连听我的话都不愿意,我固然不在乎他的走不走,但是,他绝不考虑我的话的可能性,这令人极不舒服。 我转头向巴图望去,巴图用一种同情弱者的神气望定了我:卫,你一定有什么不对头了。 我立即道:不对头的是你,你曾经被来自其他星球的人,用一种特殊的光束刺激脑膜,消除了你对红月亮,以及对他们的记忆! 他仍然用怀疑的眼光望着我,但是他究竟不同于轻佻浮滑、唯利是图的保尔,他道:好的,你不妨将事情讲来听听。 于是,我便开始讲。 我讲我在那些白衣人处的遭遇,又讲述我何以能够避免了光束刺激,而将那一部分的记忆保存了下来。我双手抓住了巴图的肩头,用力地摇着他的身子:你必须信我,你一定要信我。 巴图道:好,你松开我,我信你。 我放开了手,后退了一步,然后道:巴图,你不是真的相信我的话,是不是? 巴图转过身去:除非你自己也不信自己所讲的,否则你怎会有这种念头? 我喜道:那么你相信了? 巴图点着头,道:照你所讲的,事情极其严重。 我忙道:当然严重对了,还有一件事,是可以证明我所讲的话不假的,那场足球暴动,你可以打长途电话到任何一个通讯社去问,是不是有这样的一场足球暴动发生! 巴图道:我已经相信了你的话,不必多此一举。事情既然如此严重,那我要立即回去,将一切报告上去,而且,立即要调派可以查知、毁灭那些白衣人的基地的武器来。 我道:那当然是当务之急,可是,我们是不是打得过他们? 巴图苦笑着:我们必须打,要不然,我们就只好等着被他们消灭。 我来回踱了几步:巴图,我们一点证据也没有,你想,如果你将事情报告上去,决策的将军们,会相信你的报告? 巴图苦笑了一下:他们当然不会相信,但是你放心,我有方法令得他们相信,这是我的事,我们必须分工合作,我立即动身,你留在这里,随时注意事情的进一步发展。 我问道:你需要多久,然后可以有结果? 尽量快!巴图回答着,他已着手在整理行李箱了。 两分钟之后,巴图离去。 我颓然地坐在沙发上。 有许多事,发展的细节难以预料,但是事情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总是可以断定的。 可是如今这件事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却无法知道,那些白衣人,他们会成功么?他们成功了,那自然是人类的末日到了。 可是,正如他们所说的,人类是不断地自掘坟墓,末日是总会来到的。 人类的末日!这实在是不能想下去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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