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页 分类 武侠小说 大侠金旋风
大侠金旋风

大侠金旋风

倪匡

  • 武侠小说

    类别
  • 2023-02-05发表
  • 21294

    已完结
© www.iabbook.com

第1章 大侠金旋风

大侠金旋风 倪匡 21294 2023-02-05
日头很猛,在阳光的照射下,几乎每一样东西,都闪耀着一重光芒,连被马蹄扬了起来的尘土,在阳光之下看来,也都闪闪生光。 在那样猛烈的日头下,很少有人赶路,但是一骑却沿着官道,疾驰而来,马上的人,戴着竹笠,不断地加着鞭,从道上扬起来的尘土,贴在已被汗湿透的马身上,一匹白马,几乎已变成了黄马。 一人一骑,直到驰进了一条两旁全是参天古木的林荫道上,才陡地勒住缰,停了下来。那条路,由于两旁全是枝叶茂密的大树,是以一点阳光也不透,有不少行旅,全在树荫下休息,有的以竹笠盖着脸,睡得鼾声大作。 在树下,也有不少摊贩,有的卖瓜,有的卖浆,都围了不少人,还有一个赌摊,做庄的撩臂挥拳,将骰盅的骰子,摇得哗啦啦直响,围在赌摊旁边的人,满头大汗,神色紧张。

林荫大道中至少有上百个各色人等,那一骑疾驰而来,并没有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骏马被勒定之后,马上那人一翻身下马,掀起斗笠,用手抹了抹脸上的汗。 他是一个年轻人,实在太年轻了,以致看来,他一人一骑在官道上急驰,实在显得太嫩了一些。 可是尽管他年轻,满面风尘和汗水,也盖不住他脸上的那股稚气,但是,他却紧抿着嘴,脸上的神色,极其严肃,双眼之中透出一股郁怒之气。 他牵着马,慢慢地向前走着,从林荫道的一端,走到了另一端。 虽然仍然没有多少人在注意他,但是他却在注意每一个人,他的目光很锐利,在每一个人的脸上打着转,可是却又一声不出。 直到他来到了林荫道的尽头,他才转回身来,马儿喷着气,他又缓缓地走了回来,他走过了赌摊,在三个躺在地上,将竹笠盖着脸在瞌睡的人面前,停了下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突然足尖一挑,已将其中一人的竹笠,踢了开去。

那人睡得正酣,涎沫顺着他的口角流下来,盖在脸上的竹笠被踢走了,也毫无知觉。 那少年人向这人看了一眼,又连踢两下,将另外两个人盖在脸上的竹笠踢了开来。 那两个人中,有一个翻了一个身,照样睡着了,另一个却直跳了起来,瞪眼骂道:狗入的,什么事?那少年冷冷地向那人望了一眼,不瞅不睬,又拉着马儿,径自向前,走了过去。 那人敢情也不是好惹的,那少年一走,他跳了起来,喝道:小王八,你踢走了老子的斗笠,屁也不放一个,就想走了么? 他一面叫,一面倏地伸出手,已向那少年的背后,疾抓了下去。 可是他才一出手,那少年霍地转过身来,那人出手,本来是抓向那少年背后的,等到那少年转过了头来,那人改变了主意,扬手一掌,便向那少年掴来。

可是,他那一掌,还未曾掴到那少年的脸上,那少年一翻手,已将那人的手腕,牢牢抓住,那人立时杀猪也似,怪叫了起来。 那汉子一叫嚷,将别人全引动了,立时三刻,就围了十来个人,那少年冷冷地道:我踢开了你的斗笠,你也不该随便骂人,打人! 那人的脸色煞白,额上汗如雨下,道:你你放手你无缘无故,踢了我的竹笠,还要行凶? 一旁有一个镖头模样的中年人插嘴道:这位小哥,你再不放手,他腕骨要断折了! 那少年哼地一声,松开了手,那人连忙向后退了开去,他退得实在太急了些,一连撞倒了好几个人,方始站定了身子。 那少年扬起头来,道:我也不是故意骚扰他,我要找一个人! 这时,围过来的人中,有不少看来是武林中人,那镖头模样的人问道:你要找什么人?

那少年又抬起头来,四周看了一下,才道:他不在这里,我要找的人,叫金旋风! 那十几个人,本来是围得离那少年很近的,可是哪少年口中,金旋风三字,才一出口,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向后退开了几步,那几个看来是武林中的人,更是脸上变色,有好几个人,已经转过身,走了开去! 那少年又问道:你们各位,可有人知道金旋风在什么地方? 他这一问,所有的人,更散了开去,那赌摊做庄的接口道:少爷,你找他干什么? 那少年的神情更严肃,目光也更郁愤,缓缓地道:我找他有事,你知道他在那里? 做庄的苦笑道:我怎知道他在哪里?人人都知道,金旋风骑的马,鞍子旁配着风哨,他策骑急驰而过之际,就有一阵尖锐的哨子声! 那做庄的才讲到这里,陡地停了口!

不但是那做庄的停了口,刹那之间,整条林荫道上,静得一点声音也没有,像是在那片刻间,连雀鸟的鸣叫声和蝉矂声也停止了一样! 因为人人都听到,有一阵尖锐的哨子声,正自远而近,传了过来。 那一阵哨子声,才一传入耳际之时,若隐若现,还听不十分真切。 这一阵哨子声令人觉得十分刺耳。而且,它的来势极快,转眼之间,尖锐的哨子声,已是清晰可闻,接着,马蹄声也可以听到了。 然后,可以看到,在和林荫交岔的那一条大道上,有一点金光,闪耀着,飞腾着,迅速地在接近,简直看不到人和马,只看到那一团闪耀的金光,随着哨子声越来越刺耳,迅速地自远而近。 那团金光,并没有折进林荫道来,而是在林荫道上,疾掠而过。 当那团金光在林荫道上疾掠而过之际,林荫道中的人,才看得清,那的确是一人一骑。

但是,却也没有人看得清马上那人的面目,因为那人披着一件金色的披风,马在疾驰,披风扬了起来,猛烈的日光映在上面,发出眩目的光芒来,以致远远看来,只看到一团金光! 自林荫道口掠过之后,哨子声又迅速地自近而远,转眼之间,又变得若断若绩,那一团金光,渐渐地也变成了一个小点。 直到这时,在林荫道中的那些人,才一起松了一口气,那做庄的有点幸灾乐祸地道:咦,你不是找金旋风有事么?怎么不动 他一句话未曾讲完,只见那少年早已飞身上马,抖起缰绳,向前疾驰而去! 那少年的去势也十分快,转眼之间,已出了林荫道,奔上了大道。 尘土扬起,那少年策着马,一直向前赶着,可是,他却没有再听到哨子声,更没有看到那团闪耀的金光,他没有追上金旋风!

他一口气奔出了七八里,直到了一个镇甸的口子上,才勒住了马。 他在想,金旋风是不是会在这个镇上呢? 他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湿透了,他翻身下了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牵马走进镇去,那是一个很小很小的镇,大街总共也不过十来丈长,令得他感到奇怪的是,镇上静得出奇。 虽然日正当午,人人都热得不太愿意出来,可是镇上,也不应该静成那样子的。 那少年略呆了一呆,定腈向前看去,阳光晒在屋檐上,反着光,晒在青石板上,也泛着光,除了街旁有几头狗,懒洋洋地躺着,在吐着舌头之外,整个镇上,一个人也见不到。 那少年慢慢向前走着,走出了几步,才听得前面,突然传来了一声大喝,道:好,你不识抬举,可别怪我们手下不留情!

随着那一下呼喝声,只见三个人,自一家饭店中,疾退了出来。那少年站定了身子,他这才注意到,在那家饭店的门口,拴着四匹骏马。 那自饭店中退出来的三个人,一个身形高大,满面虬髯,却是顶门光秃秃发亮,另一个面色惨白,倒吊眉、三角眼;还有一个,一袭华服,手中握着一柄老大的折扇。 他们三人向后退出来,退到了街上,可是还一直望着饭店里面。 在阳光下看饭店内,十分阴暗,那少年也看不清饭店内有什么人在,他只是看到那三个人的神色,甚是紧张,虽然还在口出大言,但是著实心虚得很。 直到那三人退到了街中心,才听得饭店内,有人哈哈一笑,道:你们这三个王八蛋,我已明摆着不识抬举的了,你们要手下不留情,不如趁早! !

那少年本来略停一停,就想继续向前走去,但这时,他看出那三个人被饭店中那人这样讲法,一定难以下台,一定会起冲突,是以他非但不再向前去,反倒拉着马,向后退了几步。 果然,饭店中那人的话,才一停止,三人之中,那身形高大,满面虬髯的人,便勃然大怒喝道:金旋风,你少逞能,待大爷给点厉害你瞧瞧! 那大汉声若洪钟,他一呼喝,隔再远也可以听得到,那少年一听得金旋风三字,便陡地一震,神情也立时紧张了起来,一翻手,已经按住了腰际的剑柄,双目直视向前。 只见那虬髯大汉一面叫,一面低头,已向着饭店之内,直冲了进去。 在他向前疾冲而出之际,另外两人齐声叫道:老三,小心! 那虬髯大汉直冲向饭店,可是,就在他刚冲到饭店的门口时,只听得呼地一声响,自饭店中飞出了一件黑黝黝的物件来,那物件极大,来势又急,虬髯大汉正低着头冲进去,两下里一凑,只听得砰地一声响,正好撞在那物件上。

一撞之下,那虬髯大汉的身子,陡地向后,退了出来,这时,在外面的几个人,也已经看清,自饭店中飞出来的,乃是一张方桌子。 那大汉也许是向前撞出的势子太急了些,是以他的头,已将桌面撞穿,整张桌子,像木枷一样,套在他的颈上,他一退了出来,便砰地跌倒在地,样子更是狼狈之极! 那虬髯大汉怪吼着,双手抓住了桌子,手臂一振,哗地一声响,已将那张桌子,硬生生地劈成了两半,只听得饭店之内,又传来了若无其事的哈哈一笑,道:温老三,你油蛇贯顶功夫,也可以说练得不错了,瞧刚才那一下,若是到了大市集上,保管还可以收几文,当当盘缠。 那虬髯大汉气得哇呀大叫,一低头,又直向饭店之内,冲了进去。 可是他这一次,冲进去快,退出来更快,在饭店外的人,根本未曾看出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听得叭地一声响,接着,便是那大汉一声惨叫,接连翻了两个筋斗,疾翻了出来。 他翻了出来之后,站定了身子,自他光秃发亮的顶门之上,几缕鲜血,流了下来,在他的手中,则抓着一把酒壶,那把酒壶,已被那大汉捏得扁了,在那大汉的指缝之中,还有酒滴了下来。 饭店之中,又传来了那种听来舒适闲散的笑声,接着,又是那人的声音,道:温老三,你要是出手快一些,顶门上也不致于开花了! 那虬髯大汉双睛怒凸,瞪着饭店的门口,看他的那种神情,再加上血流披面,当真是凶神恶煞一样! 但是不论他的样子是多么凶恶,他显然不敢再进饭店了,他只是发出了一声怒吼,叫道:老大,老二! 那另外两个人在虬髯大汉第二次退出来时,早已经手臂振动,铮铮两声,各掣了兵刃在手。 那少年人在一旁冷眼相看,只见那衣饰华丽的人,自他的折扇之中,抽出了一柄锋锐之极,雪也似亮的小剑,另一个的兵刃更奇特,乃是一根指头粗细,三尺来长的铁刺,铁刺的身上,全是可以活动的尖刺,当铁刺向上时,那些尖刺全都垂了下来,嵌在铁刺之中,一点也看不见,可是他略一抖手,小刺像是刺猬突然发怒一样,又一起竖了起来。 那衣饰华丽的人,和脸色惨白的汉子,互望了一眼,衣饰华丽的喝道:金旋风,莫怪我们,以二对一! 饭店之中,立时传出轰雷也似的笑声来,说道:马老二,你别客气了,你们偷诈拐骗杀人放火,落井下石,背师卖友,什么卑鄙无耻的事没有干过,区区以二敌一那样小事,何必预作声明? 那两人神色暴怒,又互望一眼,身形掠起,一起向饭店门口,扑了过去,他们才一扑到饭店门口,呼呼两声响,自饭店中,又飞出了两件物事来。 这两人的出手,却比虬髯大汉快得多,那两团东西,才一飞出来,他们的兵刃,便已出手,将飞出来的东西,刺个正着,一刺中了那两件物事,那两人才看清,那是两只肉包子! 只听得饭店内,那声音又笑道:这才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那两人一抖手,抖脱了插在兵刃上的肉包子,足尖一点,便疾冲了进去。 他们一进饭店,便听得饭店之内,传来乒乒乓乓一阵响,然而那一阵响,却只是极其短促的时间,紧着,便是两下怒叫声,几乎在怒叫声响起的同时,两条人影,已疾退而出。 退出来的两个人,正是刚才进去的两个人,只见那面色惨白的汉子,脸色也不白了,满面红色,全是鲜血,在他的额上,鼻上,颊上,还有着不少碎瓷片嵌着,敢情是一只碗,砸正在他的脸上。 另一个更是狼狈,一只捞面的铜丝筛子,不知怎地,有一半嵌在他的脸上,鲜血淋漓。 他们两人倒退出来的势子,实在太急了些,以致撞在拴马的架子之上,将一根木桩撞折,连马儿也惊嘶起来。 他们一翻跌而出,才一站定身子,就齐齐叫道:老三,快走! 那虬髯大汉向前奔来,三个人拉下了马,飞身上马,连回头望一眼也不敢,便疾驰而去! 那少年看到这里,不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这时,发现镇上虽然静悄悄地,一个人也没有,但在每一间屋子之中,似乎都有人在向外偷偷张望着。他略呆了一呆,就牵着马向前走去。 当他在向前走去的时候,他听得饭店中,那声音又道:掌柜的,你别心疼,不见的东西,我全赔你,来,再来两斤好酒! 那少年来到了饭店前,将缰绳顺手一抛,缠在歪倒在一旁的马架子上,大踏步走了进去。 他走进了饭店,立时停了下来。 才从猛烈的阳光下,来到了屋中,他要半闭着眼,才能看清饭店中的情形。 整个店堂中,只坐着一个人,有三四张桌子,倒翻在地,柜后,掌柜的在发着抖。坐在桌前的那个人,在他所坐的桌子之旁,搭着一件金光闪闪的披风,那人神定气闲,正在举杯饮酒,可是一看到那少年走进来,他的酒杯,就停在唇边。 他望着那少年,那少年也望着他,他们两个人,既不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 过了片刻,那少年才慢慢地睁大了眼睛,用极其缓慢的语调问道:你,就是金旋风? 金旋风端起了酒杯,一口喝干了杯中的酒,将杯放了下来,道:正是,看你的样子,不像和苍狼寨的人是一路的啊? 那少年一听得苍狼寨三字,陡地吃了一惊,失声道:刚才那三个人,就是鲁东三狼 他那一句话,才讲到那里,便突然住了口,接着,神色又变得愤怒起来,道:谁说我和他们是一路的? 金旋风哈哈一笑,道:我只不过问一问,你何必动气? 那少年慢慢地向前走着,走向金旋风,金旋风又举起酒壶来,在杯中斟酒。 那少年直来到了桌前才道:我叫杨剑鸣。 金旋风嗯地一声,道:你有事找我? 杨剑鸣紧抿着嘴,道:是! 金旋风扬了扬眉,道:什么事? 杨剑鸣的声音,陡地提高,道:杀你! 他那两个字才一出口,手臂一振,铮地一声响,剑已出鞘,只见剑光一闪,他手中的长剑,已指住了金旋风的咽喉! 金旋风的神态,一直是那么优闲,他是一个丰神俊朗,约莫三十上下的美男子,直到锋锐的剑尖,简直已贴住他的咽喉时,他才略有一丝惊愕的神情,却也是一闪即过,他仍然恢复了那种什么也不在乎的,洒脱的神态! 相形之下,倒是杨剑鸣的神态,极其紧张,他重复地道:我要杀你! 金旋风望着杨剑鸣,忽然笑了一笑,道:就算你要杀我,也得等我喝了那两斤酒再说! 这时,掌柜的刚战战兢兢捧了酒壶过来,掌柜的刚才看到鲁东三狼,一个接一个被摔了出去,已经呆了。鲁东三狼一进入镇中,家家户户,立时紧闭门户,这就是杨剑鸣到镇上的时候,镇上如此冷清的原因。 在掌柜的想来,连鲁东三狼那样凶神恶煞的人,都弄得头破血流,被摔了出去,那么,这个端坐喝酒的人,一定是神通广大之极的了! 可是,他才转了一转回来,却又看到了那少年人用剑指住了那人的咽喉,他怎能不惊得呆了? 金旋风一面说着,一面向掌柜的招了招手,道:快拿酒来! 金旋风一扬手,杨剑鸣手中的长剑,便向前紧了一紧,剑尖已经挨着了金旋风颈际的皮肤,是以金旋风虽然在向掌柜的招着手,他却不能转动头部,因为他的头要是一转动,杨剑鸣的剑尖,非在他的颈上,划出一道血痕来不可! 那掌柜的手不由自主地发着抖,以致酒壶的盖,被摇得咔咔直响。 金旋风又道:掌柜,你怎么啦,你看,我是命悬在半空中的人,还毫不在乎,你害怕什么? 掌柜的苦笑着,道:是!是! 他慢慢向前走来,当他走到桌边的时候,只感到杨剑鸣那柄锋利的长剑,寒气逼人,他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战,放下酒壶,立时退了开去。 杨剑鸣握着剑,像是石像一样,一动也不动,他将剑握得那么定,一股寒泓,就像是静止的一样,他的双眼,望定了金旋风。 金旋风却仍然若无其事,一手拿起酒壶,一手拿起酒杯来,斟了一杯酒,将酒杯凑到了唇边,并不抬起头来,用力一吸,啜地吁了一口气,道:好酒! 他一面说,一面又伸手抓住了酒壶,去斟第二杯,也就在那时候,杨剑鸣忽然一缩手,垂下剑来,接着,他将长剑放在桌上,在金旋风的对面,坐了下来,双手抱住了头,一声不出。 金旋风斟好了第二杯酒,举杯不饮,道:怎么啦,为什么不杀我了? 杨剑鸣仍然双手捧着头,发出了一连串苦涩的笑声来,接着,他道:你为什么不问我何以要杀你? 金旋风笑道:那又何必问?如果你要杀我,问明了你还是要下手,如果你不杀我,我不问,你也一样不会下手! 杨剑鸣怔怔地望着金旋风,过了片刻,才道:好,我承认你至少有一点比我强! 金旋风像是十分有兴趣,他扬了扬眉,道:哪一点? 杨剑鸣略侧过头,垂着眼,望着他那柄放在桌上,雪亮的剑,缓缓地道:要是有人,拿剑指住了我的咽喉,我就笑不出来,也喝不下酒了! 杨剑鸣说着,一伸手,握住了剑柄,站了起来,道:再见! 金旋风笑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仍然毫不在乎,照样喝酒? 杨剑鸣一站起来,便已经半转过身去,听得金旋风如此一问,他身形一凝,道:为什么? 金旋风哈哈大笑,道:那太简单了,因为你根本杀不了我! 在那刹间,只见杨剑鸣的双眉,陡地向上一扬,身形旋转如风,霍地转了过来,他手中的长剑,只是向上略扬了扬,又已指住了金旋风的咽喉,动作快绝! 他一字一倾,缓缓地道:你现在还说,我杀不了你么? 金旋风道:自然是! 杨剑鸣提高了声音,道:你总应该知道,我长剑只消向前略伸,就可以刺穿你的咽喉! 金旋风若无其事,又端起一杯酒来,微笑着,道:你不妨试试! 杨剑鸣脸上的神情,可以看得出他的内心正极其愤怒。 杨剑鸣努力遏制着自己的怒意,他缓缓地道:我和你其实并没有什么仇恨,只不过到处听人传说你怎么行,我心中有点不服气! 金旋风淡然道:这就够了,武林中多少纷争残杀,全是由不服气三字而起的。杨剑鸣大声叫:我剑一伸,你就没命了! 金旋风又笑着,摊着双手道:来,试一试,小伙子,要是你不试的话,你这一辈子,只怕会寝不安枕,食不知味,以为自己可以杀死金旋风,但是却没下手。你怎么不试一试,忽然间胆怯了? 金旋风讲到这里,杨剑鸣发出了一下怒吼声,手臂突然向前一送! 也就在他手臂向前一送的那电光石火一刹间,只见金旋风摊开的双手,突然阖了拢来,啪地一声,双掌阖拢,正好将杨剑鸣的长剑,压在掌心之中! 杨剑鸣的长剑,乃是平平向前伸出的,金旋风的双掌,上下压来,双掌阖拢,恰好压住了剑脊,令得长剑再难向前,伸出分毫! 金旋风微笑着,道:你现在相信了吧! 杨剑鸣手用力向前送着,但是长剑在金旋风的双掌之间,再难移动分毫,杨剑鸣手腕转动着,想将剑锋转了过来,割破金旋风的掌心,但是直到他额上起了青筋,剑身仍是转不过来。 杨剑鸣的神色,变得十分难看,他声音苦涩,道:我相信了! 他手一松,松开了剑柄,向后退了两步,金旋风微微一笑,伸手捏住了剑尖,将剑向杨剑鸣递过去,杨剑鸣接住了剑,长叹一声,道:你至少又有两件事比我强了! 金旋风笑道:一件而已。 杨剑鸣道:一件,是你的武功比我高,另一件,是你的气量比我大,若是有人那样对付我,我一定不肯就此干休,定要使他出出丑! 金旋风笑了一下,道:阁下也有一件事比我强! 杨剑鸣扬了扬眉,并没有出声,金旋风续道:我就不会像你那样,认人家比自己强! 杨剑鸣睁大眼睛道:你现在不是认了么? 金旋风笑道:那是受了你的影响! 杨剑鸣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一翻手腕,还剑入鞘,道:我我 他像是想说什么,又不好意思说出口,是以神情显得十分犹豫。金旋风微笑地望着杨剑鸣,杨剑鸣终于将他心中想说的话,说了出来,道:我们可以交个朋友么? 金旋风像是想不到杨剑鸣忽然会说出那样的话来,是以他陡地震动了一下,然后,又皱起了眉,杨剑鸣的神情,看来十分异样。 因为他在提出这个问题之前,心中已经考虑了好多遍,如果对方拒绝了,那怎么办? 他是一个自尊心极强的少年,这时,金旋风未曾立即答应,只是皱起了眉不出声,已经令得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 金旋风的双眉,越蹙越紧,他终于开了口,道:阁下太抬举了,我看还是不必了吧! 杨剑鸣的身子,陡地一震,刹那之间,他的脸色,白得可怕。 他要求和金旋风做朋友,但是却被金旋风拒绝了!在一个自尊心极强的少年而言,这实在是一项极大的侮辱!杨剑鸣不但脸色发白,而且身子在微微发抖。 可是,金旋风在说了那两句拒绝了杨剑鸣的话之后,却连看也不再看杨剑鸣一下,自顾自斟着酒,一杯又一杯地喝着。 杨剑鸣站着,在那片刻之间,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做才好! 终于,他紧抿着嘴,霍地一个转身,大踏步向外,走了出去,或许是他转身转得太急了些,是以他腰际的佩剑,扬了起来,剑鞘啪地一声,打在旁边的一张桌子上。 杨剑鸣才转身走出去,金旋风便抬起头来,望着他的背影。金旋风端着酒杯,像是在想着什么。 而这时候,杨剑鸣已经走出了饭店,来到了烈日之下,一纵身,翻身上马,驰走了! 当杨剑鸣离开的时候,小镇上,有些胆大的人,看到鲁东三狼已然离去,也敢走出来了。 但是杨剑鸣却并没有留意这些,他只是用力策着马,他的脑中,乱成了一片,金旋风不要他做朋友,金旋风根本看不起他! 这一个念头,令得他的心头,像是被用力地扭动着一样,感到说不出来的痛苦! 在杨剑鸣离去之后不久,金旋风才站了起来,提起了他那件金光熠熠的披风,走到了柜前,取出一锭银子,放在柜上。 掌柜的结结巴巴,道:我们店小,找找不开! 金旋风道:不必找了,那三个王八蛋约我在此相会,害得你一天没做生意,算是我赔你的! 掌柜的双手捧住了银子,一时之间,也说不出话来,而金旋风已经出了饭店。 金旋风一出了饭店,一反手,将那件披风披上,阳光照了下来,金光闪闪,华丽之极。 金旋风牵过了那匹马,翻身而上,策骑就驰了出去。当他的马,驰得还慢的时候,还只听到蹄声,但是,一出了小镇,他手伸在马颈上连拍了几下,那骏马四蹄腾起,向前疾驰而出,便立时响起了一阵尖锐的哨子声来,他身上的披风也扬了起来。 金旋风沿着大道,一直向前驰着,驰出了七八里,只见前面是一个三岔路口。 在那三岔路口上,有七八个人,都骑在马上,但是却又勒定了马不动。 金旋风一驰到了离路口不远处,便听到有人,声若洪钟地大喝了一声,那七八匹马,一字打横,排了开来,将前面的三条去路,一起拦住。 在那样的情形下,金旋风看来,是非勒马停下来不可的了! 可是金旋风却并没有停马的打算,他一声长啸,马儿的去势更快,竟向拦在正中道路上的两匹马,直撞了过去!那马上的两个人,大吃了一惊,金旋风的来势极快,他们两个人想要拉开马躲避,已经来不及了,若然换了寻常的人,在那样的情形之下,一定大惊失色,怪叫起来了! 但是那两人也是武林高手,身手极其不凡,眼看三匹马要撞到一起时,只见他们两人,一齐身子一横,竟倏地打横侧着身,一式蹬里藏身,人已到了马腹之下。 也就在那一刹间,金旋风身形,突然向上拔起,在他身子向上一拔之际,那匹健马,一声长啸,身子腾起,竟在那两匹马背之上,跳了过去。 马儿一跳了过去,金旋风在半空之中,也翻了一个筋斗,翻出了几尺,落了下来,又落在马背之上,那马竟绝不停蹄,向前驰了出去。 那八个人,在路上一字排开,算来是无论如何,可以将金旋风拦在当途的了,可是却万万想不到,金旋风的身手,竟然如此之高,会用那样的办法,一停也没有停,径自驰向前去 那八个人中的一个,大喝一声,道:追! 那躲在马腹中的两人,也已翻起身来,八匹健马,马蹄洒开,向前追了上去,他们的动作极快,和金旋风相去,也只不过三四丈远近,道上尘头大起,金旋风马鞍旁的风哨,声音越来越尖锐,他那件金色的披风,也扬得老高,宛若一团金色的云。 转眼之间,九匹马,一前八后,已驰出了三五里,只见前面道上,俱是大树,有好几株大树的树枝,被硬生生地扳了下来,用老大的楔子,钉在树面上。那几株大树的枝叶,极其繁茂,七八株树的大树枝,被拉了下来钉在路上。 他们所造成的妨碍,除非金旋风骑的那匹马儿会飞,不然是万万过不去的了! 而且,金旋风老远就看到,那些树枝,并没有被折断,只不过是弯了下来而已,就算硬跳过去,一个不小心,将钉住树枝的楔子弄松,树枝向上弹了起来,只怕连人带马,都要被那股强大的弹力,弹上半空! 是以金旋风一到了近前,立时勒马停了下来。 金旋风一停,在他后面的八骑,又向前冲出了丈许,也一起勒定了马,那八骑一勒定了马之后,立时呈扇形散了开来,将金旋风的退路截住。 而就在此同时,只见那几株大树之后,闪出了六七个人来,为首一个,一身黑衣,双袖之上,却各箍着七个精光闪闪的精铜环。 那人身形极其高大,站在那里,简直如同一截黑塔一样,一等那几个人现身,金旋风便笑了起来,道:呼老大,你终于自己现身了! 被金旋风称为呼老大的那人,隔着那几株树,向金旋风拱了拱手,道:金兄,久违了! 金旋风嘿嘿冷笑两声,道:不错,足有三年了,你倒还敢提起上次我们见面的事? 金旋风这句话一出口,那姓呼的大汉,立时现出十分不自在的神情来,他干笑了几声,道:金兄,过去的事别提了,这次,我是受人所托,有一件事,与你相商! 金旋风哈哈大笑了起来,道:你这有事与我相商的方法,倒特别得很! 那姓呼的身形一纵,他本来和金旋风隔着那几株树,少说也有一丈五六距离,但见他身形略纵间,呼地一声,便已窜了过来,到了金旋风的身前。 金旋风面带微笑,像是十分有兴趣地望着他,只见那姓呼的扬了扬手,道:出来! 一声方毕,只见路旁两边,比人还高的野草丛,忽然颤动了起来,转眼之间,两面又各自走出四个人来,那八个人的肩上,都挑着担子,担子的两头,全是半尺见方的木箱。 那些木箱虽小,但是分明极其沉重,在那些人挑出来的时候,压得肩上的扁担,直弯了下来,咯吱,咯吱,响个不已。那八个人将八担十六只箱子,挑出了草丛,放在路边,姓呼的又喝道:将箱子打开! 那八个人一起将十六只箱子,打了开来,阳光之下,只见金光灿然,箱子之中,全是一条一条手指粗细,半尺长短的金条! 那样的一箱金条,至少有一百斤,一十六箱,少说也有一千多斤黄金! 金旋风嘘地一声,吹了一下口哨,道:呼老大,多时不见,你可真发了财哩! 姓呼的笑着道:金兄,这些黄金,全是你的,发财的是你不是我! 金旋风哈哈笑了起来,道:真的么?我自然是不能白拿的了? 姓呼的笑着道:不错,只消做一件小事,在金兄而言,做这样的事,简直易如反掌! 金旋风道:呼老大,你爱黄金是出名的,若事情容易,你如何不赚? 姓呼的道:你来做易如反掌,我们来做,却着实不易,金兄你意下如何? 金旋风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四面看了一下,这时,他身后有八个人,身旁有八个人,面前有姓呼的,在对面树后,还有七八个人在,他是被围在中心,看来要突围,也非易事! 金旋风四面看了一下,微微一笑,翻身下马,笑嘻嘻地道:看来,呼老大,我不答应也是不行的了! 姓呼的向后退了一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金兄,你是聪明人! 金旋风并不说话,只是背负双手,慢慢踱到了路边,在八箱黄金之前站定,道:真是大手笔,一出手就是过万两的黄金! 他一面说着,一面提了两箱金子在手,看他的样子,像是已被眼前的黄金迷住了,那姓呼的望着他,也是面有喜色。 可是,就在那一刹间,只听得金旋风一声大喝,身形陡地一转,随着他身子的转动,两箱金条,呼啸飞了出来,几十根金条,恰好洒了一个半圆,在路边的那四个人,首当其冲,金条砸中了他们的脸面,立时鲜血迸溅,紧接着,在马上的那个人,也遭了殃,纷纷跌下马来,连在对面的四个人,也没有办法避得过去! 那姓呼的在变生仓猝之间,简直惊得呆了,而金旋风的出手,何等之快,等到他觉得不对,想要向后退去时,金旋风早已抛了手中的空箱子,欺身抢向前来,一伸手,抓住了他胸前的衣服! 那姓呼的在那一刹间,急叫得一句,道:金兄,有话好说! 他只说了一句话,金旋风手臂一振,已将姓呼的直提了起来,向前抛了出去。 那姓呼的被金旋风一抛,直跌到了树枝之上,他向下一压,树枝又弹了起来,将楔子弹松,姓呼的一声怪叫,随着树枝的弹起,身子直飞到了半空之中! 一根树枝弹起,其余的楔子,也纷纷松开,金旋风身子倏地后退,上了马背,向前疾冲。 那姓呼的被弹向半空,足足有三五丈高,他在半空中,翻了几翻,向下跌来,跌进了草丛之中,几个未被金条击中要害,受伤较轻的人,连忙赶了过去,将他扶了起来。 这时候,金旋风策马飞驰,早已冲过了在前面的六七个人,驰远了! 姓呼的气得脸色煞白,身子发抖,重重顿着足,怒吼道:还呆立著作甚,快追上去! 在他身边的一个人苦笑着,道:呼大哥,你是看到的了,这样子也阻他不住,只好让他到前面去,由熊太爷亲自出马了! 姓呼的一拐一拐,走到了路中心。 当他到了路中心,抬头向前看去时,金旋风早已驰远了,但是,还可以听到尖锐的哨子声,若断若续,传了过来,阳光之下,也还可以看到一个小金点,在闪闪生光,然而转眼间,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杨剑鸣离开了小镇,一直策马向前驰着,他受了侮辱,他再也想不到会受这样的侮辱!他要和金旋风做朋友,但金旋风却拒绝了他! 杨剑鸣只觉得因为屈辱而生出的怒火,在心头燃烧着,那股怒火,遮住了他的眼,使他根本不知道是在什么地方驰着,直到他忽然听到了一连串的惊呼、叱喝声、物件的破碎声,他才陡地勒定了马。 等到他勒定了马,他才看到,自己闯了祸了,他的马,竟冲进了大路边的一个茶棚之中! 他不但冲进了茶棚中,而且,还已经撞翻了两张桌子,有几个茶客,也被撞倒了,当他勒定马的时候,那几个茶客,正在狼狈爬了起来。 杨剑鸣看到了这等情形,忙自马背上翻身而下,向前走了一步,想去扶起那个还在地上挣扎的茶客。 可暴,他才向前走出了一步,还未曾伸出手来,便听得在茶棚的一角处,响起了几声娇叱,其中有一个十分清脆乱女子声音叱道:就是他了! 杨剑鸣在一时之间,还弄不清楚那几下娇叱,是什么人而发的,他抬起头来,循声望了一眼,怎知就在他一抬头间,眼前精光一闪,一柄精光雪亮的短剑,已然刺到了他的面前! 杨剑鸣这一惊,实是非同小可,因为这柄短剑之来,实在是来得太突然了! 他只不过听到了叱喝声,才抬起头来,根本连人影也未曾看到,却已有利剑,劈面攻来,简直是诡异之极。 杨剑鸣在那刹间,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他只是大叫了一声,身子一翻,便已倒翻了出去。 杨剑鸣在下马之后,只不过向前跨出了一步,身子仍在马边上,这一个倒翻而出,便翻到了马背之上,他双手在马鞍上用力一按,身子已就借着那一按之力,向上疾弹了起来。 当他的身形弹起之际,他又听得嗤嗤嗤三下响,又有三柄利剑,向他刺到! 但是,由于他向上翻起之势,十分快疾,是以那三柄利剑,也一起落空。 杨剑鸣翻到了半空之中,一探手,抓住了茶棚顶上的横梁,他只听得茶棚中,有好几个女子的声音喝道:各位请让开些,刀剑无眼! 接着,便是一阵乒乒乓乓之声,杨剑鸣向下看去时,只见一众茶客,正在争先恐后,向外奔去,你推我挤,撞得桌子,翻了一大半。 一众茶客,转眼之间,走了个干干净净,杨剑鸣这才看到,自己的敌人,乃是七个女子! 这时,那七个女子,已在他的脚下,围住了一个圆圈,各自仰头,向上看着。 那七个女子,全是一身劲装,她们的手中,各缠着一股绸带,在绸带的一端,则是一柄利剑,杨剑鸣也直到此际,才明白何以连人影都未曾看到,对方的利剑,就突然来到了自己的面门之前,原来对方的利剑,是连在绸带之上,挥出来的! 杨剑鸣居高临下,茶棚中的那七个女子,又都仰着头,是以他可以将她们看得十分清楚,只见那七个女子,最大的也不过十八九岁,有的只有十六七岁,六个人手中的绸带,全是粉黄色,只有一个十七八岁,双眉细长,杏脸桃腮的美貌少女,她手中的绸带,却是深紫色,看来这少女,正是众人之首。 等到杨剑鸣看清了她们时,他的心中,不禁疑惑起来,因为那七个少女,他从来也未曾见过!但是,那七个少女,却突然向他进攻,若不是他避得快,只怕已然伤在那柄倏然飞来的利剑之下了! 杨剑鸣吸了一口气,刚想发话,已听得那杏脸少女冷冷地道:你躲在梁上,就可以逃得过去了么? 杨剑鸣心中又惊又怒,厉声道:我为什么要逃? 那杏脸少女又冷笑道:你根本逃不了! 杨剑鸣的心中,本就因为金旋风的事,憋了一肚子的气,这时,又给那少女蛮不讲理地一说,更气往上冲,手臂一振,剑已出鞘。 他长剑才一出鞘,身形一纵,便自横梁之上,跳了下来,落在一张桌子上。 杨剑鸣落到桌上,仍在那七名少女的包围之中,一时之间,只听得娇叱之声四起。 那杏脸少女,首先一挥手,绸带展了开来,疾如电闪,绸带上所连着的利剑,已向杨剑鸣当胸刺到。 杨剑鸣的身子向后一仰,避开了那一剑的来势,反手一剑,已向绸带削了上去。 杨剑鸣虽然看出眼前那七个少女,用的兵刃,如此诡异,必定不是什么易惹的人物,但是他总想,自己若是一剑,将对方的绸带削断,那么,对方等于没有了兵刃,自然也厉害不到哪里去了。 是以他一上来,就反手一剑,削向对方的绸带,却不料,他长剑一削中了绸带,只听得一下轻微的金铁交鸣之声,剑锋过处,对方的绸带,并没有断下来! 杨剑鸣这一惊,实是非同小可,因为他已料到,那一定是少女的绸带之中,夹杂有极细的金丝之故,是以自己的利剑,才会削它不断! 而一剑虚发,对方的招数,必然绵绵而至! 果然,就在杨剑鸣一剑削中绸带,而未曾将绸带削断之际,杏脸少女的手腕一沉,绸带一端的那柄剑,已自上而下,疾刺了下来! 那柄短剑的来势极快,杨剑鸣在反攻出一剑之时,身子已然后仰,这时,实是退无可退了! 在百忙之中,杨剑鸣真气下沉,身形用力向下一沉,只听得哗啦一声响,桌面上已被他踏穿,他人已穿过了桌面,到了桌下! 也就在那时,只听得啪地一声响,紫色绸带的短剑,还是疾沉下来,插进了桌子之中,若不是杨剑鸣避得快,这一下实是非受伤不可的了! 杨剑鸣心中,又是气恼,又是吃惊,身子一滚,自桌下滚了出来。 可是,他才一滚出来,只见眼前精光闪耀,六七柄利剑,已一起扬了起来! 那七柄利剑,全系在绸带之上,剑一扬起,绸带便在半空之中抖动,看来实是好看之极,可是杨剑鸣在那样的情形下,却不免出了一身冷汗! 他一见对方七柄利剑齐出,心知若不是想法子先制了先机,和她们缠斗下去,那是非吃亏不可,是以他才一挺立,立时又倒地一滚,直向那杏脸少女滚去,一面滚出,一面长剑也已刺出。 七柄利剑,自半穿之中,发着嗤嗤的声响,落了下来,但杨剑鸣也已滚了开去,只听得又是嗤地一声响,杨剑鸣的长剑,在那杏脸少女的右腿旁掠过,虽然未曾刺伤对方,但是也将对方的袴脚,割裂了一道缝,杨剑鸣又疾跃而起,那杏脸少女发出了一下又惊又怒的尖叫声,七个少女,又立时散了开来,仍然将杨剑鸣围在中心。 那杏脸少女怒喝道:你将那密函交了出来,饶你不死。 杨剑鸣怒道:我 他本来是心中怒极,想要破口大骂的,可是他只说出了一个我字,立即想到,对方全是妙龄少女,若是口出粗言,大是不当,是以硬生生地将下面的话,收了回去,改口道:什么密函? 只听得围在他身边的七个少女中,一个叫道:姐姐,将他制住了,他自然会说出来! 杏脸少女却一声冷笑,道:让他把话讲明白了,好叫他死而无怨! 杨剑鸣的心中,又好气又好笑,他道:好,我倒希望你把话讲明讲白,你们是什么人?什么密函? 另一个少女大声道:连飞剑七凤都没有听说过,也学人来干卖国的勾当! 杨剑鸣一听,又惊又怒,惊的是飞剑七凤之名,着实不小,江湖上无人不知,这飞剑七凤之中,其余六凤,倒还不足惧,为首的一凤,武功之高,江湖上人,也是众口交誉,提起了丁紫凤的名头,也着实使人头痛,自然,丁紫凤便是那杏脸少女了! 杨剑鸣一想及此,不免向那杏脸少女,多望了几眼,那杏脸少女,正向他怒目而视。 杨剑鸣对于那少女下半句学人干卖国的勾当一句,却是怒不可遏,他立时叱道:谁干卖国的勾当? 那杏脸少女冷笑着,道:你和金旋风,在白杨镇上相会,却是作什? 杨剑鸣怔了一怔,道:我久闻他的大名,是以想会他一会! 杏脸少女冷笑道:说得倒好听,你们见了面之后,做了些什么? 杨剑鸣本来真想平心静气,和对方讲讲道理的,可是那杏脸少女,语气咄咄逼人,老像是当他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他也不禁沉不住气,大声道:我做了些什么了? 杏脸少女冷笑道:索性说穿了你,看你再怎样抵赖,金旋风将那密函给了你,他却装模作样,那是声东击西之计! 杨剑鸣越听越不像话,一声大喝,道:谁与你胡缠?失陪了! 他话一说完,陡地转过身去,可是他才一转身,四个少女,一字排开,已拦在他的身前,杨剑鸣惊怒交集,又转回身来,指着那杏脸少女,道:丁紫凤,你别以为人多,就可以欺人! 丁紫凤冷冷地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你受奸相贾似道之托,携带密函,暗通金兵,别说我们只是七个人,就是七十个打你一个,也不为过! 杨剑鸣虽然在盛怒之中,可是听了这话,也是一呆! 杨剑鸣在一呆之后,立时道:你究竟在说些什么,我可一点也不明白! 丁紫凤哼地一声,道:金旋风没有对你说么?看来,或者你也受了他的骗! 杨剑鸣知道这其中,定然有了极大的误会,看来要误会消释,非心平气和不可,如果在敌对状态之下,那只有越说越糟! 是以杨剑鸣一振手臂,首先还剑入鞘,一伸脚,踢起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表示自己并无恶意,这才道:我姓杨,名剑鸣,家师是洞庭隐侠,姓白,算来和武当派,倒有点渊源。 丁紫凤听着,呆了一呆,像是杨剑鸣的话,十分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但是她立时双眉一扬,哼地一声道:就算是名门正派,一样有邪恶之徒,隐身其间! 杨剑鸣不禁气往上冲,霍地站了起来。 但是他站了起来之后,又强自按捺着自己心中的怒意,道:那你要如何才信我? 丁紫凤道:容易得很,让我们搜搜你身上,看你可是带着那密函? 杨剑鸣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他仍然坐着不动,道:好,你来搜! 丁紫凤倏地踏前了两步,其余六个少女,也一起围了上来。 可是丁紫凤在踏前两步之后,不禁呆了一呆,她武功再高,究竟是一个少女,而对方却是一个少年男子,要叫她去搜查对方身上,是否带着她所说的那封密函,这却是难以出手之事! 在丁紫凤说要搜他之际,杨剑鸣早已想到了丁紫凤必然难以下手,是以他看到丁紫凤那种尴尬的样子,反觉得好笑,道:来啊,怎么不搜了? 丁紫凤胀红了脸,一时之间,倒不知怎么回答才好,其余少女,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下手。 一个少女道:紫凤姐姐,何必搜他的身上,只消押着他去见金旋风,就可以明白了! 丁紫凤忙道:你可敢跟我们去见金旋风? 一提起金旋风,杨剑鸣的心中,又生出了一股恨意,他立时道:不,我不愿再去见他! 丁紫凤一声冷笑,道:你不愿去见他,就分明是心中有鬼! 到了这地步,杨剑鸣一让再让,实在是无法再容让下去了! 本来,他知道他只要跟着她们,找到了金旋风,误会也可以冰释,可是杨剑鸣在金旋风的面前,自尊心受到了打击,他绝不愿再和金旋风会面! 杨剑鸣知道,此时如果不是突如其来离去,这七个少女,只怕会一直和自己纠缠下去! 是以,丁紫凤的话才一出口,他就发出一声怒喝道:你才心中有鬼! 随着那一下断喝,他身子一纵,突然从椅子之上,拔了起来,倏地到了半空之中,身在半空,振臂出剑,一剑撩向茶棚的草顶。 只听得唰地一下响,紧接着哗啦一声,茶棚的顶上,已塌下了一大片来。 就在同时,七个少女,大声叱喝,几柄利剑,已一起向上,飞射而上。 但是杨剑鸣既然立定了念头走,动作快绝,茶棚的草顶才一坍下,他早已一个翻身,自棚顶的破洞之中,翻了出去。 他一翻了出去,身子一侧,顺着棚顶的倾斜之势,向下便滚,滚了下来,一纵身,就骑上了一匹马,挥剑斩断了缰绳,疾驰而出。 等到丁紫凤等七人,也赶了出来,纷纷上马之际,杨剑鸣早已驰远了! 丁紫凤气得杏眼圆睁,叫道:追! 七名少女,各自策马追了上去,但当她们开始追赶时,杨剑鸣已在十来丈开外,自然追不上了! 杨剑鸣一直向前驰着,眼看已将丁紫凤等七人,抛在后面,追不上他了,他才勒定马。这时候,他的心中,乱得可以。 他想起金旋风的行径,确实有许多诡异之处,而据丁紫凤所说,似乎又有一封很重要的密函,是发自奸相贾似道的,和金旋风有关。 贾似道内弄权,外通敌,天下皆知,这封密函,自然关系重大,丁紫凤等七人,虽然胡闹,但她们要截下那封密函来,却是正义行动,金旋风若真帮着奸相贾似道办事,那么自己也不能袖手旁观! 杨剑鸣想了片刻,脑中依然乱得可以,他策着马,向前不急不徐地驰着,直到这时,他才发现,他骑的那匹马,不是他自己的那匹。 当时,他从茶棚上滚下来,见马便跃,上了马背,便挥断缰绳,急于离去,自然不能在匆忙中拣到自己的马匹,一路急驰,他也无暇去研究骑的是什么马,直到此际,他才看到,那马是一匹十分骏健的小青马,长长的马鬃,被小心地编成一条条的辫子,显然是马主人对它,极其宠爱,而马鞍也极其精致。 杨剑鸣勒住了马,翻身下马,他还看到马鞍的左侧,挂着一个紫色的绣袋,在袋上,以白线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一看到那紫色的绣袋,和栩栩如生的凤凰,杨剑鸣便不禁苦笑了一下。 杨剑鸣知道自己骑的是什么马了,那是丁紫凤的坐骑!看来他和丁紫凤的纠葛还不能就此完结! 杨剑鸣一翻身,又上了马,策骑疾驰而去! 尖锐的哨子声,扬起的金丝披风,金旋风仍然在道上急驰。 金旋风的神色,看来仍然是那么若无其事,但是如果仔细留意一下,却也可以看出他那种神情,其实是装出来的,实际上,他正在全神贯注,留意四周围的动静。 他向前驰着,道上仍寂静,渐渐地,可以看到前面的路旁,有一个大石亭。 一看到了那大石亭,金旋风以手拍马,去势更急,也就在他离大石亭只有五六丈时,他已看到,石亭之中,高高矮矮,少说也有七八个人在。 金旋风一看到石亭中有人,神色更是沉着,也就在此际,只听得两下断喝声,起自石亭之中,两股极粗的练,呛啷连声,自亭中直飞了出来。 那两股铁链,足有一丈五六长,自石亭中飞出来之后,直飞向路对面,铁链的一端,连着三叉铁锚,啪啪两声响,两只铁锚,已搭在对面路边的树上。两股铁链,横直在路,逼得金旋风勒马停了下来。 金旋风才一停,石亭中的七八个人,便一涌而出,金旋风嘿嘿笑着,道:如今走江湖也太难了,到处都是拦路狗! 那七八个人中,为首的一个,却是器宇十分轩昂,身形高大的中年人。 那中年人一站定身形,金旋风看到了他,面色不禁微微一变,道:原来袁帮主也在,在下失言了! 那中年人一摆手,道:金朋友,请至亭中说话。 金旋风双眉略皱,这一次,他的反应,和上一两次大不相同,上一次,他在饭铺之中,谈笑之间,击退了三人,后来又独力退群豪,闯过了拦劫。 但是这一次,他对那个被他称为袁帮主的中年人,像是也有三分忌恽,是以双眉一皱之后,居然下了马,在众人的围绕下,进了亭子中,那中年人便道:金朋友,我们不妨开门见山! 金旋风道:是啊,有话请说,有屁请放。 那中年人一伸手,自怀中摸出了一只极薄的象牙盒来,在石亭中的右桌上一放,道:这里有密柬一封,魏国公要差人送与伯颜丞相,要请你辛苦一趟,不论多少酬劳,皆不计较。 金旋风望着那薄薄的象牙盒,又向众人望了一眼道:我有一件事不明白。 那中年人道:请说! 金旋风道:魏国公贾似道手下,高手如云,以袁帮主你为首,才能胜过在下的,不知凡几,为什么一定要我去做这件事? 那中年人笑道:问得好,我想拉你下水,事事助我一臂之力! 金旋风又缓缓转过头去,仍然望着那只象牙盒,道:是么? 他动作慢吞吞,讲话也慢吞吞,可是话才出口,却陡地一扬手,一掌向那象牙盒拍了下去! 这一掌,金旋风出手,快捷无匹,那中年人虽然就在他的身边,也不及阻拦,只听得叭地一声,金旋风一掌已然击中! 那一掌的力道极大,象牙盒又是放在石桌之上,随着那叭地一声响,金旋风的手掌,还未提起,象牙盒已然被击得粉碎! 也就在邮一刹间,石亭之中,围在金旋风身边的那几个人,连那中年人的面色,尽皆一变! 而金旋风的面上,也现出一股十分阴冷的笑容来,象牙盒被击碎之后,盒中空无所有,根本就没有什么密函! 石亭之中,在那片刻间,静到了极点,过了好一会,才听得金旋风发出了嘿嘿两下干笑声道:我本来就在奇怪,袁帮主手下,高手如云,什么事情办不了,竟会找到我的头上,原来是你们自知要做的事见不得人,只是找我来做一个幌子! 石亭中各人互望着,从他们的神色看来,可以看出他们对金旋风,心中已是充满了敌意!而且,几个人的手,有的按住了刀柄,有的抚在腰际,分明是只等一声令下,就要亮兵刃,动刀枪了! 只有那个袁帮主,神色虽然恼怒,但是却还在强自镇定,他扬了扬手,干笑着,道:你果然聪明,就替我们做一次幌子,有你大大的好处,你干不干? 金旋风笑了起来道:只怕大大的好处,还未曾到手,大大的麻烦,已然上身,不干,不干! 袁帮主阴恻恻地笑了起来,道:金兄,你岂是怕麻烦之人?若是你怕麻烦,也是避不过去,我早已四下散布消息,说那封密函,在你身上,就算你不干,麻烦也是一样上身! 金旋风仍然笑着,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他居然还笑得出来,那实在不是容易的事,然而看他的笑容,却又绝不像是硬挤出来的。 他一面笑着,一面道:多谢你提醒,但是有一个办法,可免麻烦上身。 袁帮主道:什么办法? 金旋风笑道:将你留在我的身边,到有人来找我麻烦之际,你便出头解释一番,那么自然不会再有人来找我了! 金旋风这话一出口,那中年人的神色,更是变得难看到了极点! 要知道那中年人绝非等闲人物,他姓袁,名能,是天下七大帮之一,青莲帮的帮主。天下七帮,南二北三,中原一,那一个散帮,帮众遍天下,乃是丐帮,南二北三,俱都不涉足中原,在中原一带,势力最大,网罗高手最多的,就是青莲帮。 袁能身为青莲帮帮主,地位何等崇高,而且他靠着奸相贾似道的关系,也弄了一个武职在身,算是朝廷上的大官,他刚才对金旋风忍气吞声,已是从未有之事,那是因为金旋风实在不是好吃的果子之故。 而现在,金旋风那样说法,分明是要将他掳在身边,袁能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去?金旋风的话才一出口,袁能便发出一连串惊心动魄的冷笑声来,道:金兄,你有什么法子,叫我长在你的身边? 金旋风仍然淡然笑着,袁能一问,他侧着头,看来像是在思索,口中缓锾地道:这个么 他才讲了三个字,身子突然微微一躬,迅疾无比,向后退去。 金旋风一入了石亭,七八个高手,便已将他围在中心,这时,他身子突然向后退去,在他身后的一个大汉,手臂一抖,呼地一声响,一柄铜锤,已然向他的背后,疾撞了过来。 金旋风向后退,铜锤向前撞,看来,金旋风非被那柄少说也有四五十斤重的八楞铜锤撞中不可! 但是,也就在那一刹间,只听得嗤地一声响,自金旋风的袖中,陡地射出了一条金光闪闪,细如小指的软鞭来。 最奇的是,那条软鞭,一射了出来,并不是抽向在他身后,向他挥出铜锤的那个人,而是向着一张石凳,疾挥了过去。金旋风的动作快捷,金光一闪间,软鞭已将石凳缠住,紧接着,他手臂一缩,将那张石凳,疾挥了起来,石凳在金旋风的头上飞过,向下落了下去,叭地一声响,正落在那个在他背后突袭的人的头顶之上,那人的一柄铜锤,离金旋风的背后,已不过半尺许了,可是头顶之上,被那石凳砸了下来,刹那之间,不但顶门陷塌,几乎连眼珠都凸了出来。 那人连声都未出,已然送了命! 而金旋风的身子,却仍然在向后疾退而出,砰地一声,将那人的尸体,直撞出了石亭之外! 金旋风的身子一退,手中的软鞭再挥了起来,被鞭梢卷住的石凳,带起呼呼的劲风。 石凳直向着袁能,劈面飞了过去。袁能发出了一声怒吼,一振手,已抓了一柄大环刀在寺,迎着石凳,就砍了过去,叭地一声响,刀过处火星匹溅,石屑乱飞,将那张石凳,齐中砍成了两半! 可是,袁能出刀之际,金旋风已然退出了石亭,一声长吟,叫道:失陪了! 随着他失陪了三个字,他身子已然疾拔而起,身在半空,金鞭挥出,缠在那条横直在路中心的铁链之上,就着身形上腾之势,用力一拉,将铁链扯断,身子已经落在他自己的马背之上,稳稳坐定! 金旋风看出,对方人多,而且全是一流高手,就算单是袁能一人,自己与他单打独斗,是不是能敌得过他手中那柄厚背薄刃大环刀,还是大有疑问之事,是以他一面在口出狂言,要捉住袁能之际,一面早已打定了要溜之大吉的主意。 而他在身子突然向后退去,出鞭卷住了石凳,砸死了身后的一个高手,紧接着,又挥凳飞向袁能,将袁能阻了一阻,他自己则退出了石亭,拔身,起链,翻跃,上马,这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当真如行云流水,迅疾无比,看得人目不暇给。 可是,金旋风估计得还是差了一点,他的估计是未必打得过,但是要逃走,却并非难事。而事实上,他要逃走,一样不易! 他才上马,抖起缰绳,那马才嘶得半声,只见石亭之中两个人已疾滚了出来。 那两个人,都是双手握刀,一面自石亭中滚出来,一面双刀挥动,刀光如云花铺地,疾卷了过来,使的乃是山东滕家,正宗的地趟刀法! 金旋风一看到那两人着地滚来,四柄刀,两柄砍他坐骑的前蹄,吃了一惊,连忙一提缰绳,那匹骏马,也立时人立了起来。 可是马儿人立,只不过避开了两人中的一人,那一个人,双刀砍空,身子疾滚了过去,另一个人,双刀起处,刀光霍霍,唰唰两声,却将骏马的两只后蹄,一起砍了下来。 那马儿一声急嘶,马身陡地倒向一旁,金旋风也在此际,身子斜斜向外,飞了出去。 他飞向路边的那株大树,一伸手,抓住了一株横枝,也就在此际,那地趟刀砍空,滚向前去的汉子,一跃而起,举着双刀而立,却是背对着金旋风,但是他还懵然不觉!金旋风一见爱驹丧在对方刀下,心中恨极,一声大喝,身子向上,荡了起来,双足一起踹出,正踹在那人后背心上。 这双足踢出之力,何等之
按 “键盘左键←” 返回上一章  按 “键盘右键→” 进入下一章  按 “空格键” 向下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