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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梅金剑

红梅金剑

倪匡

  • 武侠小说

    类别
  • 2023-02-05发表
  • 21320

    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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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红梅金剑

红梅金剑 倪匡 21320 2023-02-05
红梅金剑 离大喜的吉日已有七天了,可是整个庄子中,仍然洋溢着那股难以形容的喜气,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人不是嘻开了口的,那七天的热闹,固然将庄丁忙了个晕头转向,五湖四海来的贺客究竟有多少,也没有人数得清,只是总管彭大叔在事后算了一算,光只是好肥羔的黄牛,便宰翻了三、四十头,各款美酒,饮去了六百多坛;整座岳阳城中,足有三天沽不到酒喝,因所有的美酒,全叫城东十六里金剑庄的庄丁挑走了。 岳阳金剑庄,在武林名头极响,早几年,各门各派未曾结盟之前,庄主的金剑令,已俨然可以号令江湖,黑白两道、正邪各派的人见了,莫不承让三分,那自然是庄主金剑白震东仁侠过人,武艺超群之故。 后来,各门各派结盟,正邪分明,金剑白震东顺理成章,成了第一位盟主。

根据各派协议,盟主七年一任,可是奇怪的事就发生了,在第五年夏天,一个风雨之夜,金剑庄上,突然有两名蒙面人来访。 那两名蒙面人到的时候,正是大雨倾盆之际,他们的身上,穿着鱼皮水靠,头上又戴着极大的头笠,骑着两匹黑马,直奔到庄前,要见庄主。 金剑白震东本来就是非同等闲的人物,再加成了武林之中三十九门、七十六派的盟主之后,更是身份极高,普通人也难以见到他的;尤其来的两人,装束诡异,兼且蒙住了脸,是以一到庄前,便被人拦住了。 金剑庄的庄丁,一面拦住了来人,一面已去飞报庄上的总管彭大叔;那两个蒙面人也不发作,也不下马,只是在大雨中等着。 彭大叔是金剑庄中的总管,他的来历,没有人知道,只知是多年之前,庄主自关外带来的,庄主对他十分尊敬,而他对庄主,也同样敬重,庄中事无大小,彭大叔都要经手管的。

这时,彭大叔冒着雨,来到了庄前,他身形矮胖,看来十分滑稽,平易可亲。他来到了那两个蒙面人之前,打量了两人一眼,道:两位是 那两人不等他讲完,便说道:我们来见白盟主。 彭大叔笑道:外面雨很大,请两位进庄后再说。 那两人却摇头道:不,我们等着,请告知盟主,我们要见他! 彭大叔仍是满脸笑容,道:那么,两位尊姓大名,请告知在下,以便通报。 那两个蒙面人都不肯讲出自己的姓名来,其中一个人,一欠身,伸手在马鞍旁边的袋中,取出了一只盒子来,向彭大叔一抛,道:接住。 彭大叔一伸手,将盒子抓住,那人又道:你将这盒子交给白盟主,他自然会来见我们的。 彭大叔当时也没有多说什么,拿了盒子就走。 在庄子大门口的庄丁,在彭大叔离去之后,心中还在好笑,在想着,如果庄主就这样会冒雨出来和这两人相见,那也未免太好笑了。

可是,他们正在这样想着,却看到庄中,一前一后,疾掠出两个人来! 掠在前面的,正是金剑白震东! 这时,雨势极豪,而白震东向前奔来的势子,又急骤到了极点,雨点落在他的身上,又一齐飞溅了起来,宛若他的身前,罩着一个雨水组成的罩子一样,俨为奇观! 而跟在白庄主之后的,却是彭大叔。 那时,彭大叔在金剑庄上,也有十多年了,可是庄上的人,从来也未曾见他露过功夫,唯有这一次,他跟在白庄主之后,身法之快,竟不在白庄主之下! 但可能是白庄主先走一步,是以他和白庄主之间,始终隔着两三丈。 一看到白庄主奔出来,马上的那个蒙面中的一个,立时飞身到另一匹马上,变成了两人共骑,而空出了一匹马来。 白庄主飞掠而前,只讲了一个字道:走!

随着这一个走字,他身形掠起,便落到了那匹黑马之上,紧接着,两匹骏马,各自撒开四蹄,向庄外疾驰而出。 那时,彭大叔刚好追到庄门口,只听得他大吼道:庄主何往? 等到他这四个字出口,两匹黑马,已在六七丈开外了,只听得白庄主道:不必等我! 也没有人知道这不必等我四个字,是什么意思,总之,金剑庄庄主,武林三十九门,七十六派结盟的盟主,威震天下的高手,武林泰斗,金剑白震东,在雨中一去,就一直没有回来过。 那一年,少庄主白玉龙十七岁。 白玉龙是金剑白震东的独子,但是那件怪事发生的时候,他却并不在金剑庄上,在他十岁那年,他就被白震东送到湘西大侠,一手擎天魏非子那里,共习魏非子的擎天剑、一柱功两般绝技。

白震东在离开之后,当天没有回来,第二天也没有回来,第三天仍然没有回来,庄中的人,已乱成了一团,一直等了足足二十天,侦骑四出,仍然未曾有白庄主的音讯,像是白庄主这一去,就此便消失了一样。 彭大叔在第二十一天头上,派人到湘西去,将少庄主叫了回来,少庄主回到金剑庄,白盟主失踪一事,也就传了开去。 这是整个武林都为之轰动的大事,武林之中,稀奇古怪的事情本来就很多,可是像金剑白震东那样身份地位的人物,居然在一件如此神秘的事件中失了踪,那实在是不可思议的。 在接下来的半年之中,各门、各派的高手,几乎全自动地聚集在金剑庄之中,一面派侦骑四出,一面知会天下所有的武林中人,不论是正派邪派,黑道白道,侦查金剑白震东的下落。

可是,不论人们怎样努力,白震东始终如同石沉大海一样,一点消息也没有。第二年,便在金剑庄上,公举崆峒派离山道长为代盟主。 在金剑庄上来往不绝的人,一直到了第三年头上,才渐渐地少了下来。金剑白震东失踪既然已有三年,那么一般人认为他已经死了。 可是,盟主之位,却是七年一任的,是以崆峒离山道长,在未满七年之前,一直是代盟主。 在这三年之中,彭大叔和当日大雨之中,守在庄门口的那几个庄丁,不知接受了多少次盘问,盘问他们当时发生的情形。 那几个庄丁,根本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因为当时,豪雨如注,他们之中,虽有两个人出来拦住那两个蒙面人,可是那两个蒙面人却自始至终,未曾下过马。 而且,蒙面人的身上,穿的是鱼皮水靠,他们原来的服装如何,也不得而知,根本无法知道他们究竟是何等样人。

而彭大叔却可以说出多一点线索来。因为那两个蒙面人,是曾经将一件东西交给他,让他去转交给金剑白震东的。 而白震东则是看到了那东西,就立时离去,就此一去不回的。 于是,每一个来到金剑庄的人都问彭总管,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彭总管自己也记不清究竟将那几句话说了多少遍:那是一只竹根镶成的竹盒,看来年代已十分久远,已然泛着红色,在盒上,似乎有一个字,但是他未曾在意,只觉得这盒子拿在手中,十分沉重。 至于金剑白震东看到那盒子之后,反应如何,彭总管也不知对人讲过多少遍了,当时,金剑白震东正背负双手,站在檐下看雨,彭总管一将那竹盒交到他的手上,他立时全身一震,道:人在哪里? 彭总管只答了一句:就在庄外。

白震东一听,身形立时掠起,向外掠去,彭总管跟在后面追了出来,这情形是很多庄丁看到的,在上了马之后白震东又叫了一句:不要等我! 在整件事件中,金剑白震东,只讲了人在哪里和不要等我这两句简短的话,然后,他就再也不回来,神秘地失踪了。 今年,少庄主白玉龙已二十七岁了。 金剑白震东失踪的一事,早已被人淡忘,只被当着一件极神秘的事,偶然地传说着。而离山道长在代任盟主期满之后,又公举了华山派的掌门大侠吴尘云为盟主,武林中人,也很少齐集金剑庄了。 而这次,金剑庄又大大地热闹起来,那是因为白玉龙和魏金凤两人的婚事之故,新娘魏金凤,是白玉龙的师妹,也就是大侠魏非子的女儿。 而他们两人,早就相恋,只不过白震东神秘失踪一事,近这六七年来,他们两人,联袂走遍天下,寻找白震东,是以才将婚期耽误了,直到白震东失踪,足足十年,任何人都认为再也没有找回他的希望了,这才回到金剑庄来安排婚事的。

这一双新人,不但他们的上代,是声震武林的人物,就是他们本身,在这十年的南闯北荡之中,也不知干了多少锄强扶弱的侠义之事,声名也早已大噪,提起龙凤双侠四字,谁人不知? 他们的婚事,可以说是白震东失踪之后,武林中人自动会齐在金剑庄之后的第一件大事,来贺的宾客究竟有多少,也根本无人知道,岳阳城中,有整整三日沽不到美酒,算来也绝不是什么出奇之事了。 大喜吉日之后的第二天,来贺的宾客,便陆续地离去,到第七天,几乎所有的宾客,全都走了,只有几个和大侠魏非子生死之交的老朋友,还和魏非子一起在金剑庄上,但是他们却十分知趣,绝不去扰及新婚夫妇,只是自顾自喝酒论武。 第七天早上,在金剑庄喜气洋溢中,少庄主白玉龙和新夫人魏金凤,手携着手,来到大堂之上。

大堂的一角,堆满了贺客送来的礼物,而彭大叔则指挥着十来个庄丁,正在搬那些贺礼,众人一看到少庄主夫妇出现,都停下手来,叫道:少庄主,魏女侠! 彭总管呵呵一笑,道:你们也不会叫人了,现在还叫魏女侠么? 十来个庄丁也笑了起来,又补叫道:少庄主夫人。 彭总管又道:少庄主已成了家,也不该再叫少庄主了,你们以后,还是改称庄主吧。 那十来个庄丁凑趣,又齐声道:庄主,庄主夫人! 白玉龙心中暗叹了一声,那是他听了庄主这个称呼,就想起了他离奇失踪了十年,生死不明的父亲之故。 但是魏金凤却对自己获得的这个新称呼,感到了羞意,她身形颀长,几乎和白玉龙一样高,容貌清丽,这时微微羞红了脸,更具妩媚,白玉龙的心中,自然也是喜气洋洋的成分居多,他也笑了起来,道:彭大叔,这几天,可真辛苦你了。 彭总管笑道:这算什么?我与你父亲 他才讲到这里,便想起在这样的场合之下,提起老庄主来,似乎不大适合,是以他立时住了口,改口道:庄主,各方好汉送来的贺礼,我已看过了,有几十件特别名贵的,也已搬过一边,请庄主过目。 白玉龙挥了挥手,道:收起来就是了,无非是金银珠宝,有什么好看的。 彭总管道:是,可是有一箱东西,却是十分怪异,在礼簿上,竟查不出那是什么人送的,庄主可要看看这箱子么? 白玉龙剑眉微扬,道:那多半是送礼的人太多了,一时漏记,也是有的。 他一面说,一面拉着魏金凤,又待向外走去,可是彭总管却说道:庄主,我看这箱子,总有点怪异之处,我正准备将箱子打开来,庄主既然来了,何不一齐看看? 魏金凤道:究竟有什么异处啊? 彭总管道:我也说不上来来人,将那只铁箱子抬过来! 立时有人答应,向大厅一角走去,白玉龙和魏金凤,一起抬头看去,只见大厅的那角落上,放着一只约有两尺高,六尺长,两尺宽的铁箱子,那铁箱子被打磨得精光铮亮,一点锈迹也不见。 那样大小,那样的形状,白玉龙和魏金凤两人一看,便不禁暗皱了皱眉,因为那样子,太像一具铁棺了。或许彭总管所说的怪异,正是指此而言的吧。 而他们看了之后,也的确升起了一种十分怪异之感来,不论箱中放的是什么珍贵的东西,用这样的一只箱子装了来,这总是有点说不出的诡异的。 这时,足有十二个庄丁,围在那铁箱之旁,用牛筋搓成的索子,绕住了那铁箱,才将这铁箱抬了起来。这十二个庄丁,全是身强力壮的汉子,既然是金剑庄的庄丁,自然也都练过武功的,可是,他们抬起了那铁箱子,却仍然额上青筋暴现,脚步踉跄! 由此可知,这只铁箱子,实是沉重之极! 白玉龙一看到这等情形,心中更是起疑,忙道:放下! 那十二个庄丁一松手,砰地一声响,铁箱子落了下来,他们齐齐地吁了一口气。 白玉龙问道:彭大叔,这铁箱如此沉重,抬来的时候,至少也得四五人才能抬得动,难道是什么人送来的,竟无人发觉么? 彭大叔摇头道:没有,直到前天起,开始清理礼物,才发现它在礼物堆中。 白玉龙和魏金凤两人,一步踏了过去,只见那铁箱子上,有一柄十分结实的锁锁着,白玉龙一伸手,握住了那柄锁,道:你们让开些,或许是有什么仇人要来暗算我,也说不定的。 给白玉龙这样一讲,众人都大是紧张起来,一齐向后退去,只有魏金凤和彭总管两人,还在箱子之旁,魏金凤已然接过了一个庄丁递过来一柄长剑。白玉龙手上用力一扭,咔地一声,已将锁扭断。 魏金凤忙道:你退开! 白玉龙向后退出了一步,魏金凤剑尖向箱盖上一挑,已将箱盖挑了起来。 在箱盖被揭开的那一刹间,大堂上的气氛,实是紧张到了极点,人人屏气静息,一声不出。 可是,等到箱盖被揭了开来之后,人人向内看去,却又不禁一呆。 箱子之中,是另一只箱子,那箱子也是铁的,只不过较小而已。 彭总管忙道:庄主,魏大侠和几位高手,正在后院饮酒,可要叫他们一齐来么? 白玉龙这时,心中也已感到了极大的疑惑,但是他摇头道:不必惊动他老人家了,彭大叔,我和你一齐将这箱子提出来!彭总管道:只怕我没有那么大的力道。 白玉龙道:彭大叔何必客气,你是真人不露相而已! 彭总管呵呵一笑,道:庄主既然这样说,我倒非露一手不可了! 他们两人,一齐伸手,抓住了箱旁的铁环,各自发出了一声大喝,竟将那只铁箱,硬生生地自大铁箱中,提了出来! 他们两人一将那只铁箱提出,魏金凤踏前一步,手起剑落,一剑向箱上的锁,削了下去! 她手中的那柄长剑,本来只是普通的青钢剑,但是魏金凤自幼习武,内功极深,她内力到处,金石为开,只听得铮地一声响,火星四溅,那柄锁已被削落,白玉龙一脚将箱盖踢了开来。 箱盖一开,众人又是啊地一声惊呼! 那箱子中是什么东西,仍然看不见,所看到的,仍是一只箱子! 魏金凤的脾气十分烈,一见这等情形,已然大怒,哼地一声,道:这人倒也大胆,竟来和我们开这种玩笑! 白玉龙沉声道:看来不是开玩笑,彭大叔,再来! 他们两人一伸手,又将第三只箱子,提了起来,仍由魏金凤一剑将锁削断,可是箱子之内,却仍然是一只晶光铮亮的铁箱子! 箱子之内是箱子,箱子之内是箱子,不到半个时辰间,大堂之内,已摆满了铁箱子,铁箱子一只比一只小,到了第十只,已只有两尺来长,三寸来高,一寸许阔了,白玉龙将那箱子托在手中,冷笑道:我就不信这箱子里面,还是箱子! 他话一说完,猛地身形一转,手腕一翻,将托在手中的铁箱,用力向另一只大箱上摔去,只听得砰地一声巨响,那只小铁箱被白玉龙那一砸的大力,砸得裂了开来。 那第十只铁箱中,果然不再是铁箱了,只听得铮地一声,自箱中滚出了一件东西来,刹那之间,人人只觉得金光夺目,几乎睁不开眼来。 而一看到那股金光,每一个人,都由心底里发出了啊地一下惊呼之声! 而白玉龙、魏金凤两人在一怔之后,立时足尖一点,一阵风也似,向前掠了过去。 当他们掠向前去之际,他们已看得清清楚楚,自第十只铁箱之内跌出来的,乃是一柄通体纯金的金剑!那金剑之所以令得每一个人都大吃一惊,那是人人都一看便认出,那正是老庄主白震东,仗以成名,珍逾性命,寸步不离,十年之前,和老庄主一齐失踪的那柄金剑! 在人人都认为白震东的失踪,已成定局,几乎已无可挽回之际,这柄金剑突然出现,那自然是震人心魄之极的事情。 是以,白玉龙和魏金凤两人,不约而同,一齐向前掠去,一掠到近前,便立时一齐伸手,俯身去拾那柄金剑。他们两人出手一样快,眼看他们要一起抓住剑柄时,突然之间,斜刺里一股极大的力道,撞了过来。 那一股力道,竟然将已然名满武林的龙凤双侠,撞得不由自主,向外跌出了一步!而紧接着一只手疾伸过来,已将剑握住!这一下突如其来的变化,更令得白玉龙和魏金凤两人,尽皆一呆,他们连忙定睛看去,却见握住了金剑的,不是别人,正是彭总管! 这时的彭总管,和常时庸庸碌碌的彭总管,判若两人,只见他握剑凝立,气势非凡,双眼之中,精光四射,望定了那柄金剑!金剑剑身上所发出来的光芒,十分灿然夺目,但是彭总管的双眼,却一眨也不眨,金光映在他的脸上,更显得他的神情,极之肃穆! 这时候,白玉龙和魏金凤两人,心中尽皆骇然,刚才那股力道,令得他们跌出了一步,虽说力道是出其不意撞了过来的,但是也可见对方的武功之高。 而白玉龙虽然是从小就和彭总管在一起的,可是彭总管究竟是什么来历,他却也一无所知,他也曾向很多武林高手问起过,但却没有人知道。 白玉龙一直以为彭总管虽然会武功,但一定不如自己远甚的,却不料今日方知,彭总管的武功,竟然在他之上!而且如今,那柄锋锐之极,削金断玉的金剑,正在他的手中,这更是如虎添翼了!看他脸上的神情如此异特,谁知道他心中在想些什么? 两人互望了一眼,各自全神戒备,只见彭总管衣袖忽然一卷,呼地一股劲风,将一只铁箱,卷了起来,紧接着,只见他手臂一挥,一股金虹过处,铮地一声响,那只铁箱已被剖成了两半! 那更证明他手中的金剑,就是庄主白震东的东西! 直到被剖成两半的铁箱,砰砰两声响,跌到了地上,彭总管才恢复了常态,将剑递了过来,道:庄主,你看,这是老庄主的金剑! 他将剑递向白玉龙,白玉龙本来是应该立时伸手去接的,可是这时候,他的心中,已然对彭总管生出了无限的怀疑,是以竟犹豫了一下。 还是魏金凤,立时踏前一步,彭总管倒转剑柄,魏金凤伸手接过,只见那金剑长虽不过两尺,但是却极其沉重,也不知是什么铸成的,只觉得金光夺目,令人几乎不能逼视。 魏金凤接剑在手,才道:彭大叔,原来你武功如此之高,远在我们之上! 彭总管像是不愿意谈及这个问题,是以立时岔了开去,道:庄主,夫人,这件事非同小可,我看非要请魏大侠来不可了! 这件事,的确是非同小可。当年,白震东的失踪,一直是一个谜,如今,和白震东寸步不离的金剑,却又突然被当作白玉龙结婚的贺礼,送到了庄上来,这不是更令得事情,扑朔迷离了么? 在白震东失踪之后的十年,多数人都认为白震东当时,不知被什么引了开去,一定是中了埋伏,死于非命了,只不过他仇家做事十分干净,是以才历十年之久,也一点线索都找不到。 可是,如今这柄金剑,被送回来,这种推测,却又要改变了。 这柄金剑,乃是武林之中,数一数二的稀世奇珍,有天下第一神剑之称,有什么人得了手,肯将这样的利器,轻易放弃的? 若说有人害了白震东之后,不敢用这柄剑,怕引得各门各派的人,一齐为白盟主报仇,那也是说不过去的,因为白震东若被人所害,那么害他的,就必然是旁门邪派中一等一的高手,穷凶极恶之徒。这等人得了金剑,还有什么忌惮的? 金剑被放得如此之好,送了回来,可是金剑庄上,却连剑是什么人送来的都不知道! 旁的不说,就这一点,金剑庄就算是栽了一个老大的筋斗了。 白玉龙听得彭总管这样说,沉声道:请魏大侠! 两个庄丁,立时一声答应,向外便走。 可是那两人还未曾跨出大堂,忽然听得有人一面叫,一面奔了进来道:彭大叔!彭大叔! 叫的是两个人,奔进了大堂,面色苍白,气急败坏,道:彭大叔,噢,少庄主和魏女侠也在,少庄主他们竟然又来了! 白玉龙,魏金凤和彭总管三人,异口同声问道:什么人又来了? 那那两个骑黑马的蒙面人!两个庄丁喘了好几口气,才挣扎着讲了出来。 白玉龙等三人一听,又失声叫道:什么? 就是那两个蒙面人! 彭总管的面色,首先一变,一扬手,道:庄主,夫人,你们快去和魏大侠他们会齐,待我先出去会这两个蒙面人。 魏金凤一声长笑,道:彭大叔,这是什么话?他们都居然敢找上门来了,难道我们还怕他们不成? 彭总管双手连摇,道:常言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若不是有恃无恐,他们怎会有那么大的胆子,先送金剑,后再现身? 那两个自外奔进来的庄丁,一直在喘着气,直到此际,才插了一句,道:那两个蒙面人说,要少庄主出去见他们。 白玉龙一声冷笑,道:彭大叔,你别拦着我们,若不出去见他们,以后还如何能在武林之中立足?他说着,一拉魏金凤,两人身形,一齐掠起,便向外窜了出去。彭总管一顿足,道:快去告知魏大侠,请他们速速赶来庄门口! 几个庄丁,心知事情非同小可,立时拔脚奔了开去,彭总管迈开大步,身形如飞,也向庄子之外,直扑了出去,刹那之间,阖庄皆知,十年之前,带走了庄主的那两个蒙面人又来了! 白玉龙和魏金凤两人,携手奔出,转眼之间,便到了庄门口,隔老远,便看到在两排大栅之间,两匹极其高大的黑马。 那两匹黑马,全身上下,一根杂毛也没有,乌光水滑,一望而知是非同小可的神驹,在马背上的,则是两个黑衣人。 那两个黑衣人的全身上下,也是除了黑色之外,什么颜色也不见,他们的头上,套着黑布头套,除了从两个指头大的圆孔之中,可以看到他们的眼珠之外,别的什么也看不到。 人是纯黑的,马是纯黑的,以致远远看去,人和马简直就像是混为一体一样! 有十来个庄丁,一字排开,拦住这两人的面前,可是却相隔有两三丈远近,不敢逼近去。那十来个庄丁,一看到白玉龙和魏金凤两人赶到,齐齐松了一口气,发一声喊,道:少庄主来了! 白玉龙和魏金凤两人,越过了众人,向前又踏出了四五步,方始站定。 他们两人,才一站定,便见那两个蒙面人在马上,略欠了欠身,道:少庄主,请恕我们有急务在身,不能下马相见! 白玉龙赶出庄来时,心中实是充满了敌意的,可是这时,那两个蒙面人一开口,却是十分客气,这令得白玉龙也不禁一呆。他沉声道:两位何人,要见我,却是有什么事? 那两个蒙面人立即道:少庄主,此处不是说话之所,请随我们来! 白玉龙听了,心中又惊又怒,一声长啸道:这是什么话?我是金剑庄庄主,何以在我的庄上,反倒不是说话之所? 他们只讲了几句话,彭总管首先赶到,只见他身如怪鸟也似,直拔了起来,越过了木栅,落在庄门口,倏地转过身来。 他这一来,又将蒙面人的退路截住。 而且,彭总管分明是一路向前奔来,一路已吩咐好了的,在他一翻出了木栅之后,立时又有三五十名庄丁,各执兵刃,迅疾无比地翻了出去,分成两行排开,将蒙面人的去路,一齐堵住。 而那两个蒙面人,却连头都不回,仍然端坐在黑马之上,沉声道:其中原由,少庄主如今,自然难明,但是若肯跟我们前来 他们齐声发话,可是才讲到这里,只听得一下巨喝声,自庄内传了出来。那一下巨喝声,乃是迅疾无比地自远而近,逼了过来的,而且来势之迅疾,实是难以形容,宛若是天际响起了一个巨雷一样,声随人到,五条人影,已突然到了近前。 只见在最前面的一个,一身灰布长袍,身高足在八尺开外,灰髯灰发,气度非凡,约有六十上下年纪,正是湘西大侠,一柱擎天魏非子。 而在魏大侠身后的另外四人,两个是矮老头,头大手大,样子十分滑稽,顶门光秃,面色红润,满面皆是笑容。 这两个人,便是黑道邪派中人,闻名丧胆的祁连二老。 除了祁连二老之外,一个瘦个子,一身青衣,却是神行无影蒋无方蒋大侠,一个却是头陀,一脸苦相,像是随时可以哭了出来一样。那是浙东苦竹林的苦头陀,佛门神功,非同小可。 这五个人,无一不是顶儿尖儿的高手,他们一齐赶到,白玉龙和魏金凤两人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因为若是在这样的情形下,还会给那两个蒙面人走脱的话,那简直是不可想像了! 魏大侠一到,便厉声道:你们是谁? 那两个蒙面人,像是根本不知道疾赶而来的五人全是顶尖儿的武林高手一样,仍是端坐马上,竟像是无动于衷一样! 魏非子一喝,他们也并不回答,只是再次道:少庄主,请跟我们来,实有要事相告。 魏金凤的脾气,十分暴烈,但是她却只有一分像她的父亲,魏非子的脾气,更是又急又烈,他一问得不到回答,又是霹雳也似一声大喝,一提真气,整个人如同怪鸟也似,直拔了起来。 他离那两个蒙面人,本就极近,这一掠而起,已到了两人的身上,只见他双臂疾伸,十指箕张,已向两人的肩头,直抓了下去!看他的情形,像是想将这两人,硬生生地从马上一起抓了下来。 那两个蒙面人在魏非子拔身而起之后,只是略略地抬头向上望着,及至魏非子的双手,带着嗤嗤的风声,疾抓了下来,他们才各自伸出一只手指来,向上指着,但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动作。 在不明底细的人看来,魏大侠那一抓的势子,如此惊人,那两人伸出一只手指来,又有什么用?定然要被抓下马来的了。 可是,这等情形,看在几个会家的眼中,他们却尽皆吃了一惊! 他们一眼便看出,那两个人竖起了手指来,实在是以静制动,极其上乘的功夫!不论魏非子抓向他们的任何地方,他们的手指,一定可以先一步,弹中魏非子脉门要穴,使得魏非子那一抓,变成毫无力道的! 而众人之中,心中最吃惊的,自然是身在半空之中的魏非子,因为他已然看出,自己那两抓,根本已没有法子发出来了! 如果他不顾一切地向下抓去的话,那么,吃亏的一定是他,而不是对方! 可是,他一拔而起之后,随着双手抓出,真气下沉,身子已然向下压去,急切之间,武功再高,也不能再立时提气上升的!是以他在倏忽之间,五指忽然张开,变抓为掌,呼呼两掌,便向下拍出! 他在发出那两掌之时,身子已在两人的上面,是以那两掌一发,掌力立时将两人罩住。 只听得两人所骑的黑马,显然也感到了魏非子那两掌强大之极的压力,而急嘶了起来。 那两个蒙面人的身子,向后一伸,五指也是一伸,翻手一掌,迎了上去。 电光石火之间,魏非子的双掌,已各和一个蒙面人的手掌相交,只听得叭叭两声响,魏非子发出了一声怪啸,身子又腾空而起! 这一次,他足足腾起了丈许,方始真气下沉,向下疾落了下来。 这一下双方对掌的结果,却是令得众人的心中大为骇然,魏金凤忙道:爹,你没事么? 魏非子已然站定,他面色十分难看,也不管魏金凤的话,但是从他刚才那一声怪啸,听来依然真力充沛,绵绵不绝这一点上看来,他并未受伤。而他的身子之所以腾空而起,也只不过因为刚才对掌之际,他已然身在半空,是以无处着力之故。 魏非子一落地,那祁连二老便向前走来,一面呵呵笑着,道:两位原来是高人啊! 那两个蒙面人冷冷道:高人之称愧不敢当,但我们此来,只是想请少庄主借一步说话而已! 祁连双老仍是笑声不绝,道:十年之前,你们引走了老庄主,如今,又想将少庄主引走么? 那两个蒙面人,似乎十分不耐,道:事情和两位无关,两位何以喋喋不休? 祁连双老笑道:你们讲得对了,我们两个人,出了名的讨厌,而且最喜欢管闲事,越是有人不想我们管,我们便越是要管。 他们一面说,一面渐渐地向前逼去,他们向前的去势十分慢,可是话一讲完,他们的动作,却突然变得快疾无比! 只见他们身形一矮,身子忽地一闪,竟然闪到了两匹黑马的马腹之下,紧接着,只听得他们一声大喝,双手向上,双臂一振,竟然将那两匹黑马,连人带马,一起托了起来。 那两匹黑马,四蹄乱踢,乱嘶不已,马上两个蒙面人,各自发出一声怒喝,一翻身,落了下来,手指扬起,嗤嗤有声,便向祁连二老点来。 祁连二老各自双手托住了马腹,对于那两个蒙面人的这一招,急切之间,却是难以还手。 但是,就在蒙面人向祁连二老攻出之际,苦头陀和蒋无方两人,也早已大踏步向前,走了过来,齐声道:看掌! 他们两人,全是名门正派中的高手,因为他们出手之际,蒙面人是背对着他们的,是以两人在出手之前,却叫了一声,那是不愿意背后偷袭之意。 果然,他们一叫,两个蒙面人便顾不得再去攻祁连二老,立时转过身来,砰砰两声,和苦头陀、蒋无方两人,各自对了一掌! 苦头陀和蒋无方两人,都看到这两个蒙面人适才和魏非子对掌的情形,心知对方的武功极高,是以这两掌,足运了七八成功力。 可是,及至双方四掌相对,那两个蒙面人都像是不堪一击一样,身子立时向后,疾退而出。 他们两人一退,祁连二老也将两匹黑马,向外疾抛了出去,抛开了七八尺,那两匹马当真神骏非凡,被抛出了七八尺远后,仍然挺立,马腿并未断折! 祁连双老一抛出了黑马,刚好两个蒙面人的身子,向后疾退而来,两人也大喝道:看掌!各自一掌,向前疾推而出! 那两个蒙面人反手一掌,也像是不堪一击,陡地又打横窜了出去。 看来,他们像是被祁连双老的掌力,震得向外跌了出去的。可是也就在他们向外跌出之际,只听得守在庄门外的彭总管大声叫道:庄主小心! 白玉龙在魏非子等五大高手一到之后,早已不将这两个蒙面人放在心上,心中以为他们一定会就逮的,而他们一被擒住,他们究竟是什么身份,父亲十年之前,跟着他们离去,究竟身在何处,一切的一切自然也可以了然了。 是以事情和他,虽然最有直接的关系,但是他却一点也没有动手的打算,直到彭总管忽然一叫,他才陡地吃了一惊。 就在他一惊之间,那两个蒙面人,挟着一股劲风,漆也似黑的身形,已向他疾扑了过来,来势之快,简直难以形容! 原来刚才那两个蒙面人,和祁连二老对掌,和苦头陀、蒋无方对掌,一触即退,并不是掌力不如,而是早有预谋的! 看来,他们像是被人家的掌力震退,但事实上他们早已算好了方向,一退再退之后,身形已变得向白玉龙疾扑而出! 白玉龙一声怪叫,百忙之中,双掌一起向前,疾拍而出,他年少英雄,这两掌的力道,也着实不弱,电光石火之间,只听得叭叭两声响,他那两掌,已一齐击中了两个蒙面人的胸前! 可是那两个蒙面人,却还要厉害,竟然硬受了他的一掌,就在白玉龙的手掌,击中他们的胸口之际,两人动作一致,一伸手,就抓住了白玉龙的左右手腕! 这一切,全是在电光石火之间,一刹那所发生的事情,离得白玉龙最近的,自然是魏金凤,魏金凤一见夫婿被擒,心中又惊又怒,一扬手,金剑荡起一股金虹,又向前疾攻而出! 那柄金剑,她自始至终,抓在手中,这时疾攻而出,势子实是猛烈无比! 然而,她的动作快,那两个蒙面人的动作却更快! 就在她一剑攻出之际,两人的身子,已向上疾拔了起来。向上拔起的力道,只是那两个蒙面人的,但是向上拔起的,却有三个人! 因为白玉龙已被那两个蒙面人一面一个,抓着手腕,脉门被扣,连挣扎的力道也使不出来。蒙面人横在半空,两人之间相距约有五六尺,在他们之间,便是被拉住了双手,成大字形的白玉龙! 两个蒙面人一到半空之中,立时撮唇尖啸,只见那两匹黑马,扬起马蹄,向后狂奔了过来,两人的身形,立时下沉,竟恰好一人落在一匹马上,黑马立时向后,狂冲而出,两个蒙面人也不坐下,就站在马鞍之上,白玉龙仍然在他们的中间! 在场的几个人,可以说全是一生闯荡江湖的高手,但是像这样的阵仗,他们却也是未曾见过,一时之间,尽皆呆了一呆。 那两匹黑马的去势,何等之快,就在众人一呆之间,已然冲出了庄门口,来到了彭总管的面前。 彭总管大叫一声,道:庄主莫怕! 只见他一面叫,一面一伸手,在身旁一个庄丁的手中,抢过一柄刀来,身形着地便滚,刀光霍霍,直向马蹄上砍去! 这种地趟刀法,本是专砍马蹄,十分有用的,然而那两匹黑马,却在彭总管一滚向前来之际,便立时跃了起来。 两匹马一齐跃起,彭总管的一连几刀,尽皆砍空,马已然越过了他。 彭总管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怪啸声,猛地一刀,那一刀势子之猛,实是难以形容,简直就如同他是连人带刀,一齐向前扑去,几乎连他整个人,也成了那柄刀的一部分! 刀光如虹,只听得唰地一声过处,血泉狂涌,那一刀,竟将左边的那匹黑马的一条后腿,活生生地砍了下来! 然而,这一刀却仍然未能阻住那两个蒙面人! 就在一匹黑马倒地的一刹那间,马上所坐的蒙面人,身形已疾拔而起,落到了另一匹黑马之上。 而那匹黑马的去势,并不因有三个人在马背上而变得慢些,只见蹄下的尘土扬了起来,等到庄中的人纷纷窜了出来之际,已在十来丈开外了。 魏金凤急叫道:快备马! 魏非子叫道:备马来还来得及么? 他一面说,一面飕地已向前掠了出去,去势快绝,祁连二老、苦头陀、蒋无方、魏金凤等六人,也连忙跟在后面。 这六人之中,蒋无方号称神行无影,轻功之高,允称独步天下,六人中虽是魏非子最先向前追去,但是追出二三十丈,蒋无方身形如烟,便已唰地在魏非子的身边掠过! 前面是一匹黑马,黑马之后,离得最近的是蒋无方,再后面便是苦头陀等三人,魏非子为照顾众人之中,轻功最差的魏金凤,反倒落到了最后。 众人在眨眼之间,便奔得看不见了,向前望去,只见路面之上,烟尘滚滚,却是不见人马! 直到这时,被吓呆了的庄丁,才一齐向彭总管围了土来,七嘴八舌地问着,可是十人之中,倒有九人都是问的:彭大叔,怎么好?这句话。 彭总管在一刀将马腿砍了下来之后,一直呆立不动,直到众人围了上来发问,他才陡地一声大喝,道:你们都替我滚开去! 彭总管平日,为人极之和蔼可亲,庄丁也都十分敬服他,金剑庄上的庄丁,却是从来也未曾见过彭大叔发那么大的脾气过! 一时之间,谁也不敢出声,都悄声退了开去。 彭总管喘了两口气,来到了那匹马旁,那马早已死去,血流得满地皆是,死得极惨,彭总管伸手在马颈之间摸索着。 马颈上的鬓毛极长,彭总管的手伸了进去,摸索了片刻,便拉出了一条极细的金链来。 他一用力,将那条金链拉断,拉了出来,只见金链上,有一面指甲大小的金牌系着,在那金牌之上,刻着一个龙字。 彭总管只向那金牌看了一眼,一看到了那个龙字,脸色便已大变,一伸手,拈起了金牌,身子向后,连退了好几步,呆立不动。 这时,有几个庄丁,好奇心重的,实在想问个明白,但是看看彭总管的面色,大为不善,却是没有人敢出声。 彭总管一直在庄外立着,庄中的人,也个个六神无主,足过了近一个时辰,才看到有人奔了过来,在最前面的,是祁连二老。 跟在祁连二老身后的,是苦头陀、魏非子,魏非子扶着魏金凤,魏金凤面色惨白,双眼红肿,她的手中,则仍然握着那柄金剑。 众人来到了近前,停了下来,魏非子沉声道:金凤,你不必太伤心,你蒋三叔已追了上去,就算追不到,也必然可以获得多少线索的。 魏金凤本来是强忍着哭声的,这时,经父亲一劝,反倒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 试想,她新婚才七日,正是两夫妇如胶似漆之际,却突然生出这样的变故,想起十年前,白庄主也是被这两个蒙面人引走,一走之后便无音讯,如今,同样的事,又发生在自己丈夫的身上,自己有可能从此便失去了白玉龙,她如何不哀痛欲绝? 魏非子看着爱女痛哭,也是心如刀割,可是,自己这方面,高手如此之多,却仍然被那两个蒙面人将白玉龙强抢了去,若不是彭总管出手,只怕连对方的马,也伤不了一只,那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他长叹一声,却见彭总管已向他走来,一摊手,道:魏大侠,你请看,这是从马颈上解下来的。 魏非子拈了起来一看,他面色本就难看,可是当他一眼看到了那块指甲大小的金牌,和牌上的那个龙字之后,他的脸,却整个成了青灰色! 他一震之后,立时抬起了头来,道:什么?是是红梅宫中的龙仙子? 一听得魏非子这样讲,祁连二老和苦头陀,三人也是一呆。非但他们三人一呆,正在痛哭的魏金凤,也突然止住了哭声。彭总管缓缓点头,道:是。 祁连二老齐声道:那定然是人伪托的,红梅宫的传人,传了几百年,人人都道红梅宫中,龙姓一家,数代只生女子,武功绝顶,可是有谁见过来?世上根本没有什么红梅宫龙仙子! 苦头陀道:二位说得是,那定然是伪托的,借口红梅宫龙仙子之名好叫我们不再追查此事,世上焉有这样一座红梅宫? 魏非子嗯地一声,面色略好看了些,可是,也就在此际,只听得彭总管沉声道:各位错了,红梅宫真是有的,而宫主人龙仙子的武功之高,也可以说是普天之下,无人能及! 魏非子厉声道:你怎知道? 彭总管的声音,却是十分镇定,道:因为我曾在红梅宫中做过事。 魏非子一听,倏地伸手,便向彭总管的肩头抓来,他那一抓,发得突如其来,可是彭总管的身子一缩,便避了开去。 魏非子一抓不中,大喝道:往哪里走?只见他踏步进身,第二抓又已抓出。 彭总管怪叫道:魏大侠且听我说,金剑白庄主于我有救命之恩,是以我才冒生命之险,将自己曾在红梅宫中一事,讲出来的。 魏非子的那一抓,已将要抓到了彭总管的胸前,可是他听得彭总管这样讲,便硬生生地收住势子,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彭总管呆了半晌,只见他伸手,向他自己的下颚之上摸去,不一会,便见他已然慢慢地揭起一层皮来。那被揭起的,自然不是真的是他的面皮,而是一张制作得极其精细的人皮面具。 那张人皮面具被慢慢的揭起,在面具之下,是雪白得极其可怕的脸色,等到整个人皮面具被揭下之后,只见在各人面前的彭总管,容貌和众人熟知的彭总管,截然不同! 而祁连双老首先叫出来道:鹿兄,是你! 魏非子也大吃了一惊,道:你阁下莫非是十多年前,远走关外,从此便未见在武林中露面的青城掌门,圣手剑鹿威?彭总管圣手剑鹿威,缓缓地点了点头。 这实在是骇人听闻之极的事! 要知道,金剑白震东,虽然是武林之中,三十九门,七十六派的盟主,但是那些门派,是绝不包括青城、峨嵋、少林等大派在内的。 诸大门派的掌门人,在武林中的地位,十分之高,而若不是武功极高的人,自然不能当此重任。是以,青城掌门,早数十年,便已有圣手剑之称的鹿威,当然也是武林中顶尖儿的人物!虽然说,金剑庄总管,也不是普通人能当得了的,但是和青城掌门比起来,身份却是相去得太远了,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但是,为什么青城掌门,圣手剑鹿威,竟会销声匿迹,戴着人皮面具,在这里当了十五年总管,而不回青城去呢? 祁连二老和鹿威本是旧相识,这时心中也更加骇然,道:鹿兄,这却是为何,这却是为何? 圣子剑鹿威长叹一声,道:还不是为了红梅宫! 众人又问道:红梅宫又怎样? 鹿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各位,我此际真实身份已然暴露,随时随地,都可能有杀身之祸,至于红梅宫的一切,我也不会对诸位说的,因为若是对各位说了,无异是害了各位。 魏金凤哭道:那么玉龙他难道就此一去不回了么? 鹿威踏前一步,同魏非子拱了拱手道:魏兄,若是你信得过鹿某人的话,请将令嫒交给我,我带她到红梅宫去见少庄主,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魏非子的心中,为难之极,有关红梅宫的传说,武林中不知多少,那就像民间传说阴间阎王殿一样,虽然人人传说,而且人人提起害怕,但事实上,却是人人皆以为那是并不存在的。 如今,突然知道,那原来是真的存在的,而且似乎比传说中更加可怖,这时的心情,实是难以形容,魏非子伸手抓住了女儿的手臂,他虽是纵横江湖的大侠,但这时却也有些不知所措! 还是魏金凤,她立时一抹眼泪,道:彭大叔,既然只有一个办法,那我跟你去! 苦头陀忙道:鹿施主,那红梅宫和金剑白震东之间,又有何瓜葛? 鹿威摇头道:这我也不知道,若是我知道白庄主早和红梅宫有瓜葛的话,那么十年之前白庄主离庄而去,我便可以知道他是到红梅宫去的了。 各人吸了一口气道:他在红梅宫中? 鹿威道:我想是如此,魏姑娘,你却要知道,你跟我前去,却是凶险绝伦。 魏金凤斩钉截铁,道:再凶险我也要去,若是我失去了玉龙 她讲到这里,凄然一笑,未曾再向下讲去。 然而,她根本不必再向下讲,因为谁都知道,若是没有了白玉龙,她定然是绝无生趣,而如今她不畏凶险,无非是死中求生! 魏非子苦笑了一下道:鹿兄,那么你 鹿威道:若不是昔年遇救,我早已死了,如今我已偷生了十多年,还有什么好说的?来人,备八匹马来! 不多久,八匹健马被牵了出来,鹿威和魏金凤,翻身上了马。 八匹健马,向前疾驰而出,他们是日夜不停的,每当一匹马,奔得口喷白沫,倒了下来之后,他们就立即换上另一匹,继续向前疾驰。 四天之后,八匹马,已只剩下两匹了。 而在这四天之中,他们两人,也向西赶出了近七百里的路程,已然到了湘西一带,崇山峻岭,人烟不到之处。这四天的急驰,奔死了六匹马,圣手剑鹿威,和魏金凤两人,也是疲惫不堪。 第四天傍晚时分,他们来到了一个满是枫树的山谷之中,枫叶红若烈火,映着漫天晚霞,触目处更全是一片红色,说不出的凄厉奇幻。 一到了那个山谷,鹿威便翻身下马,魏金凤神色憔悴,勒住了马道:彭大叔,到红梅宫了么? 鹿威却并不回答,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在一块大石上坐了下来。魏金凤忙也下了马,来到了他的身前,又叫道:彭大叔不,鹿掌门 鹿威扬起手来,苦笑道:你还是叫我彭大叔的好,你叫我彭大叔,这可以使我自以为身份还未曾暴露,那样我晚上睡也睡得安稳些。 魏金凤此际,听得圣手剑鹿威如此说法,心中的骇然,实是难以形容,同时,她心中也是感激之极,因为鹿威对红梅宫,是如此之害怕,但是为了带她去找白玉龙,他却又毫不犹豫,去犯凶险! 她呆了半晌,才道:彭大叔,那红梅宫当真这样可怕么? 鹿威闭上了眼,晚霞映在他的脸上,反映出一层微弱的光芒来,以致他的脸容,给人以看来十分怪异之感。魏金凤又问道:那么,你当日,又是何以会到那么可怕的地方去的? 鹿威仍是木然地坐着,过了好半晌,才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魏金凤呆了一呆,道:彭大叔,你是为了求财,上红梅宫去的? 鹿威摇头道:当然不是,我这样说,只不过是一个譬喻,人家为财死,我辈武林中人,财是不求了,但为来为去,为的什么? 魏金凤道:自然为的武功! 鹿威道:是啊,我就是为求武去的。 魏金凤乃是性子十分烈的人,心直口快,她一听得鹿威这样讲,立时不以为然,道:彭大叔,你是青城掌门,青城内功、剑术,天下驰名,你还去求什么武功? 鹿威的双眼,仍然闭着,这时,暮色四合,他的脸容,已然有点看不清楚了。但是,他的声音,听来却还是十分清楚。 他缓缓地道:武学之道,岂有止境?青城派的武功,固然已不错了,但是和红梅宫比较起来,却又相差得太远了! 魏金凤反驳道:彭大叔,我仍然不明白,武林相传,都道有一座红梅宫,红梅宫的主人,全是绝色女子,但是究竟是不是有红梅宫,却始终没有人肯定知道,何以你会立意去寻找的? 鹿威又苦笑了两声,道:这其中的原因,原是外人难明的,只有历代青城派掌门人知道。 魏金凤吃了一惊,因为青城派乃是武林之中,势力极盛的派别,而今这件秘密,当然也是和整个武林有关的了。是以她屏住了气息听鹿威讲下去。 鹿威缓缓地道:青城派的剑法,本来不是出类拔萃的,但自第九代掌门人,青云上人之后,青城剑法,奇招百出,声名大着,你可知道是为了什么? 魏金凤道:这位前辈,乃是百年之前,武林中的异人,他创了许多招精妙之极的招数,是以才使得青城剑法,大放异彩的。 鹿威点着头,道:是的,武林中人人都是如此说,但是事实上,青城派历代掌门人,却都知道事情绝不是那样的,那些精奇之极的剑法,绝不是青云上人自己创出来的,而是有人传授给他的。 魏金凤吃了一惊,失声道:人家教他的? 鹿威道:是的,但青云上人,却也没有说出,那几招使得青城派有剑法独步天下之誉的剑法是什么人教他的,他只是留下了一只盒子,和几句遗言。他的遗言是,如果青城派以后的掌门人,若是自信将他传下的剑法,全已练成了,而青城派又有极大的危机之时,方可打开这只盒子来观看。 魏金凤听得十分紧张起来,青城派乃是武林中的大派,差不多有关青城派的事,一直都是武林中人谈话的资料,但是却也从来没有一个人,提起过青城派之中,还有这样一段秘事的。 她忙道:那盒子中的是什么? 鹿威慢慢地道:你且听我讲下去。在青云上人之后,又传了两代,这两代的掌门人,资质较差,一生勤练青云上人所传的剑招,及至全部练成,也已垂垂老矣,是以也未曾去动那盒子的脑筋。 魏金凤又忍不住插口道:再传下来,就是你了,你不是青城派的第十二代掌门么? 鹿威长叹了一声,这时候,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他脸上的神情如何,已完全没有法子看得清了,他道:是的,我师父在七十二岁那一年,将掌门之位传了给我,在他将掌门之位传给我之时,当然也将那只盒子,和太师祖青云上人的话,传了给我。 鹿威讲到这里,苦笑了几下,停了好一会,未曾再向下讲去。 魏金凤好几次想要催他,但是,魏金凤却也听出,鹿威的话,讲到后来,已然十分伤感,可能已牵动了他的心事,是以她也不去提及。 过了足有半盏茶时,鹿威才又道:我当掌门之际,才只不过三十岁,究竟年纪太轻,不知厉害,自以为是,几乎当时就想将那盒子,打了开来,但碍着师父尚在,我却不敢,一直到我师父八十一岁那年去世,我葬了师父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打开了那只盒子! 魏金凤听得心头,忤怦乱跳,道:那么,彭大叔,你当时可是将青云上人所传的剑招,全都学齐了么? 鹿威苦笑着,道:若是学全了,也不会有今日了。青云上人当年所传的剑法,虽然只有七招,但是每一招有七式变化,每一式变化之中,又有七种不同的使法,变化之多,实是难以言喻,以我的资质而论,就算学上一生,也是学不全的。 魏金凤道:那么,你为什么打开了青云上人遗下的盒子? 鹿威嘿嘿嘿地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十分怪异,显见得他的心境,十分复杂,他笑了好一会,才道:魏姑娘,我不信你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打开这盒子,贪婪之心,是人皆有之的,虽然青云上人的那七招剑法,已够我练一生的了,但是我却希望,在那盒子之中,有更多的精妙剑法。 他讲到这里,略顿了一顿,才又道:这其实一点不怪,世间有不少人,早已有了他们一世吃着不尽的金银,但是一样希望获得更多的金银,这不是同一个道理么? 魏金凤也不禁叹了一声,道:人为财死,似乎是没有止境的。 鹿威续道:我打开了那只盒子,里面是一张地图,和一封信,那地图上注明红梅宫的所在处,而那封信,却是青云上人,写给打开盒子的后代青城派掌门人的,在信中,他说,他昔年因为一个极其偶然的机缘,在红梅宫中住了一年。在那一年中,他学会了七招剑法。然而,这七招剑法和红梅宫博大精深的武功相比,只不过是沧海一粟而已。后代青城掌门,若是将这七招剑法学全了,那么,依循地图上指出的途径,到红梅宫去,或者可蒙红梅宫主人接见,再传七招,那么,青城剑法,就更可以发扬光大了! 魏金凤不由自主,吐了吐舌头,道:红梅宫的武功,竟然这样厉害,这似乎不大可能,多半是青云上人,过什其词吧! 鹿威又嘿嘿地笑了起来,道:当时,我一看完了那封信,所想的,全然与你一样,而且我比你更甚,我根本不相信有那么一座红梅宫,我决定依着地图上所说的地点前去,然后再回来,告诉世人,世上根本没有什么红梅宫! 魏金凤道:你立即去了? 鹿威的声音,更变得十分缓慢道:是的,我去了,在离开青城山的两个多月之后,我找到了红梅宫不,我可以说始终未曾见过红梅宫 鹿威的话,令得魏金凤莫名其妙,而鹿威自己,却又苦笑了起来 鹿威所说,他找到了红梅宫,但是却又始终未见过红梅宫,那是近二十年前的事了。 当年,他离开了青城之后,在路上绝不招摇,也根本没有人知道青城掌门,圣手剑鹿威,已经不在青城了。他照着那地图上所绘的地点,首先,到达了湘西的山区,在山区中又走了四五天。 在那四五天之中,他简直一个人也未曾遇到过,直到那天下午时分,他听到了潺潺的水声,循声来到了一条小溪之旁,才看到了两个少女。 那两个少女,正坐在那道小溪之旁,各持着一枝青得如同碧玉也似的钓竿在垂钓。 鹿威一看到那两个少女,心中便不禁一奇,因为这一带崇山峻岭,猛兽不绝,再说山中的毒蛇,可以说是随处皆是,他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仗剑而行,尚且要十分小心,如何会有少女在此钓鱼? 而且,看那两个少女的装束,也十分异特,都披着轻纱,竟像是王公巨卿府中的公主小姐一样,绝不是普通猎户或者苗女! 鹿威的心中,呆了一呆,立时停了下来。 那时,他离那道小溪,大约还有三四丈,而那两个少女,却是背对着他的,鹿威停了下来之后,那两个少女也没有什么异动。 鹿威本来是不相信有什么红梅宫存在的,但是他如今看到了这两个少女,又想到照那张地图上的指示,此处离红梅宫,已只不过十来里的路程了,他的心中,也不禁动摇了起来,立时想到:会不会真的有红梅宫,而这两个少女,正是红梅宫中的人呢? 他一想及此,真气一提,身形陡地掠起,落在离小溪丈许的一块大石之后。 那时的圣手剑鹿威,接掌青城掌门,已有九年,武功已然极高,他突起突落,可以说一点声音也没有。他是一派掌门,这时隐身在大石之后,窥伺那两名少女,当然也不会存着什么恶意的。 他只不过是心中好奇,想弄清楚那两名少女,究竟是什么来历而已。 他才一躲起,便听得那两个少女,都咯咯地娇笑了起来,左首的那个道:看来,我们今天,倒可以钓到一条大鱼了! 另一个道:是啊,怕不有一百多斤重! 鹿威听到这里,便不禁一呆,那道山溪,宽不过两丈,水也并不深,若说在溪中,竟然有一百多斤重的大鱼,那是绝难令人相信之事! 那么,那少女这样说,却又是什么意思呢? 鹿威究竟是人历江湖之人,他一听出对方的话中有因,便立时想到,不管怎样,自己见了人,不去打招呼,却躲到了石后,这总不是一件应该的事,而且,还有失自己一派掌门的身份! 鹿威一想及此,连忙准备自大石之后,转出身去。可是,他只不过直起了身子,便突然听得嗤嗤两下,极其劲疾的破空之声过后,眼前两点精光一闪,两枚暗器,已然袭向他的眉头! 那两枚暗器的来势之快,实是无以复加,而且,暗器来势,也奇特之极,并不是平平向前飞来,而且自上而下,突然罩了下来的。 鹿威一见暗器射到,身形立时一躬,向后疾退了出去,可是一退,那两枚暗器竟然直追了过来! 鹿威一见这等情形,心中不禁大吃了一惊,暗忖这是什么功夫?暗器发出之后,竟然还会自动追人,这岂非匪夷所思之事? 他一面吃惊,一面定睛向前看去,一看之下,他心中实不禁啼笑皆非! 原来那向他飞来的两点精光,并不是什么暗器,竟是两只精光闪闪,约有寸许大小的鱼钩,甚至在鱼钩之上,还有鱼饵在!而由于钩线极细之故,是以当鱼钩向前飞来之际,鹿威只见两点精光,向前飞来,并未曾见到钩丝,便以为是暗器了! 那两个鱼钩,是有钩丝连着的,那么鹿威在向后一退间,当然也会向前追来,似乎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但是,鹿威继而一想,心中却又是骇然之极! 因为那钓丝是如此之细,当然极难着力,而且,那两只鱼钩,能有多重?越是轻的东西,要将之挥动如意,当然也越是难,可是,那两只鱼钩,却像是活的一样,他才退出,便追袭而到!鹿威见对方一声不出,便已然动了手,心中自不免有气,他身子再退,忙大声道:两位姑娘,且慢动手,我有话说! 这时,那两个少女,早已站起身,转了过来。她们两人,俱都只有十六七岁年纪,十分俏丽,一听得鹿威大声呼叫,一个道:你瞧,鱼儿叫我们别钓他呢! 另一个道:那可不行,难得有这样的大鱼,怎可以罢手! 那一个则道:说得是! 她们一面语音清脆,咭咭咯咯地讲着,一面手上,却是丝毫也不慢,只见钓线抖动,鱼钩已向鹿威,连攻了三四下。 鹿威乃是何等身手之人,这三四下,自然也被他避了开去。 只不过他虽然避开了那三四下攻击,却也不免手忙脚乱,狼狈非常了,这时,他也顾不得对方是两名少女,他是一派掌门,一反手,铮地一声,已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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