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不久,几乎没有车辆经过。
好困啊!杉下丽美拼命撑开想闭上的眼皮。
何不睡一下?夕里子说。
你呢?
我要等国友先生来。
那我也要等。丽美甩甩头,设法保持清醒。
夕里子没有精神再说什么。
现在,夕里子、勇一和丽美三个人,坐在小峰家附近一间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餐厅里。虽然天亮不久而已,这里却有不少长途货车司机之类的顾客,相当热闹。
小峰家发生的大骚乱令他们心有余悸,他们决定到这里避难一下。
他是我外祖父啊勇一不住地喃喃自语。
夕里子已将他母亲和小峰的事告诉了他。
我妈妈是那种人的女儿?勇一说,有钱人最卑鄙了!
还不知道有什么内情。夕里子说,等你知道以后才批评好了。
不要讲耶稣了吧!勇一扭过脸去。
希望他有救就好了。
谁晓得?勇一看着外面说。
中了枪的小峰被送去医院。子弹稍微偏离心脏,但他毕竟年纪大了,只有一半机会获救。
夕里子叫了第五杯咖啡。
我也要一杯。勇一对女侍说。
对不起。隔了一会儿,勇一说。
什么事?
你们不是担心珠美吗?而我一个人发牢骚
算了。夕里子微笑,珠美很坚强,没事的。她会设法突出重围的。
这句话也是夕里子说给自己听的。
国友走进店内。
嗨一声就咚地坐下。
辛苦啦!夕里子说,一切妥当了?
还没有。不过,后来的事交给别人处理了。累死啦!国友打个大哈欠。
抱歉。如果我们尽快通知你的话,你可以在客人离开前录取一些口供。
结果是一样的。若是你太能干了,反而令我为难哪!
有线索吗?
嗯!刚才向小峰的秘书问口供了。
是不是拍卖会的司仪?
对,他一定知道珠美的事,我会问出来的。
我相信。夕里子点点头,这人也一定知道什么内情。
回头一看,杉下丽美已呼呼入睡了。
睡着时,看起来不太可憎哪!夕里子微笑着。
不错。国友把端来的咖啡一饮而尽,再来一杯!
对胃不好哦!夕里子说。
眼睛睁不开嘛,没法子。
虽然年轻,但不要硬撑下去。
这句话是我说的。国友苦笑。
小峰先生的病情如何?
刚刚查询过了,好像没恶化。听说只要挨得过今天就没事。
哦!夕里子点点头,又问勇一,你没从母亲口中听过小峰先生的事?
完全没听她提过。勇一说,我妈说她父母早就死了。
有没有跟亲戚来往?
我妈是个非常坚强独立的人,她的口头禅是不要靠别人。不仅是亲戚,她连左邻右舍也毫不来往,所以社区的人都不喜欢她。
哦!
虽然她很坚强,但也有温柔的一面。有时在别人面前摆出威严的态度,大家说她傲慢,都不爱接近她。
那是因为她是小峰家独生女的缘故,夕里子想。成长的环境影响一个人的性格,并不容易改变。
可以说说你父亲的事吗?夕里子说。
父亲?勇一耸耸肩,我连他的长相也不知道。
听说他离家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与其说离家,不如说他们根本没结婚,虽然他知道妈生下我的事。
是不是姓有田?
不知道,有田不是我生父的姓。
不是?
呃,当我五六岁时,我妈结过一次婚,嫁给一个姓有田的人。
那个人呢?
结婚不到一个月就意外死亡了。那件事我记得。
呀,运气真坏!
是吗?勇一牵动嘴唇笑了,不过,我妈好像没有受太大的打击。她有时像少女般浪漫。
像少女般?
呃。
勇一的视线移向远方,仿佛在追寻母亲的影子。
她坚强、自立,一个人抚养我长大,当我因打架而造成对方死亡,被转送感化院时,她并没有生气,只是宽厚地说:这也是人生的一课。但是另一方面,她却认真地对我说:我所爱的人,只有你父亲一个。
夕里子见到勇一的脸上意外地浮现温柔,突然觉得心头一热。
这男孩真的很爱他母亲,她一定是个拥有独特魅力的母亲
你母亲是个出色的人哪!夕里子说。
勇一看着夕里子笑了。
谢谢。然后表情一紧,所以我不能饶恕那个杀我妈的家伙。
但是制裁要交给我们。国友平静地说,你母亲也不高兴你再被送去感化院的。
勇一直视国友说:
我妈就是不高兴,也不能生气了。
国友无话可说。
勇一站起来,走向洗手间。
唉。国友叹道。
我想他不是坏孩子。听了夕里子的话,国友点点头。
我知道,我也这样想。只要给他好机会的话,他一定成为不平凡的人,我是想到这点才叹气的。
不错,跟你意见一致,我很开心。夕里子微笑。
不是经常一致吗?
嗯!
两人慢慢喝咖啡。国友不加糖,夕里子加了很多糖和奶。
珠美的事令人担心。国友说,但我找遍那房子了
她没事的。但是当然希望早点找到她。
如果我当时在场的话,情况也许不一样,都是我的过失。
可是夕里子尽量抖擞精神,不知袭击小峰的是谁?动机为何?
他是大富豪,有人袭击并不出奇国友望望勇一去了的洗手间,说不定跟他的事有关哪!
我也这样想。一旦证明勇一是小峰的孙儿,他将继承一笔相当庞大的财产,是不?
因为有田信子的死他才得悉孙儿的存在,跟着没多久就被袭击了。
我不认为是偶然。
唔国友沉思。
还有,是否会连有田信子的命案也跟它有关联?
这是有可能的。
杀死有田信子的动机,有哪些可能性?案件进展如何?
国友注视夕里子半晌,终于死心地说:
好吧!虽然我不希望你们卷入案件中,可是事情已发展到这种田地了。
对呀!从实招来吧!
国友苦笑。
有田信子好像有情人。
啊!夕里子瞪眼,是谁?
那就不知道了。只是她的手袋里有本记事簿,上面有酒店的名字。
酒店?
对,而且像是爱情酒店。
啊?好意外。
令人觉得有田信子的形象和勇一口中的母亲不一致。
她好像经常使用相同的酒店,我拿照片去查询了。
你一个人去?
那还用说。国友笑了,酒店职员记得她。
包括她的对象?
不,只记得有田信子。据说每次她都大大方方地进去,完全没有鬼鬼祟祟的样子。
对方呢?
只知道经常是同一个对象,低着头急急走过,完全不知道长得怎样。
原来如此。
不过,她有情人并不出奇。
不错,四十岁了,又独居,一定很寂寞了。可是
夕里子皱眉。
可是什么?
为何利用酒店呢?勇一又不在,她的寓所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吗?
大概想避开邻居的眼光吧!
哦,是吗?夕里子点头,她与邻居的关系一定很淡漠。
男方的家
肯定不去。如果可以去的话,他们就不会常常利用酒店了。也即是说
我也猜到这一点,有田信子的情人一定有老婆。国友说。
假设那就是杀人动机的话
目前还在调查她的情人是谁,可是还没有头绪。
还有其他问题哦!夕里子身体探前,为何有田信子在学校被杀?
嗯,那也是问题的症结所在。
勇一上那间学校的时间很短,而且是念二年级的时候。现在有田信子和那间学校应该毫无关系才是。
不错。
话虽如此,为何她半夜跑去那种地方?
也许为了跟某人见面,对方指定那个地点
指定在半夜的中学见面?似乎不太可能吧!夕里子说,与那份考题复印件可能有什么关联。
问题出在这里。为何它会放在有田信子的手袋中?
真想不通,而且皱巴巴的
假设是凶手放的,动机何在?
且慢现场是不是有搏斗的痕迹?
嗯,桌椅全都翻倒了。
那么,那份复印件,可能是有田信子和凶手搏斗而抢过来的了。
哦,若是那样,就能了解为何它变得皱巴巴了。国友点点头。
我不明白这是什么道理。先是搏斗,她拿到复印件,放进手袋,回去时后面
后脑被人一击。唔,情况吻合了。
这么一来,与学校无关的有田信子,为何从对方手中拿走复印件,这是关键所在。
其实,关于这一点,我本想详细盘问被杀的丸山。
唔夕里子陷入沉思。
某个念头在她脑中闪过。
她不能肯定,这只是直觉不过,如果情形真是这样的话
正在沉思时,一个惊人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喂!
国友回头一看,大吃一惊。
是你
站在两人身旁的,是接到有田信子被杀的消息而去学校现场的板口爽子板口正明的母亲。
至于当事人正明,正畏畏缩缩地站在母亲后面。
怎么啦?国友问。
板口爽子翻眼珠怒目而视,同时大声怒吼:
你又虐待我的儿子了吧?
虐待?不,因他有份参加派对,手续上必须
我不准!我正考虑控诉你虐待儿童!
妈!
正明正想说什么时,被母亲打断:你不要说话!
这么寒冷的晚上,竟然不让我家正明睡一觉!万一他因此感冒或是患了肺炎,怎么办?
妈,我
一切交给妈妈!你懂吗?刑警先生,我知道怎样做的。
妈,你
来,早点回家,必须喝点热汤才行。
板口爽子捉住正明的手,不由分说地强拉他走了。
夕里子目瞪口呆,然后摇摇头说:
好厉害的母亲!
母亲也有各种类型的!国友笑说。
两人又开始喝咖啡蓦然抬起脸来交换了一个眼神。
是不是很久了?夕里子说。
她说的是勇一。
有点古怪。
国友站起来,急急走进洗手间。
几秒钟后,国友冲出来。
他从窗口跑了!傻瓜!
夕里子目送国友冲出餐厅。然后迅速向后门奔去。
实在麻烦大家了。
小峰的秘书井口用手帕擦着额头的汗,不停地弯腰鞠躬。
站在一旁的夕里子,只觉得他惺惺作态。
寻找勇一的工作终告徒劳,国友和夕里子回到了小峰家。
丽美坐上父亲派来迎接的车子回去了,一路上几乎是沉睡不起。
小峰先生的事暂且不提国友合上记事本,关于佐佐本珠美被绑架一事,你怎么解释?
你说绑架?井口夸张地露出震惊表情,没有的事!拍卖时,我们的确让她服了安眠药,但我们没有强迫她来这里的。
即是说,她是自愿跟你们一起来的喽!
刑警先生。井口挤出笑脸,我不想说小峰先生的不是,利用一名初中女生玩那种游戏,实在不对,而且绑架
觉得意外?
正是如此。
可是,你们在那种地方拍卖她,老实说,不就等于拉皮条了吗?
非也非也。井口搔搔头,那只不过是游戏罢了。至于买主和她其后的交易如何,我也不太清楚。
全是推脱责任的说话。就在这时,草间由美子站上前来。
替她换衣服的是我。她圆滑地说,对女孩子来说,那是很好玩的兼职嘛!
哦?这么说,你们准备付钱给她!
是的。只是叫她穿上可爱的衣裳,陪中年叔叔玩玩那绝不是肉体买卖。她还很高兴地说,可以赚到好多钱咧!
呵呵!可是,为何故意让她服下安眠药?
为了有更佳的演出效果。井口说,那时候,必须使她看起来像洋娃娃,但与其叫她装睡,不如真的睡着更好。
即是她本人也答应了?
是的。
国友略一沉思,井口的答覆看来没有漏洞。
我不明白,据说有人出价一百万、两百万,是不?若只是跟年轻女孩玩一玩,怎会出那么一大笔钱?
这个有钱人作风特殊嘛!井口笑了一下。
我已写下你的口供。不过,到底是否真如你所说的一样,只要问问当事人就马上见分晓。国友的语气变得严峻。
佐佐本珠美到哪儿去了?
夕里子盘起胳臂,凝神听着。
不知道。井口摇摇头,请相信我。真的嘛!她在那段混乱期间,不知消失在何方了。我们也束手无策呀!
真糟糕!我还以为你们可能知道她的下落。
不能帮上忙,抱歉。井口又鞠躬。
夕里子打岔:珠美之前穿的衣服呢?
那个吗?草间由美子说,不是好东西,扔掉了。
夕里子怒上心头,狠狠地瞪着由美子
那么,关于佐佐本珠美的事,且等找到当事人才另外请教好了。至于这次的秘密拍卖
那件事不能传开去井口快口说。
况且,我想拍卖跟小峰先生中枪事件无关。草间由美子说。
有无关系,由我们警方决定!国友盯着她说。
夕里子暗暗叫好。
夕里子十分明白井口话中的意思,参加那个拍卖会的客人,有不少是社会上的知名人士,当然不方便公布出来。
她不是勇一。她认为有钱是别人的自由。
夕里子还想问草间由美子怎会认识丸山一事,不过暂时还是不要提出的好。
草间由美子应该不知道那天她在场的事。她要等到充分拿到证据时才提出,这样一来,说不定会露出破绽。
珠美到底去了哪儿
对不起。国友说。
不,谢谢你送我回家!到了大厦入口,夕里子停下来,到这里可以了。
不要紧吗?国友担心地说。
怎会不要紧?妹妹行踪不明,无论夕里子怎么坚强,也不可能若无其事。
可是,她不想在国友面前落泪。当然,还是十八岁少女的夕里子,若是伏在国友胸膛上哭泣,也许不是坏事
然而这时在他面前,始终仍是那一副坚强的样子。与其说是虚荣感作祟,不如说她不想让国友担心。
我没事!夕里子微笑,虽然有点沮丧,可能是太疲倦了。
是吗?那就好好睡一觉吧!
好,可是要上学说到这里。夕里子有点失神,对了,今天是礼拜天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