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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二十回愿拼热血酬知己误解芳心断侠肠

侠骨丹心 梁羽生 8844 2023-02-05
经过了日间这场大闹,北京城中,大街小巷,布满巡逻的兵士。幸好这晚没有月亮,金逐流仗着超妙的轻功,借物障形,窜高纵低,瞒过巡逻的耳目,悄悄地摸黑回到戴家,此时已是三更时分了。 金逐流心里想道:大哥知道我的住址,不知他会不会和红英来此找我?李南星、史红英的轻功都仅是略逊于他,文道庄、沙千峰这些人是后来才去帮忙史白都追赶他们的,故此金逐流料想他们定能脱险。 想起了史红英,金逐流不觉惘然若失。尽管日间他避开了他们,但在内心深处,他还是想要见一见史红英的。怪不得昨日大哥的琴韵之中一片思慕之情,原来他所思念的伊人就是史姑娘。这次恐怕不是我的多疑了。看日间的情景,大哥似乎还未知道我和史姑娘的事情,如果他真是喜欢史姑娘的话,唉,我就成全他吧。金逐流心想。

巷口正有一个巡逻的兵士走过,金逐流不愿声张,于是跃墙而入。进了内院,只见客厅灯火犹明,纱窗上现出四个人影,戴均、戴谟父子之外,还有一个老头一个少年。戴均与那老头正在下棋,戴谟与那少年在旁观战。少年面朝外坐,相貌与戴谟相似。金逐流看见这少年不是李南星,心中有点失望,想道:这少年想必是戴均的第二个儿子,这老头却不知是什么人? 金逐流从墙上跳下,身轻如叶,落地无声。但那老头已经惊觉,随手抓起一枚棋子,头也不回,反手就打出去。打的是金逐流胁下的麻穴。黑夜之中,认穴竟是不差毫厘。金逐流心中一凛:这老儿本领倒是不弱,今早我出去的时候,戴均要我早些回来,会见一个客人,敢情就是这个老儿? 金逐流刚刚接下那枚棋子,戴均已在笑道:唐兄,这位就是我所说的金少侠了。那老儿站了起来,哈哈笑道:得罪,得罪!金老弟莫怪,我以为是史白都来找老戴的麻烦呢!

金逐流衣裳上血迹斑斑,戴均吃了一惊,道:你受伤了么?金逐流笑道:我杀伤了萨福鼎的几个手下,侥幸没有受伤。戴均道:你也真是太胆大了,我一听萨府有人大闹寿堂,就知道准有你的份儿。原来戴家是镖行世家,交游极广,戴均父子虽然足不出户,外间的消息却是无一不知。 金逐流报告了大闹寿堂的情形。戴均道:尉迟炯还是当年大闹天牢的雄风,我却已经是老了不中用了。可惜他匆匆来去,我未能和他见上一面。要不然两位老朋友同日不约而来,今晚之会就更难得了。当下给金逐流介绍那位老头,说道:这位唐杰夫大哥是我几十年的老朋友,我特地叫小儿上西山请他来的。 金逐流在陈天宇家中作客之时,曾听得陈天宇说过许多武林中的成名人物之中就有唐杰夫此人在内。金逐流向他行过晚辈之礼,心里想道:陈叔叔说他是四川的暗器名家,却怎的也到了北京来了。

戴均笑道:金老弟,说来也真是你的运气。这位唐大哥在家纳福,十几年足迹不出户,这次却凑巧到了北京来了。他是上个月来的。下塌西山卧佛寺。卧佛寺的主持四空上人是小儿戴谟的师父,也是唐大哥的方外之交。我本来要他住在这儿,他嫌这里不及卧佛寺的清净。今天要不是冲着你这块玄铁,他还不肯来呢。 唐杰夫笑道:你这老儿好做不做,为了避仇,居然诈死。要我来给你守灵么? 戴均道:这次我不是要你来守灵,是要你来做打铁匠了!金老弟,你恐怕还不知道,这位唐大哥不仅是暗器名家,他还是天下第一的铸剑师。你昨天和我说的时候,我还恐怕请不动他呢。 唐杰夫道:玄铁是稀世之珍,我活了这一大把年纪。都还未曾见过呢。岂能不来开开眼界?金老弟,说老实话,我这点手艺,只怕糟蹋了你的玄铁,你放心得下吗?

金逐流喜出望外,说道:唐老前辈肯给我帮这个大忙,晚辈不知如何报答。老前辈不要太客气了。 戴均笑道:你们两人都用不着客气。老实说,普天之下,只有你唐大哥才配铸这把宝剑。而唐大哥见了这块玄铁,你金老弟若是不给他代为铸剑,他也要技痒难熬,非抢了你这块玄铁来铸不可。 唐杰夫笑道:你真是说到我的心坎儿里了。 金逐流到房间里换过衣裳,跟着把那块亥铁拿出来给唐杰夫看。唐杰夫把玩了好一会,连声赞叹:真是宝贝,倘若铸成宝剑,定是天下兵器之王!只是要铸这把宝剑,我还得有一些工具才行。 戴均道了:这个不用你说,我早已给你准备好了,我这里有个地窖,我已装了一个鼓风炉,大铁锤也给你打了两个。等下你去看看合不合用?

当下唐杰夫拿了玄铁,和众人到地窖巡视了一遍,笑道:老戴,你真是想得周到,在这地窖里打铁,声音不会传到外面,真是最妙不过,好,我明天一早就开工。戴均道:幸好我有铁匠朋友,这鼓风炉是借来的。他刚刚搬来,外间就闹事了,真是好险!倘若迟了半刻,一定会给巡逻的兵士截着盘问的。 金逐流见戴均为他如此费尽心力,心中十分感激,但如也不禁有些怅惘。 他铸这柄宝剑,是准备送给李南星的。如今李南星与史红英却已不知何往,也不知他们会不会寻来? 一天、两天、三天金逐流每一天都在盼望他们,却总不见他们来到。不知不觉过了七天,那块玄铁已是炼得炉火纯青,宝剑就将铸成了。还是不见他们到来。 李南星与史红英到了什么地方呢?他们怎么样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金逐流在戴家等得心焦,暂且不表。回过头来,且先说说李、史二人那日的遭遇。 那日史红英逃出萨府,李南星仗剑给她断后,且战且走,出了城门,不消多久,已把追兵甩在背后。回头望去,远远的就只见史白都一人追来了。史白都的本领虽然在妹妹之上,但轻功则稍有不如。但由于他在那岔路口曾经迟疑片刻,双方的距离就更是越来越远了。 史红英生怕给哥哥追上,一口气跑了十多里路,不敢停留,也没有和李南星交谈。李南星笑道:可以走慢一点了,刚才还可以看见你哥哥的影子,现在连影子也看不见啦。史红英跑得太快,李南星跟着她跑,也感到有点吃力了。 史红英松了口气,蓦地心头一动,瞿然一省,停下脚步,回头一望,说道:金逐流呢?他逃出来了没有?

李南星道:我看见他已经跑出来了的,却不知他跑到那里去了?不过,你大可放心,他的本领比我高明,你的哥哥又不是去追他,他一定可以脱险的。 史红英道:我知道他的本领,只是李南星道:只是什么?史红英本来要说的是:我只是想见他一面。见李南星双眼凝视着她,眼光似乎有些异样,忽地感到有点害羞,想道:我何必向他吐露我的心事,叫他传到金逐流的耳朵里去。为了保持少女的矜持,话到口边,改成了:只是,只是我觉得有点奇怪,你既然看见了他,他应该也看见你的,为什么他却不来寻你?其实史红英是想金逐流跑来找她。 李南星也觉得有点奇怪,说道:或许他是跑去找尉迟炯去了。你和他早已相识的吗? 史红英道:他叫你做大哥,你们是结义的兄弟吧?我和他相识还不到一个月呀!

李南星哈哈大笑,说道:你以为我和他有了多少年的交情?哈哈,我告诉你,我和他是昨天才相识的,你奇怪不? 史红英笑道:你们一见面就结为兄弟了?我的确是意想不到。 李南星道:人之相知,贵相知心。古人云:白头如新,倾盖如故。交情的深浅本来就不在于时日的短长,你说是不是? 史红英面上一红,心中想道:难道他已经知道了我和金逐流的事情,特地开我的玩笑的?哼,金逐流这傻小子也不知胡说了些什么,真是不该。 史红英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金逐流一路对她纠缠,她当然明白金逐流对她的心意。但在未成定局之前,她却不愿金逐流向旁人吐露。此时她只道金逐流已经把心事告诉了李南星,李南星说的这些话是向自己试探的,故而心里有几分着恼,也有几分惊喜。

殊不知李南星一点也不知道她和金逐流之间的事情,当然更不知道他们两人早已是心心相印。他不是替金逐流试探的,而是为他自己试探。 他见史红英脸泛红潮,不由得心中暗喜:嗯,看来她是已经懂得我的意思了,下一步我应该说些什么? 两人各怀心事,却不知都是误会了对方的意思。正在他们心事如麻之际,忽听得蹄声得得,前面尘头大起,有六七骑官军迎面而来。而后面的史白都也已追上来了。史白都的轻功只是比他妹妹稍逊一筹,但气力悠长,若是长途竞跑,史红英还是跑不过他的。 史白都把眼望去,已经看见了来者是谁,喜出望外,大叫道:帅将军,快快截下这个小子!原来来的是西昌将军帅孟雄,他是奉召回京,报告西昌方面的军事情况的。后面那几骑是他的随从。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史红英是知道帅孟雄此人的本领不在她哥哥之下,也知道她的哥哥正是要逼她嫁给此人。此际陌路相逢,不由得大吃一惊。 李南星却不知道帅孟雄的厉害,朗声说道:不必着慌,闯过去就是!把手一扬,只听得乒的一声,一团烟雾随风卷去,烟雾中金光闪烁,发出嗤嗤声响。 史红英又惊又喜,说道:咦,你也会使用这种歹毒的暗器?原来李南星所发的暗器名为毒雾金针烈焰弹,史家也有这种暗器,但史红英一看,就知道李南星所发的这枚毒雾金针烈焰弹比她们家传的还要厉害得多。 烟雾弥漫之中只见人仰马翻,哎哟,哎哟之声不绝于耳。帅孟雄的几个随从都中了杂在烟雾之中的毒针,但帅孟雄却还是骑在马上,而且已经冲出雾网了。 说时迟,那时快,帅孟雄已经飞骑来到,嘿嘿地冷笑道:好小子,打得好歹毒的暗器,可惜碰上了我,你这点伎俩又能奈我何哉?好,先叫你吃我一鞭!人未离鞍,提起马鞭,唰的就是一鞭向李南星打下。李南星一剑削出,喝道:给我滚下马来! 帅孟雄哼了一声,喝道:撤剑。马鞭一抖,已是卷住了李南星的剑柄。 李南星把剑削去,可是由于剑柄被他卷住,剑锋用不上力,虽然碰着了后半截马鞭,却是削之不断。 帅孟雄本来要卷他的手腕的,差之毫厘,卷着了剑柄,李南星的剑并没有脱手,他却给李南星猛的一拉,几乎将他拉下马来,帅孟雄也不禁暗暗吃了一惊:这小子倒是有几分硬功!当下双腿一夹,帅孟雄笑道:先教你吃点苦头,看你撒不撒手? 那知他的坐骑飞跑,却给了李南星一个可乘之机。李南星脚跟一撑,就似荡秋千似的荡了起来。帅孟雄来不及把马鞭解开,李南星已是把剑连鞭,朝他刺下。 帅孟雄松手扔鞭,跳下马背,李南星也像断了线的风筝似朝下落下地来。帅孟雄喝道:好小子,还不束手受擒?声到人到,意欲趁着李南星立足未稳,将他手到擒来。 李南星喝道:来得好!身如陀螺疾转,看似脚步跄踉,但那剑势却是十分凌厉。帅孟雄是个识货的人,一看就知李南星用的是醉八仙剑法,当下,那里还敢轻敌,连忙飞起一脚,拳脚都用上了,这才逼退了李南星。 说时迟,那时快,史白都已然赶到,叫道:且慢动手!待我先问一问这个小子。喂,你这暗器的功夫是谁教给你的?你和天魔教可是有什渊源? 李南星冷笑道:凭你也配问我的来历? 帅孟雄毫不放松,一个阴阳双撞掌接着又是鸳鸯连环腿,打得李南星只有招架之功。帅孟雄抢了上风,这才说道:管他是什么人,先把他拿下再说!哼,他胆敢杀害我的随从,我就毙了他也不为过!原来帅孟雄看见李南星和史红英在一起,他是想娶史红英为妻的,焉能不妒火中烧,恨不得马上就毙了李南星? 史白都道:这小子劫了萨总管的寿礼,最好是将他活擒,交给萨总管审问。此时帅孟雄虽然颇占上风,但也还奈何不了李南星。 史白都患得患失,既怕帅孟雄擒他不了给他溜走,又怕帅孟雄把他打死,将自己要留活口的计划毁掉,于是把萨总管的招牌托出来,跟着立即出手,想用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先抓着了李南星再说。免得帅孟雄当真打死了他。 李南星怎禁得两大高手的夹攻?眼看史白都这抓一抓下,就要抓裂他的琵琶骨,忽听得唰的一声,史红英的银鞭打下,这一鞭打得恰到好处,拦住了她的哥哥。 史白都一抓抓空,史红英早已舞起银鞭,隔在李南星与她哥哥之间,说道:哥哥,你是一帮之主,岂能不顾身份,以大欺小,以众凌寡? 史白都气得七窍生烟,喝道:你眼中还有我这个哥哥吗?哼,他是你的什么人,要你这样帮他? 史红英道:俗语说认理不认亲,鞑子欺负了咱们汉人一百多年,哥哥,难道你还要助纣为虐?你若助纣为虐,我就非要帮他不可了! 史白都满面通红,喝道:你这丫头教训起我来了!国家大事,你这黄毛丫头懂得什么?你跟我回去! 史红英道:你答应不做朝廷的鹰犬我就跟你回去。 史白都冷笑道:这是我的事,用不着你管!哼,你如今翅膀硬了,要想飞了是不是?我且看你飞不飞得出我的掌心!史白都生怕妹妹说出更不中听的话来,话一未说完,一掌就荡开了史红英的银鞭,使出空手入白刃的功夫来抓他的妹妹。 史红英愤然说道:哥哥,是你逼得我和你动手的。银鞭一抖,矫若游龙,史白都抓不着鞭头,险些给鞭梢缠上手腕。 史白都怒道:反了,反了!好呀,你不服我的管教,我只能用家法惩治你!掌力催紧,双掌盘旋飞舞,登时把史红英打得手忙脚乱。史红英的功夫是哥哥教的,她所使的鞭法每一招每一式都在她哥哥意料之中。 幸而史白都没有使用兵器,要空手夺鞭,一时之间,也还不易;二来史红英身法轻灵,善于闪避险招;三来史白都也不敢当真就伤了妹妹。故此史红英还可以勉强支援,不过,如已是不能分心说话了 史白都兄妹相斗,正合帅孟雄的心意。要知帅孟雄这次来京。在公事上是向朝廷禀报军情,在私事上则是想向史家求婚的。帅孟雄心里想道:幸亏有史白都对付他的妹妹,要不然倒是教我难做人了。当下笑道:史帮主不必生气,令妹年纪还轻,一时给妖言所惑,这也不足为怪。萨总管面前,我替你遮瞒就是,你可不要伤她。 史白都道:多谢将军照顾。这个小子,也请你留他一命。 帅孟雄笑道:知道了,我自会对付他的。心里想道:你们不过想留下一个活口盘问口供,我把他打成残废,就只留下他的一张嘴,让他可以说话也就是了。 帅孟雄的功力和临敌的经验都在李南星之上,所以下了这个狠毒的主意,出手的每一招都是伤残的手法,李南星全神应战,自己还不知道害怕,史红英看了却是暗暗心惊。 激战中帅孟雄双掌一分,掌势飘忽不定,猛地喝声着!掌风人影之中,只见李南星脚步一个跄跟,倒纵出三丈开外,帅孟雄的衣襟却穿了三个洞。原来李南星给他的掌锋扫了一下,但他的追风剑式快捷无比,帅孟雄欺到他的身前也险些给他所伤。 帅孟雄衣襟穿洞史红英看不见,她只看见李南星给帅孟雄击退,不由得大吃一惊。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她一惊之际,鞭梢已是给史白都抓着。 李南星叫道:我没受伤,你别担心!史红英心中一宽,拔出一柄匕首,立即截断一段鞭梢,脱出了哥哥的掌握。史白都眼看就可抓着妹妹,不料却给她用这个法子逃脱,不由得大怒说道:好呀,你一心向着外人,我还要你这妹妹何用?这小子没伤,我先叫你受伤,伤了你我再给你医好。 帅孟雄叫道:不可、不可!看在我的份上,可别伤了你的妹妹!口中说话,身形已是向着李南星再度扑去。本来,他的衣襟给李南星刺穿了三个洞,心里也未尝没有几分怯意,但听了史白都说他妹妹偏向外人的说话,不由得妒火如焚,也就顾不了那许多了。 李南星其实已是受了一点伤的,不过是不想史红英为他担忧而已。此时他见帅孟雄狠狠扑来,心中也是气愤交加,想道:你这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就是拼了一条性命,也决不能让你如愿! 帅孟雄双掌齐出,掌力尽发,心中盘算李南星一定不敢硬接,只要他一退再追之后,自己就可以完全控制局势,叫他的剑法施展不开。 那知李南星竟然不退不闪,剑中夹掌,反而抢上去和他对攻。帅孟雄哈哈笑道:好,我就和你比比掌力!掌风荡开了李南星的剑尖,双掌相交,砰的一声,李南星身形拔起,一个倒头筋斗翻出数丈开外。这一瞬间,李南星只觉地转天旋,喉咙发腥,李南星硬挺下来,把一口血吞下肚中,不让它吐出,哈哈笑道:再来,再来!看看是谁能够打到最后! 帅孟雄刚刚一举击退了李南星,陡然感觉掌心一麻,低头一看,只见掌心有个小小的针孔,针孔中已沁出黑色的血液。原来李南星与他对掌之际,掌心中是扣着一口淬过剧毒的梅花针的。 帅孟雄想不到李南星竟敢用了这个两败俱伤的手段对付他,又惊又怒,连忙运气护着心房,追上前去,喝道:我非毙了你小子不可!史帮主,不是我不买你的面子,这小子实在太过可恶! 史白都是个武学大行家,李南星用毒针暗算帅孟雄的手法虽然十分巧妙,却也瞒不过他的眼睛。史白都心里想道:这小子的使毒本领如此高明,一定是和天魔教大有关系。帅孟雄若是毒发在前,我一个人可是阻止不了他们逃跑。没奈何,就只好让帅孟雄毙了这个小子吧! 史红英却不知道帅孟雄中了毒针,见帅孟雄狂攻猛扑,李南星给他逼得步步后道,显然已是招架不住,不由得大为着急,心中想道:他是金逐流的义兄,我又受过他的人情,如今没法救他,这可如何是好? 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史红英心念未已,只听得马铃声响,人语喧哗,原来是文道庄、沙千峰和六合帮的四大帮主全都来了! 文道庄认识帅孟雄,哈哈笑道:帅将军,你也来了?割鸡焉用牛刀,待我来给你打发这小子吧! 史红英人急智生,忽地跃出圈子,把那柄匕首指着自己的咽喉,叫道:哥哥,你们若是定要杀他,我就死在你的面前! 史白都大吃一惊,叫道:帅将军,此事如何,请你作主! 帅孟雄见史红英为了这个小子竟然不惜以死相胁,心中更是妒火如焚,可是他又不愿意史红英死去,于是叫道:史姑娘,有话慢说,咱们总可以好好商量! 史红英冷笑道:我不向你求情,你要斩尽杀绝,我自己动手,省了你的气力,那还不好? 帅孟雄苦笑道:何必出此下策,我依你的话,放了这小子如何?不过,你也总得 史红英斥道:我不和你说话,你也休想我答允你什么。 帅孟雄眉头一皱,眼露凶光,陡地又起了杀机。可是他毕竟心有不甘,暗自想道:你不肯依从我,我偏要娶你,只要你活下来,我总有办法把你骗到手中。至于这个小子,反正他已受了重伤,就暂且由他去吧。 主意打定,帅孟雄故作大方,笑道:史姑娘,我是不会和你为难的,你要怎么样就怎么样。不过,这还得由你哥哥作主。轻轻一推,又把这件事情推到了史白都身上。 帅孟雄说了这话,便即退了下来,他向文道庄抛了一个眼色,让文道庄监视着李南星。原来帅孟雄此时也必须运功抵御毒气的上侵,刚才后援未到,他是非拼命不可,现在则是不想拼命了。他之愿意放过李南星,固然是为了要向史红英施恩,但另外的一半原因,却也是为了自己要急于疗毒的。 史白都已经完全懂得了帅孟雄的意思,当下哼了一声说道:你这丫头只知胳膊向外弯,我可不能依你! 史红英凄然一笑,说道:你既全无兄妹之情,我又何必活在你的面前碍你的眼?锋利的匕首贴着喉咙,话犹未了,皮肤已经稍微划破,泌出了血丝。 帅孟雄连忙叫道:史大哥,令妹年轻识浅,你好好管教她也就是了,可不要逼她寻死呀。 史白都趁势收篷,说道:唉,你这丫头,我真是要给你活活气死了。好啦,你跟我回去,我就依你! 史红英知道若是不依从哥哥的条件,他们是决不会放走李南星的。史红英暗自寻思:我回家之后,还可以找机会再逃。李大哥受了重伤,却是越早脱出魔掌越好!于是说道:好,你们送一匹马给我这位朋友,待他走得看不见了,我就放下匕首,跟你回家去。 帅孟雄心里酸溜溜的,脸上却不能不装出满不在乎的神色笑道:成,成!俗语说不打不相识,这位朋友武艺高强,我也乐意多结交一位朋友。文岛主就请你把你这匹坐骑送给他吧。 文道庄跳下马来,一拍马臀,把那匹马赶到李南星身边,愤然说道:好,看在帅将军份上,便宜了你这小子。 李南星却不接过马缰,说道:史姑娘,这、这太委屈你了!史红英道:你不要管我,你快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李南星是个感情容易激动的人,听了这话,不由得热泪盈眶,心里想道:她为了救我,不惜屈从她的哥哥,这份厚意深情,我不知如何报答?她说得不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应该赶快养好了伤,才好救她出来。李南星最初本来还是不肯抛下史红英独自跑的,但听了史红英的这番劝说之后,想到同死无益,也就改变了主意了。 李南星跨上马背,说道:史姑娘,你善自保重,我去了!姓帅的,我可不领你的情,你别以为今日放了我,我就可以和你化敌为友! 帅孟雄哈哈大笑道:好倔强的小子,好,我等你养好了伤,回来再找我较量就是。你本来不必领我的情,我这份人情也只是送给史姑娘的。 李南星此时已是有点支持不住,于是扬鞭策马,如飞疾跑。史红英蓦地想起一事,扬声叫道:你养好了伤,请你把我的消息告诉金逐流。 史红英因见李南星已经飞驰而去,戒备不免稍微松懈。那知史白都趁着她说话分神之际,突然就抢了她的匕首,把那柄匕首向李南星掷去。史红英失声惊呼,但啊呀两字刚刚叫出,史白都已是点了她的穴道。正是: 清者自清浊自浊,虽然兄妹也成仇。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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