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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对于波军部署的评论

失去的胜利 曼施坦因 5255 2023-02-05
除非是说它的基本思想,就是想要掩护所有一切的东西,而且决不自动放弃任何的东西,否则对于波军部署的战略目标,就很难加以决定。这样的政策通常总是会使较弱的一方面一败涂地。几年之后,希特勒也就有了这种相似的经验可以证明他对于波兰战役并未好好的学会它的教训。 波兰在战略形势上的困难很明显。一方面,它的兵力是处于劣势的;另一方面,其边界的形状使德军可以从两面同时发动攻击,以后甚至于还可以从三面。当波兰当局仍不肯放弃其守住一切东西的思想时,实际上也就证明心理和政治上的意图,是极难于与铁硬的军事事实相配合。 除了皮尔苏德斯基元帅,与极少数头脑冷静的波兰政治家以外,几乎没有一个波兰人曾经认清了,因为他们对于邻国俄国与德国,强迫地达到了不合理的领土要求之后,遂更使其国家处于危险的地位。波兰全部人口仅为三千五百万,其中真正的波兰人只有二千二百万,其余的都是日尔曼、乌克兰、白俄罗斯和犹太等少数民族,他们都受到相当程度的压迫。

除了依赖他们的法国同盟国以外,波兰的人民在德俄两国军事上还是处于弱势的时候,是花了太多的时间去梦想侵略的机会。有人想突袭孤立的东普鲁士和上西里西亚;另外还有人想采取最短的路线直取柏林。 当德国在东普鲁士和奥德|华尔塔盆地中都已经建立了要塞工事,而且开始重新武装之后,这种梦想也就应该归于幻灭了。可是波兰的政客与军人,依赖着法国人在西线上的同时发动攻击,在他们内心中却仍然不肯放弃这种妄想。上述的部署,从最初的阶段上看来,固然是代表一种守势思想,但却也可以判断他们的意图,是想一旦当法国的援助发生了作用之后,马上就可以转移攻势的。 此外,波兰的总参谋部也缺乏其自己的将道传统,那是要靠长期的经验来形成的。从另一方面来说,波兰人的脾气也是喜攻而不喜守的。我们可以合理的假定,波兰军人的心灵中,还是怀念着其往日的光辉,至少有了这种下意识。我曾经看见过李兹‧斯米格雷(Rydz|Smigly)元帅的一张画像,那是以波兰骑兵的冲锋为背景的。相反,新成立的波兰陆军又是接受了法国人的教育。因为事实上,自从一九一八年以来,法国的军事思想就是以静态战争的经验为基础的,所以当然又很难使波兰人获得作战速度与机动性的观念。

因此很可以想像得到,除了不愿放弃任何的东西以外,波军的部署计画实在更无任何明确的作战目标,只不过是过去的侵略野心,与今日面对着强敌必须作防御准备的需要,二者之间的折衷而已。同时,波兰人也误认德国人会采取法国式的攻击典型,那是不久就会退化成为阵地战的。就这一方面而言,还有一件很有趣味的事情,也值得一提。刚刚在战争爆发之前,我们曾经接获一个密报,那是与波兰的理想攻势意图有关的。那是来自一个可靠的来源,据说波兰总统或李兹‧斯米格雷元帅的亲信人员,都主张波军的部署应具有攻势的性格,包括着把强大兵力集中在波兹南省区内的计画在内。尤其是令人感到奇异的,据说这个计画实际上是由英国人所建议的,姑不说是要求。在这种环境中,我们觉得这整个的情形都似乎是不可能的。可是以后却真正发现,波兰人是的确在波兹南省区中集结有相当强大的兵力,尽管事实上,从他们自己的观点来看,这也是一个最不可能遭遇到德军攻击的方向。在布楚拉(Bzura)河的会战中,这个波兹南集团军终于遭到了毁灭的命运。

事实上,在波兰方面也并不缺乏合理的建议。据希莱德上校(Col‧Schneider)的报导,魏刚将军(Gen‧Weygand)曾经建议把防线设在尼门(Niemen)河、波尔河、拉柳树、维斯瓦河和桑河(San)等河川的后面。从作战上来说,这是唯一适当的建议,因为这样才可以取消受德军包围的可能性,而且同时利用河川的障碍,也可以相当的增强其对德国坦克部队的防御能力。此外,这一条防线一共大约只有三百七十五英里长,而从苏华尔基起,到卡尔配提亚隘道为止的波兰国界弧线却长达一千一百二十五英里。不过若接受了这种建议,则当然必须放弃整个的西波兰,那却包括着这个国家的最宝贵工业和农业地区在内,所以任何波兰政府若采取这样一个步骤,则可能本身就会先垮台。同时更应记着的是,即使在战争开始时作如此广泛的撤退,也都不一定就能使在西方的法国人,增强其进取精神。还有若把整个西波兰都让给德国人,那么对于俄国人是否将产生一种鼓励作用,又更是一个公开的疑问。他们也许会认为时不我与,就会立即采取行动,以确保其在东面所可能分得的赃物。

所以,希莱德上校又告诉我们,波兰军官学校的校长,库特齐巴将军(Gen‧Kutrzeba)也曾提出另外一种解决方案。他在一九三八年年初,曾向李兹‧斯米格雷元帅提出了一个备忘录。他坚持着认为决不应考虑放弃波兰重要战略地区的问题,这个地区包括着罗兹和上西里西亚的工业区,与波兹南,库特罗(Kutno),和基尔斯等有价值的农业区都在内。所以他主张的部署计画,是放弃防御波兰走廊或波兹南省区的企图,实质上与在一九三九年最后所执行者大致相似。为了作为波兰防御的基础起见,应建立一个广泛的要塞体系,在东普鲁士边界以南,从格鲁德柴兹(Grudziadz)到波兹南,形成一个宽广的弧线,并沿着西里西亚的边界,从奥斯托俄(Ostrowo),经过捷斯托恰瓦,到齐斯曾(Cieszyn)为止。同时,库特齐巴也指出,仍应准备以后对于东西普鲁士和西里西亚的攻击。想要修建这样巨大的要塞体系,实际上是完全超出了波兰的能力限度之外。尽管如此,库特齐巴却已经认清了波兰对于德国在军事上是处于劣势的同时,他对于法国的支援也具有清楚的认识,因为他说即使法国给予以最大限度的军事援助,在最初六个星期到八个星期之内,波兰也还是必须要依赖其自己的资源来渡过难关。所以他想沿着上述重要地区的西面周界,作一种战略性防御。而预备队则在地区内集中,以便在以后采取决定性行动。

我已经说过,一九三九年波兰陆军所采取的部署,实际上与这位将军所建议的是非常的相似。不过他所想像的是把主力集中在托仑|拜德哥齐兹|格尼兹罗(Torun|Bydgoszez|Gniezno)地区中,而在一九三九年的部署,却似乎有两个焦点,一在东普鲁士周围地区中,另一则面对着西里西亚。 一九三九年的波军部署,其目的既然是要想掩护一切的东西,包括着前进的波兹南省区在内,由于德军不仅拥有数量优势而且也具有迂回能力,所以那是注定了要失败的。那么波兰又应该如何作战,以避免这种失败呢? 第一个要解决的问题,就是库特齐巴将军所指出的战略要区,是应该自动放弃呢?还是由于德军从东普鲁士、西里西亚,和斯洛伐克所作的包围,结果将会与波兰的陆军同归于尽呢?这也是在一九四三年到一九四四年之间的时候,每逢希特勒要求我坚守邓尼兹(Donetz)盆地,第聂伯河(Dnieper)一线,和俄国其他地区时,我所一再向他提出的同样问题。

照我看来,对于波兰的问题,其答案是非常的明显。从其最高统帅部的观点看来,一切的结果就要看波兰陆军,有无能力不惜一切的代价继续拖下去。必须等到西方国家发动攻势,才能迫使德国人把大部分兵力撤出波兰的国境。固然工业地区的丧失,就表面上来看,将使波兰不能作长期的战斗,但只要战斗兵力仍继续存在,则仍然有赢回它们的希望。无论如何,波兰陆军决不应让它自己,在维斯瓦河的西面或两岸上受到敌人的包围。 波兰问题的全部关键就是争取时间。很明显,在波尔|拉柳|维斯瓦河一线的前面任何地区中,都不可能作任何决定性防御的企图,但在南方侧面却也许有这种可能性为了扼守在维斯瓦河与桑河之间的波兰中央工业区,这个正面应推进到杜拉杰克(Dunajec)河为止。

最重要的事情为避免受到从东普鲁士与西斯洛伐克两路进攻的德军的包围。在北面可以利用的防御工具为波尔|拉柳河一线,以及直到莫德林或维索格拉德(Wysograd)要塞为止的维斯瓦河。这无论如何,是可以构成一个坚强的天然障碍物,而旧有的俄国要塞,虽然已经落伍了,但也还可以提供补助性的支援。此外,即使有任何德国的装甲兵力从东普鲁士方面出现,那似乎也决不会是实力太大的。 南面的问题为扼守卡尔配提亚山脉中的隘道,以阻止德军深入波兰后方的迂回运动。这两个任务,毫无疑问都可以用有限的兵力来完成。把波兰兵力展开在波尔|拉柳一线的前方,其所犯的错误正是与把强大兵力推进到走廊地带和波兹南省突出地区中去同样巨大。

对于南北两面的深入迂回行动,已经作了必要的保障之后,于是也就可以在波兰的西部,执行一种迟滞性的战斗,但内心里却应随时记着,德军的攻击主力是一定会来自西里西亚方面。这又有两个原因:(一)在这个地区中的铁路公路网,比较便于强大兵力的集中,而波米拉尼亚或东普鲁士则都不如远甚。 (二)若经过波兹南向华沙前进,则纯粹为正面的攻击,那就作战上来说,是效力最低的,所以德军也最不可能采取这种途径。 波兰的兵力集中,也不应像他们在一九三九年那样的接近边界,而应该向后靠,以便可以发现德军攻击的主力方向。这就是说在波兰走廊和波兹南地区中,都只留下最少量的必要兵力,以便能够集中最大量的兵力,用以对抗德军从西里西亚方面所作的主力攻击,尤其是在统帅部手中,应控制着一个适当的战略预备队。假使波兰人不那样长时间的沉醉在侵略的梦想中,而早已集中力量来改进在托仑(Torun)与格鲁德柴兹(Grudzicdz)之间的维斯瓦河的旧德国要塞,那么他们至少可以延迟从波米拉尼亚和东普鲁士分别前进的德军的会合时间,同样,若是对于波兹南能加以适当的要塞化,则也可以限制德军在该省中的行动自由。

另外有一点值得讨论的,就是利用内线的地位,依照情况的发展分别向西波兰南北两端进行反击的观念。实际上,这是殊少可能性的。第一点,缺乏足够的空间作这样的回旋。第二点,波兰的铁路网无力担负这样的调动。此外,第三点,任何巨大的部队运动,不久都有为德国的空军及坦克部队所阻止的可能性。所以唯一可行的计画,就是只能够在波尔|拉柳|维斯瓦|桑河(或杜拉杰克)一线的后方,去作真正的决定性防御,而在其他的地区中就是只能为争取时间而战。不过随时却应注意,从开始起,主力都应针对着西里西亚方面,而对于南北两个侧面也同时必须要有确实的保护。 假使西方国家对于波兰坐视不救,听它去受命运的支配,则虽然有任何的措施,也还是不能挽救其最后的失败。事实上也的确是如此的。不过,这些措施却至少可以使波兰人,不至于在他们的边界地区中,那样的易于被击溃。因为他们在边界地区被迅速击溃了,所以波兰的最高统帅部才不能在维斯瓦河中,作一连串的战斗,或者是把兵力撤到河川线之后,以采取一个有准备的防御。

从第一天开始,波兰就只能为争取时间而战。它所能做到的,就是尽量设法挡住敌人的攻击最后只能退到河川线之后去以等候其同盟国家在西线上发动攻势,这样才能迫使德军自动撤退。所以这似乎应该是波兰军事领袖们的职责,他们应该坦白的告诉政府当局,除非西方国家能够提出保证来说,一旦当战争爆发之后,他们就立即倾其全力在西线上发动攻势,否则波兰就决不应与德国发生战争。 当时的波兰军统帅,李兹‧斯米格雷元帅在国内是具有决定性的影响势力,若是他肯提出这样一个警告,则任何波兰政府都是决不会不加以重视的。仅仅为了展缓对德战争的时间起见,波兰政府也都应该趁时机尚未完全断送之前,先就但泽与走廊问题与德国获致协定。 一九四○年,我们在法国的部队俘获了一封信件,上面的日期为一九三九年九月十日,那是甘末林将军(Gen‧Gamelin)写给驻巴黎波兰武官的。很明显这是一封回信,因为波兰人询问他们何时才能获得有效的军事援助。甘末林要该武官转告李兹‧斯米格雷元帅的话,其内容如下: 在东北地区中,我们正规师的半数以上都已经开始行动。自从我们越过国界之后,德军既开始作激烈的抵抗,尽管我们已经有了一些进展。可是我们却被陷在静态战争之中,而敌人对于防御却具有良好的准备,同时我们也还缺乏必要的炮兵从开始起,就有空中的战争与地面的作战相配合,而我们也知道有相当部分的德国空军是正在与我们对抗。 所以我是已经履行了我事先所提出的诺言,在法国动员第一天后的十四天,开始用我的主力发动攻势。我可能做更多的事情。 由此看来,事实上,波兰是事先的确曾经获得了法国人的保证。唯一的疑问就是当法国人声明要过了整整十四天的时间,才能开始发动攻势时,波兰的最高统帅部对此一点是否感到满意。但无论如何,事实却已经证明,这种诺言的含意却绝对不等于对波兰的迅速有效援助。 因为华沙政府对于其同盟国所将要采取的行动,发生幻想,同时对于波兰陆军作长期抵抗的能力,也未免估计过高,所以波兰的失败遂成为一个必然的后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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