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页 分类 历史烟云 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的德国海军战略

第22章 二十一、潜艇战怎么会在一九四三年五月出现转折的?

一九四二年七月,美国人终于成功地在北美东海岸为船只航行实行了护航体制。此外,不言而喻,大部分在海岸附近航行的护航舰队也在很大程度上受到陆上飞机的保护。因此,美国东海沿岸的海域,对德国潜艇来说,已不再是这么有利的作战区域了。由于必须作横渡大西洋的长途航行,潜艇在那里作战就不再像一九四二年上半年那样合算了。当然,如果断定在这一海域出现了敌人防御上的弱点,那末潜艇还得继续利用这一海域作战。 因此,根据我的经济地打潜艇战的基本原则,我从一九四二年七月起,又恢复了在北大西洋反护航队的战斗,以取代潜艇迄今绝大多数在美国海域的战斗。正如上面所讲的那样,我把其余的潜艇派遣到我认为防御力量薄弱的海域去。 由于我们克服了一九四一年底至一九四二年初寒冬给新潜艇在波罗的海整训时所造成的困难,从一九四二年下半年开始,出现了对潜艇作战的多方面的有利条件。前一年冬天,因为波罗的海没有涨潮和落潮,结冰后,船只几乎不能通航,大大耽误了新潜艇的作战准备工作。现在,从一九四二年七月至九月,每月有三十艘这是异乎寻常的庞大数字新潜艇开赴前线。这样,我就能够不断地使用两支潜艇舰队投入对往返于美英两国之间的大西洋护航队的战斗。此外,我还能根据情况,迅速地调遣其余数目可观的潜艇到比较遥远的、有价值的作战海域去。加勒比海,甚至特立尼达岛以东的海域,仍然被列为作战区域,因为一九四二年七月美国在那里还未建立护航体制。此外,我又派遣潜艇到弗里敦附近的海域去。我什至派遣另一支潜艇队到开普敦和位于印度洋的东非港口去,因为我觉得,尽管到那里去的航途遥远,但这些海域至今仍未触发过潜艇战,所以,目前在这些海域展开攻势,是很有成功希望的。后来,潜艇在这些遥远的海域内击沉船只的事实说明,这种看法是正确的。

增多潜艇的数量这些数量终于达到了除有上述好处外,还为潜艇战提供了另一有利条件。海军总司令部的监听和破译敌人无线电报的观察站,成功地截获了英国的密电码。因此,我就能经常及时地得到关于英国护航队位置的可靠情报。 尽管一九四二年夏天出现了这些对潜艇战有利的条件,但另一方面,我完全明白,作战本身,尤其是对护航队的作战,变得日益困难了。作为作战战术的先决条件的潜艇水面机动性,由于以下两个因素而受到愈来愈大的限制。 一、英美飞机的作战,敌人对大不列颠以西和美国以东海域进行的空中监视和空军对护航队的直接保护日益加强。大西洋中部海域的所谓空白区,即英美四引擎陆上远程飞机迄今不能进行持续监视或对那儿的护航队不能提供保护的海域,变得愈来愈小了。下列数字可以说明这种陆上远程飞机活动半径的扩大情况:一九四一年,没有一架陆上远程飞机能被派往离海岸只有四百至五百公里的地方去作战,而一九四二年却相反,我们不得不确认,四引擎陆上飞机能从位于北美、格陵兰、冰岛、北爱尔兰和弗里敦的机场起飞,到达八百里外的地方投入战斗。

二、护航队中的护卫舰以及投入战斗的飞机配备了短波仪雷达,这是造成潜艇战困难重重的第二个原因。 雷达的这一发展,使得我们从一九四二年起日益感到不安。在这一时期,我们已经遇到这种情况:例如,飞机在夜间出其不意地飞近潜艇。由于黑夜,飞机无疑只有通过雷达才能确定潜艇的位置。对潜艇来说,却不能事先确定飞机的位置。但我们通过安装在潜艇上的无线电测量观察仪,终于能够知道,敌人何时发出了相应的反潜艇测位波,接着,潜艇就能及时地潜入水中,避免接踵而来的轰炸。正如英国海军历史学家罗斯基尔在他的《海战》一书中所写的那样,我们由此成功地挫败了英国在比斯开湾对来往该处的潜艇所发动的规模较大的首次空中袭击。 然而,我们后来不得不确认,尽管我们有无线电测量观察仪,但敌人对我们冒出水面的出乎他们意外的潜艇的方位又能加以测定了,看来,这种测位的方法是用其他短波进行的,而这种短波用我们的接收仪不能测量出来。我们今天知道,他们使用的是十公分波长的仪器,这种仪器对于后来德国水面潜艇战遭受失败也起一定的作用。

现在再回过头来谈谈一九四二年下半年的情况。尽管在反护航队的战斗中出现了这种困难,但另方面,每艘潜艇的效率,即所谓潜力每个航海日击沉总吨位的战果仍然保持同样高的水平。德国潜艇每个航海日击沉的吨位是:一九四二年七月,总吨位为一百八十一吨;一九四二年八月,总吨位为二百零四吨;一九四二年九月,海涛汹涌,风暴频繁,总吨位为一百四十九吨。 德国潜艇的损失率没有显著增加。一九四二年一月至七月,在美国防卫力量极其薄弱的情况下,损失率只有百分之三点九,一九四二年七月至十二月损失率增加到百分之八点九,而这一数字仍然比一九三九年的百分之十七点五低得多,一九四二年下半年同样要比一九四○年和一九四一年低,在那两年,海上作战的潜艇每月的损失率达百分之十三点四和百分之十一点四。

所以,一九四二年下半年在反护航队的战斗中,尽管战果时大时小,但平均起来仍然取得了很好的成绩。我设法把潜艇巡逻队布置在尽可能远的西面,去拦截在北大西洋由西往东航行的护航队。这样做的一个目的是,使将要投入这次反护航队战斗的其他潜艇有足够的时间也能从更远的岗位上调往已被发现的护航队那里。另一个目的是,当这支护航队在大西洋中部进入上述陆上飞机所监视的空白区时,已经调去的潜艇立即靠近护航队,接着就准备战斗。然后在这里就进行了通常总要持续好几天的潜艇进攻战。同样,我还设法尽可能远地在大西洋东部测出由东往西,即由英国开往美国的护航队来。 这样,战果总是辉煌的。这当然首先得归于潜艇全体人员的战斗精神。没有这种精神,即使有最优秀的指挥官也将一事无成。因此,单靠指挥官和下级士兵的军事才能是不够的,还必须具有自我牺牲的精神,我确信,这种精神在保卫自己的祖国和人民的战争中是必不可少的,并且意识到,它有比个人生命价值更高的伦理价值。这种意识和这种精神,对一支武装部队的战斗力来说是最为重要的。

但是,我对海战的进一步发展愈来愈感到忧虑,以致我对我们当时所取得的战果的满意心情烟消云散。敌人的飞机对北大西洋和南大西洋的所有海域的监视日益加强。对此,我在一九四二年八月二十一日的作战日志中这样写道:作战困难在加重,照此发展下去,必然会导致巨大的、难以忍受的损失,降低战果,以致大大减少潜艇战的胜利希望。英国海军历史学家罗斯基尔在他的著作第二卷第二百一十一页上写道:邓尼茨的作战日志的记录表明,他对他的新攻势的最初成果是并不满意的。 因此,即使当时情况仍然有利,以及随着前线潜艇数量的终于增加,也可期望击沉船只数量的增加,但是,今后潜艇战的问题,已经要求潜艇领导人立即加以考虑了。例如,怎样才能防止敌人测出潜艇方位?我们试图发展新的接收仪,用它来测出雷达测位的超短波。我们用一种防护物质涂在潜艇塔上,这种物质能吸收敌人发射出来的测位波,并使这种报告潜艇位置的测位波不再返回到敌人那里去。遗憾的是,这种物质的吸收能力还不够。我们首先考虑的是:我们如何能够更有效地使潜艇免遭飞机的袭击。我们给潜艇配备了较好的高炮装置,当然,上面提到的期望发展一种对付测位波的接收仪,将首先用来保护潜艇免遭敌人飞机的突然袭击。

因此,一九四二年下半年尽管战果辉煌,我却充满了对未来的担忧。 在随之而来的一九四三年最初几个月,我们在反护航队的战斗中能够取得多大战果以及敌人对大西洋战役多么无把握,这些我想在下面几段中加以叙述。在这个世界的现实中,因而也在这次战争的现实中,情况往往是这样的:人们不能预见将来,因为并非一切情况和决定事物发展的根源都能为人们所认识和预见。例如,当我们在一九四三年三月取得成功后,英国海军司令部就认为:他们已面临失败的威胁,由于德国采用潜艇结群战术展开进攻,护航体制已经过时。就是说,在一九四三年三月他们还不知道,他们即将在一九四三年五月,也即两个月之后,就能成功地粉碎德国反护航队的潜艇战。因此,直至出现这一转折之前,表面情况看来有时完全两样。下面我想举两个例子说明。

一九四二年十二月底,我在加那利群岛附近布置了一支潜艇队,这支潜艇队应在一个南北走向的巡逻侦察地带中途拦截由西面即由美国开往直布罗陀海峡去支持在北非的英美部队的船只。一九四三年一月三日,另一艘在特立尼达岛附近作战的潜艇它离驻在加那利群岛附近的那支潜艇队西南方有九百里,即一千五百六十公里发现了一支驶往东北方向的油船护航队。遗憾的是,这支护航队又在它眼前失踪了。 我认为,这支油船护航队是来自库腊索岛|阿鲁巴岛石油地区,而且肯定是为美国入侵部队装运大量燃料开往北非的。尽管这是一艘在特立尼达岛附近作战的潜艇的唯一的一次关于护航队的报告,尽管对这支护航队开往直布罗陀海峡走什么航线还不清楚,但当我认为我所判断的地点大体上是正确的时候,我就决定用位于加那利群岛附近的潜艇队与这支护航队作战。一月三日,潜艇在最大活动范围内朝西南方向挺进。也就是说,潜艇在仅为一百二十浬宽的侦察地带迎着这支油船护航队开去。这一侦察地带,在浩瀚的大西洋中,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块海域,而护航队的航线往往可能偏离潜艇的最大活动范围。月落后,在夜间航行时,我就命令潜艇再开回头,也就是顺着所期待的护航队的航向驶行,以防护航队可能在黑暗中从我们的潜艇队旁边溜过。

这样,我们相信,尽管开始距离为一千五百六十公里,但我们尽了一切努力还是能够找到护航队的。我们真走运! 一九四三年一月八日凌晨,天朦朦亮,这支护航队在潜艇侦察地带内被发现了。接着,潜艇与这支油船护航队一直作战到工月十一日。幸亏这支护航队的防卫力量薄弱,它是由新的大油船组成的,其中七艘被击沉,而潜艇则丝毫无损。这确实是很大的胜利。对此,英国海军历史学家罗斯基尔曾说道:一支从特立尼达岛开往直布罗陀的油船护航队一下子被打得落花流水。 一九四三年三月十四日和十五日,我命令位于北大西洋西经二十度的侦察地带的潜艇,往西去截住由哈利法克斯开来的护航队。除此之外,我们在三月十四日还得到消息说,美国的一支西德尼护航队于三月十三日二十点驶入同一海域。这时我就尽快设法侦察这两支护航队。第二天晚上,在狂风暴雨、迷迷茫茫的天气里,一艘潜艇发现了一艘向东行驶的驱逐舰。这艘驱逐舰可能是属于这支西德尼护航队的。三月十六日中午,发现了从哈利法克斯开来的护航队。这天晚上,德国潜艇就向这支护航队发起了进攻。就在这第一天夜里,潜艇取得了惊人的成果。三月十六日夜里,西德尼护航队在同一海域也被截住了。与这两支护航队的战斗一直持续到三月十九日。美国空中防卫力量不断地保护着护航队。由于增派了飞机,防卫力量得到了加强。气候变幻莫测,始则风浪较为平静,海面时而清晰可辨,时而模糊不清;继之狂风大作。所以,这种天气不仅给潜艇的进攻带来了困难,而且也给英美空中和海上反潜艇防卫力量的还击带来了困难。

这次潜艇战获得了辉煌的战果:总吨位为十四万一千吨的二十一艘船被击沉。只有一艘德国潜艇由于遭到空袭于三月十九日沉没。 德国的这次巨大胜利,给了英国海军司令部以极深刻的印象。英国海军历史学家罗斯基尔就这次护航战役在他的著作《海战》第二卷三百六十六页上写道:对盟国来说,,这是一件非常不幸的事件。 罗斯基尔继续写道:当海军司令部于一九四三年底回顾这一年春天的危局时确认,德国人从来没有像一九四三年三月最初二十几天那样几乎卡断了新旧大陆之间的联系。就是在目前,人们还能感觉到,由于逐渐看到了当时显露出来的危机幸而被克服,才使伦敦松了一口气。即使在今天,每当我们回忆起那一个月,就不禁使人对我们曾经遭受到的损失感到不寒而悚。开始几天,我们在所有海域损失了四十二艘船只,过了十天又损失了五十六艘。载重五十多万吨的船只在那二十几天中被击沉了。在这一个月中护航队的船只几乎有三分之二被击沉。更糟糕的还不单单是这些能够列举的损失数字本身。海军参谋部在危机过后写道:看来我们可能今后再不能把护航队看成是充分有效的防卫体系了。在三年半的战争期间,护航队曾逐渐成为我们海上战略的基石,如果护航队体制失效的话,那末,海军将何去何从呢?他们是茫无所知的;尽管没有人承认这一点,但海军部一定预感到,他们已面临失败。

在这战果辉煌的三月份之后,情况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一九四三年四月狂风暴雨特别多。尽管我们投入了大量的潜艇,但在各次反护航队的战斗中,收效甚微。这除了模糊不清和狂风暴雨的天气外,主要还得归咎于我们无法对付敌人的雷达。 一九四三年五月初,我在北大西洋布置了四支潜艇队用来攻击护航队。尽管我估计到,潜艇队将被雷达探测出来,但另一方面,由于这时潜艇布阵的海域比过去大得多,敌人想绕过它就更加困难了。此外,我当然设法迅速地变换潜艇侦察地带的位置,使得被我们侦察到的敌人难以躲避。这样,尽管双方都施展了策略,但在五月初仍发生了以下情况:一支由东驶来的护航队闯进了德国潜艇侦察地带,潜艇向它们发动了进攻,在战斗中,护航队有十二艘船被击沉,总吨位为五万五千七百六十一吨。但在这次战斗中,有七艘潜艇被击沉,这是我们在反护航队的战斗中第一次遭到这么巨大的损失。尽管我们取得了以上的战果,但我却把这次战斗看成是一种失败。关于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我在一九四三年五月六日的作战日志中作了如下描述: 大约在夜幕降临前两小时,突然起雾了,雾气愈来愈浓。这天晚上的大好时机成了泡影,几乎所有的潜艇又都失去了跟踪目标。凌晨四时,终于又发现了护航队。假如在六个小时以后才起雾,那肯定将会有更多的船只被击沉。雾气腾腾使我们失去了这些大好时机。没有一艘潜艇取得较大的战绩。仅在这大雾弥漫期间,就有十五艘潜艇挨到了深水炸弹;其中六艘在雾中突然遭到装有雷达的驱逐舰的大炮袭击。毫无疑问,由于没有反雷达的设备,潜艇处于毫无成功希望的劣势。 这就是潜艇在这次反护航队的战斗中遭到如此重大损失的原因。潜艇在雾中是睁眼瞎,而配备了雷达的驱逐舰,却能在萤光幕上清楚地找到在水面行驶的潜艇位置。 所以,从我在一九四三年五月初写的作战日志的记录中可以看出,我对目前继续进行的潜艇战是深感忧虑的。另一方面,在成功与失败的变化中这在每场战争、每次军事行动中都是可能的必须估计到会发生这种损失达六艘潜艇的反护航队的不利的作战。我们更认为,我们必须忍受这次挫折,因为浓雾在其中无疑是起了决定性作用的。 直到一九四三年五月中旬,在另一次反护航队的战斗中,才完全弄清楚,对我们来说,形势已发生了根本的变化。不仅是护航队在大西洋的每个海域都得到了远程飞机的保护,而且我们还发觉,护航队除了自己本身的防御力量外,还配备了特种战斗队,这种战斗队的唯一任务就是同每一艘被发现的德国潜艇作殊死搏斗,直到把它消灭。 现在,我们知道了大西洋战役中彼此力量突然消长的原因。美国建立了六支所谓支援部队,这些支援部队由战斗舰只组成,它们配备有与潜艇作战的一切装置,包括雷达,并经过专门的训练和由有经验的海军军官指挥。有两支英国驱逐舰小舰队也属于这支支援部队,这两支驱逐舰小舰队是在按照邱吉尔的命令停止从挪威北部绕过北角驶往摩尔曼斯克给俄国人运送战争物资的情况下,才腾身出来的。英国人在一九四三年三月的大西洋战役中,因遭到我们的打击而损失如此惨重,以致使英国政府看来不得不采取这样一种无疑会引起同斯大林发生政治争执的措施。 出于一九四三年三月遭受沉重损失的同一原因,美国总统罗斯福命令一直在太平洋作战的远程飞机应立即准备投入大西洋战斗。它们被调往北爱尔兰的巴利基利、冰岛的雷克雅未克、冈迪亚和纽芬兰的阿根夏,并从这些机场起飞,投入大西洋战役。 因此,五月中旬,当我们在北大西洋准备向两支英国护航队发动进攻时,这些支援部队和派往各个海域的远程飞机在同德国潜艇的战斗中,取得了巨大成果。直到几天以后,当我们进一步得悉被歼灭的潜艇是什么型号时,我们自然就明白了这次战斗对我们产生了怎样严重的后果。到一九四三年五月九十二日,我们在这个月的潜艇损失,竟高达三十一艘这一惊人数字。这里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出,在反护航队的战斗中出现了转折。只有当我们能够大大地加强潜艇战斗力的时候,我们才能恢复这种战斗。基于这一认识,因而立即得出结论,把潜艇撤出北大西洋。五月二十四日,我命令它们采取一切谨慎措施,撤退到亚速尔群岛西南的海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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