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页 分类 武侠小说 死亡鸟

第4章 第四回揭奸摘佞独立除魔

死亡鸟 黃鷹 23263 2023-02-05
正是彩凤。 穿过月洞门,彩凤就东张西望好像在找人。 到底在找谁?又有什么事? 她遂向亮着灯的那个房间走去。 走了几步,飒飒的两条人影凌空落在她面前。 她一惊,脱口道:谁? 是我们!西门锦、西门华的声音。 彩凤这下子亦已看清楚了,抬手拍了拍胸口,道:原来是你们兄弟,差点吓死我。 西门锦奇怪问道:你怎么来这里? 彩凤道:我放心不下,所以借口肚子不舒服,进堂后房间休息,半途转了一个弯,溜到这里来一看究竟。 她遂问道:事情怎么样了? 听她的说话,显然就是西门兄弟的同党。 他们究竟又是什么关系? 西门锦应道:姓沉的武功,非常厉害,我们虽然有铁甲毒针,仍然给他走脱了。 彩凤变色道:走脱了?

西门锦道:不过他的右肩已经中了一支毒针。 彩凤大惊道:中了毒针,仍能够离开? 西门锦道:他内功的高强大出我们的意料之外。 西门华接道:但是他离开的时候身形已显得有些迟钝,而且要使用诡计,诓编我们追向错误的方向。 西门锦道:以他的为人,如果还有再战之力,相信绝不会不战而逃,是必毒性已经开始发作而非走不可了。 彩凤不放心地再问道:他真的已经中了毒针? 西门锦道:这是证据!举起了左手。 他左手抓着沉胜衣那件外衣。 彩凤看见外衣上紫黑色的血渍,一双眼立时发了光,道:那就让他逃出了这里,谅他亦逃不到衙门去。 西门锦道:也许。 彩凤道:那种毒药是极乐先生以十七种毒鸟的羽毛血液炼成,即使他内功怎样高强,没有解毒,半个时辰亦必死无救。

她格格一笑道:那种毒药却是没有解药的。 西门锦道:极乐那种毒药应该同时配制一种解药才是,人有错手,万一伤了自己人如何是好呢? 彩凤道:那就只好认命了。 西门锦摇头道:这个人有时候实在难以理喻。 彩凤道:有时候是的,不过这件事,你却是错怪他了。 西门锦道:哦? 彩凤道:他不是不想同时配制解药。只是连他也配制不出。 西门锦道:那么沉胜衣这一次是非死不可的。 彩凤道:谁叫他这样多管闲事。 西门锦道:可是他现在纵然已毒发身亡,我们也未必能够将他的尸体找到毁灭。 西门华道:即使找到毁灭了,由于他是进天香楼调查之后失踪的,官府方面一定会继续调查下去或者加以监视,这对于我们以后的行动,必会有很大的影响。

彩凤道:所以我们必须尽快进行我们的计画。 西门锦道:那么什么时候进行? 彩凤道:现在! 西门兄弟齐皆一怔,道:现在? 彩凤道:反正我们必须知道的都已经打听清楚了。 西门兄弟不由点头,西门锦忽然问道:那种毒针妳再给我一支。 彩凤道:极乐先生炼成的毒药,只够淬三支毒针。 西门锦道:还有两支? 彩凤道:我最初以为一支已足够对付谷云飞,只问他要了一支。 她轻叹一声道:那支毒针我本来是给你对付谷云飞之时用的。 西门锦道:我并没有忘记,只是方才如果不用那支毒针,如何对付得了沉胜衣? 彩凤道:没有了毒针,你们就完全没有把握对付谷云飞了? 西门锦立即摇头,道:也不是完全没有。 西门华旁边一挺胸膛,道:有没有毒针来对付谷云飞其实也是一样。

西门锦又道:不错,谷云飞并非沉胜衣。 彩凤道:为了安全起见,计画还是押后一天,待明日,我到极乐那里取来毒针。 一个声音即时应道:夜长梦多,还是现在解决的好! 是男人的声音,却不是西门兄弟的声音。 声音从后面传来。 三人一惊回头,就看见一个老人标枪一样站在月洞门中。 谷云飞! 西门兄弟脸色一变,握刀之手一紧。 彩凤居然还笑得出来,笑问道:老爷子怎么走出来了? 谷云飞冷笑应道:只为了要看妳到底在干什么? 彩凤道:我不是已经说了肚子不舒服。 谷云飞道:可惜妳装得并不像,我看来看去,都不觉得妳的肚子不舒服。 彩凤笑问道:老爷子,莫非以前做过大夫? 谷云飞道:大夫倒没做过,却走了三四十年的江湖。

彩凤道:我几乎忘记老爷子本来是做什么的。 谷云飞道:妳那些伎俩如何瞒得我这个老江湖的眼睛。 彩凤道:老爷子想必是借口照顾我溜了出来。 谷云飞道:一点不错。 他盯紧彩凤,忽然一摇头,道:我虽然知道妳也是一个聪明人,却怎么也想不到妳聪明到这个地步。 彩凤道:老爷子一直跟在我的后面? 谷云飞道:你们说话的时候,我也就挨在月洞门那边倾耳细听。 彩凤道:都听清楚了。 谷云飞道:我人虽老了,耳朵到现在还没有毛病。 彩凤眼波流转,瞟着谷云飞道:老爷子的身子一向都很好。 话中还有话,她神态的妩媚,更就是撩人之极。 谷云飞怎会听不出来,心头一荡,却板起脸庞,道:我若是没有跟出来,身子即使怎样好,今夜相信也得寿终正寝了。

彩凤道:老爷子莫非要认真,我们方才不过是说笑。 谷云飞道:那件衣服上的血渍也是假的么? 彩凤闭上了嘴巴。 谷云飞目光转向西门兄弟道:自家养的狗,竟然咬起主人来,我实在意想不到。 西门兄弟一接触他的目光,不由都退后了一步。 他们跟随谷云飞那么多年,积威之下,难免是有些心怯。 谷云飞冷笑接道:若非我现在知道,今夜岂非死得比沉胜衣还要糊涂? 西门兄弟没有作声。 谷云飞道:我自问一向待你们不薄,你们也一向对我忠心得很,为什么这么多年的今日,竟然背叛起我来了? 西门锦一咬牙道:的确不错,完全就像是对待两条狗一样。 西门华接道:吃肉的是你,我们一直只有啃骨头的份儿。 谷云飞道:你们也想吃肉?

西门华道:想得要命。 谷云飞说道:这一定不是你们的主意。 西门华道:谁说不是? 谷云飞道:如果是,又怎会等到现在才动手? 西门兄弟不应。 谷云飞叹了一口气,道:你们所以变成这样,我相信完全是受了一个人的唆使彩凤! 西门兄弟默认。 谷云飞的目光回到彩凤的面上,道:我早已发现妳与他们兄弟不时眉来眼去的了。 彩凤道:是么? 谷云飞冷冷的接道:只因为妳是我喜欢的女人,平日又是习惯对男人诸般卖弄风情,才没有理会。 彩凤道:就只是这个原因? 谷云飞道:还有一个。 彩凤道:是不是因为他们一向对你忠心得很,所以你对他们放心得很,认为他们绝不会被我勾引得到,染指你的女人,做出对不起你的事情。

谷云飞道:我却忘记了一件事。 彩凤道:什么事? 谷云飞道:忘记了妳是一个怎样的女人。 彩凤笑问道:以你看,我是一个怎样的女人? 谷云飞道:一个风情万种,妖冶之极,不是一般男人能够抗拒的女人! 彩凤娇笑,道:是么? 谷云飞道:他们兄弟只是一般的男人。 彩凤道:你难道不是。 谷云飞道:如果是,我早就已娶妳做妻子了。 彩凤道:这一点我不能不承认,你是有娶我的资格。 谷云飞道:我却是怎么也不会娶妳做妻子的。 彩凤不由得问道:为什么? 谷云飞道:妳这种女人,逢场作兴玩玩是无妨,娶做妻子,简直就像是将一个狐狸精养在家中,迟早众叛亲离,家散人亡。 是么?彩凤娇笑不绝,眼中却露出恶毒的神色,谷云飞那番话似乎是触着了她的痛处。

谷云飞仿如未觉,道:好像妳这种女人,我们已不是第一次看见了。 彩凤娇笑不语,眼中的恶毒之色又浓了几分。 谷云飞叹息接道:谁知道我虽然没有娶妳做妻子,与妳多来往几次,还是给你唆摆教坏了我两个忠心的手下。 彩凤道:老爷子这句话又错了。 谷云飞道:错在哪里? 彩凤道:我不但没有教坏他们,而且是教好他们。 谷云飞道:好在何处? 彩凤道:最低限度他们已懂得吃肉,不再像以前那样只懂得啃骨头。 西门锦道:所以我们对妳感激得很。 西门华接道:不是妳的话,我们还不知道自己原来一样有资格享受一流的酒菜,一流的女人呢。 西门锦道:我们一直都是在享受三流的酒菜和女人。 谷云飞道:好像你们这样毫无头脑,只懂得杀人的奴才,有三流的酒菜和女人享受,已经是你们的造化,还不满足。

彩凤道:老爷子这番话 谷云飞瞪眼截口道:又错了? 彩凤点头道:一个人只要懂得杀人,就算头脑不大灵活,不懂得做生意,利用钱再赚钱,也可以享受一流的酒菜,一流的女人。 谷云飞恍然道:你们阴谋杀害我,莫非就是为了我的家财。 彩凤娇笑道:老爷子到底说对了一句话。 谷云飞目光横扫,道:你们好大的胃口。 彩凤笑道:这句话又错了。 谷云飞道:怎么? 彩凤道:老爷子的一份家财,我们是三个人分享的啊。 西门锦道:所以我们的胃口一点也不大。 西门华道:最低限度,已经不能够与老爷子相比。 谷云飞瞪着他们,冷笑道:看来我方才最低限度还说错了一句话。 西门华道:是哪句话? 谷云飞道:就是问你们还不满足那句话。 西门华大笑道:这句话,的确是错了。 谷云飞仰天长叹,道:人心不足,哀哉! 彩凤忽然说道:老爷子还有什么话? 谷云飞脸庞一沉,道:现在就想杀我了么? 彩凤道:夜长梦多这不是老爷子的说话? 谷云飞哑口无言。 彩凤又道:老爷子如果真的没有话说 谷云飞截道:你们即使能够杀死我,天香楼也不是你们的。 彩凤道:因为西门兄弟只是你的随从,并没有资格继承你的产业。 谷云飞道:而且官府方面必会追查沉胜衣与我的死因。 彩凤道:我们可没打算接管老爷子的天香楼。 西门锦道:根本就没有这打算。 西门华道:我们唯一感兴趣的只是老爷子密室中的五箱珠宝。 谷云飞一愕,道:我现在倒后悔以前带你们进出我那个密室了。 西门锦道:那个密室我们早已数清楚一共有七重门户,十二道厉害的机关埋伏。 西门华道:我们更清楚如果有钥匙在手,开启手法无误,那十二道机关埋伏也就不会发动。 西门锦道:跟随老爷子出入了那么多次,对于老爷子开启门户的手法,我们亦清楚得很。 西门华道:我们还清楚那七条钥匙老爷子一直都带在身上。 彩凤道:那么重要的东西,老爷子当然是贴身收藏才放心。 谷云飞大怒道:好家伙。双掌猛一起一落,霍霍的一扫衣衫。 西门兄弟一见连忙横挡在彩凤身前,彩凤也连忙倒退三步。 三人都以为谷云飞要出手的了,谁知道谷云飞只不过一扫衣衫,遂说道:有一件事,我却也想弄清楚。 彩凤旁移两步,冷声道:要问快问。 谷云飞道:孔雀那件事是不是你们做的? 彩凤道:不瞒你,是! 谷云飞再问道:是谁出的主意? 彩凤道:我! 谷云飞一怔,道:为什么? 彩凤冷冷道:孔雀一向妒忌我! 谷云飞道:因为她的嗓子实在太糟,还比不上妳,在床上也是一样。 彩凤说道:她简直就像是一个木美人。 谷云飞道:所以在百鸟院,她始终没有妳那么吃香。 彩凤道:优胜劣败,这是必然的趋势。 谷云飞道:如此妳为什么还要这样去对付她? 彩凤道:我恨她!恨得她要死! 谷云飞奇怪道:只有她恨你才是,没有理由妳也恨她? 彩凤道:说起来,这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谷云飞诧声道:三年前,发生了什么事? 彩凤道:那时我被卖入百鸟院不过一年,有一个年轻英俊的贵公子看中了我,说好了办妥正经事之后,就将我带回家去。 谷云飞道:妳当时,一定是欢喜得很。 彩凤道:才做了一年的妓女,本来就是最希望遇上一个合适的对象,尽快离开妓院的。 谷云飞道:这种心情不难明白,妳那件好事莫非就是给孔雀破坏了。 彩凤道:正是她。 谷云飞道:她怎么样破坏妳那件好事? 彩凤道:首先她在那位公子面前将我形容成一样东西。 谷云飞道:什么东西? 彩凤冷笑一声,道:方才你已经说过的了。 谷云飞一呆,道:狐狸精? 彩凤道:有关狐狸精的种种不好之处,她当然也没有错过。 谷云飞道:那个公子不成就这样相信她的说话? 彩凤道:没有这样简单。 谷云飞道:她还有什么诡计? 彩凤道:也不是诡计,她不过请那位公子暗中偷窥我与其他客人在房中的情形。 谷云飞道:那时候妳应该停止接客的了。 彩凤道:我心想嫁人之后,就没有机会那样疯狂,是以才约来平日比较喜欢的几个客人,在那几天之中,尽情享受一下。 谷云飞冷笑道:难怪有人說妳是一个天生的荡妇,那位公子看在眼内,一定非常生气。 彩凤道:他以为我只是喜欢他,才与他那么疯狂的,发现我对其他人也是那样,不生气才怪呢。 谷云飞道:孔雀为什么要破坏妳的好事? 彩凤道:那位公子第一个找的本来是她。 谷云飞道:她的心胸,可谓狭窄的了。 彩凤道:女人的心胸本来就是比较狭窄。 谷云飞道:妳知道这件事之后,当真生气得很。 彩凤道:当然! 她冷笑一声,又接道:我当时曾经暗中发誓,将来有机会,一定要把她碎尸万段!她再次冷笑,又道:昨夜我却只不过将她斩开三段! 谷云飞不由一连打了几个寒噤,叹息道:难怪有人说,如果发觉一个女人憎恨你,你最好就赶快远离她。 他一再叹息,道:一个女人憎恨起一个人的时候,原来是这么可怕。 彩凤咯咯笑道:我虽然说过要把她碎尸万段,不过事隔三年,现在把她斩成三段,一口气勉强也可以消了。 谷云飞道:昨夜想必就是妳将她勉强骗上那辆马车的。 彩凤道:正是我。 谷云飞道:那辆马车想必真是天香楼的马车了。 彩凤道:你以为我用得着仿制一辆么。 谷云飞叹息摇头,道:昨夜驾车的是谁? 西门锦道:是我。 谷云飞道:我也想到,必是你们兄弟。 他回对彩凤道:孔雀既然这么希望走趟天香楼,妳要骗她当然易如反掌。 彩凤道:当然。 谷云飞脸色一寒,道:把她斩开三段的当真是妳? 彩凤噗哧一笑道:你以为我真的有那么大的胆量? 谷云飞一怔。 彩凤接道:不错,开口的是我,下手的可不是我。 西门锦道:其实,斩下头颅,再斩下一条右臂,她已经吓得几乎晕过去的了。 西门华道:也是她叫住手的。 谷云飞瞪眼道:下手的难道是你们兄弟? 西门锦摇头,道:我还没有这个胆量。 西门华道:我也没有。 谷云飞道:那么是谁? 彩凤道:是极乐。 谷云飞一愕道:极乐先生? 彩凤说道:他最喜欢别人这样称呼他。 谷云飞问道:极乐先生,又是什么人? 彩凤道:是我的朋友,好朋友! 谷云飞追问道:他本来叫做什么名字? 彩凤道:据说,连他自己也忘记了。 谷云飞道:尸分孔雀的是他,用篮子载着孔雀的人头去卖的也是他? 彩凤道:抱着孔雀那条左臂,吓得那个妓女小娇魂飞魄散的也是他。 谷云飞道:这个人的脑袋是不是有毛病。 彩凤道:一些毛病也没有! 谷云飞道:那么他怎开这种玩笑? 彩凤道:他不过是尽量找机会寻开心。 谷云飞道:将人吓得失魂落魄他就开心了? 彩凤道:开心得要命,他今天早上告诉我,他从来都没有见过崔老六、金小三、小娇当时那么可笑的表情,那么可笑的动作,当时他几乎就没有笑死,事后说起来,他仍然禁不住笑弯了腰。 谷云飞听得怔在那里。 彩凤道:不过也亏他想出那么古怪的吓人主意。 谷云飞忽然试探问道:这个老怪物,现在在哪里? 彩凤道:你放心,不是在这里。 谷云飞道:果真不是在这里,我就放心了。 他冷笑一声,道:他那种毒针,沉胜衣那么厉害的高手都可以放倒,要放倒我相信亦容易得很 西门锦插口道:即使没有那种毒针帮助,我们要放倒你也不难。 谷云飞冷笑道:你们好像已经忘记,所以有今天的身手,是出于什么人的指点了。 西门锦道:我们并没有忘记,那就是你。 西门华道:不过你最好也不要忘记,这几年我们为了保护你,无一日不在苦练,你却是每日享乐,最近三年更是几乎将武功搁置起来。 谷云飞听说,目光不由落在隆起的肚子上。 这几年养尊处优,他已经连肚腩也长出来了。 西门兄弟也盯着他那个肚腩,那种表情就好像屠夫在盯着待宰的肥猪一样。 彩凤看在眼内,笑道:老爷子大概怎么也想不到有这一天。 谷云飞一声叹息,又道:人家是书到用时方恨少,我现在可是剑到用时方恨不常磨。 彩凤接口道:剑磨五年,一定是柄利剑,不磨五年,就是利剑,也要生锈的了。 谷云飞道:我这柄利剑,还没有生锈。 说完这句话,他右手就从腰间抽出了一支剑,软剑!剑是利剑,果然没生锈。 彩凤道:老爷子敢情向来剑不离身?这句话出口,她已倒退出好几步。 西门兄弟也不觉倒退半步。 彩凤一见大叫道:沉胜衣你们也杀得了,难道杀不了这个老乌龟? 西门兄弟听到彩凤这样说,精神大振,各自挺起了胸膛,握着弯刀的手亦自一紧。 谷云飞瞪着他们,道:你们倒听那个女人的话。 西门兄弟一笑。 谷云飞道:一场主仆,我实在不忍你们兄弟的两条生命,断送在这样的一个女人的手上。 西门锦道:老爷子还有什么说话要教训我们? 谷云飞道:只有一件事情,我必须提醒你们。 西门锦道:请说。 谷云飞道:她虽然妖冶,并非妖怪,不能够分身为二,你们则是两个人,而且是兄弟。 西门锦大笑道:老爷子忘记了我们兄弟两是胡人? 谷云飞一怔。 西门华道:胡人的习俗,老爷子莫非也忘记了。 谷云飞摇头道:胡人到底是胡人,枉费我多年教导,你们现在仍然不懂得伦常之道。 西门华道:懂来何用? 西门锦笑接道:况且我们有了钱,一定会多娶几个漂亮的老婆,绝不会因为她只是一个而发生争执。 谷云飞无话可说。 西门锦又道:老爷子现在就这样来提醒我们,莫非是自知必死? 谷云飞道:没有了毒针你们还敢这样狂,难道真的以为我少练了几年功夫,便杀不了你们不成? 听他的说话,显然就只知道西门兄弟是凭毒针帮助杀死沉胜衣,不知道除了毒针之外,还有软甲。 西门兄弟相顾一眼,举步横移,左右分开。 那一眼之中,他们已决定以对付沉胜衣的那一套,对付谷云飞。 那一套他们其实就是练来对付谷云飞,有了方才一战的经验,他们现在虽然少了一支毒针,一样满怀信心。 因为谷云飞与沈胜衣的武功一定有一段距离,沉胜衣能够闪开的十五刀,谷云飞未必能够闪得开。 事实是否如此? 谷云飞一见西门兄弟移动脚步,亦举起脚步跨前。 他神态从容,眼瞳之中充满了自信。 这几年他虽然几乎完全将武功搁下,西门兄弟练刀的时候,他中间也有在旁观看。是以西门兄弟的武功怎样,他早已了然于胸。 他自信不出二十招就能够击下他们的刀,将他们刺倒。 先解决你们两个忘恩负义的奴才,再狠狠地整那个骚蹄子一顿! 他打定了主意,脚步不停。 西门兄弟左右横移半丈,也自向谷云飞走去。 三人很快就置身一条直线之上。 谷云飞脚步稳停,右手软剑低垂,左手一捏剑诀,蓄势待发! 西门兄弟亦停止前行,却横向谷云飞左右缓步迫过去。 三步!挥刀可及! 挥剑亦当然可及,谷云飞大喝一声,向左猛一个箭步,三尺软剑毒蛇一样拦腰卷向西门华! 西门兄弟同时发动攻势,左右同时箭一样撞向谷云飞! 西门锦从后扑上,弯刀凌空飞斩,一出就是八刀! 西门华少了一刀,他挥刀斩下,刀中隐藏着七个变化,却连一个变化也没变,迎向谷云飞拦腰向他扫来的那支软剑。 因为他的身上穿着软甲! 谷云飞并不知道西门华的身上穿着软甲,可是那刹那间,看见西门华不要命地挥刀斩来,亦知道不妙。 因为他清楚得很,西门兄弟并不是那种一动手就与人拼命的人。 却不知道不妙在哪里。 那刹那间他已经想到先抽身闪避,可是只是想,已无法抽身闪避。 距离实在太近了。 在这种距离之内,沉胜衣也不能够闪避出西门兄弟的刀网之外,他又怎能够? 铮一声,软剑已卷在西门华的腰上! 如果西门华身上没有穿着软甲,这一剑已足以将他拦腰斩成两段,谷云飞还有足够的时间回剑应付西门锦从后面斩下来的八刀。 只可惜西门华的身上穿着软甲,刀枪不入。 衣衫在剑锋下裂开,西门华并未受伤,手中弯刀飞快斩下! 谷云飞这一惊非同小可,当机立断,弃剑急闪! 他的身形也相当快,居然闪开了西门华六刀,西门锦五刀。 西门华六刀之后还有另一刀,西门锦五刀之后还有三刀! 这四刀谷云飞闪避不及了。 西门华的第七刀只是在他的胸膛削了一道口子,西门锦的第三刀将他整条右臂斩下来。 他惨叫起脚,飞踢在西门华的小腹上,一脚将西门华踢飞半丈。 那只右脚才收回一半,就给西门锦斜斩下来的第七刀斩断! 他痛极倒地! 西门锦还有一刀! 谷云飞那个身子还未倒在地上,一颗人头已被西门锦的第八刀斩得飞离脖子! 齐头两断,好准确的一刀! 西门华的左手也很准确,一伸就将人头接住,道:好大的一颗人头,只不知有没有人敢买的呢? 西门锦道:你拿到街上问问看。 西门华笑道:我可没有极乐先生那么大的胆。 彩凤那边道:那么你还不放下。 西门华倒听话,却不是放下是抛下。 彩凤拍着胸口走过来,道:给你们吓死我了。 她眼里却一丝惊恐的神色也没有。 西门华一把将彩凤搂在怀中,道:现在还害怕不害怕? 彩凤道:不害怕。 西门华俯下头,以胡子轻擦彩凤的面颊。彩凤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得就像是一只刚生下第一只蛋的小母鸡。 西门锦旁边看见,亦自走过来。 彩凤即时将西门华推开,笑道:要亲热也不是这个时候。 西门华道:不错,我们还有一件事要做。 彩凤道:记得就好了。 西门锦听说,遂俯下身,翻转谷云飞的尸体,仔细的搜索了一遍。 西门华忙亦帮上一把。 叮当的一声,西门锦从谷云飞腰带上的暗囊内抽出了一串七条钥匙,道:找到了。 西门华目光一落,道:不错就是这七条钥匙。 彩凤面上笑意更浓道:你们赶快去打开密室,将那五箱珠宝搬到这里来。 西门锦道:你在这里等我们,不要走远,免得我们到处找妳。 西门华道:我们将珠宝完全搬上马车之后就离开这里。 彩凤笑道:放心,就算这个院子之内有鬼出现,也赶不走我的。 话是这样说,鬼字一出口,她仍然不由自主左右一望。 西门锦失笑道:妳这是自己吓自己,怪不得人。 彩凤目光一落即起,道:你们离开之前最好将尸体踢开一旁,省得我看见害怕,也省得给别人无意闯进来看见。 西门锦道:这个简单。左右脚一踢,谷云飞的断手断脚就给踢入那边花树丛中。 西门华抓着尸体的腰带一挥,亦将这具只有一手一脚的无头尸身掷向那边的花树丛。 西门锦再一脚,谷云飞的头颅,便滚向那边的一辆马车底下。 谷云飞半生作贼,杀人无数,始终逍遥法外,现在却死于非命,而且一个身子成了四份。 这难道就是报应? 沉胜衣是伏身那马车底下。他的眼睛睁得很大。 所有的事情他大都看在眼内,所有的说话他都听在耳里。 他看着谷云飞惨死西门兄弟刀下,虽然想出手相救,却有心无力。因为他运功迫毒,也正在最要紧的关头。 极乐先生的毒药竟然连彪豹兄弟的解药也无法完全化解。 他只有运功将余毒迫出。 这一次,他浑身的功力大半集中在右肩上,如果这时候被西门兄弟发觉,即使不致于束手待毙,亦未必挡得了西门兄弟多少刀,前功尽弃不说,结果只怕还要送命。 谷云飞那颗头颅,滚进车底的时候,他已经将余毒迫出来。 但是他仍然没有移动。 他整个身子几乎陷于一种近乎虚脱的状态之中,必须调息一番才能恢复正常。 在这种情形之下,他更不能够惊动西门兄弟。 那颗人头一直滚到他面前,只差一尺就撞在他的头上。 人头恰好是面向着他,充满惊怒的一双眼自然也是瞪着他。 谷云飞死不瞑目。 沉胜衣虽则胆大包天,现在仍然不禁被这颗死人头的眼睛瞪得心惊胆颤。 幸好他还可闭上眼,不望那颗人头。 也没有多久,西门兄弟就各自肩托着一个大铁箱回来。 彩凤看在眼内,开心得笑不拢嘴,她赶紧走过去,将一辆马车的车厢厢门打开来,道:都放在这个车厢之内好了。 西门兄弟听话得很,各自将肩托着的大铁箱卸下,推进那个车厢之内。 铁箱看来并不轻,他们托着却脚步飞快,而且脸不红,气不喘。 彩凤不禁疑道:你们有没有弄错? 西门锦道:密室中只有这些铁箱子,我们也已经检查过了。 西门华道:妳现在可以先欣赏一下。将方才推进去的那个铁箱子拉回来。 那个铁箱子的锁已给毁烂,他随手一掀就将箱盖掀开。 车箱内立时亮起了珠光宝气。 彩凤方待跳上车厢去,整个人已给西门锦抱起来。 这一来她无须跳上车箱也看到的了。 铁箱内放满了珠宝。 彩凤娇笑道:这么多珠宝,一箱已经够我们享受的了。 这句话出口,她忽然回头,道:不是说,一共有五箱的么? 人心果然无厌足。 西门锦点头,道:不错是五箱! 彩凤道:还有三箱呢? 西门锦道:当然是仍在密室内。 彩凤催促道:那么快去搬出来。 西门锦将彩凤放下,说道:这就去了。 西门华笑道:车厢这两箱妳可要看稳了。 彩凤道:现在难道还有人与我们争不成? 西门华道:没人,可难保有鬼。 彩凤哇一声,举起小拳头,力捶西门华的胸膛,道:你好,你坏。 西门华被打得咯咯大笑,道:到底是好还是坏? 彩凤那个小拳头,本来就打不痛西门华,何况西门华的身上还穿着铁甲。 她捶了几下,反而捶痛了自己的手,捧手佯嗔道:你就是懂得欺负我,吓唬我。 西门华慌忙道:妳千万不要生气,我给妳叩头赔罪。 如果他真的叩头赔罪,不难就发现伏在车底下的沉胜衣,幸好彩凤立即阻止他道:不要胡闹了,快去搬珠宝。 西门华道:遵命。 西门锦插口道:不过你既然已说出口,离开了这里,那个头还是要叩的。 西门华瞪眼道:你这个兄弟真他妈的不错极了。 西门锦大笑举步。这两兄弟在彩凤面前简直就变成了两个小丑,彩凤对男人的手段,也不可谓不厉害的了。 看着西门兄弟走远,彩凤双手往门边一按,一屁股就坐上了车厢。 箱盖还未盖上,她反手一捞,从箱中捞起了一对玉镯。 那对玉镯子一看就知道是非常值钱的东西。 彩凤左右手戴上,只看了一眼又脱下,忽然叹了一口气,道:我这双手现在还不适宜戴上这些东西。 很奇怪的一句话。 为什么现在不适宜。 西门兄弟很快又回来。 这一次他们搬来了其余三个铁箱子。 他们肩上各自托了一箱,合力抬着另一箱,走得虽然没有方才那么快,也不怎样慢。 彩凤忍不住夸奖一句道:你们的气力可真不小。 西门锦笑道:这算得什么? 彩凤遂从车厢跳下。 西门兄弟三两下就将三个铁箱子全都推进车厢去。 彩凤道:没有了。 西门华笑道:妳还要? 彩凤道:钱可是没有人嫌多的。 西门华道:那个密室之内就只有这些了。 彩凤道:既然如此我们亦只好到此为止。她又问道:有没有被人发觉? 西门华道:应该没有。 西门锦道:我们也应该离开了。 西门华道:一切都已弄妥,此时不走,尚待何时? 彩凤道:哪一个过去开门? 西门华道:我去。飞步走过去将门闩取下,将门打开,立即倒退回来。 彩凤又问道:哪一个驾车? 西门华抢着道:当然是大哥了,他驾驶的技术一向比我高强。 西门锦道:你什么时候学得这样谦虚的? 西门华道:这是事实。 西门锦道:不过以我观察,你驾车的技术并不比我差到哪里。 西门华道:黑夜驾车,还是技高一筹的安全。 西门锦道:我是哥哥,做弟弟的应该服从哥哥的命令才是。 彩凤截口道:好好的又争什么? 西门兄弟一齐望着彩凤,尚未开口,彩凤的说话已接上,道:你们的心意我很明白,是不是想与我坐在车箱内? 西门兄弟默认。 彩凤上前几步,绕了一个弯,插身西门兄弟之间,举起手,左右搭着两人的肩膊,噗哧笑道:都是傻瓜,现在仍然不是亲热的时间哟。 西门锦道:那么妳认为哪一个驾车的好? 西门华道:当然是你。 西门锦道:是你 彩凤道:不用争,都给我驾车。 西门兄弟一怔,相顾一眼,道:只有这个办法了。 彩凤笑着接道:以后有的是时间。 西门兄弟不由一齐点头,道:不错,不错。 彩凤娇笑一声,松开了搭着两人肩膊的手。她那双手甫一松开,突然一登。 哧哧的两声,两支三寸长的钢针突然从她的双袖之中射出来,分别射入了西门兄弟两人的额角。 她窈窕的身子旋即向后倒飞。 倒飞半丈。 西门兄弟不由都一怔。 事情来得实在太突然,太意外。 他们一怔之后,一齐都伸手向额角摸去。手才抬起了一半,他们蓦地猛一声怪叫,疾转过了身子。 刹那间他们已想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西门锦瞪着彩凤,道:妳 彩凤娇笑道:我方才不是告诉你们,那种毒针极乐先生一共淬了三支。 西门华嘶声着道:还有两支,在妳那里? 彩凤道:现在在你们额角上。 西门锦脸色惨变道:为什么? 彩凤道:那五箱珠宝一个人独占是不是远比三个人均分的好? 西门兄弟齐声怒吼。 彩凤笑着接道:这个道理我就是不说,你们也应该明白。 西门华身形一晃,惨叫道:快给我解药。 彩凤摊开双手,道:没有解药。 西门锦道:你在说谎。 彩凤叹了一口气道:我一生中难得有一句老实说话,你们竟然不相信,我实在伤心得很。 西门华野兽也似一声咆哮,道:妳这个女人,我我把妳碎尸万段。 他拔刀出鞘。 刀出鞘一半,他突然打了一个旋子,咕咚地摔在地上,一张脸已变成紫黑色。 西门锦一张脸也在发紫,他奋力拔出那把弯刀,举步向彩凤走过去。 一步,两步,三步。 刀唰地斩在地上,西门锦人亦倒在地上,一张脸亦已紫黑。 那么厉害的毒药暗器射入了额头,他还能支持到现在才倒下,已经是奇迹了。 彩凤即时一拍胸口嚷道:好厉害的毒药,吓死我了。 她当然并没有吓死。 在她的眼中,也只有喜悦之色。 好厉害的毒药,好厉害的女人。 彩凤遂走回去马车那边,拉过了缰绳,纵身跃上了车座。 车座上除了马缰之外,还有一顶范阳笠子,一件披风。 彩凤将范阳笠子往头上一戴,披风往身上一搭,取过马鞭,左手拉缰,右手挥鞭,驱车奔出。 她原来还有几分小聪明。 一个好像她这样美丽的女人,夜间驾着一辆这样华丽的马车,给人看见了,一定会起疑。 所以她先戴上斗笠,再搭上披风遮着身上的衣服。 她身上的脂粉香味却掩蔽不了。 脂粉香飘。 幸好天香楼的马车,里面必放香料,本来就已经是一辆香车。 所以就算路上遇着人,嗅到了脂粉香味,也未必会怀疑这车把式是一个女人。 美人香车,此去何处? 车轮方开始转动,沉胜衣已经采取行动,伏着身子一翻,变成了仰卧。 车厢一驶过,他双手就抓住了车厢的门框,整个身子旋即一提,离开地面。 他右手将车门拉开,身子便斜窜了进去! 动作虽然不大灵活,比方才已好了很多,居然没有弄出多大声响。 他旋即将门关上。 车声辚辚,彩凤的心情又紧张,并没有听见沉胜衣弄出来的那些声响。 事实她亦想不到,竟然有这种事情发生,车厢内竟然会偷进了一个乘客。 这个乘客而且又是她以为毒发身亡的沉胜衣。 马车出门右转。 转过了几条街道,就到了全城最荒僻的地方,车行更快。 马车奔驰了约莫半个时辰,来到了城东郊的一个山谷之外。 彩凤驱车不停,直入山谷。 极乐先生那个极乐庄也就在这个山谷中。彩凤也就将马车停在极乐庄的门前。 如此看来,沉胜衣早上在庄外听到的那个与彩凤一样的声音,相信并不是声有相似,真的是彩凤的声音了。 为什么彩凤将马车驶来这里? 极乐先生与她其实又是什么关系? 彩凤将马车停下,马鞭往车座一插,遂脱下斗笠,卸下披风,跳下车来。 她才走到庄院的门前,庄院的大门便自动在内打开,一只鸟探头出来。 是鸟不是人。 死亡鸟。 今夜天空上也有月。 明月。 月明如水,整个山谷都浸在凄冷苍白的月光中。 那只死亡鸟映着月光,通体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寒芒。 彩凤竟然一些也不害怕,反而走上前,伸手一摸那只死亡鸟的头,娇笑道:怎么今夜你又穿上这件鸟形衣? 死亡鸟张嘴道:现在不穿,以后只怕很难有机会再穿的了。 张的是鸟嘴,说的竟然是人话,并不是呱呱的叫。 鸟形衣?这莫非只是一件衣服?穿在一个人的身上,这个人又是谁? 彩凤奇怪道:为什么? 死亡鸟叹息道:沉胜衣追到了这个地方,又岂会不疑这个地方,怀疑我?他虽然离开,一两天之内必会再来,我这件苦心研究,精工制造出来的鸟形衣,只好找一处地方埋下,以免给他找出来。 彩凤笑道:你若是担心这个人,现在大可以放心了。 死亡鸟道:哦? 彩凤道:西门锦暗算得手,已经将你给他的那支毒针射进了他体内。 死亡鸟一怔道:当真? 彩凤道:假不了。 死亡鸟道:死了没有? 彩凤道:现在应该已死了。 死亡鸟大笑。 笑声忽一顿,奇怪地问道:那支毒针西门锦不是预备拿来暗算谷云飞的吗? 彩凤道:暗算沉胜衣岂非更好? 死亡鸟道:是妳的主意? 彩凤道:我既然知道他已经调查你这个人和极乐庄这个地方,有机会又岂会不替你除去这祸患,以免你再为他烦恼。 死亡鸟大笑道:好孩子,也不枉我疼妳一场。 他遂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彩凤道:说来话长。 死亡鸟道:进内坐下细说。 他迫不及待地转身举步,彩凤一笑,亦步亦趋,却没有关上门。 这个时候,这种地方,她绝不会以为还有人瞎闯进来。 何况门外还有一辆那么贵重的马车。 他们身形才消失,沉胜衣便推开车厢的门户,狸猫一样溜出来。 肩膊的伤口已经没有血流,他动作的灵活,与负伤之前根本就没有分别。 这半个时辰之内,他一直在车厢里运功调息,现在已经完全恢复正常了。 彩凤将马车停下,他就挑起半个车窗帘子偷窥。 看见彩凤与那只死亡鸟的说话,他心中的惊讶实在难以形容。 再听清楚那只死亡鸟的声音,他更加奇怪了。 那只死亡鸟的声音,不就是极乐先生的声音? 沉胜衣决定跟进去探听其中秘密。 出了马车,看清楚了周围情形,沉胜衣立即一个箭步窜到那边墙脚下。 然后他贴着墙壁缓缓向门那边移去。 他不得不小心。 因为到现在为止,对于极乐庄这地方他仍然非常陌生,也无法确定,极乐庄是否只住了极乐先生一个人。 到了门边,他也倾耳静听了好一会,才移步向门内转入。 向门的那个厅堂燃着灯火,极乐与彩凤,并非对门而坐。 灯光将他们的影子照在糊纸上。 他们是坐在厅左。 沉胜衣大着胆子踏上石径走向厅堂。 他的脚步起落甚慢,着地无声,全身的每一根神经,每一分肌肉都在作战状态,准备随时应付突来的袭击。 石径的两侧都是铁网连成的鸟笼。 凄迷的灯光之下,仍然隐约看见栖满了无数雀鸟。 那些雀鸟大都已入睡,可是仍然有部分瞪着眼睛,不时发出种种奇怪的叫声。 沉胜衣几乎贴着石径左面的铁网前行,眼观四面,耳听八方。 看到那些妖异的鸟眼,听到那些奇怪的鸟叫,他忽然有一种感觉,以为自己是走在幽冥之中。 这种感觉一生,沉胜衣自己也险些忍不住笑出来。 因为他从来都没有到过幽冥,根本就不知道所谓幽冥,到底是怎样子。 这个地方在日间纵然很美丽,在夜间,未免太恐怖了! 没有袭击。 沉胜衣平安来到厅堂之前,他转入左面走廊,手指沾口涎点破糊纸,偷眼往内望。 彩凤与那只死亡鸟正就是坐在厅左一张雕满了鸟纹的桌子旁边。 不但桌子雕着鸟纹,椅子也是,整个厅堂的所有器具不是雕成鸟纹,就是形状如同雀鸟。 厅堂处更挂满了鸟笼,有竹制的,有玉雕的,竟然还有金银打的。 这个极乐先生岂止喜欢雀鸟,简直爱鸟成狂、成痴。 甚至他本人,现在也是藏在一套铁打的鸟形衣服之内。 死亡鸟的头放在桌面之上。 鸟头是铁打的,鸟身也是铁打的。 这并非一只真正的死亡鸟。 精炼的上等铁,打得非常薄,薄而坚韧,坚韧且刀枪不入。 本来是鸟头的地方,现在却露出一个人头。 白发苍苍,眼瞳如白雾,一面恶作剧的笑容。 极乐先生! 藏在鸟形衣之内的正就是这个极乐庄的庄主。 他现在笑得特别开心。 因为彩凤正告诉他谷云飞被西门兄弟斩成了四件。 他笑道:西门兄弟的胆子未免太小,大好人头,应该拿到街上叫卖。 彩凤道:他们不但胆子小,而且愚蠢得可怜。 极乐先生道:妳这样说,他们是必已死在妳袖中的毒针之下。 彩凤道:那些毒药果然很厉害。 极乐先生道:妳以为我是骗妳。 彩凤道:我岂会这样以为。 她忽然起身,一拧腰,坐在极乐先生的腿上,道:你又怎舍得骗我? 极乐先生道:那些珠宝到手了? 彩凤道:就在门外那辆马车内,一共是五箱。 极乐先生道:我花了三夜,才想出这个计画,没有理由不成功。 彩凤道:沉胜衣的出现,却是几乎破坏了这个计画。 极乐先生道:他的出现并不在我的计画之内。 彩凤道:任何计画,多少都难免有些意外阻挠一下。 极乐先生道:妳要报复,我替妳结果孔雀;妳要有钱,我也已替妳设办法弄到手,现在气消了,钱有了,妳应该很快乐了。 彩凤娇笑道:快乐得要命。 极乐先生道:没有东西可想了。 彩凤笑道:谁说没有? 极乐先生一哦道:妳还要什么? 彩凤双手搂住了极乐先生的脖子,道:要你! 极乐先生呵呵大笑道:我既不年轻,又不英俊,妳要来干什么? 彩凤道:要你来床上侍候我。 极乐先生道:这句话若是让人听到,准会笑掉牙的。 彩凤道:他们又怎知道这么多年来就只有你一个人能够真正让我满足。 极乐先生道:妳大概还不知道每一次侍候完妳,我最少要吃九斤药材,再休息三天。 彩凤道:那么一个月总有十天真正快活。 极乐先生大笑道:一个月十天,妳是存心要我的命了。 彩凤亲了亲极乐先生,道:我怎舍得要你的命哟。 沉胜衣在外面听见,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到现在,他总算弄清楚这一男一女的真正关系,这种关系并不正常。 这两人的心理无疑亦入于变态。 极乐先生旋即道:看来妳是怎么也不肯放过我的了。 彩凤道:难道你又可以没有我? 极乐先生摇头道:不可以。 彩凤道:那还不赶快收拾行装。 极乐先生一怔道:干什么? 彩凤道:离开这个极乐庄。 极乐先生道:为什么? 彩凤微喟道:你卖人头只顾寻开心,没有将脸庞蒙上,崔老六、金小三可是认得你,我相信,明天官府一定会派人来抓你回去,一对面,可就糟糕了。 极乐先生道:少担心,崔老六、金小三两个人当时是醉酒之中,我只要一口咬定,他们是醉眼昏花,看错了人,官府能拿我怎样? 彩凤道:还是离开了比较安全。 极乐先生一再摇头道:给我一个月时间,我也许能够离开。 彩凤道:为什么要一个月? 极乐先生道:其实一个月时间,我相信也无法完全搬走这个庄院的雀鸟。 彩凤道:你是抛不下那些雀鸟。 极乐先生道:妳应该明白。 彩凤道:有那五箱珠宝,你可以再买回来。 极乐先生道:那些雀鸟并不是全部只是要有钱就可以买到的。 彩凤道:那你可再到处去搜罗。 极乐先生道:妳难道忘记了我搜罗那些雀鸟,前后花了多少时间? 彩凤沉默了下来。 极乐先生道:妳放心,即使留在这个庄院官府也拿我没办法。 彩凤道:可是我 极乐先生道:妳更加简单,只要将那些珠宝埋藏起来就没事了! 彩凤道:哦? 极乐先生道:沉胜衣、谷云飞、西门兄弟全都是武林高手,妳就是自己承认是妳阴谋杀死他们,也没有人肯相信。 彩凤想想道:这倒是。 极乐先生道:官府必须掌握足够的人证物证,才能够将人判罪,他们哪有人证 一个声音突然截断了他的说话,道:这里就有一个了! 极乐先生、彩凤一惊回头,目光及处,失声道:沉胜衣? 沉胜衣懒洋洋的挨在门旁,盯着极乐先生,道:物证那方面,你身上穿着的鸟形衣,还有门外彩凤姑娘驾来的那辆大马车,我就认为已经足够了! 彩凤脸色惨变,不觉站起。 极乐先生亦自站起身子,遂将桌上的鸟头往头上一套。 极乐先生又变成了一只死亡鸟。 沉胜衣仍然盯着他,道:我最初已经有些怀疑死亡鸟是人扮的了,想不到你竟然能够利用那双翅膀的震动在空中飞翔,佩服!佩服! 极乐先生的语声从鸟头中传来,道:彼此。 彩凤见鬼一样盯着沉胜衣,脱口问道:你不是已经中了毒针? 沉胜衣道:这是事实。 彩凤道:怎么你不死? 沉胜衣道:因为我服下解毒药。 极乐先生追问道:哪来的解药? 沉胜衣道:你有没有听过唐门彪豹兄弟? 极乐先生道:听过,他们两人听说炼成了一种销魂蚀骨散。 沉胜衣道:而且还有解药。 极乐先生道:你认识他们? 沉胜衣道:认识唐彪。 极乐先生道:他送了一些解毒药给你? 沉胜衣道:不错。 极乐先生道:销魂蚀骨散难道有我炼的那种毒药厉害? 沉胜衣道:没有。 极乐先生道:那么销魂蚀骨散的解药又岂能够化解那种毒药? 沉胜衣道:再加上我深厚的内功就能够了。 极乐先生一怔,道:原来如此。 彩凤接着问道:你怎会找来这里? 沉胜衣道:我本来就没有离开那个院子,一直伏在那辆马车之下运功迫毒,到妳将马车驶出那个院子之时,我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为了追查真相,索性就溜进车厢内。 彩凤道:你 只说了一个你字,她便气得不能够说下去。 沉胜衣很明白她的心情,没有再跟她说下去,转对极乐先生道:到现在,整件事我大抵已明白了。 极乐先生道:这是说仍然有些事不明白。 沉胜衣道:只是一件。 极乐先生道:何不问明白? 沉胜衣道:为什么你这样听从彩凤的吩咐,她叫你杀人你就杀人,叫你替她阴谋夺取他人的家财你就替她想办法? 极乐先生一笑,反问道:你知道我平生喜欢的是什么? 沉胜衣不假思索,道:鸟! 极乐先生道:彩凤是什么? 沉胜衣道:一种鸟的名字。 他一怔问道:你就是因此,特别喜欢,一切顺从她。 极乐先生道:是! 沉胜衣诧异道:孔雀也是种鸟名,为什么你又忍心将百鸟院的孔雀分尸? 极乐先生道:我这个庄院之内养着四对孔雀,我知道孔雀是怎样了,她虽然叫做孔雀,完全不似孔雀。 沉胜衣道:当然,她只是个人。 极乐先生道:不错,只是个人。 沉胜衣道:彩凤也是一个人。 极乐先生忽问道:你有没有见过真正的凤鸟? 沉胜衣道:没有。 他下面的说话还没接上,极乐先生已截口道:根据古书的记载,凤鸟这种鸟是一种神鸟,麟前鹿后,蛇颈鱼尾,鹳颡鸳腮,龙文龟背,燕颔鸡啄,五色备举,出于东方君子之国,翱翔于四海之外。 沉胜衣道:你以为真有一种这样的鸟? 极乐先生道:不以为。 他一顿接道:所以我说凤鸟其实就是她那个样子,你敢不敢说不是? 沉胜衣苦笑道:这是聊胜于无。 极乐先生毫不否认,道:正是! 沉胜衣道:以我所知,天下不少女子都是以凤为名,甚至以凤为姓。 极乐先生道:我知道,不过我第一个却遇上她。 沉胜衣道:你的脑袋,是不是有毛病? 极乐先生道:每一个人的脑袋多多少少都有一些毛病,我当然不会例外。 沉胜衣道:现在你那个脑袋又在动什么念头? 极乐先生道:当然是消灭证据。 沉胜衣道:你想好了没有。 极乐先生道:想好了。 沉胜衣道:如何? 极乐先生道:过来,我告诉你。 沉胜衣竟然应声走进厅堂斜向极乐先生行过去。 才走到堂中,呱一声怪叫,极乐先生就飞了起来。 沉胜衣立即停步,极乐先生几乎是同时向他扑落。 鸟翼先到,锋利的鸟翼刀一样斩向沉胜衣的咽喉! 最好的消灭证据方法,极乐就是杀人。 沉胜衣早已提防了,身形立即后退! 鸟翼过处,挂着的鸟笼哧哧的断折纷飞!极乐先生的一双鸟翼无疑就是一对厉害的兵器。他左翼击空,右翼又击到,双翼拍击,斩削,一双脚同时配合踢击。 鸟形衣双脚的钩爪也是兵刃!尖长的鸟嘴何尝不是! 他浑身兵刃,而且浑身都刀枪不入,这下子全力展开攻势,只打得沉胜衣连连向后退。 沉胜衣左手剑虽然迅速,可是那一双鸟翼根本就已是一双大盾牌,一合便将他所有的攻势完全挡开去。 即使他的剑抢到空隙,从那双鸟翼之中刺入,也无法刺伤极乐先生。 极乐先生唯一的弱点,只有那一双眼睛,他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故眼睛的部份,防守得特别严密。 沉胜衣一时间只有后退的份儿。 厅堂虽然也相当宽阔,但是鸟翼一张开,已占了三分之一的空间。 沉胜衣连左右闪避都成问题。一退再退,后面已是墙壁。 极乐先生又是呱一声怪叫,双翼尽展,回旋疾斩了过去。 沉胜衣颀长的身子刹时箭一样上射。 鸟翼从他的脚下斩过,斩在墙壁上。墙壁碎裂,粉屑激飞。 沉胜衣一拔两丈,左手剑击在屋顶之上。屋顶剑光中裂开了一个大洞,沉胜衣连人带剑射了出去。极乐先生刹那间亦自凌空飞撞屋顶。 哗啦一声,一大片瓦片硬硬给极乐先生撞碎,他势子未绝,穿出了屋顶,凌空一旋,落在瓦面之上。 沉胜衣却已立足在石径上空的铁网。 极乐先生呱呱怪叫,瓦面上振翼飞起,飞向沉胜衣!一发动攻势之后,他简直将自己当做一只鸟,一句人话也不再说,只是呱呱地怪叫。 呱呱的怪叫声中,极乐先生已飞临石径的铁网上空,翼爪当头向沉胜衣拍抓击下! 沉胜衣只等他飞近,左手剑一沉,哧哧一阵异响,在铁丝网上划了一个圈,人遂滚身闪出。他人才滚出,极乐先生已凌空击落!所有的动作都是在刹那间之间完成。 翼爪一击空,他双脚自然落在铁网上,正是沉胜衣以剑划了一圈的那片铁网。 铁网已被剑削断,极乐先生一踩下,那一圈铁网立时下跌,极乐先生下半身,立时从网洞中跌了下去。他双翼却齐肋搁在铁网之上。 沉胜衣这一着实在大出他意料之外。 他双脚悬空,无处着力,一时间再也飞不起来。 沉胜衣人剑即时飞回,剑挑极乐先生头戴着的死亡鸟头。 鸟头一挑开,他的剑便可以架在极乐先生的颈上迫使他就擒。 极乐先生已无从闪避,但沉胜衣的剑一挑到,他搁在铁网之上的双翼却突然一合!铮一声,沉胜衣的剑立被夹在双翼之中。 极乐先生这一着沉胜衣同样意外。还有他更意外的事情。 那双鸟翼一合,上面的羽毛竟一支支飞了出来,就像是一支支的飞刀。 沉胜衣若是只顾拔剑,不难就伤在这些羽毛飞刀之下,而一般人的习惯,兵器被敌人夹住,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当然就是将剑拔回。 沉胜衣竟然例外,手中剑一被鸟羽夹着,他竟然立即松手弃剑,倒翻了出去。 他并非知道极乐先生这套死亡鸟衣的秘
按 “键盘左键←” 返回上一章  按 “键盘右键→” 进入下一章  按 “空格键” 向下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