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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巢湖风云

风云录 雲中岳 13351 2023-02-05
余豪初履江湖,武功虽高,却缺乏经验。 廖巧巧主婢也是初出道,武功也出类拔萃,同样缺乏江湖经验。 三个没有经验的人走在一起,当然也一起遭殃。 余豪总算发现五个蒙面人施放毒物,但为时已晚,三个人全身麻痹摔倒。知觉仍在,全身已不能动弹。 五个蒙面人在包围游走中,剑靶泄散出无色味的药物,即使留了心的人,也无法发现。 与余豪一起摔倒的蒙面人,心坎嵌入两寸长的断剑片段,哪能不死? 四个蒙面人还不知同伴已死,分别奔向廖巧巧主婢。 别忘了带香主的遗骸,老六,你带。抓起廖巧巧放上肩的蒙面人,向同伴下令。 那位香主,也就是被廖巧巧一剑杀死的蒙面人首领。 刚将侍女小菊放上肩头的蒙面人,突然狂叫一声,丢掉小菊向下挫,砰然坐倒狂叫狂嚎站不起来了,双膝已被人用脚扫中,双脚已废。

同一瞬间,另一位蒙面人也狂叫着向后摔倒,双肩尖被击中,肩骨碎裂,双臂也完了。 你们是什么东西?姚文仲高大的身躯,挡在肩上有廖姑娘的蒙面人面前,虎目怒睁沉声问:拉掉你们脸上的遮羞布,让我看看你们是啥玩意。 是你蒙面人惊叫。 你认识我? 你叫姚文仲。 不错,想不到在下出道没几天,居然有人知道在下的姓名。如果在下所料不差,你们一定是血手瘟神的党羽。 血手瘟神算哪门子葱?哼! 你们掳劫这位姑娘有何用意? 阁下,不要管咱们的闲事,以免惹火烧身,管咱们的事会送命的。 在下不管你们的事,但在下碰上了就不能不管。阁下,在下不管你们是何来路,放下廖姑娘,留下解药,就可以带了死伤的同伴滚蛋了。

姓姚的,你在断送自己的大好前程,你唯一可以保全自己的事,是立即走你的路 放下人!姚文仲厉声沉叱。 负责带走香主尸骸的蒙面人,突然悄悄地打出三把联珠飞刀,人如怒豹,从姚文仲的左后方飞扑面上,剑气骤发,剑上极见功力。 姚文仲像是背后长了眼,直待剑近后心,方身形侧闪,快得令人肉眼难辨。 蒙面人一扑落空,递出的剑还来不及收回,身形也无法在仓促间刹住、转正,只有加快地冲过。 冲过的刹那间,右肩挨了一重掌,肩骨立碎,长剑脱手堕地,人也冲出两丈外去了。 扛了廖姑娘的蒙面人大惊,这才发现自己只剩下一个人了。 哎我的手碎了肩的蒙面人蹲下狂叫,痛得无法站稳了。肩碎必定伤及肺部,肉内有碎骨,动一动就痛入心脾,怎受得了?不仅是失去活动能力,整个右半身也废了。

你如果再危言恫吓,在下保证你一辈子说不出一个字来。姚文仲向前逼进:放下人,给我解药。 你蒙面人欲言又止,被吓住啦! 你要我废你的手脚吗? 不要过来!蒙面人色厉内荏,剑布下防卫的守势:不然在下先毁廖姑娘。 哈哈!阁下,你有没有搞错?姚文仲大笑:可能你是昏了头。 搞错什么? 在下根本不认识廖姑娘,至少彼此从没交谈过。在下救的是好朋友。姚文仲指指躺在不远处的余豪:你阁下用廖姑娘来威胁我,是不是搞错了? 在和州的客店食厅,廖姑娘曾经帮你说话。 是吗?她只是说她应该说的公道话。唔!看来,你们这些见不得人的货色,暗中计算廖姑娘已有很长一段时日了,我得揭开你们的本来面目,掏出你们的臭底子来,以便日后了断。

蒙面人突然大喝一声,竟然能将肩上的廖巧巧向姚文仲抛去。 意料中,姚文仲有两种反应。一是为怕廖巧巧摔伤,必定伸手接人,一是怕无法将人接住,为免被压撞,定然向侧闪开。 人抛出,左手疾扬,三把飞刀分射左右中三方。不管姚文仲接人或者向左右闪,皆难逃过飞刀的袭击。 人影突然飞腾而起,半空中一把抓住抛来的廖巧巧腰间悬剑皮护腰,飞越蒙面人的顶门。 三把飞刀全部落空,姚文仲这一手委实高明,手上没有千斤神力,绝难办到。 蒙面人大吃一惊,飞掠而遁,窜出路面,向路旁的野林疾跃。 身在半空,突觉背心挨了沉重一击,跃势一顿,然后向下坠落。原来背部上空有人,是姚文仲,脚往下踹,力道千钧,几乎把蒙面人的脊骨踹断。

姚文仲随之飘落,一脚踏断了蒙面人的左手肘骨,一手夺了蒙面人的剑,拉掉了蒙面巾。 是一个狮鼻海口颇为威猛的中年人,全身发软失去反抗能力。 解药换你的命,干不干?姚文仲沉声问。 解药,没没有中年人咬牙厉叫。 真的? 大爷言出如山 嚓一声,剑光闪,中年人的右脚齐膝而断。 哎中年人狂叫。 解药。姚文仲冷酷地说。 要命你你就拿去,解药,没没有 嚓!左脚又断。 解药。姚文仲的话更冷酷了。 没有 嚓!右手也齐肘而折。 啊中年人痛昏了,手脚全完啦! 姚文仲走近双脚被扫断胴骨,躺在地上狂叫救命的另一位蒙面人。 你也不交出解药吗?他沉声问,剑伸向那人的右手肘。 我 哪怕把你们全部大卸八块,在下也要把你们的解药逼出来。你们使用毒物,如果自己没有解药,岂敢使用?所以你们非交出来不可。解药!

在在百百宝囊中蒙面人崩溃了,同伴的遭遇惨极,令人不寒而栗。 姚文仲夺过百宝裹,倒出不少零碎,全都是江湖人应急物品与小巧的用具,包括备用的七把飞刀。 这是用来暗杀的飞刀,刀身狭长而开了血槽,稍一扳动,空气便会由血槽灌入体内,很难救治。不但可当作飞刀,也可用来刺割,近身刺入胁肋,十分管用。 有三只药瓶,还有一根可塞入剑靶内的使用泄毒铜管。 哪一瓶?姚文仲问:先要用你试验。 那那只瓷瓷葫芦。蒙面人虚脱地说。 吞下解药,余豪三个人片刻便可站起。 咱们快走。姚文仲说:东西有旅客往此地接近,速离现场以免麻烦。 我们要口供。廖巧巧坚决地说:我一定要知道谁在阴谋计算我。 你有权这样做。姚文仲说:恕不奉陪,两位小心了。

他扶了余豪,提了自己的包裹,匆匆向西走了。 廖巧巧脸上像是罩了一层浓霜,凤目中杀机怒涌,拾了自己的剑,向一名蒙面人阴森森地走去。 在一处路旁的密林中,姚文仲与余豪坐在树下休息。远远地可以清晰看到官道的景况,不时有一小群商旅匆匆往来,偶或可以发现三五位乘马的旅客。 姚兄,为何不问口供?余豪信口问:知己知彼,知道多一些,也可预先防范哪! 不用问,他们不会招供的。姚文仲说。 为何? 这几年来,虽然我什少在江湖行走,但经常可以获得一些江湖动静。那些黑衣蒙面人所使用的飞刀,已表明了他们的身分。 是些什么人? 与风云会同时崛起江湖的黑龙帮。 唔!我听非非客顾大叔说过。 他们是一批非常神秘的杀手,专替那些有权的人干刺客的勾当,索取的花红甚高,财力不足的人休想请得动他们。据说,他们的帮主,过去曾经是京都东厂的名桩头,离开后组成了这职业杀手集团。

难怪一个个身手不凡,掩去本来面目。 我想,他们确是冲廖姑娘而来的。姚文仲进一步解释:南昌廖家是武林名门,仇家买刺客报复乃是情理中事。黑龙帮的人。身上除了杀人的暗器或可辨识之外,不会留有任何表明身分证明的物品,平时的打扮与常人无异,出动时才掩去本来面目。当这些黑衣蒙面人出现时,不相干的人最好及早趋避,以免受到池鱼之灾。因此。有不少歹徒也扮成黑龙帮杀手的面目,干出杀人放火的勾当,反而增长了黑龙帮的声势,黑龙帮也睁只眼闭只眼不大过问,甚至有时故意加以利用,把该帮所做的买卖故意栽在这些人的头上为自己脱罪。 刚才那六个真是黑龙帮的杀手? 恐怕是真的。 并没有什么嘛!他们仅倚赖毒物而已。 呵呵!余兄,他们的暗杀技术,也许十分可怕,真要与高手中的高手公然拼博,当然差了一点。你和廖姑娘都是名门高手,他们只有凭毒物取胜啦!

别捧人了,你这位笑夫子的门人才真的了不起。不过,廖姑娘的剑术,确是十分了不起,真的到了剑过无痕境界。 你看到她出手了?姚文仲兴趣来了。 是的,静如山岳,动逾电闪。黑龙帮那位首领,一剑便了账,真快。余豪颇感羡慕,也由衷地称赞。 余兄,你好像对她 笑话了。余豪脸一红:说说你的事,你怎样摆脱那位南门灵凤的? 离开空旷的地方,她无奈我何,她那把灵犀剑很可怕,我也无奈何。姚文仲不愿将激斗的经过说出,他觉得凭遁形术取胜算不了真才实学。 你的攻势太猛烈,反而在她的以静制动下浪费精力,以后 我在崎岖地形中等她。姚文仲自我解嘲:她凭宝剑占上风,我输了不算丢人。 想办法找趁手的宝刃,与她一决高下呀!如何?

犯不着和一位小姑娘争短长,只要她不欺人大甚,我何必和她计较?这条路上是非多,咱们得设法避开这些人,晚些时辰动身,如何? 也好,可以在树底下睡一觉。余豪倚树躺倒,以包裹作枕:奇怪,这些人为何都走上了这条路?路通巢湖出庐州,旅客络绎于途,步步杀机真不是滋味,咱们最好赶路。 我有同感,睡一觉再说。 官道上旅客往来不绝于途,谁知道那些旅客是何来路?只要藏起兵刃不穿劲装,谁看得出武林人身分?出其不意近身暗算,真无法提防,所以余豪认为步步杀机,黑龙帮众的杀手袭击如果不明来而来暗的,太危险了。 两人一觉醒来,已是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时光,炊烟四起,倦鸟归林。 走啊!姚文仲提起包裹:找地方填五脏庙,连夜赶往巢县,走夜路凉爽些。 走夜路小心碰上鬼。余豪笑道:听说江左的人,信鬼信得入了迷,也许世间真的有鬼呢! 鬼又如何?姚文仲半真半假地说:人死了才变鬼,所以鬼是不敢与人斗的,人斗死了变鬼而已,鬼斗死了岂不连鬼都做不成了? 如果真有鬼出现,最好是女鬼。余豪也怪调怪腔说,觅路向官道走。 女鬼又如何?姚文仲信口问。 可以捉来做老婆呀! 我看你是活见鬼了,那廖姑娘可不是鬼,你是否打算捉来做老婆?姚文仲打趣余豪:你可要小心哦! 小心什么? 那丫头外表温柔可人,内心变化难测。我宁可与说风是风说雨是雨的人打交道,不与内心难测的人夹缠。 呵呵!像南门灵凤一型的?那丫头像暴风雨,更像一头雌老虎呢。两人一面走一面笑谑,不久便走上了官道。 暮色四起,由于道路不靖,官道上前后不见旅客,距离最近的村庄也在五里外,碰上劫路的真是呼救无门。 两人走在空荡荡的官道上,一面走一面由姚文仲说些江湖见闻。比起姚文仲来,余豪初出江湖,见闻自然差远了,所以对姚文仲十分羡慕与佩服。 走了两三里,后面蹄声震耳。 这些骑马的旅客急于赶路,一定有急事。余豪说:靠两条腿走路,辛苦得很。姚兄,咱们买座骑代步,如何?我的骑术不坏呢。 遨游天下傲啸山河,最得意的是有三样东西, 哪三样? 宝剑、佳人、名马。姚文仲笑笑:余兄,咱们一样也没有。 买一匹普通马也不错呀! 好,有机会咱们买马。姚文仲欣然同意:也许,咱们也买一把普通的剑。 姚兄,如果我所料不差,你已经不需要佩兵刃了。我嘛,要不要无所谓。带了兵刃,反而引起人注意。 有道理,我也不想用剑,剑术名家太多了,不需增加你我两个。 蹄声震耳,十余匹马风驰电掣到了身后,超越两人向前飞驰,那些劲装骑士只顾赶路,不曾留意两个不起眼的旅客。 骑士们逐渐去远,蹄声渐隐。 余兄,真的碰上了鬼。姚文仲突然说。 什么鬼?余豪一愣:开玩笑。 真的,不但是鬼,而且是鬼王。 你没打瞌睡吧? 刚才过去的骑士首领,是你的本家。 你认识吗? 岂但认识?简直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就是界首集风云会别馆的主事人,大力鬼王余天霸,你说我该不该找他? 你这混球真沉得住气,刚才你为何不拦住他?余豪几乎要跳起来。 我是事后才想起来的,六年了,乍一见面,怎能一看就知道? 快追! 不必操之过急,在这条路上,他遁不了的。余兄,联想起什么吗? 联想?这 南门灵凤。 对,她是风云会会主霸剑功曹南门天宇的女儿。 所以大力鬼王是她的保镖,因此不怕他飞掉。 至少,咱们该赶两步吧? 对,咱们一面走,一面好好策划策划,谋而后动,不能鲁莽从事,走! 巢县,小小的县城,但地当要道,四通八达,商旅络绎于途,也是江湖朋友的猎食场。城西南临河,东北据山。河,是巢湖的出水口,流入大江;山,指卧牛山与东山,是本城的林园区。出西门十里左右,就是周延四百余里的巢湖。 巢湖不是鸟巢或圆锅形的湖,而是曲曲折折、由许多大小湖连成的大湖,每段湖都是另有土名,汊港大小三百六十,汇入湖的支流数不胜数。 有山有湖的地方,通常称之为蔽地。巢湖地跨四州县,几乎可称之为四不管,也管不了的地带,因此巢湖的水贼,自古以来就大大的有名。 淮西贼更是嚣张,官兵疲于奔命。本朝的开国名将中,有几位出身就是巢湖水贼,大明皇朝的水军声威远播,可说是这些人一手训练出来的,这些开国元勋,根柢就是巢湖水贼。 江湖道的江湖行业中,不包括占山为王的强盗,也不包括占水为寇的水贼,但彼此之间,有交情通声气,相互包庇,相互利用,甚且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巢湖有两位江湖名人,在江湖拥有相当雄厚的潜势力,一是小陇山黄沙城皮家,主人皮坚,绰号叫崩山,因为他的崩山拳号称武林一绝,名列武林九绝技之一。 这位前辈为人凶暴残忍,提起崩山皮坚,江湖朋友真有畏之如虎的感觉。背后,江湖朋友称他为崩山乌龟,因为黄沙城是古代的龟头城故址。 另一位是城北郊十里紫微山翠微居的金庭道人。翠微居原来是紫微观旧址,目下的紫微观已从城内迁建至卧牛山下。 紫微山本名翠微山,也就是道家所谓第十八金庭福地。金庭道人的阴风袖含有剧毒,也是武林九大绝技之一,也称五鬼阴风袖,被击中的人,必须用他的独门解药解救,不然有死无生。 八方风雨会巢湖,自然不是巧合。 这两位前辈,与山贼水寇都有交情,前来寻仇讨野火的人,最好心理上先有准备。 天龙禅寺于小佛岭下,岭位于至庐州的大道中,距城约十里左右,有一条小径向南至小陇山约六七里,与黄沙城皮家往来相当方便,片刻可至。 天龙禅寺的住持不戒禅师,可不是好惹的人物。在当地人的心目中,他是有道高僧,法力无边。在江湖朋友心目中,他是什么都不戒的煞星、凶手、隐身大盗。 当然,天龙禅寺里面,看不出有罪行的迹象,三十余名僧侣都宝相庄严具有高僧像,与城南的相山寺号称活佛的大方禅师交往密切,同受到地方人士的尊敬。 金庭道人、崩山皮坚、不戒禅师,在江湖上全都是强龙;在本地,却是正正当当的地方名人。 这种人,在地方上总是显得规规矩矩的,他们都懂得兔子不吃窝边草的道理,懂得如何掩藏自己。 像百福寺的百衲血手瘟神,也从不在州附近作案,即使作案也会假手他人,自己从不出面。 每年悄悄往外地跑几趟,大捞一笔带回享受,神不知鬼不觉不留线索活口,公门人想查谈何容易?闻风跟来的人,在他们所布下的保护网中毫无作为,甚至发生有来无去的结局。 像这次这么多风云人物,大举进入他们势力范围的事故,以往从没发生过,所引起的暗流激荡是可想而知的。 当最先到达县城,在东门外洗耳池附近的鸿宾客栈落店时,等于是宣告风雨已经入境,保护网已经张开了。 一早,两位打扮得像绅士的中年人,进入鸿宾客栈,投帖拜会涤尘庄薛少庄主,具名是孙永、李强。 名义上,仰云山庄的乾坤一剑公孙浩,是白道至尊号令武林,但乾坤一剑亮出的招牌是武林共尊的少林,真正心服口服的人并不太多。 而涤尘庄打出的旗号是天下第一僧,声望虽差一点,威望却超越了仰云山庄。两庄的子弟在外行走,涤尘庄的人的确令人敬畏有加,至少银衣剑客的声威,掩盖了很少在外走动的公孙家子弟。 这是说,涤尘庄事实上已取代了仰云山庄的武林第一庄地位。 而武林第二庄的九华山庄梅家,这几年好像与江湖断绝了往来,据说是闭门调教下一代的子弟,希望日后依然能保持第二庄的声誉。梅家子弟不在江湖走动的结果,是武林朋友几乎忘了九华山庄。 原来排名第三的涤尘庄,跃居第一取代仰云山庄,似乎是指日可待的事。当然,这得看银衣剑客的表现了。 银衣剑客的表现有目共睹,至少他已经有了剑客的名号。而仰云山庄与九华山庄的子弟,武林同道迄今还不知道,到底出了哪一位优秀子弟呢。 孙永、李强是何来路,银衣剑客并不想知道,这并不重要,天下武林朋友成千上万,哪能每个人都花工夫去调查?重要的是对方呈帖拜望,这就够了。 银衣剑客带了两位长随,偕同好友于兴山一同迎客。客栈的会客室相当简陋,负责茶水的店伙似乎极为敏感,知道什么时候该离开,有些旅客会客时,不希望外人在场,店伙就是外人。 客套一番,双方按规矩引见。本来,江湖人会面,通常把自己的绰号说出,因为有些人的绰号反而比姓名响亮,甚至有些人只知道对方的绰号而不知姓名。 但孙永与李强,仅通名而不提号。 在下与李兄冒昧拜望,薛少庄主休怪鲁莽。生了一双羊眼的孙永皮笑肉不笑地说:早些天便得到和州传来的消息,知道少庄主侠驾莅临江左,似乎少庄主误了行程,昨晚才光临敝地。 呵呵!孙前辈,早来贵地还不是无所事事?银衣剑客笑容可掬,风度极佳,江左群豪结盟之期在下月初五,距今还有两旬时日,来早了,打扰贵地朋友宁静,在下觉得不安。这次如果不是南门灵凤姑娘的行程提早,在下还不想过早前来呢!两位前辈在巢县,与金庭仙长不知有何渊源? 孙某与金庭道长小有交情,不过,在下与李兄皆是相山寺的护法。 失敬失敬,这表示两位前辈是贵地的豪门士绅。在下听说过相山寺的大方活佛,好像他与天龙禅寺的不戒禅师,是同时受戒的同门弟子。 少庄主的消息果然灵通,佩服佩服。 呵呵!两位前辈何不快人快语,把来意明示?银衣剑客毕竟年轻气盛,沉不住气:江左群豪曾经八次聚会协商,上月初方取得协议,预定下月初五推派主要人士,在湖中的姥山结盟。这消息一度在江湖传播,并非什么秘密。如果贵地的前辈们,不希望江左以外人士前来观礼。只要先期声明,相信不会有人介意的,是吗? 江左群豪结盟划分势力范围,本来不是什么坏事,谁又不想割地称王呀?于兴山的话,就不怎么客气中听了:如果不让江左以外的人前来观礼,江湖朋友谁又知道江左群豪所定的新规矩呢?这一来,日后岂不在经过贵地时,要先找贵地的朋友讲规矩,以免不小心发生事故吗?孙前辈,两位不是来要求咱们早离疆界吧? 孙永的山羊眼不流露任何表情,脸上的神色也毫无变化,是属于喜怒皆不形于色的人。 于老弟的话的确有分量。孙永用平静的口吻说:人如临风玉树,风度翩翩。恕在下眼拙,请问于老弟在何处得意? 在下初出道不久,与薛兄结伴同游,还没决定从事何种江湖行业。俗语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早晚会成为江湖的一分子。江湖规矩在下不算陌生,但有些人偏要自命不凡,随自己兴之所至,任意多加一些额外的规矩,万一在下途经贵地,触犯了某些人的规矩忌讳,岂不冤哉枉也?所以事先来贵地熟悉熟悉环境,学学贵地的规矩,以免日后吃亏上当,两位前辈想必不至于反对吧? 于兴山语意相当犀利,流露的英风豪气与狂态也极为明显。山羊眼眨了两眨,孙永终于有了反应。 两位光临敝地,孙某并无反对的意思。孙永的语气转硬:只是,姥山会期还有两旬,两位提前赶来,而且偕同风云会的南门姑娘莅临,其中用意难免令人猜疑。两位如果早离疆界,在下感激不尽。 在下如果说不呢?银衣剑客阴笑着问。 须知江左群豪中,还有些人才。孙永也阴阴一笑:咱们尊敬涤尘庄是有限度的。 孙前辈,涤尘庄是否该受尊敬,在下不想多说,除三件事必须澄清。银衣剑客神色一冷:其一,南门姑娘所行所事,与风云会无关。其二薛某行道天下,没有人能禁止薛某在江左遨游。其三,薛某自己也忌讳一些事,有人下逐客令就是其中之一。孙前辈,你在下逐客令吗? 他神色一冷,确有不怒而威震慑人心的威力,孙永心中一栗,脸色一变。 薛少庄主,你是示威来的?李强变色而起,修养比孙永差远了。 是吗?银衣剑客凌厉的眼神,狠注在李强脸上。 你不要太狂 那可是你说的。银衣剑客冷笑:涤尘庄左近,从没禁止江湖朋友往来,想不到我薛其昌第一天到达此地,便被人下逐客令,居然还有人指控薛某狂,你阁下也未免太岂有此理了。薛忠。 一名长随踏出两步,大声说:薛忠在。 银衣剑客招手,不耐地说:送客! 遵命。薛忠欠身后退,向两位客人抬手:上,两位请吧! 孙永忍无可忍,站起伸手一拨薛忠伸出的手。 糟了,薛忠顺势一把扣住了孙永的手掌。 在下领路,别摔倒了。薛忠狞笑着说。 李强大吃一惊,想伸手解救,手抬起一半,却又打了冷战收回手不敢妄动。 因为另一位长随薛勇,精光四射的怪眼瞪着他。 孙永的脸色突然泛青,浑身如下电殛,双膝竟然发软,而腰干却又发僵,被藤忠像拖病狗似的棚室外。 不送,好走。薛忠放手冷冷地说。 李强跟在后面,手急眼快,扶住了摇摇欲倒的孙永,惊骇地狼狈而走。 身后,传来于兴山不怀好意的大笑。 南门灵凤主婢五人,本来投宿在鸿宾客栈左近的悦来老店,但天一亮她们就结账离店匆匆出了西门,走上了至庐江县的大道。 跟踪的人便跟了四五里,便失去她们的踪迹。 银衣剑客赶走了孙永、李强之后,方发现南门灵凤离店走了,感到十分失望,也因之而迁怒孙李两个地头蛇。 当然,他并不焦急,虽然他身边只有长随,一但他有把握打听坐南门灵凤众女的去向。 小陇山附近,这两天经常有人隐伏在山林间和湖滨,相邻的三座小村落,皆有黄沙城皮家的人经常走动。 这三座村落的人,对皮家谈不上好感,印象也不怎么坏,反正村民都是本分的农户,对皮家的人禁止村民接近黄沙城,并不那么介意,皮家有财有势,村民们并不想巴结讨好,不相往来并没有什么损失。 这天午后,也就是城里的人,发现南门灵凤匆匆离境的。第二天。黄沙城湖滨山坡上的一名村夫,看到一艘小渔船从西面划来,距岸约里余,缓缓向东移动。 渔船上可以看到两个操桨的人,戴了雨笠穿了蓑衣,看不出面貌和身材,难辨男女。 信号发出了,黄沙城皮家的人,知道湖滨发现了可疑的渔船。 不久,皮家的三艘蜈蚣快舟,开始在湖中巡逻。 皮家有三四十栋房舍,形成一座小庄,位于小陇山的东南麓,背山面湖,自己建了一座码头,拥有二三十艘大小船艇。 小庄的座落处,已非古老的废黄沙城旧址,反正黄沙城已无籍可考,小庄的确位于伸入湖中的山脚上,那山脚的确也像一只伸入湖中的龟头。 据说,古黄沙城也称龟头城,所以当地人皆认为皮家的小庄,确是建在古龟头城上。 这也就是憎恨皮家的江湖人,谑称崩山皮坚为崩山乌龟的由来。 湖中没有查到可疑渔舟,陆上却有了惊人的发现。 东距小庄约四里左右,临湖的一处林缘近水处,出现了一座简陋的棚屋。 两个化装为村夫的皮家打手,沿湖滨小径向东行,小心留意可疑的征候。 距棚屋不足百步,透过树林的空隙,便看到近水的小棚屋,两位穿了青劲装的矫健少女,正在赶制棚屋的柴门。 棚屋是架木编草而成,真像一座渔民的守船棚屋。 咦!老七,那是什么?一位打手首先发现,指给同伴观看。 女人,美丽的女人。打手老七脸色一变:五哥,有点不对。 去看看。五哥作势举步。 不可,五哥。老七机警地说:她们穿了劲装,千万不可现身。 不现身怎么探底? 你赶快回去禀报,我留在此地监视,快。 五哥知道事态严重,急急后撤。 棚屋里又出来了两位姑娘,是侍女小春和小夏。 冬妹,小姐说,不要理会他们。小春向制柴门的小冬低声说:引蛇出穴,这时收拾他们,就不会有收获啦!不久之后,就有热闹可看了。 好的。小冬点头:刚才过去的那艘渔船,好像很注意我们呢! 自己人。小春说,一面开始整理编草而成的棚壁。 谁?小冬追问。 好像是红花堂的人。 执事大爷的人?那怎么可能? 江右分会派有人在江左暗中活动,所以对江左群豪的动静一清二楚。余大爷一定已经赶来了,他必定知道我们的行踪。也许情势难以控制,他改变主意不再公然找小姐劝返了。不要管他们,余大爷是很机警能干的人,小姐已经交代下来,要我们装做不知道。 不久,三个青衫飘飘,颇有乡绅派头的中年人,施施然出现在棚西面百步外,沿湖岸背手徐行,有说有笑,像是观赏湖景的人。 南门灵凤仍是一身紫色劲装,出现在棚外。棚屋已经完工,四个侍女都在屋内歇息。 屋前是一片短坡,直伸至水际。湖水混浊,水位已涨至最高线,轻涛拍岸,发出有韵律的响声。炎阳当顶,这里却暑气全消。 三个乡绅逐渐走近,三双精光四射的怪眼,一直就将视线投落在南门灵凤身上,然后在两丈外并肩止步。 南门灵凤不加理睬,清澈的凤目向湖心眺望。湖面辽阔,足有二十里以上,上空水禽一群群飞翔,以野鸭和灰鹤最多,间或可以看到雁。 她这种近乎漠视的傲慢态度,让三个乡绅逐渐失去了耐性。 这位姑娘,怎么来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建屋而居呀?那位粗眉大眼,毫无乡绅风度的人大声说。 来猎龟的。她的脸仍然向着湖心:听说巢湖生长着大型的龟鳖,甚至有鼍。 崩山皮坚又被人称作崩山乌龟。 第二个乡绅无名火起,即将有所举动,却被同伴伸手拉住了。 原来姑娘是有所为而来。那人沉着地说。 当然啦!阁下以为本姑娘不远千里来到此地,是为了无事可为吗? 姑娘是 猎龟,本姑娘已经说过了。 姑娘此举 当然,来此地的目的并非真正志在猎龟,目的不是不可更改的。 要怎样才能更改? 我要南京汤家三十二条人命的凶手。 你认为凶手在这里? 是的,血手瘟神已经招了供。她其实不曾见过血手瘟神。 小姑娘,不管你冲谁来而来,你已经侮辱了江左群豪。血手瘟神是好是坏,不需外地人出头管闲事。 同时,第二个乡绅终于抓住机会表示意见:风云会的爪子,不要从江右伸过江左来。 你们的话,都说完了吗?她冷冷地说:我想,你们真能代表江左群豪发言吗? 皮老哥是姥山群英会的筹备委员之一,他自然有资格代表江左群豪发言。第一位乡绅沉声说:血手瘟神并未申请入会,他的事目下皮老哥还不打算替他出头,你居然找上门来了。皮老哥不知道什么南京汤家血案,与血手瘟神也毫无往来,你前来示威,首先在理字就站不住脚,你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本姑娘找对了地方。她这才正式与两乡绅对面说话,语气凌厉:昨晚本姑娘跑了一趟天龙禅寺,查出不戒禅师早一日潜赴黄沙城皮家躲起来了。血手瘟神在南京作案,伙同不戒禅师夜黑放火风高杀人。两位,回去转告皮前辈,要他把不戒禅师逐出,本姑娘就不会找他了。不然,哼! 皮老哥也有话要在下转告给你。 我在听。 日落之前,你必须远离巢县县境,有多远就走多远去了就不要回来。 本姑娘记住了。 记住就好。告辞,祝顺风。 彼此彼此,不送。 同一期间,银衣剑客与于兴山,找遍了县城每一角落。他们已打听出南门灵凤离城数里便失了踪,猜想必定是以退为进的欺敌手法,一定会暗中潜回城中隐伏待机,只是仓促间找不出她们的下落而已,只要多花些心机,定然找得到线索的,五个千娇百媚的外地少女,在陌生的地方能飞天遁地不成? 申牌左右,两人返回客栈,在银衣剑客房内的外间品茗商议。 真奇怪,难道她们真走了不成?银衣剑客有点失望:按理,那是不可能的。 薛兄,她一定会去找不戒禅师的,咱们该到天龙禅寺看看风色。于兴山显得泰然自若,但眉梢眼角隐有重忧,神色有点不安:我得找一些蛇鼠讨消息。 于兄在这一带有门路?银衣剑客微笑着问,笑容另有含义:江左群豪的控制力非常雄厚严密,连号令江湖十余年的风云会也无法渗入呢! 薛兄,南门灵凤长驱直入,你我几乎是鸣锣喝道,公然大摇大摆前来,事实如何? 于兄,这只能算是过境。过境与生根是两码子事。于兴山笑笑:天下间蛇鼠丛生,只要条件适当,都可以找得到可用的蛇鼠,不需什么门路。 那就进行吧!于兄。 好,兄弟就在今晚着手。哦!薛兄对姚文仲也失踪的事,没感到奇怪? 你是说 他可能暗中钉住了南门灵凤。 不会吧? 谁敢保证不会? 哎呀!银衣剑客几乎要跳起来:我居然忽略了这小子。走!咱们到天龙禅寺去等。 这时候去? 十五里路,片刻可达。走,迟延不得。 银衣剑客是个霹雳火脾气,说走就走。于兴山欲言又止,最后见他去意坚决,只好陪他立即动身。 小佛岭是交通的要隘,两山夹峙,一径自中穿越。岭这一面有小村,天龙禅师就在村北的山脚下。 穿越的官道也叫孔子回车弄,过山之后,便是巢县二大镇之一的拓皋镇,也是至庐州、徐、沛、钟离直抵山东的大道。 至于孔子自鲁南下,是不是在这里回车打道回山东,就不得而知了,大概只有考古学家才能弄清楚。 小村只有三十余户人家,全是殷实的农户。村本身没有通向两里外天龙禅寺的路径,必须走上官道,再折入直抵天龙禅寺的一里长寺道,因此从城里来的香客,不必经过小村,从村外经过而已,没有入村逗留的必要。 两人匆匆到了村口的三岔口止步,两位长随锐利的目光,投注在两里外的树林围绕中,透出树林隙的一角红墙,和高出树梢的一楼一塔。 那就是天龙禅寺,不久之后,就可以听到暮鼓声了。 要不要进村先查问一下?于兴山说。 这不如直接找和尚问。银衣剑客指指树林映掩中的佛寺。 和尚们不会说,保证一问三不知。薛兄,你以为不戒禅师是傻瓜吗? 唔!也好。银衣剑客点头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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