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页 分类 武侠小说 魅影魔踪

第10章 第十章冥魔获宝

魅影魔踪 雲中岳 13879 2023-02-05
五个村夫村妇打扮的人,骑了小驴不徐不疾北行,各携有用布卷着的剑,小驴半死不活稳定地北奔。 大泽亭在望,亭中有人倚着亭柱假寐,像是睡着了,这时正是午睡的好时光。 是一个青衣大汉,身旁搁着一根枣木打狗棍。 青直裰内系有一个革囊,与百宝囊稍有不同,稍大些,还真有点像花子的讨米袋,也像老道们的乾坤袋,可盛几件换洗衣裤和日用杂物。不是花子,是落魄的旅客。 小驴都系了眼罩,是可以赶长途的叫驴。 妇女们骑叫驴如果没有人牵,便得戴上驴眼罩,只能看到前下方的路,看不到路旁吃草的小草驴,不至于发情撒野。 五男女忽略了亭中睡午觉的人,大汉也不理会五匹叫驴。 领先的那位年已花甲开外的老村夫,距亭已在二十步外,后面最后一匹叫驴,正好位于亭前。

亭在路旁十余步,亭前的广场与大道连在一起,两侧是两排大槐树,设有栓马桩供接官的士绅们系座骑。 双脚向下撑,脚落地小驴也止蹄。身材高大的男人骑小驴,显得人可笑驴可怜。 老伴,你感觉出什么吗?老村夫扭头向后一匹小驴背上的老村妇问,目光却落在亭内,老眼中冷电森森,老眉深锁,表情略带惊讶。 大汉在亭内坐在亭柱下,从亭外很难清晰地看到他。 哦!没有,你感觉出什么了?老妇稳下小驴反问,也转头循老村夫的视线观察大泽亭。 杀气。老村夫的眼神也绽放杀气:很怪,像是电光石火,一瞬即消。现在,却感觉不到了。这一刹那的杀气来得很诡异,并不怎么强烈,但 会不会是大泽的妖魅出来了? 怎么可能?午间百邪辟易。

也许是你动了杀机,别疑神疑鬼了。 说得也是。老村夫策驴就道:我的确想到那些人,如果他们不上道,准备慈悲他们。那些孽障,愈来愈不在乎我们了。 五匹小驴刚走了三二十步,亭中的大汉撑着打狗棍长身而起。 正是那位与人熊冲突,挨了一马鞭,几乎被马踹伤,自称九州冥魔的大汉。 前面两里外,尘埃滚滚,蹄声隐隐,八匹健马全速向这里冲。 有意外变故,小心。老村夫讶然高叫,跳下小驴牵至道旁挂在行道树上。 五男女并立路旁,神色并不紧张。 五个人阴盛阳衰,只有老村夫是男的。 老村妇年纪也不小了,但一双老眼依然清澈冷湛湛。 三个小村姑虽是粗头乱服,一身穷相,但美丽的面庞毫无村姑的气息,红嫩的脸颊吹弹得破,水汪汪的明眸十分诱人,扮穷村姑实在不像,反而欲盖弥彰,引人注意,印象更加鲜明。

这表示她们无意掩藏本来面目,反而是有意突显原来的身分。 看脸型,可看出那位稍大三两岁的村姑,正是曾经与人熊打交道的灵飞姹女。 健马片刻便到了百十步外,蹄声如雷。 接着座骑逐渐收蹄,奔袭步改变为小走步。 领先的张三看到了路旁驻驴相候的五男女,因此座骑慢下来了。 咦!清虚道长,你们这种打扮座骑勒住了,张三眼中有疑云。 倚天刀客张施主,贫道这种打扮不行吗?老村夫鹰目一翻,语调阴森:你有何高见?癞龙呢?是不是留在后面? 一连串的质问,自称张三的倚天刀客脸色难看。 原来道长想插一脚。 倚天刀客变了脸:有必要伤和气吗? 你给我竖起驴耳听清了。役魂使者清虚散人声色俱厉:最先与人熊曹霸接触打交道的人是谁?你说呢!抑或让人熊曹霸自己说?

这倚天刀客不敢发火。 你怎么说?我在听。如果你有理,贫道就撒手任由你们如意。不然 在座骑方面弄手脚,按游戏规矩布罗张网,却是咱们老大细心策划的。道长,独食不肥,分金同利,你们把他们弄走藏起来了?抑或是得了钱财,掩护他们脱走了?太不够意思了吧?倚天刀客不敢强辩,他们派在客店的眼线,的确发现灵飞姹女,在店门与人熊打交道谈交易,强辩反而显得自己理亏。 什么?你们没把他们困住?役魂使者一怔,看倚天刀客的神色不像是说谎呢! 不是你们把他们藏起来了?倚天刀客意似不信。 真妙,各说各话,不约而同怀疑对方弄玄虚。 胡说八道! 可是 贫道要等你们困住他们之后,再出面善后的。投魂使者发现情势有变了:人不见了?

是呀!我们逼他们屈服,他们不上当,反往回走他娘的,真被他们跑掉了,似乎并没被你们拦住。 没看到有人回来。投魂使者相信对方的话:那一定躲在这附近的野地里,想等天黑后脱身。快分头搜,必须在天黑之前把他们搜出来。 北面,倚天刀客的大群人马快要赶到了。 一声长啸,信号发出。 一定还在后面,咱们走。倚天刀客兜转马头。 役魂使者五男女不再坐小驴,飞步向北赶。 亭中冒充九州冥魔的大汉,也悄然就道。 人熊是老江湖,精明机警能当重任。 他是天下之豪,癞龙与倚天刀客只是地方之霸。 役魂使者也是天下级的凶枭,所以倚天刀客在老道面前低了一级。 老江湖也有栽筋斗的时候。 如果他真的精明机警,就不会越野向西南逃。

大官道在西南,伸向山东曹州。 他情急要回到丰县转入大官道,对方有座骑,沿大道逃势不可能,不如越野先到大官道,再折回丰县,或者干脆出曹州。 这打算不算错,仓促间的决定错误在所难免。 如果他真的十分精明机警,应该反向东逃,在荒野潜伏,再连夜折向潜遁。这种欲东反西的迷踪术,江湖朋友喜欢使用,通常有效,不难摆脱追踪的人。 错在人地生疏,方向易辨,却不明地势地形,越野逃出三四里,一头撞进一连串的沼泽区。 那是大丰泽的边缘,有些地方不能通行。 身背重荷,在可陷入的沼泽区十分危险。 目下大丰泽与丰西泽之间,仍有小沼泽相连。 十一年前,大河在曹州决堤,大洪水直冲丰、沛两县,两泽成为巨流,以后河归故道,这才逐渐淤塞,仍然留下一些小沼泽。

穿过荒林,眼前出现一片水草丛生的沼泽,那些芦苇高及丈五,一看便知是有水的低洼区。 最先奔的两个人不明就里,一冲便陷入浮泥中,泥水淹及腰部,举步维艰,只好乖乖退回。 在左近走了一圈,没找到任何小径的踪影,不敢贸然通过,退入野林商量行止。 等候天黑退回大道,是唯一的选择。 连人熊也怨天恨地,叫苦不迭。 一阵好等,等得七窍生烟。 看看日影西斜,正感到庆幸,却听到传来的隐隐蹄声,飘忽不定但渐来渐近。 他娘的!这些混蛋追来了。人熊不安地跳起来咒骂:天黑容易脱身。记住,不可逞强拼命,能走即走,突围第一。如果失散,在丰县来宾客栈聚会。 众人还不至于慌张,他们毕竟是见过大风浪的人,在江湖是名号响当当的英雄好汉,敢杀敢拼的真正亡命。

七个人分为两组潜伏,备妥兵刃暗器,预定尽可能避免厮杀,除非已被对方发现潜伏处。 野林中杂草及肩,藏匿容易,如不接近身旁,不易发现草木丛中的潜伏者。 好漫长的等待,时光似乎过得特别慢。 不再听到健马踏草声,树林内不宜纵马。但从四周飞鸟骚动的情形猜测,搜索的人已渐来渐近了。 危机也渐来渐近,不安的情绪也渐来渐浓。 申牌将尽,暮色将起。 人声渐近,危机将至。 人是逐水而居的,没有水人活不了的。 这一带往昔曾建有村落,但战火几度在徐、淮、丰、沛延烧,城镇为墟,有些村镇鸡犬不留。 战火真正熄灭仅五年左右,生还的村民百不剩一,这一带地广人稀,无主的田地成为荒野杂林,树龄也仅有几年而已,枝浓叶茂与野草荆棘共生,人藏身在内应该十分安全。

安全,得看哪一方面的安全。对那些把杀人放火不当一回事的人来说,猎物在内藏匿并不安全。 西侧不远处,是一座废墟,可能是有百十户人家的村落,目下仅可看到零星矗立的半坍土墙,仍可看到焦烬的遗痕,荒草已掩住残垣碎瓦。 三十名凶悍的青衣人,聚集在瓦烁场内。 弟兄们,准备扎草把放火。那位长相特别狰狞,长了一头癫痢,褐发稀稀疏疏,挟了大刽刀的癞龙汪一鸣,嗓音像打雷,有意让躲在野林内的人听清:分头从上风放火,把他们烧死在里面。 他们不会变成烤猪,一定会拼命冲出来。另有人忙道:老大,临危拼命的人最为危险,不要和他们拼,用暗器送他们下地狱,可别和他们讲规矩作英雄式的拼搏,以免损失弟兄们宝贵的性命。 曹老兄,出来吧!咱们在这里等你打交道,你们毕竟都是有名望的闯道英雄,烧死在内并不光荣。倚天刀客的嗓门也声震四野:火一起,一切免谈了,结果只有一个,现在现身还有商量的余地。

显然已被发现藏匿的处所,这些人不想冒险进去搜寻。 首脑人物你弹我唱,逼藏匿的人现身说放火,绝不是闹着玩的,火烧野林平常得很。 要来的终须会来,是祸躲不过。这一招非常狠,藏匿的人怎敢不出来? 人熊曹霸六个人排草而至,一个个怒目圆睁,但举动依然沉着从容,剽悍的气势非常强烈。 吧嗒!第一双鞘袋丢在地上,然后是一卷马包。 砰匍!第二个人的鞘袋也丢在一起,马包也丢落。 十四个鞘袋七卷马包,堆在一起像小丘。 出去的人,已经不在乎鞘袋马包了,明白表示谁强谁就是得主,看谁有没有命享受。 这是国师大定慧佛的东西。人熊曹霸雄伟的身躯,挺立像一座山:国姓爷的副大将军的次子,是活佛的弟子,目下掌理北镇抚司。咱们的行踪,沿途密谍一清二楚。你们劫走这些东西,日后他们会来找你们抄家灭族的。咱们公命在身,必须与这些东西共存亡。来吧!咱们凭本事看谁先去见阎王。癞龙汪一鸣,我挑你。 声落大踏步出列,剑出鞘凛若天神顾盼自雄。 癞龙不是地方混混,是凶名昭著黑道大豪火麒麟的门徒,是京师南京河南三地交界州县的黑道司令人,必须保持闯道英雄气概接受单挑。 一拍刀匣,大刽刀出匣,丢掉刀匣大踏步上前,身材与气势,比人熊差了一段距离,大刽刀却比剑出色,沉重锋利光可鉴人。 副大将军,指国贼江彬。 江彬赐姓朱,对外叫朱彬,所以称国姓爷。明亡之后,郑成功也赐姓朱,叫朱成功,也称国姓爷。 皇帝赐姓,是不世荣耀。皇帝是一国之主,所以称国姓。 人熊这番话,具有相当大的震撼力。国师活佛大定慧佛是大喇嘛,正德皇帝的贴身护法国师。 江彬是第一宠臣悍将,三个儿子分掌东厂、西厂、锦衣卫,兼掌南北两镇抚司(锦衣卫对外的特务衙门)。 缇骑落境抄家灭门,癞龙这些牛鬼蛇神,保证一扫而空,天知道会死掉多少人? 地方强龙蛇鼠,大部分有根有柢,仅少数是亡命浪人,哪经得起南北镇抚司的抄没?镇抚司不但可以动用各地的卫军,更可饬令各州县的治安人员,以及民壮配合打击钦犯,想想看,情况有多严重? 我知道你的后台硬,物主厉害,所以仅要求小部分常例花红。癞龙有备而来,不肯松口:表示我是讲道义的好汉。你如果不上道,我全要。即使是当今皇上,也奈何不了我,天下大得很呢!何处不可重振雄风?各地抢劫钦差的人不止我一个,吓唬得了谁呀?你说,我要四个鞘袋,你给不给? 癞龙的态度并不太强硬,因为他并非真的亡命,要说不怕镇抚司的皇家特务干预,那是欺人之谈。 钦差如果损失不大,是不会认真追究的。 个人无根无柢的亡命,可以天不怕地不怕,天下大得很,有底案的亡命,没有百万也有十万,这些人还不是活得好好地? 牵涉到一群人,那就十分严重了,尤其是大部分人有根柢可查,官府对抄根掘底手段是十分残酷的。 役魂使者更是有根有柢,所以只要两个鞘袋。 癞龙如果真有把握消灭人熊七位高手,不一口全吞才怪;人杀光了死无对证,便不会有后患了。 走脱了一个,后患无穷。而他这一群黑道亡命人数虽多了三四倍,却没有把握毙了七个天下级的豪强。 天一黑,消灭的机会更少了。 这些东西,是咱们七个人身家性命所系,也是咱们的责任,你只有杀死咱们才能到手。鞘内到底盛了些什么,咱们并无所知;所知道的是,必须以生命保护它。人熊一拉马步,气行功发力注剑尖:来吧!只许有一种结果。 癞龙善用火器,他必须分心留意,用暗器抢制机先是最佳手段,所以他的左手已挟了两把柳叶飞刀。 癞龙的大刽刀面积大,拍挡暗器容易。 先发制人如果失效,癞龙的反击将空前猛烈。因此在发射飞刀的时机上,必须把握得恰到好处,心理上有压力,对时机的控制便多了迟疑。 刽刀一动,发射飞刀的机会终于出现了。 打!他沉叱,第一把飞刀破空幻化电虹。 大刽刀乍收急扭,铮一声挡飞了柳叶刀。一声虎吼,刀光狂发风雷乍起。 剑避免与刽刀接触,刽刀是重家伙,碰不得。人影闪烁,剑走轻灵,斜旋反击吐出绵绵激光。 草叶纷飞,叶舞枝折,好一场凶狠的猛烈缠斗,三丈内风行草偃,势均力敌。 远远地,野林深处传来宏亮的歌声: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是汉高祖刘邦的大风歌,这里也算是刘邦的故乡。 当年汉高祖返乡,与父老欢聚,由一大群小儿唱出这首大风歌。 小娃娃的嗓音,唱这首飞扬豪迈的歌,想得到必定意境全失,不悦耳也不带感情,反而带有凄寂意味,难怪在席的父母,以及已年迈的刘邦泪下数行。 歌声浑雄激昂,声震四野,当然不是出于小儿之口,大有响遏行云的气势。 癞龙刽刀斜挂猛挥,退出游斗圈子。 人熊也警觉地疾退,乘机调和呼吸。 歌声直撼脑门,所有的人都失惊,知道来了可怕的人物,彼此都认为是对方的大援赶到了。 久久,毫无动静。 冒充九州冥魔的大汉,一面长歌一面踏草而进,进入短草坪,歌声亦尽。 他的枣木打狗棍长五尺,粗如鸭卵,用来打狗,狗脑袋一击即烂。 正确的说,该是比齐眉棍稍粗些的兵刃。 丁勇民壮训练武技,枪与棍是必修的课程。这玩意一旦谙熟,应付一二十个大汉围攻轻而易举。 草坪这一端跃出役魂使者一男五女,一字排开迎面拦住去路。 不要去,阁下。灵飞姹女居然出面打交道,小家碧玉打扮依然俏巧动人:你冒充九州冥魔,这次他们不会上当,何苦自找麻烦?已经有人替你找人熊那些江湖枭雄出气,何不见好即收? 呵呵!小姑娘,你不懂。他怪笑,虎目却盯着不远处作不屑状的役魂使者: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炉香;他们打我侮辱我,我必须回报他们。我的恩怨是非,我自会负责担当,用不着别人替我出气挑冤担债。你们为何躲在一旁作壁上观?准备站在哪一边呀? 你真是九州冥魔?灵飞姹女正色问。 他公然自称九州冥魔,消息早已远传。 不管对方承不承认他是真的九州冥魔,在心理上多少会感到压力不轻。如果是真,岂不大事不妙?即使确信他是冒充的,在准备翻脸动手之前,也会三思而后行。 你认为我不像吗?他托大地摸摸八字胡怪笑。 九州冥魔是当代最神秘的人物之一,三年来谁也没见过他的本来面目。 魔,会千变万化,但不论怎么变,面孔一定非常可怕,所以称魔鬼面孔,虽则世间的人,谁也没有见过真的魔鬼。 突然,他脸上的怪笑僵住了,在唇上摸胡子的手,也缓慢无力地下垂。 现在,告诉我你的真姓名,好吗?灵飞姹女的嗓音,低低柔柔像在向某人倾诉。 哦我我他的嗓音也变了,浑雄的气势消失无踪,低低哑哑平平板板,眼前朦胧精光尽熄。 告诉我吧!你姓甚名谁灵飞姹女像在卖弄风情,靠近他快要偎入他怀中了,伸手去取他的枣木棍,眼神如谜。 纤手握住了枣木棍,他的手也扣住了灵飞姹女的咽喉,五指徐收。 我姓朱,国姓,名名寿,朱寿 朱寿,威武大将军镇国公朱寿,正是当今皇帝正德的化名,天下共闻,成为笑柄。 真名叫朱厚照,辈名是厚,排名属火(照字下为火)。 皇帝是至尊,比大将军镇国公高出不知多少,他不做皇帝,自贬为将军,贬为五等爵公侯伯子男的公。 呃呃放手灵飞姹女突然嘶哑地尖叫,双手拼命抓拉他的手。 他的手指长掌宽,扣住小姑娘的脖子像抓鹅,五指一收,灵飞姹女怎吃得消? 而且,他的手徐徐向上抬。 灵飞姹女的双脚,也随之逐渐离地。 我不放。他仍然吸音平平板板:你好漂亮,我好喜欢,正好抓来暖脚洗锅 呃救我灵飞姹女快要窒息了,叫声已含糊不清。 役魂使者与三女看出不对了,飞跃而至。 孽障斗胆役魂使者沉叱,声如乍雷,冲上一掌劈向他的右耳门。 他右手的枣木棍一挑一排,砰一声大震,骤不及防毫无戒心的投魂使者,高飞掷出丈外,压平了一大片青草,再滚出八尺。 嗤裂帛响清脆。 他的左手向下一滑,手指勾住了灵飞姹女的领襟。灵飞姹女滑下、飞退。结果,衣破肉现。 天气太热,灵飞姹女没穿胸围,仅穿了宽大的平民村妇长及膝下的外裳,腰带系在衣内,衣被撕破,春光外露,酥胸玉乳露暴在阳光下,极为养眼诱人。 猛虎出柙,暴风雨光临。 他那枣木棍用单手使用,威力可及八尺外,速度之快,已看不清棍影。 三个女人也以为他已被役魂大法控制住,冲上想弄清灵飞姹女是怎么一回事,棍飞舞相迎,她们毫无躲闪的机会。 一阵尖叫,三个女人跌摔出两丈外。 幸而他的劲道收发由心,也无意伤人。 棍的速度太快,表示劲道相对地增强,真要结结实实击中,肯定不会有一个活人。 三个女人是被棍不轻不重地拨倒的,双脚暂时失去用劲的能力而已。 役魂使者的右脚被棍挑中右膝,力道稍重些,膝盖受伤,站立不牢,爬起两次皆随即倒下。 最后一次虽则已可站稳,仍然无法自由行动。 灵飞姹女像是见了鬼,坐在草地上双手掩住一双玉乳,双脚在草中蹬动,挪动臀部向后退,一双本来晶亮的明眸,呈现的惊恐神情令人怜惜。 她无法拔出插在腰带上的剑,也许吓得忘了反击,双手得掩住一双高挺浑圆的玉乳,也许是羞恶之心所使然,证明不是一个一切皆不在乎、不怎么勇敢的女人,赤身露体便不敢见人。 在来宾客栈,我就知道你们在计画抢我的买卖,抢我的债务人,置我九州冥魔的警告于不顾,该当何罪?你们心目中哪有我九州冥魔在?他向在草中挪动的半裸女一步步逼进,打狗棍恶作剧地拨弄那双玉腿:现在,又公然用妖术摆弄我,罪加三等。 你你真真是九九州灵飞姹女终于泪水如泉:饶我 好,求饶的人可以原谅。他扭头便走,倒拖着打狗棍向役魂使者接近,一脸的邪笑。 冲贫道来役魂使者嘴上强硬,拔出挑木剑,左手在百宝乾坤袋中乱掏。 你最好不要用那些狗屁法宝,你没有精力御使它们了。他逼近至丈内:法宝一到手,我一定打断你的手,一定。 你你你役魂使者的手不敢抽出了。 我也会一些法术。他说:也许比你高深许多。我七岁时,就可以把三五个大人摆布得像呆瓜。 贫道不信哎呀!役魂使者右手的桃木剑,突然无缘无故向侧摔掉。 显然老道并不想将剑摔出,但神意控制不了手的活动,所以发出惊呼,摔剑的举动并非出于本意。 信了吧?我要让你学狗爬。他凶狠地逼进:抢夺我九州冥魔的买卖,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哼! 他并没接近动手,役魂使者的剑,确是自行摔出的,与他无关。 役魂使者是行家,当然相信了。 贫道认栽老道惊怖地向后退:九州冥魔从不在白昼现身,根本不可能白昼以真面目示人。贫道坚信你不是九州冥魔,所以 所以不信邪,放胆夺我的买卖。 你你到底是是不是九州冥魔? 你以为呢? 告诉我!役魂使者像在叫吼:贫道横行江湖半甲子,声威赫赫道术通玄,可以勾魂摄魄任意奴役高手名宿,罕逢敌手。天啊!败在你一个嘴上虽有毛,其实年纪轻的小辈手中,我我不甘心,不甘心。 没给你施展的机会? 不是吗? 好,日后我会再找你,给你全力施展的机会。其实,你的门人栽了,你是知道的,冲上抢救应该已经功行待发,术将逞威,对不对? 你 你输不起,老道。这里事了,我会到曲泉宫找你,让你把压箱子法宝 不,你不要去找我。妖道知道事态严重,心中有数,哪敢让可怕的对头找上门撒野:你如果胆敢前往撒野,我要摆大罗天绝阵炼化你的形骸。 真的呀?那我非去不可了。 你不要去妖道拾回剑,狼狈而走。 四个女人如见鬼魅,也跟上溜之大吉。 减少一群强悍的竞争者,减去不少麻烦。 久久不见有人现身,众人都在猜测高歌大风歌的人是何来路。 癞龙心中有数,很可能是曲泉宫的役魂使者赶来了。 双方本来一起进行追搜的,半途各奔前程,以免走在一起你虞我诈,弄不好先下手为强你吞我食,铲除竞争者是平常的手段。 现在不易一举击溃人熊六个劲敌,有役魂使者加入必可成功,目下想逼人熊交出鞘袋势不可能,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七个劲敌杀掉灭口。反正鞘袋有十四个之多,与役魂使者对分,岂不皆大欢喜?如果成功,比预期的四鞘袋多出一倍,所担的风险却少一倍,何乐而不为? 人熊的想法却又不同,来的人是何来路,他并不介意,反正豁出去了,多一个劲敌无关宏旨。 但他似乎有预感,来人很可能是九州冥魔。 九州冥魔不会与癞龙联手,这点他敢肯定。 不是朋友,就是仇敌;癞龙会把九州冥魔看成竞争的仇敌,双方必定发生争利的龙争虎斗,他可以渔翁得利,所以他也停止再和癞龙继续缠斗。 各怀机心,等长歌慑人的强敌视身。 没有人现身,他失望了。 先下手为强,这是制胜的不二法门。 一声怒啸,他挥剑向癞龙扑去。 这次,该分出胜负你死我活了。 两方的人,皆不知道九州冥魔已经到了片刻。 几乎在同一瞬间,人熊的六位同伴,以全力卯上了,轻功提纵术发挥至巅峰状态,冲势令人目眩,以人熊的怒啸作信号,向对面的人丛挥舞刀剑猛扑。 暗器同时发射,发起奋不顾身的舍命攻击。 癞龙上当了,以为人熊的六同伴,要守住堆放的鞘袋不敢离开,保护鞘袋至为重要。等发觉上当,已慢了一步,失去主动战机,刹那间双方便短兵接触,血肉横飞。 暗器向人丛发射,几乎可以百发百中。 铮一声狂震,刽刀崩开了剑。 柳叶刀悄然乘隙电射,没入癞龙的肚腹。 一声沉叱,人熊的剑靶也在癞龙的左太阳穴着肉,剑靶的云头击裂了颅骨。 同一瞬间,超越的同伴一刀劈翻抢出的倚天刀客。 好一场激烈的大搏杀,呐喊声与号叫声惊心动魄。 地主的豪霸与天下级的江湖之雄,本质上毫无疑问差了一段距离,这也就是癞龙不敢贪心一口吞的原因所在,只希望能胁迫人熊交出四只鞘袋,并不想付出重大代价,与人熊七个高手名宿生死相见。 片刻,又片刻,血腥刺鼻,呐喊声渐弱。 没死的人一哄而散,树林中尸体横陈。 重伤垂危者的求救声,引不起任何人的怜悯。 人熊浑身浴血,身上有四处创口,幸好都是轻伤,只是精力将竭,坐在一株大树下喘息,庞大的身躯像在崩溃,握剑的力道也似乎没有了。 身旁还有两位同伴,也快濒临崩溃边缘。 另四位同伴,永远起不来了,死伤过半,这一仗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鞘袋得以保全,老天爷怜悯他们。 我们所所付的代代价太太大了。人熊说话有气无力,语气充满愤怒和悲哀:咱们七七个一代之雄,被一群二流的牛鬼蛇神,杀掉我们一半以上的人,我我有何面目向向天下同道解释我的无能?我好恨 曹兄,不必自怨自艾了。一位同伴叹口气劝解:癞龙其实是真正的地方强龙,真才实学足以称一流高手。比起四海牛郎来,咱们已经很光彩了。他是被地方强龙几乎吞掉的,几乎全军覆没。老大,咱们还剩下一半人呢!不必唉声叹气怨不幸了。 野林中遗尸十六具,还有重伤濒死的六个人。算起来,他们已彻底消灭了癞龙这一群地方强龙。 四海牛郎和阴雷豹,都是被地方强龙击溃的。虽然笑孟尝是天下级的高手名宿,但所有的人仍是地方上的朋友子侄。 去找他们的座骑,没有座骑咱们走不了。人熊挣扎而起:几位老友的遗骸,也得用马驮走择地暂厝,得先回丰县咦! 他几乎要跳起来,急急扶树摇摇欲倒。 不远处,冒充九州冥魔的大汉,支着打狗棍倚树向他微笑。在他眼中,这微笑可怕极了,像饿狼逮住了小羊羔,张开大嘴流口水准备致命一咬。 两个同伴也心胆俱寒,脸无人色。 你们别慌。大汉和气地邪笑:九州冥魔照惯例晚上才动手,这次也不例外。你们好好歇息恢复元气,喝口水补充耗掉的汗水,届时该已天黑了,我再和你们把债务算个一清二楚。 你你不要乘人之危。人熊胆寒地说:你你真是九九州冥魔? 有何不对吗? 你不是 天一黑,你就知道是与不是了。 算我有眼无珠,无意中冒犯了你,我道歉,我 我是魔,不是侠义英雄宽宏大量。 你要怎样?他咬牙大声问:杀掉我?报过于施,太过分吧? 我一点也不想杀掉你,九州冥魔对杀人兴趣缺缺,除非那人实在该杀。 那你要怎样偿还你受辱的债? 我要那些东西。假九州冥魔指指那堆鞘袋马包:你们走,便算偿还所欠的债务了。 不行我 不行也得行。 天啊!我 我就大发一次慈悲好了。假九州冥魔站正身躯:你们现在可以自己拿,拿多少算多少。马上拿,现在就拿,快!迟了承诺作废,动手! 三个人真力已竭,双腿无力,手上发不出十斤力道,能拿得了多少? 快!我叫数十,十声落你们没将鞘袋提起离开现场十步,承诺作废。现在,准备,走!走!走! 叫数是从三人到了堆集处起算的,三人怎敢不走?能拿一个算一个,总比一无所有强。 人终于濒临绝境而又有一丝生机,是会选择那一丝生机的,以后如何,走一步算一步再说。 人熊是连走带爬到达堆集处的,两同伴也好不了多少。 开始计数。 假九州冥魔早就到了,声如乍雷:一!二!三 三人站都站不稳,能提得起多少重物? 鞘袋是两只以皮带互相扣牢的,以便系挂在鞍前两侧,分量不轻,提起一只勉强可及,提两只就难以胜任离不了地。 来不及解扣了,三人总算不笨,相互扶持站起,始了两只鞘袋,推推挤挤仅走出五六步,哀叫着跌成一团,爬不起来了。 鞘袋放下一个。九州冥魔高叫。 阁下人熊快要崩溃了。 好吧,我不是小气的人,通融一次两个鞘袋算你们的了。 三人突然产生神力,相搀相扶拖着鞘袋爬起急退,惟恐假九州冥魔改变主意。 从此,颇具声威的人熊曹霸失了踪,从此隐姓埋名亡命天涯去了。 九州冥魔的真面目,也首次迅速地传出江湖:年轻、雄伟、古铜色面庞、粗眉大眼、留了大八字胡、剽悍凶猛,而且会妖术。 这似乎是绿林山大王的写照。 而有这种特征的人为数甚多,长相相似的人有麻烦了。 次日,一个驼背瘸子,牵了两匹驮骡,骡上各有两只大麦箩,走上南下徐州的大道。 丰县赶驴到徐州,一百五十里算两程。有健马代步,一天便可赶到。 七十里是双堆集。 未晚先投宿,鸡鸣早看天,已经是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早些投宿落店,以免错过宿头麻烦大了。 驼背瘸子当然不敢赶夜路,虽则赶夜路凉快些,大官道夜间通行无阻,不会有塞车封路等等麻烦。 这座小市镇称集,其实天天都是集期,是大官道旁的一处歇脚站,整天都有旅客往来。虽然没有大型旅舍,一些小店都可留宿几位旅客,有如变相的客栈,旅客可以马马虎虎过一宵。 上灯时分。 瘸子出现在街口的小店食棚,两角大饼、一盘肉脯、羊杂碎,一壶高粱一锅头,自斟自酌自得其乐,这一桌只有他一个食客。 其他三桌也有几个食客,三三两两高谈阔论,吃相粗豪,像是车夫或轿夫驮夫一类人物。有身分的人,很少在小市集投宿。 进来两个女人,不征求他的同意。占了食桌两个座,叫来一些小菜汤面,纯粹为填胞肚子而来。 一位老大娘,一位是风姿绰约的少妇。 老大娘荆钗布裙,少妇也穿得朴素,似乎生活景况都不怎么好,像是平常人家的女眷般。 平常人家的女眷,不会在小店的食棚进食,通常买些食物,在住处的小房间内进食,没有抛头露面的必要。 那股隐约流露在外的气质,行家是可以感觉出来的。 他心中明白,是浪迹江湖的同道。 江湖男女所流露的气质,与平常人家的女流之辈,相差十万八千里。 平常女人,是永远被压得抬不起头的可怜虫。 两女仅在就座时瞥了他一眼。微驼的背、朴实的面孔、凳旁的拐杖都不会引人注意或怜悯。 娇娇,你真从南京来?老大娘已吃完一碗汤面,语气中可知不是少妇的同伴:还好吧? 一点都不好,乱得一蹋糊涂。少妇娇娇显然指南京,而不是指自己乱得一蹋糊涂:那地方成了一只鼎沸的大锅,我不想自找麻烦多逗留。 我从河南经长邑北上,听到一些风声,不知其详。老妇说:江南本来是咱们江湖朋友,最好的猎食场 一点也不好。娇娇打断老大娘的话:尤其是侠义道的英雄们,这几年把在南京逗留列为禁忌。近来一些黑道豪霸们,也纷纷见机远离那一带繁华区,虽然赚钱的门路广而多,但死得也快。目下有一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叫大爷霍然的年轻大盗,把官方和江湖的牛鬼蛇神,杀得惨烈无比。那鬼地方像成了一座瘟城,不想遭瘟的人纷纷远离逃灾。 近年来道消魔长,天下大乱。大江后浪催前浪,世上新人换旧人;像你这种年轻的一代,勇气百倍野心勃勃崛起勃兴,有些真打出了非常的局面。不久前我打听出那位雄心可傲天苍的四海牛郎,也不敢在南京逗留。 他敢?哼!他自顾不暇。娇娇说:他身边没有几个人,本来想收容溃散了四海盟余孽,一到南京便被有心人盯上了,要用重金请他助势办官方的事。他只想招兵买马,怎会反而被人利用?何况,有一个怪异的女人,阴魂不散似的死缠住他,自称什么神针织女,神出鬼没暗杀他身边的爪牙,谁还敢接受他招买呀!他已溜回河南,那位织女仍然死盯着他。 牛郎织女,绝配呀!怎么反而 反而是死对头,所以令人感到诧异。这小女人追入他的巢穴,很可能要遭殃。那位要组振武社的年轻英豪,老巢有不少爪牙,近年来大张旗鼓招兵买马,投奔他的牛鬼蛇神真不少。 这年头,人多势众才能予取予求,所以帮派会社多如牛毛,没有人哪有名利权势?你不想去投奔他? 毫无兴趣,我不会替人摇旗呐喊,逍遥自在独来独往不受管束,何等自在如意呀! 还没找到喜欢的良伴? 罢了,在江湖闯荡,绝找不到所谓良伴,只能找到狼狈为奸的,想利用你的可憎男人。不过,我还在找,也许再过两年,回家找一个老实庄稼汉做伴,改头换面相夫教子,忘掉惊涛骇浪的浪迹生涯。 我办不到。老妇苦笑:我可不想嫁个男人做牛做马。也许,我天生叛逆,注定了生在江湖,也死在江湖。我将年届花甲,能活得了多久?好在棺材本已经有了,必要时也可以路死路埋。老了,死了,我不后悔。 我还不知能不能活到你这把岁数呢?娇娇也苦笑:我在南京,听说九州冥魔在这条路上出没。 你要找他?为何? 人人都在结社组帮,割据势力范围,他那种魔道神秘怪杰,所作所为我佩服得五体投地,早晚他需要有人助势,我会诚心诚意追随他。像四海牛郎那种嗓门大,满口侠义心存奸邪的人,我避之唯恐不及。 唷!你刚才不是说,不会替人摇旗呐喊,要逍遥自在独来独往,不受管束吗? 那是指四海牛郎而言呀!想法做法,会因人而异。与志同道合的人在一起并肩开创局面,与受管束是截然不同的。 两女谈谈说说,仍在谈论江湖是是非非,驼背瘸子已酒足肉饱,会账走了,不想再偷听两女的唠叨。 走出食棚,他喃喃低语:神针织女,神针织女
按 “键盘左键←” 返回上一章  按 “键盘右键→” 进入下一章  按 “空格键” 向下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