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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九章天涯有窄路】

牧虎三山 柳殘陽 6784 2023-02-05
方久寿舔舔嘴唇,道:刚才讲的是独堂的情形,接着来谈奇堂,奇堂的堂主,是小蝎子曹九,他的副手一臂屠夫马震东,所属三名巡检是白眼狼潘少春、妖瞳姜泰、棺材钉贺森,奇堂主司内部安全,所以硬把子较少,小角色多;孤堂堂主为通天秀士公冶奇,这个家伙老奸巨猾,城府极深,打外表上看,奇堂的曹九比他歹毒,骨子里,姓公冶的却尤要阴损得多,公冶奇的副堂主是恶虎陈坚,陈坚的功夫不错,但莽里莽气,只能算个老粗,下面也有三名巡检,一个是旋风拐魏豪,一个是双头蛟李经,再来的一位叫毛恕前,人称毛三郎的就是他毒魄沉声道:鬼王旗的这股实力还真不小。方久寿赔着笑道:我早就向毒老兄说过了,鬼王旗之所以能够成名江湖,两道扬威,可不是白拣来的,他们确然有他们的依恃,有他们的本钱,别的不提,光这帮为首带头的,就个个不简单,人人有行情,真要斗起来,恐怕免不了得大费周章!南宫羽重重的道:天下原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方久寿,我们早就准备豁出去了!

毒魄却是一点七情六欲也不显,语气十分平静的道:还剩下一个寡堂你没说,寡堂之中,不知又是哪些英雄好汉?方久寿忙道:回毒老兄的话,寡堂堂主,本名勾维,号称冷面金刚,是个不苟言笑、稳重踏实的人物,平素行事,一板一眼,毫不马虎,他的手下人,对他向来敬畏有加,在他面前,连句大声话都不敢讲;副堂主邪门扁担刁昌的个性却正好与勾堂主相反,姓刁的玲珑透剔,处世圆滑,见风转舵的本领可谓一等一,吹牛拍马,皆不露痕迹,也只有他,才能侍候得勾堂主熨熨贴帖,寡堂之下,设有四名巡检|双轮王蓝伟、一竿子罗瑞、怒杖轩辕彤、毒拐雷杰点点头,毒魄道:就这些了?方久寿干笑着道:我的天,毒老兄,这还不够呛啊?单是这一票凶神,就有你忙活的了。毒魄吁了口气,道:老实说,鬼王旗之中,的确是好手如云,能者辈出,颇为不好相与,以我们如今的状况,最佳的因应方式,乃避免正面对仗,改以伏袭狙击为主,否则,一旦陷入围阵,获胜的机率就渺茫了

方久寿又道:毒老兄,请恕我直言,假设二位不存心找人助拳,只打算凭二位的力量硬拼,不管是明火交锋或者是偷袭暗打,都是一桩非常冒险的事,你有你的妙策、他们亦有他们的计谋,谁也不可能算无遗策,往都江城的路上,毒老兄你遭到豹房截堵,不就是个最好的例子?毒魄道:多谢你的忠告,并不是我有意逞能,问题在于实际上的困难,方久寿,人生一世,可以卖命的朋友并不多,何况,即使有这种朋友,人家的处境也不能不加以考虑方久寿搔着后脑勺道:你总是这样尽心替朋友设想,好固是好,毒老兄,但你自己可就麻烦了。毒魄神态安详的道:也没有什么麻烦,倾力一搏生死而已!南宫羽若有所思的道:要找人,也不见得难找,只看实际上是否有其必要,毒魄,卖命的朋友就算不多,渊源更近的关系尚非阙如,你的靠山硬得很哪。

方久寿忙问:南宫老兄,毒老兄的靠山是谁?毒魄向南宫羽投去戒惕的一眼,故作淡然的抢在前面道:南宫乃是附会之言,我孑然一身,浪荡江湖,何来什么靠山?南宫羽微微笑道:你向来惯于一肩承大任,独力抗风云,便打落门牙也和血吞,不过,这次的形势,与往常大有不同,毒魄,到了关节上,无论你是个什么想法,我则自有计较,脑袋砍下来可以,却不能叫人白砍!方久寿颇有同感的道:还是南宫老兄较有变通,毒老兄的性子,未免稍嫌刚拗了毒魄无所谓的笑笑,改口道:方久寿,咱们暂且不谈这些,我问你,豹房现在还剩下六名猎手,除了你们头儿商鳌与受伤的崔秀之外,其余四个还有哪些角色?方久寿像背书似的道: 灰鹤李乘风、活尸仇再生、十八翻卫玉振、病太岁童光;这四个人都是好手,李乘风擅长轻功,他的修为绝不在阮无影之下,仇再生不但人如其号,看起来就和一个刚从坟墓里挖出上的生尸一样,他那一手罕见的跳尸步尤称怪异,可以完全不按章法,且违反力道的惯性,二位一朝遇上,务须小心防范,卫玉振的翻腾技巧无出其右,莫说十八翻,即使连续一百八十翻也面不改色,此人动作特快,每在凌空折旋中伤人于无形;再谈到病太岁童光,姓童的表面是一副奄奄一息,就要断气的德性,实则凶悍之极,狂暴得几近病态,二位千万不要受惑于他那要死不活的外貌而稍有轻忽,否则就上大当了

南宫羽感叹的道:鬼王旗果然名副其实,不愧称做鬼王旗,旗下任什么妖魔鬼怪都有,照方久寿所说的这种情形,可的确有得斗了!毒魄容颜凝重,灯光下,萧萧的银发益加衬托出他心境的悒郁:路,总归要走下去,现实,也不能不面对,尽管面对的这个现实相当痛苦|南宫,你该明白我当初不邀你参与此事的苦心了吧?南宫羽挺挺胸膛,大声道:我并不后悔淌了进来,一点也不后悔,毒魄,因为我赚得一个义字,纵然因此而丢了性命,我赚得这个义字业已满足!方久寿的脸色有些尴尬,他讪讪的道:二位真是肝胆相照,义薄云天,拿我同二位一比较,委实是太渺小了眼神柔和的看着方久寿,毒魄缓慢的道:你也不必妄自菲薄,方久寿,我说过,各人都有不同的处境、多方的顾虑,若因涉及颜面或意义勉强承诺什么,那就失之幼稚了。顿了顿,他又道:往后去,你有什么打算?方久寿笑了笑,笑得十分酸涩:这次开始行动之前,我已经有了计较,如果圆得了场,我就跟他们回去继续厮混,假使圆不了场,我只好尽可能逃之夭夭,眼下的光景,当然是圆不了场啦,鬼王旗不但是你们的死敌,也是我的一帖催命符,这临阵畏缩、叛帮潜逃的罪名无疑是扣定了,除去远走高飞,还有什么法子?

南宫羽问:你身上的盘缠够么?方久寿咧咧嘴,道:既然事先有了计较,少不得预做收拾,我早就把我那点私蓄揣了起来,设若省吃俭用,三两年的嚼谷应无问题,过了这段时间,使得另找进帐啦。望了毒魄一眼,南宫羽道:怎么说?毒魄道:照你的意思吧,南宫。略一沉吟,南宫羽从怀里摸出一只杏黄色的长方形锦囊,他启开囊口,打折页间挑出两张银票,对折之后摆到方久寿面前:这是毒魄和我的一点小意思,两张银票合计是四千两银子,请你收下。方久寿的唇角抽搐起来,胸口起伏,双目泪光涌现,模样相当激动;他忽然离坐侧身,冲着毒魄与南宫羽长揖到地,语声里带着哽咽:多谢二位的厚赐,在此前程茫茫,不知所寄的逆境下,我也就腼颜领受了,二位对我的大恩大德,我这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南宫羽拱拱手,笑道:不用客气,毒魄和我都是过来人,我们明白生活是怎么一回事。是的,方久寿也知道生活是怎么一回事,尤其在陌生的环境、面对幽渺的未来,生活便不止是一种负担,更已变成折磨,日子得挨下去,如若欠缺挨下去的本钿,那一天又一天的辰光,便仿佛是层层揭皮了。

在八槐厝这片小镇上,毒魄与南宫羽已经耽了快半个月,半个月里,日子过得挺悠闲,除开吃睡,就是镇内镇外瞎游荡,看来似乎无所事事,实际上毒魄是借着这段时光在养伤,只等他的伤势完全痊愈,就准备再次向五十里外的鬼王旗总坛动手了。如今,他的伤已差不多十成好了九成,里外都长合了口,他在盘算,再将息个三两天,即可披挂上阵,接续以眼还眼、报仇报冤。刚用过午膳,毒魄本想转回房里盹上一盹,南宫羽却精力过剩的非要拖他出门蹓跶蹓跶不可,拗不过南宫羽,他只好随同伴侍。外面是个难得的好天气,虽然有点冷,但阳光和煦,照在人身上相当舒坦,特别有股子懒洋洋的松散味道,而碧空如洗,几朵云絮淡淡飘浮,看在眼里,感觉上就更加心旷神怡了。南宫羽大大伸了个懒腰,然后拍了拍毒魄肩膀,笑吟吟的道:快要入冬啦,毒魄,这种时序里,可不容易逢上像今天这样的好天气,他娘的风和日丽,云淡天蓝,出来逛逛有多惬意,不强似窝在那斗室之中吃闷受憋?走!且容咱们尽兴一游

毒魄笑道:你今天心情不错,说起话来就和唱歌一样。南宫羽步履轻快,将手上的枪囊权做拐杖,悠然自得的道:乐子总自己去找,活在江湖,本已命苦,再不求点消散,一纾胸中块垒,这日子还过得下去么?信步走着,毒魄边道:去哪里逛?我看不要再到镇上兜圈子了,合共南北一条土街,几家小店,绕了这几次,我闭眼都摸熟啦。南宫羽目光四巡,点头道:说得也是,这片兔子不拉屎的严肃小镇,实在叫人逛腻味了,我看不如顺着朝北的道路往前走,聊做郊野踏青,走到哪里算哪里,反正逛累了就打回头,嗯?毒魄耸耸肩,道:随你的便。两人闲闲的沿着道路向北走,不片刻已出了镇区来到郊外,其实小镇本就冷清荒落,幅度又狭隘,镇里镇外几乎是同样的幽僻。

深深吸一口气,南宫羽目眺远山层峦,近观田野林木,兴致孜孜的道:是该常常出来走一走,人与大自然多亲近,精气神便都充沛丰润了,毒魄,这阵子,你不觉得心胸特别爽朗?毒魄笑道:除了窝在小客栈养伤的这段日子,我接触山野荒原的机会可说太多了,所以没有什么异常的感受,山仍是山,水还是水,蔓草莽林也依旧是蔓草莽林,不见得比平日里多一份新鲜。南宫羽嘀咕着:真他娘的煞风景!毒魄无可奈何的道:这是情绪问题,南宫,我没你那么旷达、只要想起飞星,想到我对她应尽而尚未尽全的责任,风花雪月,便全化灰扬烟灭南宫羽不以为然的道:你如今就正在替飞星尽责任哪,只是偷闲小憩片刻,并不算罪过,毒魄,犯不着这么折磨自己,逼迫自己,看开点,对你有益无害!

毒魄形态索落的道:我不是看不开,只是心头沉重南宫,那种郁闷,不说也罢。静默半晌,南宫羽道:你身上的伤,差不多快好了吧?毒魄略微活动双臂,并侧腰扭肩:不碍事了。南宫羽道:我知道你心里急,事情不到结束的当口,你将永远神魂难安毒魄,我看这样吧,明天再歇上一天,后天我们开路抱固岭,狠狠和鬼王旗干一票!毒魄淡淡的道:这样做,会不会稍嫌急躁?嗤了一声,南宫羽骂道:少给我来这套口是心非,姓毒的,你那点花巧,别人不明白,我还搞不清楚?毒魄的眼瞳里含着笑意,声音也活络了:老友到底就是老友。南宫羽用脚尖踢飞了一块石头,忽然有些感慨的道:毒魄,方久寿走了有十好几天了吧?算了算,毒魄道:十三天整了,他是我们到达八槐厝的第二日午间离开的,一晃眼,十三天啦,辰光过得真快

南宫羽远望云天,喃喃的道:这小子如今不知流落到什么地方去了?现在想想,姓方的人还不坏,身处这等走投无路的困境下,犹帮了我们不少忙!毒魄道:十三天是一段很长的时间,十三天里,足够一个人走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如果方久寿仍然按照他原先的计划去做,此刻必已在千里之外,南宫,千里之外的任何一点上,我们找不着他,也没有别人找得着他。点点头,南宫羽道:不错,也没有别人找得着他毒魄低声道:但愿姓方的多福多寿,吉祥平安。南宫羽哼了哼,道:你是该送他这两句祝词,说起来,他的前程,可不全部毁在你的手里?毒魄眉梢子轻扬:以方久寿的条件,他在鬼王旗之内能有什么前程?尤其豹房的任务特殊,可谓步步凶险,待久了,难保不出差错,早早脱离,是福非祸,南宫,明确的说,我是救了他!南宫羽揶揄的道:救了他?眼瞅着方久寿就得挨饿受冻了,这也算救了他?毒魄拂去衣袖上的一抹微尘,笑道:挨饿受冻,总比横死要好,何况,他身上尚有一笔底帐,若妥加运用,日子还有得过,南宫,人想活长远,就必须看得长远南宫羽道:娘的,说来说去,好像全只你有理! 抬头望见路边一丛青竹,竹后隐约露出一角灰石,毒魄捶了捶大腿,道:有点乏了,那边坐坐歇歇腿吧?南宫羽嘿嘿一笑:就他娘这么几步路就走乏了?我说毒魄,你的身子骨约莫还没有彻底恢复过来吧?毒魄道:不然,人要常活动,持续力才越长久,我这些日来懒散惯了,筋骨难免稍觉僵硬,不比平时那般顽健,其实只要略加锻炼,很快便可一如往昔。南宫羽抹了把脸,道:但愿是这么码事。这一大片竹丛,掩遮的面积还真不小,修篁摇影,青碧泻地,方圆丈多的范围全拢在竹荫之下,现在已是秋未冬初的季节,不觉得那种幽凉的爽意,若是换成盛夏溽暑,这等沁心的蓊郁,简直不啻人间天堂啦。那条灰石便横在竹丛一角,石面平整光滑,显然经常有人在此憩坐,只是如今时令不对,这里倒透着冷寂荒僻了。南宫羽首先一屁股坐了下去,顺势支起一条腿来,边懒洋洋的道:地方挺凉快,就是节令没凑上,这个时候坐在此处,敢情是喝风来的。 在灰石的另一头落坐,毒魄笑道:暂时歇脚而已,你就少在那里挑三拣四了。望着头顶婆娑摇曳的竹稍,南宫羽手搭在膝盖上,咂了咂嘴:我说,毒魄啊,此时此地,要是再来上一壶酒,光景岂不更美?毒魄道:你就省省吧,现在喝酒,也不嫌太早了点?南宫正要说话,远处忽然传来一阵辘辘的车轮滚动声,间或夹杂着马匹的喷息声,声音由路的那头往这头移近,沉沉甸甸的,并不算快。毒魄背过身来,从竹丛的空隙中朝外打量,放轻了嗓调道:有辆篷车过来了,双辔口的,看样子、像是已经赶了不少路眨眨眼,南宫羽低声道:听那车轴转动、牲口吃力的吁喘声,毒魄,我敢向你打包票,这辆篷车上一定载得有不少东西,只要看看东西的体积,我就能够猜出大概是些什么内容!毒魄失笑道:南宫,你这口气,完全是土匪棒老二的调调|南宫羽道:虽不是土匪棒老二,干我们这一行却得任什么江湖门道都要涉猎,不必样样精通,但须般般粗晓,否则,吃亏上当的事就多了! 毒魄挺腰坐正,道:还是少看人家为妙,搞得不好,真把我们两个当作翦径的毛贼了就像是在回应毒魄的这句话,急遽的蹄声宛若蓦然响起的闷雷,那么突兀的滚地而来|从路的另一个方向滚地而来,恰巧正冲着篷车的前道。来的是三人三骑,尘沙飞扬中,三乘健马奔势如狂,霸气凝形,颇透着张牙舞爪的味道!这三个不速之客,大概早就埋伏在前面什么地方,拿中间这段距离做为冲刺,好造成震慑声势,目标似乎便是那辆篷车。当然,正在行进的篷车立时停止下来,并且匆忙让向路边,三人三骑呼啸而过,却在超越篷车的刹那间又掉头圈回,一前一中一后各占据点,把篷车卡在路肩。车前座上,一个是车把式,另一个是年纪轻轻的小伙子,两人一见这等阵仗,就知道情形不妙,车把式脸色大变,急急抛缰丢鞭,双手抱头缩回座里|这是驴马行的行规,遇上强人打劫,举凡采取这种反应,便表示自己仅为雇工,与事主无涉,一般来说,摆出此等姿势,虽嫌窝囊,却也经常得以保命。 车把式能够置身事外,小伙子就难耍这一招了,因他不是车把式,他的身份容不得他临难苟免,眼见旁边的伙计觳觫在座上,他只有硬着头皮、扮出笑脸,朝马上的三位拱手哈腰:三位英雄好汉,小的马化龙,是邯县正盛皮号的管事,这边厢先向三位请安了|竹丛后,等毒魄和南宫羽看清楚那三个骑士的嘴脸,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真正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来人不是别个,竟然是血爪金刀屠长青,及屠长青手下,那位顶了颗西瓜脑袋的许荣,只另一员却未曾见过,招风耳、八字眉,脸孔布满麻坑,一张尊范,亦不堪恭维。那小管事马化龙上开口,位居车前的屠长青先是阴凄凄一声冷笑,接着扬起面孔,双眼看天,用浓重的鼻音发话道:马化龙,咱们有桩难处得烦贵宝号帮衬帮衬,这件事,恐怕你作不了主,我看,还是请篷车里你们钱掌柜的出来见见面吧。马化龙犹豫了一下,赔着笑道:这位英雄,小的虽不是江湖人,但道上规矩尚知一二,不晓得英雄有些什么事要我们掌柜的效命?是否可先示知小的,说不定小的也能够拿拿主意。屠长青脸色一沉,暴辣的道:混帐东西,你一个小小的管事算是老几?爷们的营生岂是你担当得了的?还不快快把钱侗那老王八蛋叫出来,莫非都想寻死? 马化龙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只好连声回诺,战战兢兢的从前座爬下,绕到车后,向垂挂着车帘的车内说话:大掌柜我们遇上麻烦啦,人家非请掌柜的出面不可,你老是不是能出来拿几句言语?眼前的场面,小的怕是顶不住车帘掀起,一个肥头大耳,满面红光的胖子探出身来,这人穿着团寿字的青夹袍,头扎方绸巾,一腿跨过车的后档板,大概因为心情紧张而使重心稍偏,整个人竟跌将出来,要不是马化龙能及时拖了一把,险些便摔个四脚朝天。鞍上,屠长青注视着趑趄来到近前的胖子,蓦地大喝一声,宛着霹雳:你就是正盛皮号的钱侗?胖子混身的肥肉骤然抽搐,眼皮急跳,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脸色也即刻由红转青,模样像是随时都可瘫痪下去,一边的马化龙瞅着不对,赶紧抢前两步,揽腰扶肩,这才勉强把胖子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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