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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二十一

英伦女谍 斯特拉.索爾 7226 2023-02-05
我昏昏沉沉地醒来,疲倦地想在床上躺一整天,但是,我做不到,只能从床上起来。如果特工三号早上十点钟没来,我就必须去到盖雅特别墅。当然,这也就意味着我需要到公寓进行化装。快十点钟了,还不见特工三号到来,我禁不住自言自语说:不能再迟延了,再迟延就赶不上了! 我穿上长袍和拖鞋以后,打电话给女仆,让她放满一澡盆水。 我觉得很不舒服,摸了一下前额,试了试体温,心想,现在可不能生病,可能是缺睡的原因。 十点整,特工三号按了门铃。我相信今天不会到盖雅特别墅了,也不会在夜晚去到书房抄录文件了。 但是,三天以后的那天,特工三号没有来,我只得去到盖雅特别墅,照例在房间坐着等候上级的到来。过了几分钟,他身上穿着淡雅的套装,乐融融地走了进来,向我打着招呼:早安!莱普.惠特!

早安!先生!我怯生生地聆听着他指派给我的新任务,害怕再做那天夜里的抄录和偷窃文件的工作,然而却惊奇地听到他说:柏林来了命令,给你委派了新的工作。 我立刻轻松了,似乎从肩上卸下了千斤重担。 霍华德上校有一个计划,但是我们有一个反计划。他点燃了一支烟,吐出了几口烟雾。上校是一个聪明而精悍的军人,不过他会很失望的。 为什么?我恐惧地问。 霍华德上校曾经是我父亲的一个好朋友,也是丈夫和公公的好朋友。 他落入了圈套。我的上级说。 我既觉得惊奇,又觉得不爽快。 柏林人正在注视着你,期盼你从危途中走出来。 我想听到更多的新闻,但是这位上级守口如瓶,没有再泄漏一点机密。我离开了盖雅特别墅,忧虑着纳粹给霍华德上校设下的圈套。

过了一天又一天,我继续和几个特工在一起工作,其中的一个竟然是那次我被绑架时遇到的那位英俊的男人。他的代名是戈登.沃埃斯,地位似乎比其他人要高。我虽然化着装,但他一见到我,很快就把我认了出来,我相信他一定知道莱普.惠特就是克莉丝蒂娜.莫里斯。 他微笑着和我打着招呼:我知道我们还会见面的,我很高兴能和你一起工作。 我不需要说同样的话。我冷冷地回答。 你恨我,是吗?他问。你不知道我能给予你一切吗? 我没有回答。虽然他长得英俊,但令我讨厌。当我进一步了解他以后,就更觉得他讨厌。他竟然想跟我睡觉,起初他只是做一些暗示,后来就动手动脚了。一次,我们俩单独在一起时,他恬不知耻地说出了口,叫我打了他一记耳光。但他的淫心不改,第二次又来调戏,我拿起一个托盘向着他的脑袋狠狠砸去,把他打伤了。

事件是发生在我的公寓里。我背起了小提包,准备出去工作,他向我要饮料:请等一等!我口渴得很,你有饮料没有? 我没有说一句话就走进了厨房,当我刚要从餐厅转回来时,他偷偷溜到我的身后,突然将我抱住,趁我不备之际,吻住了我的嘴,并试图将舌头塞到我的嘴里,我感到一阵恶心。他将我背起来想走进卧室往床上放,我慌了手脚,来不及思索,就抓起一个大盘子往他头上砍去,他摇摇晃晃倒在地板上,我也被摔倒在地,他的脑门儿冒出了鲜血。 我打死他了吗?我心惊胆战地想着,连忙去到楼下喊来门口警卫。 什么事?门口警卫走进门里问。 我把戈登.沃埃斯打死了。 门口警卫瞪着一双眼睛:他在哪里? 在餐厅里。 门口警卫快步走向餐厅,见戈登.沃埃斯倒在地上,便趴下摸他的脉搏,又看了他的伤口,说:没有事儿。

他边脱着罩衫,边让我去拿白兰地酒。 我到隔壁房间拿来了一瓶,没有打开瓶盖,递给他时手臂颤颤巍巍。 镇静!他说,他想跟你上床,是不是? 是的。 我完全想得到,你是很迷人。 现在,我担心的是,他没有死会引起严重的后果。 拿个床单来。门口警卫说。 我拿着床单回来时,见他将一瓶白兰地全倒在戈登.沃埃斯的伤口上。当他看到我惊惶失措的样子,说道:这样就可以止住血了。他打开床单,将它撕成长条。伤口需要包扎。 他用布条在沃埃斯的伤口上缠绕着。 我们应该把他送到医生那里。我建议说,他已经失去知觉。 他看着我呵呵地笑道:这里没有医生,只有我给他治疗,治不好,他就得死。 我看了看手表,心想,我不能出去工作了。门口警卫将伤口包扎完毕时,呜呜地响起了空袭警报声。

这正是我们现在需要的。他微笑着向我解释。炸弹随时都有投下来的可能。这样我们就有理由说明戈登.沃埃斯是怎样受的伤了,我们可以说他是被弹片击伤的。 谢谢你!我说。 不用谢,我还得请求你呢!他敢于说出了口。莱普.惠特!你在柏林是很受重视的,如果他们知道戈登.沃埃斯的所作所为,他们是注定要赔偿你的,到时候你可不要忘了我。 当然,我知道门口警卫虽然也是德国人,但他在这种情况下不是帮助戈登.沃埃斯,而是在帮助我。我摘下假发,梳了梳头。门口警卫将戈登.沃埃斯抱起来放在自己卧室的床上。 再拿一瓶白兰地来。 我不知道还有没有? 你随便拿来一瓶白酒吧! 很幸运,我又找到了一瓶白兰地。 再拿一个玻璃杯来!

我去找到玻璃杯回来时,见到他正从酒瓶里喝酒,我把玻璃杯递过去,他倒了大半杯,一只胳膊将戈登.沃埃斯扶起来。戈登.沃埃斯像死人一样,面色灰白,很吓人。门口警卫让他一点点喝下去,不一会儿,他苏醒过来,睁开了眼睛,有一阵子他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向门口警卫说:谢谢你,戈瑞里亚! 门口警卫微笑着说:我没有让你的血像被宰杀的羔羊似的都流出来,否则,你早就死了。 戈登.沃埃斯看着我,眼睛里充满了愤懑,但也夹杂着一种渴望,他有气无力地恫吓着说:我以后会对付你的,莱普.惠特! 我知道他不能把我怎么样。门口警卫看着我们俩一句话也没说。飞机从我们头顶飞过,门口警卫从坐椅上站起来,望着窗外的天空,大声说:飞机正在我们头顶上掠过。

就在这一时刻,一颗炸弹呼啸着从空而降,接着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我们都被巨浪掀了起来。我摔到椅子上。门口警卫从地板上爬起来,照顾从床上被震到床下的戈登.沃埃斯。 弟兄们!当心,不要炸着自己人。门口警卫向着刚刚投下炸弹的飞机说。 不要担心,我们没有负伤。戈登.沃埃斯说着就去摸他的胸部和双腿,看一看自己是否受了伤。 这时更多的炸弹在呼啸,在地面上爆炸。 我们如果被自己的炸弹炸死,这算是什么事呢!门口警卫抱怨着说。他显然觉得自己并不安全。我吓得要死。只有戈登.沃埃斯看起来比较镇静。我们都被炸弹爆炸的巨浪冲倒在地板上,百叶窗在勾链上摆动,油画从墙壁上震落下来,一盏带灯罩的台灯躺倒在地,但是我们没有受伤。

英国的飞机起飞了,和敌机作战。 这天早上,我仿佛做了一场噩梦。戈登.沃埃斯带来的惊吓深刻地留在我的记忆里。 敌机轰炸没几天以后,发生了一件可怕的事。 这天早上,薄来顿警长在国防部他的办公室里,要了一杯茶,他刚刚喝完了这杯茶,就双手抓挠自己的前胸,趴倒在桌子上。和他在同一个办公室的史蒂芬森连忙按了呼救按钮,并上前查看薄来顿警长。等医生来到时已经太晚了。 后来,发现他是中毒而死。当人们去找送茶人时,发现送茶人已经死了,在他的背后插着一把刀。每一个待在家里的人都为薄来顿警长的死感到难过,他是一个正派的人,是我的一个朋友。 我去到他家里慰问那位伤心的寡妇。 为什么他们要杀他?她的眼里含着热泪。他是一个正直而忠诚的人。

我想去安抚她,但恐怕无济于事,而且我自己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必须杀死他。 人人都在议论薄来顿的遇害。丈夫和公公也时常议论,我没有发表意见,怎么能相信薄来顿警长是一个纳粹而被杀呢? !我从小就认识他,深知他是一个真正的英国人,他不会背叛祖国。当然,别人也可能把我和爱德华说成是叛徒,那是无可非议的,即使我们是被迫的也无法逃脱。 我告诉你,刘易斯,用不着去怀疑,这是千真万确的。公公说,我敢以生命担保薄来顿是无罪的,他的死是别有缘故。 你可能是对的,但是这是一个奇特的案件。刘易斯说。 正是这样,我的儿子!这年头,说不定哪一天我们也会被卷入这样的是非之中。 我惊奇地看着公公。 你说什么呀?爸爸?我丈夫大声问。

刘易斯!在战争期间,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纳粹渗透到各个角落,他们像魔鬼一样残害人民,而且逍遥法外。 刘易斯怀疑地看着父亲,问道:你是一个主张应该粉碎纳粹的人吗? 是的。但是,我们应该知道什么时候做什么事,我们承受不了纳粹的袭击,他们无情地占领土地,疯狂地向我们进攻,不久将要拿走我们的脑袋。 丈夫吃惊地咬着嘴唇,问道:真的有这么恐怖吗? 是的,斯通,霍华德,还有别人也都认为情况严重。 霍华德上校对于薄来顿之死说了些什么?丈夫问。 他认为纳粹是特意要杀害他的,纳粹断定薄来顿是搜集特工人员活动并向主要主管汇报情况的人,杀了他就能使他们的工作顺利开展。 我听到了这些话,觉得头晕,便走出房间。 当我向外走着的时候,听到公公说:霍华德认为薄来顿警长不是叛徒。我也是这样认为,但是叛徒就在我们中间。霍华德十分悲伤,十分颓丧,他觉得自己不仅失掉了一个好朋友,而且找不到捉拿叛徒的线索。叛徒有了机会,仍然会兴风作浪的。 在家里没有再听到关于薄来顿案件的议论,但在许多地方仍然是许多人谈论的话题。 几天来,我继续和一些特工一起工作。戈登.沃埃斯没敢再来骚扰,但是我不相信他会就此罢休,说不定哪一天,可恨可怕的事又会降临在我的头上。 这天夜里,我忽然醒来,大声喊着哭着。丈夫刘易斯惊恐地看着我,问道:你不舒服吗?你怎么啦? 我的头枕在他的胸脯上不停地抽泣着。 克莉丝!你为什么哭?你受到伤害了吗? 没有,我不能不这样回答。 你做噩梦了吗? 我看见死神了。我说着将脸藏在丈夫的胳膊底下。 你是说你做梦见到了死神吗? 不,刘易斯!我看见了。我哽咽着重复着说。 你睡着觉怎么会看到呢?他试图使我镇静下来。死神只是寓言故事中的事。你梦见的是什么样子? 我控制着极度的忧虑不安,向丈夫解释说:我现在还能看得到,他正在楼道里走着,在每一个门前都要停一停,他笑着露出巨大的黄牙。 丈夫哈哈大笑说:我去给你拿点药,你的神经受到了刺激。 丈夫从床上起来,拿来了药片和水。 把这药片吃下去就会好了。 我把药片放在嘴里,用水送了下去,然后说道:我害怕,刘易斯!我很害怕。 爸爸并没有说薄来顿警长会出现在你的前面。 我没有说话。 现在把眼睛闭上睡一会儿。刘易斯接着说。 我蜷缩着靠近他,将身子尽量贴着他。一九四一年十月天气已经冷了,即使不冷我也要紧贴着他,贴近他的身体感到安全。我恐惧地说:我仍然看见了死神,吓死人啦! 你假如能真的看到了死神,我也能够看到。 你说得对,死神就在 就在哪里? 我感觉可能有不吉利的事情即将发生。 不要害怕,有我在你身边。 刘易斯的话音温柔而体贴,像是安抚着一个孩子,药片在起著作用,我渐渐镇静下来,睡了过去。 次日早上,我离开卧室时,还记得昨天夜里的噩梦,心想,刘易斯是对的,那只是一个梦。但这时我仿佛依然置身梦中,恐惧地注视着楼道两边的房门,似乎死神已经伸出魔掌缓缓向我走来,正在这惊魂未定之际,突然,有一扇房门打开了,我不禁发出一声毛骨悚然的尖叫。 怎么啦?克莉丝!我吓着你了吗? 原来是约翰。 你没事吧?你的脸色苍白。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做了一个噩梦。我结结巴巴地说。 一个噩梦。他迷糊不解地重复着我的话。 很吓人,到现在我还觉得害怕。 你看到什么啦?他惊奇地问道。 我看见死神在这个楼道里走,他查看每一个房间,像是在寻找一个人。 真的吗?找到谁啦?他边问边寻思着。 死神在楼道里走着,大声笑着。 不要怕,克莉丝!约翰微笑着。你不是看到他在大笑吗?这就说明没有事。 我的眼睛凝视着他,他瘦了,但更具有吸引力。我仍然对他爱得很深,很想立即投入他的怀抱,遗憾的是无法做到。他的眼神里蕴藏着对我的挚爱。 在没有看到你镇静下来之前我不能走。他说。 你已经使我镇静多了。我嘴里这样说,心里却依然装着死神。 我们分开了,就在这一天,约翰驾驶的飞机在柏林被击落。 我遭受到的打击很多,约翰之死是其中最大的一次。起初,没有人愿意将这一噩耗告诉我。 公公听到以后马上晕倒过去,他的工作很劳累,这消息使他承受不住,一连两天卧病不起。 刘易斯放声痛哭。 不要哭,我劝说着,但我不知道他悲伤的真情实由。你爸爸不会有危险,他只是因为工作过度疲劳才晕过去的。 刘易斯什么话也没有说,他不愿意将这一消息告诉我,知道这会使我难过,他问我:死亡怎么会使人发笑?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已经忘记了自己所做的梦。 太可怕啦!克莉丝!我从未遭受到这么大的打击。他无法遏止自己的眼泪。 一个恐惧的念头向我袭来:你不是为爸爸的病情而哭,是吗?你向我隐瞒着实情,是吗?我想知道,我需要知道,你听见了吗? 我几乎大声嚷嚷起来。 他的嘴唇抽搐着,声音颤抖着:昨天晚上,约翰 不,不。 我哞哞地哭出声来。 他连连点着头,说道:死亡已经来临,降临到约翰的头上。 这时候,我变成了嚎啕痛哭,已经身心俱裂了。 刘易斯说:我听到约翰的死讯时,想起了你做的梦,你可能早已有了感应。我可怜的哥哥非常勇敢,绝不怕死,然而死神更强大。 刘易斯深深吸了口气,接着说:约翰执行的这次任务很艰巨,他的飞机在击落三架敌机后反回基地时被击中,他的坐机淹没在烈焰之中。 听着丈夫的叙述,好像自己被击中死亡似的,我顿时觉得像受了伤的野兽,想向全世界的人们怒吼,让所有的人都知道我和约翰深深相爱,我想去死,想去找到他 死神比约翰更强大。我泣不成声地说。 约翰是个好人。刘易斯说,我真不敢设想我们再也见不到他了。 我没有说话,再也无法说出话来。 两天以后公公才回国防部上班,他时不时地向人说:我绝没想到约翰会死。 自从约翰牺牲以后,我时常梦见他,见到他像真人一样地活着,醒来时泪水浸湿了枕头。 薄来顿死后的第三个月,也是约翰死后的两个月,我又被指派做抄录文件的工作,这是无法逃避的,无可奈何的。 两个星期过去了,在吃晚饭时,我见到公公的眼神依然发愣发呆,饭后,刘易斯问他:爸爸!你没事吧? 儿子!我有点担忧。 他们当着我谈话很正常。 叛徒仍然活跃在我们中间,他们向德国人证明了薄来顿忠于自己的国家,不是叛徒,对此我相当高兴。 你和霍华德上校谈到过查塔姆遭轰炸了吗? 谈到了。 霍华德上校对你说什么了吗? 他和我都被列为怀疑对象,因为我们都负责MI一五(注:在伦敦警察厅协同下,活动在大不列颠的反间谍机构。)和MI一六(注:活动在国外的间谍机构。)的工作。 我丈夫脸色逐渐变得苍白。 他们不会想到你和我 我不知道,刘易斯!在这一点上,我们看来是有罪的,但自己在良心上是清楚的。公公哀叹着。 那么,在我们的职员中究竟谁是叛徒呢?我丈夫思虑着问。 我一次又一次地向自己提出这个问题,这次战争向我们提出的问题比我们想像的要多。我们已经失去了约翰! 谁知道我们中间会发生什么事? 我听着他们的谈话,悔恨自己的所作所为,即使是这样,我还是继续在违心地为纳粹工作,而没有向他们讲明自己所做的一切。 他们爱我,随时随地都流露出对我的关怀。如果他们知道了我的真情,我相信他们会告诉我应该怎样对付,但是我不能说,不能说明为什么要这样做,正像母亲那天夜里被杀害时的心情一样,我想说又不敢说,有些东西迫使我保持沉默。 有一股更强大的力量在征服和控制着我,这可能是命运,我希望这是命运,是命运让我背叛的,我只能背叛。命运之神那天夜晚对我说:你是软弱的,我比你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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