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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十八

英伦女谍 斯特拉.索爾 10870 2023-02-05
我们回到伦敦以后,我已经习惯了做刘易斯太太,甚至逐渐对他产生了爱情。他善良,爱我,为了使我高兴他什么事都愿意去做。 莫里斯上校见到我们俩回来欣喜若狂,因为他相信我们俩很幸福。约翰也假模假样地装作高兴,但我看出了他内心的痛苦。 我清楚地记得我俩从维亚雷焦回来时,看到约翰那副想吞食我和充满着欲望的眼神,情不自禁地立时产生了一种碎心的疼痛。我心想,难道他仍然在爱着我吗?他不觉得已经太晚了吗?约翰可能痛楚地察觉到刘易斯已经和我做过爱了。 约翰难得回家一次,所以我们很少见面。我不知道他是否仍和那个奥地利女人见面,也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友谊究竟怎样,只能妄加推测。我想哥哥一定也很痛苦,甚至比以前更痛苦。

我和刘易斯结婚后的第一个夏天令人恐怖,反法西斯战争的序幕拉开了,英国参加了战争。这时候,我比以前更加忧愁,担心的是我心上人约翰,他在英国空军服务,经常有牺牲的危险。我因牵肠挂肚体重大减。一九四〇年,我的生活突然发生了变化,绝对没有想像到我竟然被卷进了一场可怕的难以看得见的火焰之中。 这天晚半晌,电话铃声响了。我连忙去接电话。 喂! 克莉丝!我是爱德华。 我很吃惊,竟然没能听出是他的声音,因为他说话的声音是那么的沙哑和微弱。 怎么啦?爱德华!你能不能大声点? 我不能。他咳嗽着。我病了,我想见到你。 我马上就去。 你自己来,快点! 我五分钟就到。 我挂上电话很快穿上外衣,一边戴着手套一边走下楼梯。

夫人!你出去吗?我的女仆问道。 是的,玛丽!我丈夫回来时,你告诉他说我马上就回来。我握住方向盘时,心里直犯嘀咕:为什么只叫我一个人去呢?我迅速来到过去的家,这里有很多东西保留在我的记忆里。 晚安!理查!我问候老管家。 晚安!莫里斯太太!这位慈祥的人问候声里夹带着欣喜。 我再也不是克莉丝小姐了,再也不是你的小克莉丝了。我温和地谴责他。 理查笑眯眯地看着我。自从我诞生时他就在我们家,我很喜欢他,我惊奇地问:我哥哥生病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得服从命令。他不愉快地答道。 好!那就是爱德华应该受到指责。 或许是因为他不愿意让你担忧。他为爱德华辩护说。 你错过了接电话的机会,所以你现在成了一个很好的辩护律师。

他笑了笑,我很快走上楼去,敲了敲哥哥的房门,走了进去。 爱德华躺在床上,我向床边走去。 你哪里不舒服?我吻着他问道。 他看上去不太好,我的忧虑加重了。 没有什么大事。他试图减轻我的忧虑。 医生怎么说?我继续问。 你知道医生太夸张了,罗素医生仍然把我当成一个孩子,实际上我已经是大人,他已经是老人了。 你生的是什么病? 我的胸腔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很妨碍呼吸。他觉得恶心。 为什么你气喘? 一定是著凉了,现在是流感季节。 我把手提包放在椅子上,脱下了大衣,摘去了手套。 为什么你不让我知道你有病?我问着坐到床上。 真的没事? 我将手放在他的额头,你发烧了。我告诉他。 可能是。

你还说没事呢!体温计在哪里? 在靠近什么地方来着他含混地说。 我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找了出来,我检查了水银柱,然后将它放在他的嘴里。 现在不要动!我命令着。 他用病痛者的目光看着我。这时,突然电话铃响了。 他连忙拿起电话,拿出了体温计,精神紧张地和对方讲着话。 我听出对方可能在问哥哥一些问题。爱德华放下电话后,我问他:是谁来的电话? 一个朋友。 因为事不关己,我没坚持着问,便将体温计重新放进他嘴里,测量他的体温。他看上去心事重重。过了几分钟,我凑近他仔细观察,发现他老了许多,心中不禁咒骂起那个对他生病负责的奥地利女人。忽然,哥哥从床上翻起身,站在地上,慌里慌张说道:我要出去。

我命令你躺在床上。我的话音里充满着权威。 你忘记我们正在打仗?我是一个军人,必须履行军人的职责。 你不是上前线吧? 到时候就必须去。 我说的是现在。 你以为战争只是发生在战场上吗?你懂得什么是战争吗?去问一问你的丈夫! 刘易斯很忙,你还不如说去问莫里斯上校。 当然他们都得像我一样地服从命令。 但是,你在生病。 这时候我们不能拿生病做借口。 没有人故意生病。 你说得对。但是不管是发烧还是不发烧,我都必须出去。 爱德华!你不能出去,出去是愚蠢的。 我必须出去,没有别的办法。 我们一定可以想出办法,你请假了吗? 没有。 为什么不请假? 因为我们正处于战争时期,除非是死,没有别的借口去请假,现在我不是还没有死吗? !

我能不能打电话请我公公施加影响? 他可能借故推辞。 我不理解爱德华为什么要这样做,问道: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我告诉过你我们正在打仗。 他的这句话使我想起莫里斯上校几天前曾经对我们说过的话,我们面临着严重的危机,我们将要忍受烦恼和痛苦,我们必须坚决作战到底。 公公的话使我理解了爱德华,我看到爱德华穿上大衣,然后他双手抱头,露出一脸的苦相。 你怎么啦?我焦急地问。 我躺在床上怎么没觉得头这么晕,现在直觉得天旋地转。 你觉得无论如何都必须出去吗?我气恼地问。 如果我半死不活地躺在街上被抬回来,他们可能会给我病假。 你为什么不让我打电话给我公公?我又坚持着问。 不要打电话,你如果打电话,我可要生气啦!他厉声说。

那好吧!我不打电话,你不要离开这个房间,我对你负责。 克莉丝!不要惹我发笑,我没有那种心思,我要走了。 不!你不能走! 半个小时我就回来,只是给别人送一些东西,送去以后马上就回来。 你不能自己去,你现在这种状况不能开车,我可以开车送你去,外面很冷,你会得肺炎的。 他摸了摸自己的面颊,发觉他两三天没有刮胡子,禁不住烦躁地嚷道:这是我现在必须做的,我需要刮胡子,冲个澡,不能像这样出去。他走了几步,倦怠地躺在椅子上。然后狂躁地高声喊着:我冷,我很冷!他脑门上尽是汗珠。 你必须回到床上去,我坚持着说,你有病。 但是谁去送东西? 我去,我说,我告诉他们你生了病,如果他们不信可以到这里来检查嘛!

爱德华犹豫地说:等一会儿我可能慢慢会好起来,不管怎样,我明天一定得把东西送到。 明天我也可以送。 不,克莉丝!我不愿意让你卷进这里面来。 不要犯傻,送一个包裹,或者送别的东西,没有什么危险。 他决心难下,犹豫地说:让我想一想,需要上哪儿去,需要送什么东西如果我的上级发现是你送的,那问题就严重了,这是战争时期,而且是机密工作。 怎么,你不相信我吗?我责怪地问。 我了解你,你绝对不能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甚至上校和你的丈夫都不能告诉。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我保证。 即便是这样,我还是愿意自己去。 我又拿出体温计。 你要干什么? 你的体温可能上升,我想再检查一下。我又将体温计放在他嘴里。你在发高烧,你明白吗? !

这不可能。 你自己看看体温计。 我的眼睛痛,看不清楚温度计。 你可能因为感冒,使胸腔憋闷。 这下可麻烦了。他疲倦地低声说。 我必须告诉你的上级。我再次向他说。 不,你不是说你要替我去送吗? 是的。 那好,你等一等,让我想一想怎么个送法。 好。 你能给我一片药吗?他焦急地乞求。 我递给他一片药和一杯水,问道:这药治什么病? 可以退烧,我昨天吃了一粒,今天早晨又吃了一粒。 你为什么不让老管家理查待在你身边照顾你? 我愿意一个人待着,如果我需要人照顾我会告诉他们的。他看了看手表。现在还不晚,我们得快一点,你把抽屉打开! 我向著书桌走过去。 打开右边的抽屉! 全都是一盒一盒的香烟。我惊奇地说。

把那个拆开盒盖的递给我。 只少了一支烟。我掀开切斯特菲尔德牌子的香烟盒盖看了看。 就是这个,这就是你必须送去的那一盒。 这盒恐怕不行。我掀开香烟盒盖。 克莉丝!这个非常重要。 这重要在于我再次看了看香烟盒,诡谲地半开着玩笑说,这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这不关我们的事,我们服从命令,这是国家大事。 他告诉我送到哪里,向我做了解释,交代了注意事项,然后我才离开。 十五分钟后我完成了任务。 我回到自己家里时,给爱德华打了个电话,当听到他说喂?时,我使用了暗号:对不起,打错了电话。他听到了这句话就知道是我打给他的电话。 我跟爱德华通话时,幸好刘易斯没在场。他晚回来了一个钟头,他回来时我也没有告诉他我出去过。公公回来得更晚一些。 我们一起吃饭时,电话铃声响了。 爸爸!你正吃着饭就要出去吗?我问道。 公公放下电话对我说:克莉丝!我接到了电话,我必须立即出去你以后应该习惯这种生活,因为局势逐渐紧张,随时都可能有事,从现在开始,我和我的儿子都可能吃不安睡不稳。 爸爸说得对。刘易斯说。 上校出去了,家里只留下了我和刘易斯。刘易斯说:我实在是太累了,得赶紧上床休息,头还有点痛。 你是不是生病了? 现在没有人敢生病。 我什么也没有说,但是我想起了哥哥曾经这样说过。 事实就是这样,刘易斯接着说,如果我现在接到电话,我也得马上就走。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回答。 克莉丝!爸爸认为这次战争很残酷,但是我们会胜利。 睡觉前,我问道:你头痛是不是吃点药? 谢谢!用不着,睡好觉就能治好病。 我们接过吻,道了晚安。刘易斯躺倒就睡着了,可是我迟迟不能入睡。我想到了哥哥,虽然他家里有仆人,但也是孤独的,尤其是看到他病成那个样子心里十分难受。我越是睡不着越是胡思乱想,一想到这残酷的战争,就感到毛骨悚然,如果我的亲人有一个死去,我会承受不住的,我宁愿死在他们之前。 爱德华患的是流感,在床上躺了三天。我每天都去看他,并代替他完成传递任务。 我记得第二天去看他时,他问我:你给别人讲过吗? 我告诉过你我是不会对任何人讲的。 他放宽了心,说道:谢谢,克莉丝!如果不是你的话,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你帮了我的大忙。 这不值得一提,我只是做了那么一点小事。你如果为了我不是也会这样做吗? 他没有立即回答,像是在想什么,停了一会儿才说:当然,我也会同样帮助你的。 我到他房间时,经常听到电话铃声。我不知道是谁来的电话就问他,他总是回答是一个朋友,我没有对此产生怀疑。 这天,我来看爱德华时,一个军医刚刚走出来,我想询问一下哥哥的病情,但又觉得不好当着病人的面去问,等走进爱德华的卧室以后,我问他:医生怎么说? 你对他讲过吗?他神情紧张地问。 当然没有。 很好。 你的病好了吗? 没有。 他来这里干什么? 他没有给我看病。 你不是有病吗? 尽管我真的有病,可是我并没有放弃工作。他们以为我正在准备你昨天送递过的那些东西。 如果你不讲实情,他们是不会给你病假的。我不明白这个医生怎么就看不出你有病?而且你病得都走不出房间了! 他脸上展现出疲倦的笑容,说道:你认为医生知道我在做什么吗,他做他的工作,我做我的工作。 哦!事情比我想像得要复杂得多。 他们是克莉丝!他们是他叹息着。 几乎我每天都要按照他给的地址传递东西,地点和名字都没有重复过,送的东西也是各式各样的,例如,一盒香烟,几码丝带,一个手绢,一首乐曲还有蛋糕。蛋糕是他带我到面包房去买来的,他让我把它送到一座豪宅里。开始做这些事的时候,我觉得很新鲜,后来越做越多,就有点腻烦了,便问爱德华:你干的这些事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几句话说不清楚,太复杂。你的丈夫知道,他可以告诉你,但是你最好不要去问,因为这会给我带来麻烦,带来严重的后果。我曾经说过,这是国家机密。 我保证不会把这些事告诉给任何人,绝对不会! 谢谢你!克莉丝!你是我的好妹妹。 他的身体逐渐好转,这天,他对我说:明天我能出去自己送东西了。 你现在好了吗? 好了。 他恢复了健康,我很高兴,便向他告别回到家里。刘易斯和莫里斯上校的工作很忙,他俩回家都很晚。他俩因为工作时间的关系,没能察觉到我的出出进进。 一天,刘易斯问我:你知道爱德华病了吗? 我的脸刷地涨红起来,困窘地不知如何应答,心想,丈夫可能已经知道了我去看过爱德华,甚至知道了我做过递送东西的工作如果我回答知道哥哥生病,丈夫就会进一步追问其他的事,这将使我难以回答我曾向哥哥做过保证,绝不暴露秘密,我必须遵守诺言一个错误可能导致一系列的麻烦。 刘易斯接着说:他的病不厉害,所以一直到现在你还不知道。 我放松地舒了口气,知道刘易斯不是想跟我谈那些事。 几周以来,我没见到刘易斯,但从他和别人的谈话中间,我知道他都到了哪里做了什么。 和刘易斯结婚都一年了,我盼望着怀孕,但事不遂人愿,一直没有怀上。一次,我丈夫对我说:妈妈结婚两年后生了约翰。有时候他鼓励我说,上帝知道祂该怎样做,祂可能在比较好的情况下让孩子诞生。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战争结束后,妇女 这使我扫兴,人们都说战争将持续很久,公公说这是一次最长的战争。 一天夜里,我丈夫焦急地说:上床!克莉丝!我还得工作几个小时。 你要出去吗? 不,我在书房里工作。 我能陪着你吗? 我需要精神集中。 我保证不打扰你,我坐在你旁边看书。 他犹豫了一会儿,说道:那好,但是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和我一起在书房里,包括爸爸在内。 好的。 这是秘密工作。他解释说。 这天,公公在国防部过夜,我在丈夫的书房里过夜。丈夫紧张地工作着。我全神贯注地看著书,坐久了觉得腿有点发麻,便想变换一下姿势,在调整姿势的时候我扭头看了看丈夫,因为我离他很近,所以能看见他在干什么。我惊奇地看到他正在阅读一份文件,一边读一边在一条黑丝带上书写着,墨水是黄色的而且干得很快。 书桌上的丝带有几码长,写过的丝带已经垂落到地板上。怎么我丈夫也是这样的一个怪人!他视力很好,却戴着一副厚厚的眼镜。 我想起在哥哥那里曾经将黑丝带送到某一地点,又想起哥哥的话,你丈夫了解一切,他可以向你解释。 现在我知道了,他们的工作虽然可笑,却是国家机密。刘易斯在点燃一支香烟,我假装看书。他做这种工作似乎很累,每隔一会儿都要停下来,擦拭一下额头上的汗水,或者在苦思冥想,像是试图破解密码。我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心思再去看书。这时候,我觉得自己的丈夫更加可爱,他离我更近了。 我还能够继续爱约翰吗?我心想。 从这个夜晚开始,刘易斯每次在书房工作时,我都守在他身边读书。受好奇心的驱使,我想看一看他做的都是什么,一天夜晚,我看到刘易斯在一片阿斯匹灵上写字。起初对一些事觉得新奇,后来也就习以为常了。刘易斯在家里工作时,都习惯让我陪在他身边,他不止一次地笑眯眯地说:今天晚上我们不能做爱了,我必须工作。这时,我们就接个吻,聊表慰藉。 公公回到他的卧室或者去到国防部以后,我们就开始关在书房里,一待就是几个钟头,经常到天亮我们才回房睡觉。有时候我支撑不住打个盹,刘易斯就用接吻的方式将我唤醒:莫里斯太太!你睡着了。他幽默地面带微笑地看着我,然后,又严肃地说:你忘记了吗?我们现在是战争时期,我们在拯救英国。我伸着懒腰,他将我拥入怀中。 这天,我们在书房里做爱,那里没有床铺,很不舒服。 刘易斯!我试探着他的注意力。 你不要引诱我。 我怎么会引诱你?我正在睡觉。 睡觉,不错,但是你用你的身体引诱我。 我? 我的眼睛向下方看着,发觉我的外衣敞开了,肉体通过透明的长袍显露出来。于是,我躺在一张很小的无法翻身的靠墙沙发上,他扑向我,我们办完事之后,刘易斯说:现在你可以继续睡觉了,我必须工作。 我再也睡不着了,刘易斯看了些文件,做了些记录。我们在书房又待了两个多小时,才回到自己的卧室。 这天早上,刘易斯离开家比平常晚些,他在等着接一个电话,直到接过电话之后,才走过来吻我,说了声:再见,克莉丝! 你回来吃晚饭吗?我问。 我打算回来吃,但是说不定,你要出去吗? 是的,我想去买点东西。 你想和我一起去吗? 我不想扫他的兴致,忙说:好吧!我坐公共汽车回来。 好!要快!我不愿意迟到。 我们很快走出家门上了车,我注意到刘易斯很高兴,结婚一年以后,我对他的情绪变化摸得很透,他有很多孩子脾气,所以我能给他一些母爱。我给予他的爱是甜蜜的,温柔的。 你准备在哪里下车? 我向他指明了地点。 艾德里安,我丈夫对车夫说,去亨伯特! 汽车在便道旁停了下来,我和他告别后,走出车外,穿过人行道,进入一家商店,掏出购物单看了看。除了购物单上写的以外,我还想给钱德尔太太买些亚麻布料。正当我四下观望时,有一个男人走进商店两眼直瞪瞪地望着我。起先我并没有注意,直直向儿童用品部走去,不料那陌生的男人一直跟在我的身后。当售货员给我拿出婴儿衬衫时,他假惺惺地从陈设架上拿了一双小白靴,向着我走了过来。我时不时地扫视着他,发现这人没有吸引力,四十来岁,粉红色的皮肤,淡灰色的眼睛,小猪似的嘴巴,身上穿了件深灰色战壕外套,头上戴了顶紧挨着耳朵的蓝色海军帽子。 他转脸看我时,我发现他左脸上有一道明显的伤疤。他个子高,肌肉发达,嘴里叼着半截熄灭了的烟卷儿。当我向二楼走去时,他跟着我上了电梯,虽然我们中间站着许多人,由于他个子高,我仍然能看见他。 我在二楼买完了要买的东西以后,又去到地下室。他依然跟在我的身后,一句话也不说,贼眉鼠眼地盯着我。这目光使我紧张,吓得我赶紧走出商店,遗憾的是我没开车来。我只得徒步走四个街口去坐公共汽车。我边走边浏览着商店的橱窗,那个家伙像影子似的跟在我的身后。 这个跟着我的人是谁?我问自己。 这个陌生人使我恶心,他的脸太难看,奇怪而又吓人。我想去叫警察,但他没有挨着我,没有碰着我,我无法去叫,只得加快步伐,可这时他也加快了步伐。后来我几乎跑了起来,嘴里边喊着借光边向人群里钻。人们看着我钻进来还没来得及说话,我就又钻进了别的人群,等跑到公共汽车站时,见那里等候坐车的人正在排着长龙,我只好排在后尾,那个穿战壕外套的男人就排在我的身后。他离我很近,以至我的颈项都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我乘坐的是第五辆汽车,不巧的是那个人就坐在我的身旁。我偶尔看他一眼,他那锥子似的目光刺痛了我。 别的乘客也注意到了他那凝视着的目光,可能还以为我是他所爱慕着的人呢!我焦急着要回家,可是离家还有三站路,我站了起来,他也站了起来。我们两个都下了车,我想让他离我远点,可是他没有跟我说话,我怎么好先开口。从车站到我们家有一段路,通常会觉得是一段潇洒愉快的散步,但现在却变成了难耐的折磨和惊恐。我们周围空无一人,忽然他的脚步声消失了,是不是这人已经不跟着我了。我停住了脚步,打开手提包,拿出小镜子,装作用粉扑打着鼻梁,目的是想观察一下那个男人是否走开。谁知那个男人也停了下来,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用笔做着记录。我快步走开,不一会儿却又听到了他那嘎吱嘎吱的皮鞋声。我吓得魂不附体,两腿打着哆嗦,心里扑腾扑腾直跳。我望见了我们家的房子,便加快了速度,由快步几乎变成了跑步。 突然,我觉得那人抓住了我的手,在我的手套口里塞进了一张纸条。我惶恐地正想还给他,可那人已经走脱了。我想把它扔了,转念一想,不可!我抬头望了望那个走远了的人,然后打开了纸条,上面写着:你最好闭紧嘴,什么都不要讲,如果你讲了出来,对你很不利,你没见过我,我知道你给了我们很多的帮助时间生病。 纸条在我的手里抖动,我心想:这是什么意思? 我又读了一遍,还是读不懂,但我知道自己濒临危境。我将纸条放进手提包中,像逃避狮子扑来似的拼命向家里跑。我走进了卧室,打开了手提包,摸了摸纸条才知道果然是真实,不是在做梦,心想,我应该让刘易斯看看这张纸条。但担心后果不堪设想,没敢去做。我决定告诉我哥哥,打电话他不在家,直到下午才打通电话:克莉丝!有什么事吗? 我想和你见面,我说,我给刘易斯买了些礼物,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我很忙。 不一定是现在,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什么时候去。 他没有立刻回答,后来他可能琢磨着我有重要的事,便说道:晚上七点钟吧! 这天下午的时钟似乎停了摆,好不容易才盼到晚上七点钟,我按时到达,但爱德华不在家,我等了半个多小时他才回来。 喂!克莉丝!我迟到了。他抱歉地向我说。 没关系!我这里有件要紧的事。 我从手提包里拿出纸条递了过去,他刷地从我手里抽了过去。 他读着纸条,脸上升腾起一层迷雾,问道:这是谁给你的? 我说明了事情的缘由。 混账!他勃然大怒地嚷道。 那男人是谁?我问。 是个魔鬼。他一声不吭。 几分钟过后,我问他:我可不可以把这件事告诉我公公? 不要理上校。他粗鲁地说。 看来是出了大错。我加重了语气,企盼着他的回答。 他默不作声,脸上黯然失色。我惊恐地看着他从口袋里掏出手绢擦着脸和手上的汗水。我不知道怎样才好。 为什么你不让我告诉公公? 你想给你丈夫的父亲惹麻烦吗? 我不明白,爱德华? 看一看纸条! 我都背下来了。 既然知道来者不善,你为什么还要告诉上校呢? 我们应该采取对策。我坚持着说。 只有一个对策,就是纸条上写的,闭紧你的嘴。 你病的时候,我代替你递送东西有什么错误吗? 有些事你不知道。 你告诉我,我不就明白了吗? 克莉丝!我们被包围了。 被包围了? 这时,电话丁零响了起来,爱德华去接电话。他接过电话后,精神更加紧张。 谁来的电话? 一个朋友,我得走了。 我不挽留你。只想让你告诉我该怎么办。 如果你希望我死,你就告诉别人。他脱口而出。我什么也不能告诉你,不久你自己就会弄清楚了,如果走露了风声,他们会砸烂我的脑袋。 你怎么啦?你疯了吗?我大声嚷道。他的话使我胆战心惊。 我如果疯了就好了。我不能告诉你别的事。他迷惘地摸了摸额头,然后绝望地喊道:为什么我要干这种事?为什么? 我发觉你陷入了严重的困境,我说,一定有办法走出困境。 你以为你没陷入困境吗? 我呆呆地看着他,问道:我应该做些什么呢? 纸条上的字说明你已经牵连在内,沾染上污秽。 爱德华!你没有生病吧?你神经有点不大正常。 没有。他回答时看了一下手表,忙说:我该走了,我们以后再谈。 好!我们是得谈谈,因为你什么也没有说清楚。 他没有言语。我们离开卧室,来到了停车场。互相告别时,哥哥眼睛里饱含着的悔恨和忧虑使我感到震颤。我们各人走向自己的汽车,我打开车门钻进车厢时,又在方向盘上发现了另一张折叠着的纸条,我打开读道:你不能这样做。 我跳下车来,想让哥哥看看纸条,但他的车已经驶去。 爱德华!我大声高喊。 他没有停车,马达的轰响干扰了他的听觉,抑或是他根本不想去听这是我最为惊慌失措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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