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爱德华和约翰很要好,他俩不像是朋友倒像是亲兄弟。如果他俩星期一不离开,那该多好。
那天,我们在室外吃饭的时候,哥哥对约翰说:我在这里见到你感到惊奇,昨天我见到了你弟弟刘易斯,他没说你要到这里来,很显然,他想给我一个惊喜。
刘易斯不知道我来这里。约翰解释着。
为什么?
我在度假,通常我都是当天出去当天回家的,你知道
你真出人意料。爱德华哈哈地笑着。
康斯坦斯姨妈没吭声,我在一旁注意地听着。
一个人永远不可能制订计划,因为他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事。你有计划吗?你什么时候休假?约翰问道。
一个星期以后。
我计划和你一起回伦敦,可是在那种情况
你改变主意了吗?
不会的,如果你八天后回来,我会在这里等你的。
你是认真的吗?哥哥怀疑地问。
难道我不是从来都认真的吗?
他的话使我的心像浇过水的鲜花舒展地开放着。
约翰能继续住下去太好啦!姨妈高兴地说。
我们会度过一个美好的假日。爱德华说。
我将自己的想法咽了下去,强忍着没有说出口。
次日,是个星期天,爱德华准备要走。当天吃晚饭时,约翰问:你真的想拆除亭阁吗?
是的。爱德华说。
我希望在拆除之前再看看它。
我可以给你一把钥匙,你想什么时候看就什么时候看。
你不介意吗?
一点也不介意。
晚饭后,我们来到起居室。爱德华说:我想去找钥匙。他径直向父亲的书房走去。姨妈借口疲倦也走开了。
现在只留下我和约翰了,约翰走过来坐在我的身旁,说道:今天你一句话都没说。他的眼睛凝视着我。看来你有点忧虑,我住下来你感到不安吗?
我正待回答时,哥哥进来了。
这是钥匙。他说着将钥匙交给了约翰。
谢谢。约翰说着将钥匙装进口袋。
由于哥哥一大早要走,我们都各自回房休息了。
次日清晨,我们起床很早,约翰邀请我去游泳。
你准备好了吗?约翰问。
准备好了。我答道。
那我们走吧!
我们朝着海滩走去,开始时彼此保持着沉默。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留下来你是否高兴?约翰突然说。
我正要回答你,爱德华进来了。
这么说,你在爱德华面前没有说话的自由喽? !
我没有回答。
现在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你但说无妨。他继续坚持着。
我高兴你能在这里多住几天。
很好,我要是走了,你是不是觉得遗憾?
康斯坦斯姨妈越来越喜欢你了,我哥哥
他没等我把话说完,就抢着说:我知道爱德华对我的感觉,我也高兴你姨妈喜欢我,但是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我会想念你的。
他没有说话,像是期待着我继续说下去。我们来到了海滩,迅速走进水中,游了一会儿就上岸躺在海滩上。我注意到了约翰的缄默和沉思,在他这种持重的感情面前我变得怯懦起来。我们在回家的路上互相都没有说话。午饭时,他和姨妈谈话时又恢复了原先的老样子。午饭后,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我不能和他在一起,便扫兴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心里做着结论:他不爱我。
我向窗外望去,夜晚是那么的寂静和温暖。我猜不透约翰的心思,难以入睡,禁不住胡思乱想起来:自己没有说过一句令他烦恼的话,哪里得罪他了?为什么他对我这样冷淡?我困惑不解地在室内踱着步子,然后信步走出卧室,穿过门厅,走进花园,我走得愈来愈慢,有一种被压垮、被粉碎的感觉,那个悲剧性的夜晚又在脑海里闪过不一会儿,约翰又出现在面前我来到了池塘,忽然,看到前方有一个黑影,又走近了一些,觉得仿佛是约翰,但又不完全相像。我停住脚步,面向他看了几分钟,他发现了我,向我走过来,我的心怦怦直跳。
我没想到你会出来散步。约翰说。
天很热,我睡不着,我结结巴巴地搪塞着。
他用一种探测的目光看着我。
你为什么对我不讲真话?
我低下了头。
你如果说你想我,想得睡不着觉,你觉得害羞吗?
完全不是。我装得一本正经。
那么,你是为了什么?
我觉得他正在诱导我讲出心里话。
你想否认吗?克莉丝!你爱我,你的眼睛已经告诉了我。
不我的回答有些模棱两可。
我明白。
他双手捧着我的面颊,恳切地说:克莉丝!看着我!
我扬起眼睛望着他,觉得喉头有个疙瘩堵着说不出话来。
我们找个地方坐一坐,我有话对你说。他牵着我的胳膊。
你在发抖。他似乎察觉出我的感觉。用不着说你觉得冷。
我没有吱声。
我们找到一个长凳坐了下来,他再次注视着我,说道:克莉丝!你相信命运吗?
这个问题使我感到吃惊,提起命运,使我回想起那个可怕的夜晚。约翰凝视着我,急切地等待着我的回答。
我相信命运。我答道。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像是感觉到夜晚的空气已经进入了肺里。
他说:好,你听我说。
他双手抱着我的肩膀,试图鼓起我的勇气。我急不可耐地想听他说些什么。
克莉丝!你需要勇气,困难是一块岩石,需要你将它扛起来;生活不是顺遂平稳的,是苦难艰辛的;我们可能被一股旋风卷起来,不知道被裹胁到哪里,我希望你做好准备。他一本正经地说。
约翰!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做好什么准备?我惊奇地问。
我知道,这些话你听起来会觉得害怕,但是它很重要,我必须讲出来。你爱我,我也爱你。我爱你超过爱世界上的一切,这就是我对你讲这些话的原因。我不愿意你经历命中注定的事。我很坚强,但在命运面前是软弱的。命运指定我们必须经历的途径,我们必须经历。
约翰!我不懂你说的话,我们彼此相爱,这是最重要的。
这是不够的。
他说这话时注视着我。我的眼睛也没有离开他,从他的面部表情上似乎可以看出他那非同寻常的遭遇。
他沉默不语,可能是正在寻找表达思想的恰当词句,也可能是正在考虑要不要把心里话都说出来。
克莉丝!很可怕。
怕什么?他的话激起我的疑虑。
我们以后要发生的事非常可怕。
约翰!你怎么会知道我们会发生什么事?
你从来没有预感到吗?
我不懂可能这时候,我被他讲的每句话震慑着,竟然忘记了一切,只记得爱德华曾经有过预感,他的预感都是准确的。忽然,约翰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
克莉丝!我有预感。他悲伤地说。
约翰!你怎么会知道你有预感呢?
因为我知道未来将要发生什么事,并且从未看错过。
正如你所说的,你知道风将会把你吹向哪里。
你没有看到风把我吹到哪里吗? !把我吹到了你的身边。
你见到我会觉得遗憾吗?我好奇地问。
是的。
约翰!我惊异地尖叫着。
吓着你了吗?这是真的,直到遇见你之前我一直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但是,现在我开始要过苦难的生活了。
如果你不爱我,又会怎样呢?
准确地说,正因为我爱你,所以我得受苦。
我还是不了解你,你真是一本难以读懂的书。
比你想像的更难读懂,因为我不是属于地面上的人,不过在上面比下面好。他举起手指着天空。一旦当我要降落到地面时我就觉得忧伤厌倦,这就是我飞行时感到高兴的原因。
他这样讲述着,好像他是一个指点迷津的人,又好像他可以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命运将我们带到了一起我们可以和自己也可以和别人抗争我不怎么害怕将要发生的事,但我害怕的是你,是你!如果我不爱你,那就在所不顾了。许多与我无关的人也在受难,我管不了那么多。你是我的一部分,你的确生存在我的体内。如果你忘不了我你和我在一起不会幸福,克莉丝!你要记住我和别人不同,我是另外的一种人。
我会把自己改造得更适应你,尽可能地理解你。只要你留在我的身边,你让我干什么都行。
你必须努力将我推开。他断然地说。
我已经说过了,那是不可能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我悲痛难忍,几乎要崩溃了。
克莉丝!我可以说假话,把你的前景描绘得像玫瑰花一般的美好,但这我做不到,在真实面前我是直率而固执的,即使我的话使你痛心,我也不能撒谎。我只能实话实说,哪怕触伤到你心灵的最底层。
我又开始颤抖了,觉得心脏即将从胸腔里跳出来。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泪水模糊了视线。
克莉丝!不要哭。你必须坚强起来,挺起胸膛迎接未来生活的挑战。
如果你不和我在一起,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你说你爱我,但你又要我将你推开,这是什么爱情?我伤心地说。
你在问这是什么爱情,你难道不知道我是怎么看待你的吗?不知道这就是生活现实的本质吗?
我一点也不懂。我有气无力地说。
你不想把我从你身边推开,是不是?
你要求我那样做太荒谬,我们彼此相爱,为什么还要折磨自己?不管遇到什么事我们都应该共同对付,你是一个十分顽强的人。
不,我不是,克莉丝!他严肃地说,我所看到的未来的悲惨超过了一般人能够承受的极限。
你觉得你超乎寻常地看得远,我坚信你是顽强的。
我看到他的牙齿紧紧咬着下嘴唇,他的眸子似乎比先前更黑更亮,心里正在进行着激烈的争扎,正在努力搜寻着恰当的答案。
克莉丝!
约翰!怎么了?
我不离开你,但我们之间不可能有什么结果。
即便是没有结果,我也是爱你的。我想用话打动他。
我也会爱你的,但是我希望你是自由的,我不愿意把你拴住。
你以后的想法会改变吗?我问他。
我不知道,如果我改变了,我就和你结婚。
他最后的这句话,使我感到有希望。
约翰!我接受你的求婚。我坚定地说。
谢谢你。
他握着我的手,轻轻地吻着。
约翰!你吻我!我说着将嘴唇递给他。
他轻轻将我推开,温和地说:今天不行。
我感到失望。
他忧伤地望着我,说道:你以为我会拥抱你,是吗?你知道我会做什么吗?
只要你不离开我,我什么都承受得住。我答道。
我们必须往回走了。他说。
我们离开了长凳,沉默无言地往回走。他用手揽着我的腰,他的身子轻轻蹭着我,我的头不由自主地靠在他的肩上。我们向回走的路虽长但却感觉非常短,没多久,就回到了家里。我们难舍难分,我投入他的怀抱,他坚挺着身子紧紧地抱着我,不知道他有什么感觉。
亮光从阳台映入室内,我们亲昵地互相注视着。
你不知道我这样做都是为你好吗?他向我说。
我不想说什么,因为我不愿意让他生气。
他让我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他说:你不要想我,不要折磨自己,好好睡一会儿。
好吧!我应承着。
他没有再说什么,在我的卧房门口说了声:晚安,克莉丝!
我站在门口,望着他那离去的身影他的卧室是在甬道的尽头,我企盼着他转身挥手再道声晚安,但是他头也不回地径直走进了房间。我听到了关门的声音以后,才轻轻关上自己的房门,将灯打开。
我仰坐在摇椅上,眼睛凝视着窗户,全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忽然,他的面庞又映入眼帘。我尽力忍住哭声,生怕隔壁房间的姨妈听见。我脱着衣服眼泪止不住地像涌泉般地流向面颊。
上帝!我问道,我真的没有经历过幸福吗?是的,我失去了母亲,在极端恐怖的情况下又失去了父亲。爱情初恋的尤都和现在的他,尤都是过去的空想,简直是一种幻觉,而约翰又是那么一种
整个夜晚,汹涌的波涛无休止地在我的脑海里冲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