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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尾声

黑暗,带我走 丹尼斯.勒翰 5290 2023-02-05
杰瑞.格林死后一个月,警方在久已关闭的德罕观护所食堂发现他的屠宰场。 除了储藏在几个冷冻箱里的受害人肢体残骸外,警察还找到一张名单,杰瑞在上面把他从一九六五年起所杀害的每一个人姓名都列出来了。杰瑞杀害他太太时二十七岁,死时五十八岁。根据名单所载,这三十一年间,他有时独力行事,有时在查理斯.勒格史东、亚历.哈迪门或伊凡卓.阿鲁贺等人的协助下杀害了三十四人。 一个警方的心理学家估计,人数可能更多。他提出说一个像杰瑞那样狂妄自大的人,很有可能将受害人区分为较重要或较次要。 三十四名受害人当中,有十六名是逃家少年。正如波顿所怀疑的,其中一名在德州的拉博克市遇害,另一名在佛罗里达州的戴德郡未并入区被杀。

他死后三周半,考克斯出版社发行了一本真实犯罪体裁的《波士顿肢解狂魔》,由《新闻报》的一个记者所撰。书出来后热卖了两天,可是一旦德罕的屠宰场被发现,大家便兴趣缺缺了,因为就连一本只用了二十四天写成的书也跟不上时代的步伐。 杰瑞.格林的死因经内部调查后裁定,在奥斯卡以头三枪有效导致死者死亡之后,狙击手还继续向死者尸身发射十四发子弹,警员与联邦探员是在合法执行必要的、极端的武力。 史丹利.提姆森从墨西哥飞抵洛根机场时被逮捕,所依罪嫌为共谋谋杀勒格史东以及妨害联邦调查程序。 在审核过勒格史东一案之后,州法院决定由于该案的仅存人证只有一个精神分裂患者、一个神智不清的酒鬼和一个等不到案子送审便要不治的爱滋病患者,又因为已经没有任何实体证据留存下来,他们会将提姆森的检控事宜交由联邦机关处理。

我听到的最新消息是,提姆森准备以承认妨害罪为条件,换取检方撤销他的共谋罪名。 亚历.哈迪门的律师向州高等法院提出声请,要求立即推翻他委托人的判决,而且因为提姆森与爱德华艾弗瑞防卫协会将因勒格史东一案受到检控,他要求法院立即减轻他委托人的刑期。 该律师又在民事法院提出第二诉讼,被告人是麻萨诸塞州政府、现任州长、警察局局长,以及于一九七四年掌理该等职位的人士。该律师辩称亚历.哈迪门受到非法监禁,理该获得六千万美元赔偿金或他每坐过一年监便赔他三百万美元。该律师又说,由于狱方对他委托人的同囚囚犯监管不足,致使他的委托人染患爱滋病,从而进一步受害于州政府,因此当局应当在他尚有剩余寿命时立即将他释放。

有关推翻哈迪门判决的声请,目前尚在待决阶段。 有传闻说贾克.劳斯和凯文.赫里易藏身在开曼群岛。 另一个传闻则是报章上鲜有报导的,就是说他们在胖子弗雷迪.康斯坦丁的命令下被杀了。重案组的约翰.科霍斯基警官说:没有的事。凯文和贾克的一贯作风是,只要风声一紧便消失无踪。弗雷迪没理由要杀他们,他们是他的摇钱树啊,他们一定是躲到开曼群岛去了。 又或者不是。 黛安德拉.华伦辞去布莱斯大学的顾问职位,私人诊所亦暂时歇业。 艾力克.高特继续在布莱斯任教,他的秘密暂保无虞。 伊凡卓.阿鲁贺的父母,将儿子青少年期的一部日记以五万元卖给一个小报式电视节目。制作人后来提出诉讼要求对方原款退还,理由是日记所载不过是一个仍然完全健康的心灵所思所想而已。

彼得.史迪莫维奇和潘蜜拉.史托克的父母联合起来提出团体诉讼,为伊凡卓.阿鲁贺被放出监狱一事控告州政府、州长(又是他)以及华尔波监狱。 坎贝.劳森没有因为杰瑞.格林所用的过量氯仿而受到任何损伤。按照医生的说法,这简直是个奇迹。他应该有永久性脑损伤才对,然而他醒来时除了头有点痛便没事了。 他母亲丹妮尔寄给我一张圣诞卡,里面的短笺唠唠叨叨讲了一大堆道谢的话。她向我保证,任何时候我路过瑞丁,都可以享用劳森家的热餐与友谊。 葛瑞丝和梅儿在杰瑞死后两天从纽约州北部一处安全所在返家。葛瑞丝重新取得她在贝丝以色列医院的职位,我出院那天她打电话给我。 那是礼貌含蓄代替亲密的拘谨对话。我们尴尴尬尬要结束谈话时,我问她要不要哪天出来去喝一杯。

我想这不是个好主意,派崔克。 以后都不是吗?我问。 随之而来是一段长长的、打不破的沉默。这沉默本身就是答案。 她说:我对你总是在意的。 可是 可是我把女儿放在第一位,我不能冒险再让她接触你的生活。 从我的喉咙到胃部像有个大洞在破裂、扩张、延伸。 我可不可以跟她谈谈?说声再见? 我不认为那样做有什么好处,对你或对她。她的声音哽咽了。她短促地吸一吸气,像一声啜泣。 有时候让事情淡化反而更好。 我闭了闭眼,把头靠在话筒上一会儿。 葛瑞丝,我 我得挂了,派崔克。你保重啊,我这话是真心的,别让你的工作毁了你,好吗? 好的。 你答应我? 我答应,葛瑞丝,我 再见,派崔克。

再见。 安琪在菲尔丧礼后的第二天离去。 他死了,她说:因为他爱我们太深,而我们爱他不够。 你为什么这么说?我俯视着新挖的墓穴,冷硬的泥土里的一个方块。 这场仗不该由他来打,但他还是扛枪上阵了。为了我们。但我们却爱他不够,没有阻止他牵连进来。 我不知道事情是不是这么简单。 是的,她向我保证,往墓穴里的棺木掷下鲜花。 我的公寓堆积了大堆邮件帐单、超市小报、本地电视台和电台邀我上谈话节目的邀约信函。谈、谈、谈我想道爱谈就谈吧,但是管你怎样高谈阔论也无法改变格林存在于世,以及许多他的同类存在于世的事实。 我从邮件堆里拣出来的唯一一样东西是安琪寄来的明信片。 是两周前从罗马寄出的。图片是在梵蒂冈上空扑动翅膀的鸟儿。

□□□ 派崔克: 这里好美。你想这栋大厦里的小伙子们这些日子里,都在对我的人生和我的身体打什么主意呢?这边的男人不断掐我们的屁股,过不了多久我就得海扁一个,引发一桩国际事件,我知道准会这样。明天去塔斯卡尼。然后,谁知道呢?瑞妮跟你说嗨,叫你别担心胡子,她向来就觉得你留胡子好性感。是我妹妹说的我发誓。保重。 想你, 安琪 想你。 我听从朋友的忠告,在十二月的第一周咨商了一个精神科医师。 一个小时后,他告诉我说我患了临床忧郁症。 这我知道,我说。 他探前身体。那我们该怎样帮助你解决这问题呢? 我瞄一眼他身后的一扇门。该是个衣橱,我想。 你有没有在那里面藏着葛瑞丝.高或梅儿.高?我说。

他还真的回过头去看了一眼。没有,不过 安琪呢? 派崔克 你能不能让菲尔复活,能不能让最近那几个月没有发生? 不能。 那你帮不了我的忙,医生。 我给他写了一张支票。 可是,派崔克,你有深度忧郁,你需要 我需要我的朋友,医生。我很抱歉,但你是个陌生人。你的忠告或许十分管用,不过无论如何只是一个陌生人的忠告,而陌生人的忠告我是向来不听的,这是我妈教我的。 但是,你始终需要 我需要安琪,医生,就这么简单。我知道我有忧郁症,但是现在我没法改变,也不想改变。 为什么不? 因为这种状态是自然的,就像秋天。要是你经历过我所经历的事情,你非忧郁不可,不然你就是个疯子,对不对? 他点点头。

谢谢你所费的时间,医生。 ∮ 耶诞前夕 晚上七点三十分 如此这般我坐在这里。 在我家门廊上。有人在便利商店枪击一个神父的三天之后,等待着我的人生再度起步。 我的疯房东史丹尼斯竟然邀我明天过去他家吃圣诞餐,但我拒绝了,说我安排了其他节目。 我或许会去里奇和雪莉琳家,或许去戴文家。他和奥斯卡邀我参加他们的单身汉圣诞派对,微波炉火鸡餐和大分量的杰克丹尼尔威士忌。听起来确实诱人,可是 我以前就试过一个人过圣诞节,好几回了,不过从来不像这回这样。我从来不曾有过这种感觉,这刻骨的寂寞,这锥心的绝望。 我们可以同时爱上不只一个人,菲尔说过:人总是夹缠不清的。 我肯定是个夹缠不清的人。 独坐门廊,我觉得我爱安琪跟葛瑞丝跟梅儿跟菲尔跟凯拉.莱德跟杰生跟黛安德拉.华伦,还有丹妮尔跟坎贝.劳森。我爱他们每一个,想念他们每一个。

我因此加倍地寂寞。 菲尔死了,我知道,但我还没有接受这个事实,还没有接受到我不会希望那么热切地希望他没有死。 我可以看见我们小时候爬出各自家里的窗户,在马路上会合,然后一起在上面奔跑,因为溜得轻易而大声笑,穿过冷得刺骨的寒夜去敲安琪的窗,拉她加入我们的亡命团体。 然后我们三个就开溜了,消失在夜色中。 我不知道我们夜出游荡时大多时候都在干些什么,我也不知道当我们走过社区里那漆黑一片的水泥森林时,我们都在谈些什么。 但我只知道那已足够了。 想你,她这么写。 我也想你。 想你多过想我手部那些切断了的神经线。 嗨,她说。 我正在门廊上的椅子里打盹。一睁眼,便看见今冬的初雪。我对着雪花眨巴眼睛,甩了甩头,想要摆脱她那残酷甜美的声音。那声音如此清晰,使我在那瞬间几乎要像个傻子般以为我不是在做梦。 你不冷吗?她说。 我真的醒了。那句话不是来自梦中。 我在椅子里转身。她小心翼翼踏上门廊,仿佛很在意她会破坏初雪飘在林木上的温柔情景。 嗨,我说。 嗨。 我站起身。她在我六吋外停下来。 我离不开这儿,她说。 我很高兴。 雪落在她头发上,闪现一刹那的白芒,随即溶化消失。 她有些颠踬地踏出一步,我也向前踏了一步,然后我就已经拥着她,厚实的白色雪花簌簌落在我们身上。 冬天,真正的冬天,来了。 我想你,她说,把身体向我挤来。 我也想你,我说。 她吻我的脸颊,拨弄我的头发,凝视我许久,雪花聚集在她的眼睫毛上。 她低下头。我也想他,很想很想。 我也是。 她抬起头时,脸上一片湿润,我不知道是溶掉的雪还是什么。 有什么圣诞节目?她说。 你来说。 她揉揉左眼。我满想跟你一起过,派崔克,行吗? 这是我今年听过的最好听的一句话,安琪。 我们在厨房冲了热巧克力,隔着杯缘相互对望,客厅的收音机向我们播报最新的气象预报。 这一场雪,播报员说,是今冬来袭的首场主要暴风雪的先驱。我们早晨醒来的时候,他向我们承诺,将已经落下十二至十六吋的雪。 真正的雪耶,安琪道:谁料得到啊? 也该是时候了。 气象预报结束后,播报员带来关于艾迪.布鲁尔神父的最新消息。 你想他还能支持多久?安琪道。 我耸耸肩。我不知道。 我们啜着杯子里的热巧克力,听播报员报告说,市长呼吁更严峻的手枪管制法例,州长呼吁更强硬的行为约束令,好让另一个艾迪.布鲁尔不会在不凑巧的时候走入不凑巧的便利商店,好让另一个萝拉.史黛儿可以跟她的暴虐男朋友分手而不必担心遭毒手,好让这世界的詹姆士.法黑之流的人不再让我们担惊受怕。 好让我们的城市有一天会跟人类堕落之前的伊甸园一样安全,我们的生命受到保护,而那些具有伤害性的随机力量不能伤害我们。 我们到客厅去吧,安琪道:把收音机关掉。 她伸出手来。我在厨房的黑暗中握住她的手。雪花将我的窗户涂上柔柔白点,我尾随她踩过走廊走向客厅。 艾迪.布鲁尔的情况没有改变,他仍旧处于昏迷状态。 播报员说,全城的人在等待。 播报员向我们许诺,全城的人屏息以待。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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